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作者:匹萨娘子      更新:2023-05-08 19:15      字数:3097
  “快了。”谢兰胥说。“阿鲤,等回到京都,我们还会和现在一样吗”“当然。”他毫不犹豫。“若是出现其他女子,若是有比我的容颜更美丽,出身更显赫,更善解人意的女子,阿鲤还会待我一如既往吗”谢兰胥并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么一问。他见过女人的嫉妒,但并不能理解。世间大多数感情,他都不能理解。没有痛,也就没有忧惧。若是从前,他会用世俗最能接受的话去说服荔知,但现在的他,却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让荔知安心。此刻的他还不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我待你不同,是因你容貌脱俗,出身显贵,体贴乖顺么”谢兰胥的回答出乎荔知的意料。她本以为这就是原因。“……那是为何”她忘了自己准备的台词,脱口反问。谢兰胥认真想了想,说:“因为你本就不同凡响,所以我待你自然不同。”荔知不禁愣住。谢兰胥看着她发间迎寒傲放的杜鹃花,轻声道:“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同闻到这支杜鹃的香气了,般般。”荔知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牵起谢兰胥垂在腿边的手。他并未挣脱,睁着墨色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她心中一动,五指得寸进尺,钻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你心仪我么”谢兰胥像个孩子似的发问。“阿鲤呢”荔知问,“阿鲤对我,可有一丝一毫心仪”简单至极的问题,却让谢兰胥陷入迟疑。停了一日的雪又下了起来。细碎的玉屑纷纷扬扬在苍茫天地间。一阵夜风吹来,头顶的红杜鹃簌簌而响。风花雪月下,少女的微笑如梦似幻。“我对阿鲤,永远比阿鲤对我多。”“从第一眼见到阿鲤起,就要多的多。”第48章第二日, 谢兰胥接了镇上采买的差事,荔知作为钦点的陪同人员,和他坐在一辆牛车上,时隔半年又一次入城去。眼看开春就在眼前, 马场需要的物资又多又杂, 几乎涵盖市场上的每一种店铺。正值日上三竿,街上热闹非凡。男女往来不绝, 无论是妇人还是少女, 都大大方方地露着面孔。在鸣月塔, 最滞销的恐怕是遮面的帷幕。荔知和谢兰胥走在街道上,感觉有无数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她去追寻这些目光, 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或羞或怯地低下了头。荔知侧头去看谢兰胥, 少年长身玉立, 风流蕴藉, 连布衣也被穿出芳兰竟体的气质。“看什么”谢兰胥直视前方。“看殿下玉树临风,招人青眼。”荔知笑道。谢兰胥睨了她一眼, 在衣袖下牵住了荔知的手。“可我认为,他们是在看你。”在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地摊前,谢兰胥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从铺满地摊的银制品中拿起一只银累丝点翠鱼纹耳坠。虽说是摆在地摊上售卖的商品, 但看得出制作人手艺极好, 荔知在荔府时也见过不少精致的点翠饰品,这副点翠鱼纹耳坠的镶嵌技艺竟丝毫不差。谢兰胥朝她招了招手, 荔知在他身旁蹲下, 后者将点翠鱼纹耳坠放到她耳边比了比。“很好, 我的。”异族打扮的黝黑男子见谢兰胥对这副耳环感兴趣, 出口招揽道,“只有一只鸟,一身毛,就这一副耳坠。”“多少钱”谢兰胥抬头问道。“十两,银子。”这价格对于点翠来说,不算贵。谢兰胥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付了钱。荔知刚要说话,谢兰胥已经拿着那副银累丝鱼纹点翠耳坠,亲自为她戴上双耳。谢兰胥的手指像羽毛那样擦过她的耳垂,带来陌生的心悸。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直到谢兰胥的手离开她的耳朵。他满意地看着她双耳所坠翠鱼,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荔知从地摊上拿起一个充满异族风情的银质发冠,两片栩栩如生的银杏环绕着一颗白色玉石,就好像是银杏叶托着银杏果那样,一眼望秋。“阿鲤千万不要嫌弃。”谢兰胥看了看荔知选的发冠,将其收入袖中。“自然。”看他神色,应当也很喜欢荔知挑选的这个发冠。荔知笑着付了发冠的钱。两人从摊前起身,正要前往下一个地方,转身之后,一个突如其来映入眼帘的身影让荔知停下了脚步。鲁从阮站在几步外的地方,身后跟着两个容貌普通的小厮,不见往日前拥后簇的美貌丫鬟。他望着和并肩而立的两人,面色难看。“……少爷。”身为鲁府名下的财产之一,荔知必须要向自己的主子行礼请安。鲁从阮对她视若不见,可怕的目光直指着在她身旁的谢兰胥。后者不慌不忙,神色平静:“鲁公子,好久不见了。”“……是啊,好久不见。”鲁从阮咬着牙根慢慢说道,他怒火翻腾的目光扫在谢兰胥和荔知身上,“似乎你们都变了不少。”“全托公子的福。”谢兰胥含笑道。鲁从阮的胸膛剧烈起伏,但所有怒骂都被拦在了理智尚存的紧咬的唇齿背后。荔知低着头,让两个男人兀自眼神对战,自己神游天外。片刻的沉默后,也不知这对战谁胜谁负,鲁从阮一话不发,拂袖而去。“走罢。”谢兰胥轻声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阿鲤怎么知道”谢兰胥看了她一眼:“猜的。”有了鲁从阮的打岔,两人也没了闲逛的兴趣,迅速订好李管事要求的物资后,坐着牛车返回了马场。当天深夜,她在屋中点着油灯,试图在不麻烦嘉穗的情况下,将自己因训练而撕裂的裤腿补好。那棉线似乎有意和她作对,她明明是往一条直线上缝的,缝着缝着,再一看,却变成了斜线。她正犹豫是拆了重新缝一次,还是就这么将就着穿,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荔知神色变化,放下缝补的衣服。她看着关闭的门窗,直到那上面映出男子的身影。“开门……开门……”男子醉醺醺地拍着门,从声音上,荔知辨别出这正是白天见过的鲁从阮。她镇定起身,打开了房门。鲁从阮满身酒气,一张脸喝得通红,他看也不看荔知,跌跌撞撞地走进屋中,径直躺倒在荔知的床上。荔知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回头看着鲁从阮。“少爷一个人来的”鲁从阮并不回答,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屋顶,喃喃道:“你为什么不选我”“少爷,你喝醉了。院外可有奴婢我去叫他们来服侍少爷。”“没有,没有,我一个人来的……”鲁从阮从床上坐起,颓唐地望着荔知。因为醉酒而湿漉漉的眼睛,因为他近乎祈求的话语而像是哭过一样。“你告诉我,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那空有宗人名号的谢兰胥”荔知没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心气高,所以我从不逼你。你如今的身份只是女奴,可我从未把你当女奴对待。有谁家的主人,会给女奴穿金戴银,好吃好喝不仅如此……不仅如此,我对你有意,可我从未迫你以色侍我。我敬你,等你,指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回心转意……”“谢兰胥虽然没有被贬为庶人,可他在皇上眼中,早已同庶人一般无踪无迹。废太子执政时树敌无数,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斩草除根,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何谈给你幸福”“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谢兰胥”“少爷有少爷的好,殿下也有殿下的长处。”“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旁人不同。我从未在女子面前慌张过,第一次见你,却险些跌了一跤。我从未有过这样慌乱的感觉……我从一开始遇见你,就开始对你好。但那谢兰胥,从始至终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在你刚进府的时候,他就对我父亲说,你们并无其他关系,所以你才被分配去浣衣。若是他一开始就给你庇佑,你又何须受那浣衣之苦”“你知不知道,你离开都护府后,我遣散了扶风院的所有丫鬟,只留下小厮伺候。因为我幻想你会幡然醒悟,你会回到我身边。我遣散了所有丫鬟,就是想告诉你,只要有你陪伴——其他的女人我可以一个都不要。谢兰胥可以给你这样的承诺吗”“少爷,你弄错了一点。”荔知看着鲁从阮,“我对殿下的心意,和殿下如何对我无关。”“你的意思是,我再怎么对你好也没用,即便那谢兰胥将你踩进泥泞,你依然要死了心的喜欢他”鲁从阮的面孔因痛苦和屈辱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