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6      字数:2967
  四目相接之时,他的克制、隐忍、定力,尽数瓦解。尚未等初沅从惘然若失的心寒中回过神来。紧接而来的下一刻,便被他握住后颈,被迫仰高下颌,承受着他疾风暴雨、肆意掠夺的吻。谢言岐顶开她的齿关,攻陷着加深,逐吻中,甚至没有给她留下喘2息的余地。他尽情侵占着初沅的一呼一吸,似是宣泄,又似是惩戒。起先,初沅还能搂着他的脖颈,忘我地回应,但渐渐的,她承接着他强横的深吻,几乎是要被逼退到窒息边缘。她用手抵着他的肩膀,喉间模糊不清地吟出破碎呜咽,挣扎间,湖面复又荡开粼粼波光,潺潺的水流,将唇舌交|缠的细微水声淹没其中。初沅的脑中一片混沌,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跌跌撞撞,拥吻着上岸的。两人的身上无一处不在滴水,磕绊行过的这一路,蜿蜒着衣摆洒落的水迹。岸边的草木被凌乱的脚步践踏,深一步浅一步地洼陷。掠过鹅卵石铺设的羊肠小道,便是环绕着庭院的回廊。谢言岐单手握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扣着她的后脑勺,脚步不停地撞向廊道里的楹柱。从始至终,辗转碾压磨的吻都不曾止歇。初沅跟着他的步履天旋地转,没完没了的,就好像和他一并走到了时间尽头,只得在这最后一刻,急切弥补过去空缺的那三年。她背靠着楹柱,呼吸紊乱急促,身子绵软地不住下滑,却被谢言岐握着月要肢一把提起,强势地桎梏在怀中,不容退却。黑夜的静寂,被他们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打破。等到最后,他们离开此处时,朱漆楹柱上明显残留着一道形似初沅身影的湿痕。走完回廊,伴随着刺破静夜的吱呀声响,屋门被撞开,他们终于在窗牖前止住脚步。初沅坐在窗沿,细白手腕松松圈着他的脖颈,纤薄肩膀随着呼吸不断开合着。谢言岐捧着她的脸颊,抑着粗沉鼻息缓缓退开。薄红的唇沾着水光,让他本就俊逸的面容,愈发显得风流。两人同时睁眼,于无声中长久对视,映着彼此的模样。初沅眸中的水雾越凝越重,终于在某一刻,潸然泪下,仿若决堤。她的小手攥成拳,砸向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用这样的动作,控诉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回避她。为什么忽略她。为什么,又要这样默不作声地在暗中,保护着她……然而她的力道很轻,于谢言岐而言,不过就是猫挠。他静默地承受着,一言不发。一时间,初沅泪如雨下,无声滴落的泪水,就像是沉重砸在他的心头,蔓开难以抑制的疼痛。谢言岐的喉头涌起腥甜。不知过了多久。初沅哭着,埋首于他的肩颈间。谢言岐眼眸微阖,抬手抚上她的后颈,轻轻在某处穴位的一摁,情难自抑的小姑娘便立时没了动静,软软靠着他肩膀睡了过去。直至此时,他终是没忍住的一声轻咳,唇角溢出鲜血。第九十章有些许鲜血滴落在她的雪缎寝衣上, 洇开小片殷红,和月白色的雪缎衬着,显得尤为刺目。谢言岐眼眸微阖, 心脏似被利剑贯穿的痛。他明知道,不该靠近, 不该眷恋。甚至有剧痛的枷锁桎梏着, 他却还是忍不住,想将她抱得更紧。然而,两人的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纵是这月下的相拥相偎, 也始终隔着难以驱除的凉意。无法真正地让两颗心靠近。谢言岐低下头,薄唇贴近她耳廓, 低沉的嗓音里抑着沙哑,几不可闻, “……是我的错。”说着, 他轻吻过她如珠似玉的耳垂,耳鬓厮磨中,带着几分晦涩的缱绻,“我认输。”也只向你认输。……等初沅再次醒来, 已是翌日清晨。窗外天色将晓,雀鸟啁啾,若有似无地透过窗牖, 传至耳畔。初沅望着帐顶悬挂的软烟罗帷幔, 睫羽轻眨, 随后拥着锦褥, 从榻上坐起。也许是因为时辰尚早的缘由, 宫婢没敢进屋叨扰, 再加上昨晚守夜的流萤被她遣退,是以,偌大的屋内,如今就只有她一人。初沅趿鞋下榻,茫然地在屋里四顾着。昨夜仓促进屋,途中踢倒的绣墩、碰落的杯盏,俱已归位,就连那扇撞开大敞的窗牖,亦是紧阖。——那些能够证明和他纠缠过的痕迹,全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就只有她记得,深吻时的天旋地转、神识迷离。初沅动作迟缓地抬起手,轻摁住有些红肿的唇.瓣。隐约泛起的刺痛,提醒着她回忆的真切。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昨天晚上,他真的有来过。她也没有,异想天开。——只要她落水,他就不会袖手旁观。思及彼时的意.乱.情.迷,初沅的一呼一吸,仿若又被他急切的吻占据,变得滞涩起来。她看得出来,他对她,还有情,还有欲,还有感觉,还有在意。不太像是将她遗忘的样子。既如此,为何他之前,又是那般拒她于千里之外?初沅微垂着眼睑,霎时间,他先前的冷漠和忽视又浮现在脑海,纷乱的回忆,拽着她的整颗心不住下跌,深陷于迷茫。她看着水粉袖口的织锦刺绣缘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留存给她的端倪。这时,屋门忽然被叩响,极轻的两下敲门声以后,是流萤刻意压低嗓音的询问:“殿下可是醒了?”临近天亮的时候,就会有服侍盥洗的宫婢候在外面。想必,是初沅在屋内找寻,闹出的这点动静,让她们给听见了。初沅连忙整理好情绪,颔首应道:“……嗯。”得到她的应允以后,捧着铜盆巾帨的婢女便鱼贯而进。首个进屋的流萤先是留意到她和昨夜的区别,愣了一愣,“殿下这是……换过一身衣裳吗?”她记得殿下昨天沐浴完,穿的是雪缎裁成的簇新寝衣,浅色的月白,现如今这身,则是绫罗质地的杏粉色。明显有所不同。大半夜的更换寝衣,属实是有些……异乎寻常了。留存的端倪就这样让流萤给点破。初沅掐了掐手心,不免有刹那的局促。诚然,昨夜之事是她莽撞,没有预料到后果。她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出现,也没有想到,她会情绪失控中,就那样哭到昏睡过去。要知道,他们在湖水里的一番折腾,浑身上下湿透,原先的衣物自是不能再穿。此事又不便惊动旁人,最后是谁在她昏睡以后,给她更换的衣裳、绞干的头发,可想而知……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诌道:“因为……原先的那身寝衣,有些不大合身来着。”闻言,流萤微有诧异,“尚衣局竟然还会出这样的差错吗?”初沅没想由此牵连到旁人,忙是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先由宫婢帮着盥洗。……因着昨日遇刺一事,公主府的护卫较之往日,明显增多不少。甚至,连虞崇峻都接到命令,率领金吾卫跬步不离地捍御左右。初沅的行动,也变相地受到限制。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府,去找寻她要的答案——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和她之间,除却过去空缺的那三年,究竟还隔着什么?让他们相见,却不能靠近。然而初沅又不能让流萤出府去大理寺打探。毕竟他们的过往,暂且不为人所知。倘若对外走漏风声……他一定会有不少麻烦的。初沅耐心地在府中静待了数日,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再次出现。到第五日,圣人见刺客的事情还是没有后续,又心疼初沅始终闷在府中难受,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宫婢冒充她留在公主府,她就暂时可以隐瞒身份和行踪,在近身侍卫的保护下,去往别处,直至刺客归案。得知此事,流萤雀跃得不能自已,忙前忙后地收拾细软。以便在外出行,初沅也难得换上男子装束,黑纱幞头裹住蝉鬓,一身缬纹翻领胡服,俨然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俊俏郎君。打量着她这难得一见的模样,流萤的眼神有些飘忽,“……要是可以,我都想嫁给殿下了。”闻言,初沅不免失笑。他们从公主府的侧门出去,登上一辆不显眼的普通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