第368章 送君千里
作者:宋象白      更新:2023-05-08 15:53      字数:2345
  城墙顶上有株茅草。去年春日它还是一颗小种子,被吹到了顶上一个小凹槽里。就一点点的凹槽,半截手指都没有的深度。只是因为钱财不够,又是蛮荒百姓自己修的城墙,顶上没有磨平,坑坑洼洼的,不是很美观,结实是很结实。那颗种子第二日遇到了露水,第三日遇上了下雨。然后就靠着那一点点湿意扎根了。一点点的抽枝发芽,历经千辛万苦,暴晒暴风,最终终于长出来了。然而还是一株茅草。很普通的茅草。整个蛮荒数都数不清这样的茅草到底有多少。唯一特别一点的就是它生长的地方比别的草高。晒的太阳比别的草多,吹的风比别的草大,雨敲击的它也更疼。不管如何,它活下来了,它本身长的并不高,矮矮的一小株。然后和其他草一样,在秋冬来临的时候渐渐的黄了。枯萎了。但是并没有死亡。这株茅草又结出了种子,有一部分被风带走了,也有一部分就落在城墙上下。来年,有可能就不是它一株茅草了,它肯定就有伴了,不那么孤单。守城的护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黄茅草,不愿意离开。因为他不敢看城墙下哭泣的少年。女子哭,会让人觉得婉约哀伤怜惜。有时候也会让人生厌。可是男子哭,就让人感觉五味陈杂。世间无论是诗句还是歌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是不能哭的。哪怕最孬的那种男人,娶不起妾,都不能哭。可是眼下,哭的是天下第一年少的钦差,公认的天才少年鹿寻,公认学识最丰富的少年。他抱着他的兄长嚎啕大哭。因为他要离开了。少年脊背挺直,哭声却很呜咽。守城的侍卫只觉得那哭声,比天上的黑鸦还可怕。哭到他心里去。让他也想哭。他不敢看那少年,只能死死的盯着城墙上的茅草。而一路相送,送到了城墙下的重知府,长长的叹一口气。是啊,怎么能不哭。此去荆国,可能是永别。他是为官之人,知道叶御史写的那份制敌国疏,纵然是找到好的借口,把鹿寻送给荆国,换取荆国大军的退兵和荆国的礼物。可是也是给鹿寻头上悬了一把刀,叶御史的奏章已经名满天下了,荆国人自然也会看到。对于这样一个申国派来消耗他们的天才少年,他们随时可以一刀杀了。泄愤也好,让申国少了一个人才也好。总之,鹿寻这一走,结果是人人都知道的。尤其那些官场老油子。一个个虽然赞同了叶御史的奏章,可是也没有大肆的夸奖,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大家看到鹿寻哭,并没有嘲笑。反而是觉得这个少年真的很有勇气。然而再有勇气,也还只是少年,所以哭了。这一日,大概所有看过这一幕的人,都不会忘记吧。不知道有没有少年人会觉得屈辱。堂堂申国居然要靠送一个读书人给荆国去换取暂时的和平?说的时候一句话。可是看见的时候,却完全不同。这样的少年,本该拿着书本,和女子弹弹琴,聊聊诗,论个古今,眼神再有点暧昧风流。而不是在这大风吹的城墙脚下哭。“踢踏踢踏!。”忽有马声,很响的马声,盖过了鹿寻的哭声。众人不免回头。于是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有一匹马,一匹黑色的马,正往这边赶。但是蛮荒最常见的就是马了,运气好,还能碰见野马群,虽然肯定是抓不住的。可是这匹黑色的马让众人震惊,是因为马背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感觉像是一只骆驼一般,这匹黑色的大马驼了满满一背的东西,那东西太多,摞的高高的,以至于马背上的人都看不见了。应该是有人的吧,不然马怎么会知道往哪跑。听到马声,鹿寻都停止了哭。因为能发出这样响,这样沉重声音的马,蛮荒里应该很少。而白骨山上也只有一匹这样的马。鹿寻抬起头,于是看到了大黑。也看到了大黑身上背着的夸张的东西。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往上落,摇摇晃晃。可怜的堂堂一匹马王,此刻像一头骡子一般。神佑就在那一大堆东西中间。马到了城墙下,才停下。神佑跳下马。一眼就看到哭的眼睛红红的少年,大声的喊道:“寻哥,我不准你走,我不准你哭。”……说不准别人哭的少女。哭的比谁都厉害。她把马背上的箱子一个一个的搬下来。里面装满了各种吃的。各种细碎的生活用品。她忙忙碌碌的准备到现在才赶来。她想,万一赶不上,她就追上去。所以忙忙碌碌里还有她自己的行李。她舍不得寻哥五哥走。还连告别都没有一声。神佑搬着东西,一样一样的如数都搬到了寻哥的马车上。最后把自己也放到了马车上。虽然红着眼,可是却很豪气的道:“寻哥,五哥,我再送你们一程吧,顺便可以看看,荆国大军长什么样!”……再次出发。队伍里多了一人。少了很多人。重知府一行人,送到了城门,就止步了。神佑坚决要再送一送哥哥们。阿鹿也没有反对。他的胸前还是有点湿漉漉的。让他没有冷下心来拒绝妹妹的请求。是啊,如果前路很危险,自己如何能让阿寻去涉险。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不管身份如何改变。不过这一次,因为队伍里多了神佑,好像变得不那么视死如归了。实际本来,阿寻也觉得没有那么可怕。可是真的离别了,那种哀伤还是免不了。尤其是面对不了神佑,所以他决定偷跑。这会子看到神佑居然来追自己,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阿寻觉得圆满了。甚至觉得去荆国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情,甚至感觉像是去郊游一样。前方,荆国大军,严阵以待。看着那不多的一行人,缓慢前来。大军最前方,坐镇的,居然不是朝慕尔将军。朝慕尔将军只是微微的坐在了左侧。朝慕尔将军后头笔直的站着阿塔尔。而坐在最正中的是一个少年面孔,衣着十分华丽的男子。他头戴宝冠,很是庄严。不过那发冠下跑出一缕短短的头发,让他那张严肃的脸,莫名的有些俏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