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7      字数:2519
  毕竟宋家在十八年前满门抄斩,如今的宋初瓷不过是一朵娇花,孤立无援,又何来的能耐,去号令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谢言岐让府衙上下瞒住消息,暂时莫要声张。但是有了收获,总比一无所得的好。这日,连夜轮换审问的大理寺官吏终是得以休憩。熹微的晨光穿透云层,在鳞次栉比的长安城中,徐缓抹上一层朦胧光亮。奚平牵着青帷马车,走到大理寺府衙的大门前。谢言岐一边迈过门前踏跺,一边抬手摘下官样幞头,捧于臂弯,嗓音沉着浓重的暗哑,“……往兴道坊那边回。”镇国公府在崇义坊,和兴道坊临近,却绝非回府的必经之地。非要往兴道坊经过的话,少说也得比往常多绕个半刻钟。不过奚平稍微思忖片刻,便也了然——昭阳公主的宅邸,就在兴道坊。如今因着前两日那场刺杀,昭阳公主的行踪败露,自是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继续留在长公主那里。眼下时辰尚早,指不定,她就在府中。但是奚平打量着谢言岐眼底的憔悴暗青,忍不住蹙起眉宇,劝道:“世子,不如……还是直接回吧?”这两天彻夜审问。旁的官吏可以和别人轮换,然而他却始终盯着全程,不曾有片刻停歇。再强健的人,那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况且现在的谢言岐,确实是有些,不修边幅。——他毕竟是成年男子,两日未有拾掇,难免就会浮层青茬,显得有那么些落拓。奚平可不会觉得,他会以现在这幅形容,去见那位昭阳公主。闻言,谢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我说的,难道是废话不成?”奚平对上他的逼视,登时噤声。谢言岐便提起衣袂,登上马车。掀开曼帘的时候,极轻的猫叫传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跳上车内固定的茶几,歪着脑袋,和他对视。一双眼睛似是最为清澈的湛蓝湖泊。听到动静,奚平忙是解释:“世子,这就是前段时间,夫人那只白猫下的崽。”去年属国岁贡,镇国公夫人由此得了只西域进贡的白猫,一直精心喂养着,结果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消失不见,直到上个月月初,方才摇着笨重的身子回府,生了六只或花或白的小奶猫。眼前的,便是最为乖顺的那只。是谢言岐特意吩咐奚平带来的。谢言岐甫一在车上坐定,茶几上的小白猫便毫不嫌弃地跳到他身上,用绒绒的小脑袋,轻蹭着他的手臂。谢言岐伸手提起小猫后颈,看着它,忍不住一笑:“还真是黏人。”他拿出一根编织好的红绳,系在小猫的颈上。末了,又觉得单调,便摘取手上的乌玉扳指,套在了绳结上。也许是觉得不适应,小白猫踩着他的膝,连续地摇了会儿脑袋。这时,行进的轮毂碾过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带起颠簸。小猫一个没稳住,便倒在他身上。恍惚之际,谢言岐似乎看到很久以前,那个因为马车震颤,“不慎”撞进他怀里的小姑娘。他安抚似的摸摸小猫的脑袋,唇畔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柔和。也不知是在对着说。他看着慵懒阖上双眸的小猫,低声道:“记得,要还给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的时候,得连本带息。”“知道了吗?”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昨晚真的颈椎痛得抱着头哭,今天去医院看了,没给我拍片,但是给我开了好多好多药,副作用还有点大,我现在虽然没痛了,但是处于那种喝大了的状态新章这就写,努努力,写多少放多少最好别等(待修改)第105章初沅是在遇刺的翌日, 乘着翟车回到公主府的。总归她现在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已是无益, 指不定,还会给长公主带去隐患。这回, 依旧是由虞崇峻领着金吾卫, 守着整个公主府。——虽说虞崇峻先前的行为,是显得有那么些不靠谱。但他确实,还是有些真本事在的。不然, 圣人也不会将此重任交由给他。回到公主府, 隔绝外面的纷扰以后。初沅由此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生活。她向来喜静,以前独住公主府, 不是谱曲填词排舞,便是莳花弄草, 日子倒也过得安适。现如今, 和长公主相处数日,见识过她的别样人生,初沅瞧着眼前的熟悉事物,也不知怎的, 莫名就觉得索然无味,心口似是空缺了大块。这日清晨,流萤照例于卯时三刻过来, 准备唤醒她起床梳洗。然而这时, 初沅已经苏醒。她披散着如云乌发, 手扶窗沿, 站在窗牖透进的天光中, 怔怔出神。也不知是在看窗外庭院的碧桐芭蕉, 还是在发愣。熹微晨光勾勒出她的身影,纤腰楚楚,皎皎新月一般。见状,流萤唤进捧着盥盆和巾帨的一众宫婢,在她们动作间摩挲的窸窣声中,轻声问道:“殿下怎么就不多睡一会儿?”因着尚未归案的杀手,她们囿于府中,行动远不及先前自在,可却也由此懈惰下来,左右都无事。理该是能多偷些懒的。闻言,初沅却是抿着淡淡笑意,摇了摇头,“睡不着。”她的耳畔,总是会响起那日,姑母和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又牵扯着过往回忆的一幕幕浮现。她记得最初重逢之时,他的疏远冷漠,相见不相识;也记得那日,他于耳畔的呢喃细语——“公和私,皆是为你。”若即若离。迥乎不同。在她的脑海里来回拉锯着。初沅也不知,她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向他靠近。他向来玩世不恭。她太害怕,她的孤注一掷,只是他游戏人间,换来的一场笑话。但是,舍弃太难。她和他的那些过往,镌刻在回忆里。她又如何能像姑母所说的那样洒脱,说放下,就放下呢?辗转反侧,皆是难以决断的选择。昨天一晚上,初沅几乎是彻夜未眠。瞧见她眼底蕴着的暗青,流萤不禁柳眉微蹙,猜测道:“殿下可是在为刺客的事儿烦忧?”尽管有金吾卫始终护着他们周全,但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全不在意?思及此,流萤不免气闷,自顾自地接道:“这群杀千刀的,胆敢对我们殿下不利,早晚没好果子吃!”话语间,神情里,皆是对她的关切和在意。竟是让初沅无法反驳。她看着气得两腮鼓鼓的流萤,原先的愁闷一扫而空。雀鸟啁啾,遥遥传至屋内。初沅循着声响,望向半开的支摘窗。但见朝阳初升,穿过云层。明媚的天光洒满庭院,映着葱翠芭蕉上凝结的晨露,熠熠灿灿。也不止是,只有天未明的幽暧昏沉。或许,就像姑母说的那样。往前看,会更好。她还有很多,值得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