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6      字数:3046
  是以,流萤便将他当做此处主事的,挤上前以后,直接就把玉佩递给了他,“这位大人,后边是昭阳公主的翟车,还请大人能够放我们先行。”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毕竟,论起尊卑,这两位应该比不过我们殿下吧?”争论的二人行在前边,属实无法得知身后情况。如今晓得是堵住了公主,他们根本不待谢言岐发话,便连忙吩咐车夫让道:“那肯定得是公主先行,公主先行。”两辆马车的一番动作,又让人潮涌动起来。站在边上的流萤也免不了被挤,跟着踉跄了几步。随着两人的避让,后边的翟车也穿过人群,徐缓驶了过来。流萤转身蹬上车辕。翟车碾过青石道,带起轻微震颤。初沅难得行使公主应有的特权,这会儿坐在车里,竟是有点小小的得逞,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翟车走到道口,又被金吾卫拦住。随后,车窗被叩响。谢言岐站在翟车旁边,指节分明的一只手微抬,正举着初沅的那枚玉佩。初沅向来不喜旁人的肆意打量,听到动静以后,只掀起了车帘一角,从边沿的缝隙向外看去。玉质温润的玉佩雕琢凤凰于飞,被递到了她的窗前,映着天光,仿若凝脂晶莹通透。但比起那只修长匀称、掌骨清晰的手来,好像,又差了些。初沅神情微怔,目光在不经意间流转。从她这个角度,最多也只能看到他腰上的玉带,略显松垮地束着一把劲腰,以及,他深绯的官服。蓦然间,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一点点地将车帘挑起,视线随之宽阔。她看见了他的胸膛,挺括的肩线……最后,却仅止于脖颈以下。因为这个时候,他又将玉佩往前递了递。这显然是举的有些不耐烦了。一怔之后,初沅慢慢伸手,将细白的指尖轻搭上玉佩边沿,不经意间,挨着了他的。作者有话说:[1]宋慈《洗冤录》第七十六章透雕玉佩通透细腻, 触手生温。却远不及她纤指的柔软玉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似有一脉悸动沿着经络疾行,径直通入心脏, 紧接着,一阵细细密密的锐痛便穿透了胸口。谢言岐不由蹙起眉宇, 倏然松开玉佩。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初沅险些没接住。她忙是将手里的玉佩攥紧。探出车窗的玉手被垂坠的广袖半掩,莹白纤细,指尖搭在玉佩边缘, 隐约透着淡淡的粉, 极其漂亮。谢言岐甚至模糊记得,将其完全握在掌中的恍若无骨。他站在翟车旁边, 望着她缓缓收到车帘后面的手,喉结滚动, 心口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绞痛。直至尝到喉间上涌的腥甜, 他终是忍无可忍地阖紧齿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待到初沅拿回玉佩以后,一旁的流萤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疏漏,登时骇得双眸圆睁, “都怪奴婢粗心大意!竟然、竟然差点就把玉佩给弄丢了!”当时的场面颇是混乱,她单是想着赶紧上车,结果, 就这样忘记要回玉佩了。尽管初沅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但说到底, 这终究是皇室凭信, 倘若落入有心人之手, 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初沅微垂睫羽, 端详着手里的玉佩,纤细指尖轻描上边的雕纹,随即,她淡淡笑道:“没事的,能找回来就好。”说着,她透过车帘撩起的缝隙,再次看向车外,想对那位大人道声谢。然,车窗外面人海茫茫,已然不见了那人身影。初沅微有愣怔,只得将曼帘抬得更高了些,以便探出车窗四顾。只见万头攒动的人海中,那人身着深绯官服,清隽挺拔,楚楚谡谡,分明是最为瞩目的存在,可他带着侍卫隔开人群,越走越远,须臾之间,便在她的视野里淡去了痕迹,再难追寻。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初沅神情微怔,竟是有一刹那的怅然若失。就在她怔怔出神之际,外面的人群中,一声高过一声地,发出了惊艳的唏嘘:“原来这就是昭阳公主啊!”“传言果然不虚,当真是,倾城之姿啊……”“便是传闻中那位艳惊四座的‘广陵洛神’,在她面前,怕也要黯然失色罢……”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称叹,初沅终于意识到,是她将车帘,挑得太高了些。她鸦睫轻垂,收回目光,松开了手里轻攥的曼帘。任由帘子垂落,隔断彼此的视线。翠盖珠缨翟车缓缓驶动。如今她亮出了身份,因着尊卑礼仪,行人纷纷回避,让出一条足以通行的道路来。不多时,翟车便通畅无阻地走出了大慈恩寺。如有所感般,走到殿前的谢言岐顿步回首,望着远去的翟车,抬手用绸帕捂了下口唇。待将绸帕再次展开,上边已是斑驳血迹大片。他不经提了提唇角,带着几分嗤嘲。她究竟有哪里好。值得曾经的他,如此眷恋。就算他遗忘所有情爱。这具身体里却还是保留着,对她心动的本能。谢言岐双眸微阖,旋即睁开眼睛,脚步不停地往大殿走去。忍着没有回头。……而原先在道口争执不休的那两个人,在初沅的翟车离开以后,又是剑拔弩张。其中一人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破落户:“你以为你们郑家,还能像从前那么风光吗?当年你们和宋家的关系,人尽皆知,若非圣人宽大为怀,你们郑家怕已经流放到天南海北了!现在你们郑家根本就受不到朝廷重用,还好意思自诩是名门望族吗?”那位郑姓的公子,正是郑家的正房嫡孙,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当众受过此般欺辱?他怒而骂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们郑家世代忠良,能和宋家那样的逆臣反贼有什么关系!”对面的是朝中新贵肃宁伯的世子。三年前,向来繁荣昌盛的扬州罹难水潦,为赈灾抚恤,朝廷不仅免去扬州的大半赋税,还拨钱安顿难民,然,彼时又逢边境敌军来犯,一大笔军饷支出,致使国库几近罄尽。这个时候,圣人便以爵位为封赏,变相鼓动民间富商捐赠钱物。其中进献最多的,就是如今的肃宁伯。偏巧肃宁伯又是个有本事的,入朝以后,倒是在六部谋了个尚书之职,由此站稳了脚跟。是以,这位肃宁伯世子的底气,来得也不是全无道理,“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郑家人,难道还不知道吗?谁都知道,当年出事之时,你们郑家还和宋家有一道婚约吧?”他话中指的,便是宋颐长子宋长淮,和郑家二姑娘郑潆的婚约。想当年,郑、宋两家乃是世交,这桩婚事,更是腹中便定下的。郑姓公子不禁反驳道:“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都捡来说!那早就不做数了,我姨母现在是承恩侯夫人,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少拿这些微不足道的破事来辱我郑家门楣!我们郑家,是簪缨世族,是钟鸣鼎食之家,岂是你们这样的市井之徒能比的?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让路!”肃宁伯世子冷笑:“要让也是你让!”两人又开始就此争论起来。这回,金吾卫提前得了谢言岐的吩咐,有了对策,“既然两位如此看重贵贱先行,最后边,好像还有丞相大人的车架呢。两位就先等丞相大人过去了,再争个高低吧。”前来慈恩寺烧香拜佛的香客,不说上千,也有成百,如今成群结队地挤在一起离开,车水马龙,难以望到尽头,也不知道丞相府的马车是排到了何处,又要他们等到何时。闻言,两人皆是一怔,既不愿待到最后,也不想率先示弱,沉默地僵持着。金吾卫就当他们是默认,开始招呼后面的马车通行。有了个开头,之后的车辆便连续不断地从坊门前驶过,没给他们留任何插队的空隙。他们也不好借着身份便宜争路,毕竟,最后边还有个丞相大人呢。好巧不巧,走到半路的华阳越想越气,得到初沅的颔首准允以后,不甘心地派遣来庭回返,带话道:他们二人耽搁了公主回府的时间,就罚他们在那里多留两个时辰。这下好了,一时半会儿的,两个人是谁都走不掉了。肃宁伯世子和郑小公子愤恨对视一眼,各自回到马车,长久地等待着。作者有话说:本来今天想多写点,写到重逢的,但我真的好困哦明天努努力,一定!第七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