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7      字数:2475
  瞧着他和小狸奴融洽相处的场景,初沅抓着胸.前的绫罗衫子,缓缓坐起。将要西沉的霞光擦过窗际,倾斜地照着他的锋锐轮廓。平添几分温柔。初沅忽然觉得。好像,他也确实算得上,是位客人。——不速之客。“你就不怕,我叫人过来吗?”初沅不禁问道。这里,是壁垒森严的公主府。且不说,稍远些的地方,是来回逡巡的金吾卫,便是隔着曼帘的水榭之外,也还有流萤和其他宫婢在守着。只要她稍微放出些动静,他就无处可逃。闻言,始终半垂眼帘,逗弄着脚边小狸奴的谢言岐,终是抬眸,朝她看去。四目相接之时,他忽而一笑,“若是殿下不怕,臣亦无惧。”听完这话,初沅不免整个人怔住。如果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人撞破。届时难以收场的,恐怕不止是他。还有她。到时候,纵使有阿耶和阿兄他们帮忙瞒着,她和他的过往,也将公之于众,兜不住。思及此,初沅无措地颤了下指尖。谢言岐眼珠不错地凝视着她,向来玩世不恭的笑意,逐渐敛去。他沉着嗓音问道:“怎么,殿下要和臣,一起出去吗?”初沅知道。他究竟是在问些什么。他在问,她的选择。要不要和他一起,再去面对三年前的那段过往。但是,姑母却对她说,往前走。作者有话说:每次写对手戏就非常头秃今晚应该没有更新了但是明天估计会多更一些,因为这周的榜单字数比较多qaq第107章最后, 初沅怀抱着小狸奴走出兰亭水榭的时候,外边已是霞光漫天。见到她,候在湖畔那条鹅卵石小路上的流萤, 连忙迎了上来,“殿下, 您终于醒了。”说着, 她用眼角余光示意着旁边的廊庑,接着道:“陛下身边的桓公公,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了。”话音甫落, 初沅也跟着她的提示, 往廊庑那边看去。游廊穿过灌丛葱郁的庭院,蜿蜒至湖畔。其时落日熔金、暮色苍茫, 臂弯搭着拂尘的桓颂立于廊道,耐心地等待着。他旁边, 是随行的数名宦官, 都是初沅比较眼熟的,圣人的近侍。瞧见这样的阵仗,初沅整个人怔住。她下意识地回首,望一眼后面的水榭。惠风徐徐, 吹着水榭四周的曼帘忽起忽落,影影绰绰之中,教人难以看清里边的情形。只一眼, 初沅收回目光, 连忙将怀里的小狸奴递交给流萤, 小声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你们怎么, 都不叫醒我呀……”说到最后, 她的嗓音里, 不免带着几分懊恼。来者既是圣人身边的桓颂,想来,便也是圣人吩咐,遣他过来的。可她竟然毫不知情,还一觉睡到现在,如此慢待。流萤一边接过小狸奴,一边解释道:“桓公公他们约莫是申时二刻过来的,得知殿下在午睡,就没让奴婢进去通报……到现在,估计等了、快有一刻钟了。”听完这话,初沅正欲抬脚,往廊庑那边走去,孰料这时,廊道里的桓颂竟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形,率先带着一众宦官行进。“殿下。”他驻足于两步之远的地方,对着初沅一颔首,唤道,随后,出言表明来意,“陛下有请。”尽管知晓他的到来,定是圣人因为授意。然而初沅仍是眉间微蹙,有些许茫然,她望着桓颂后面的一众宦官,不解地问道:“不知阿耶……这是所谓何事?”从始至终,站在她对面的桓颂都微躬着脊背,维持着恭敬的姿态。闻言,他笑道:“殿下去了,便就知道了。”停顿瞬息,似是为了打消她心里的忧虑,他补充:“这些,都是圣人身边的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定能护殿下此行无虞。”听他话里的意思,应是要离开公主府,去往别处。初沅不免有刹那的愣怔。这时,桓颂侧过身让道,伸出一臂,示意道:“殿下请吧。”初沅根本就没办法回拒。迟疑片刻,她终是颔首应下。跟着他们沿小道而行,走到转角的时候,初沅借着眼角余光,又望向湖上的水榭。恍惚之际,她好像透过水榭中起落的曼帘,看见里边,适才发生过的那一幕——男人于她的榻边半蹲着,仰着首看她,侧颚到脖颈的线条拉长,愈发显得喉结棱角分明。似是臣服的姿态,可他瞳眸漆黑,眼珠不错地注视着她,却蕴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意味。微风穿过窗牖,吹动纱幔来回摇曳,她的心绪,也隐于其中,忽明忽暗。长久静默的对视,谁也没有先避让。终于,是他脚边的小狸奴喵一声,打破沉寂。他随之垂下眼帘,抱起它,放到她的榻上。“臣,等着殿下的答复。”说完,他复又抬眸,目光胶着于她的眉眼间。凝注的眼神,肆意而又克制。初沅险些溺于他眼里的晦暗情意中。她连忙垂眸,佯作去看同处一榻的小狸奴。小狸奴踩着她郁金色的裙袂,宛如最为纯净的一捧白雪,顽皮地抓挠着。谢言岐伸手按住它的小脑袋。他的手骨节分明,随着他抚摸小狸奴的动作,隐约浮现细直的掌骨、淡青的经脉。惠风裹挟着远处的喧嚣蝉鸣,吹过窗牖,将他的声音,送到耳畔——“它叫,三七。”三,七。……“七公主,请上车。”这时,初沅已经跟着桓颂,行至公主府后门处的街巷。一个小宦官搬来梅花凳,放到车旁,恭敬道。初沅倏然回过神来。她提起裙摆,在落日余晖中,踩着梅花凳上车。他在谢氏族中,行三。她在李姓皇室,行七。所以是,三七。初沅坐定于车内,后知后觉地,知晓其中深意。旋即,外面的车夫扬起鞭子,吆喝一声,驱着青帷马车辚辚辘辘地驶动,沿朱雀大道行进。和伫立于薄暮冥冥中的公主府,渐行渐远。……与此同时,奚平也赶着车,驶在朱雀大道之上。两辆车,相对着行驶。擦肩而过之后,又背道而驰。车内,谢言岐往后靠了靠。他抬手,抵住眉骨,道:“先回镇国公府。”反正今夜之事,不急于一时。***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已是酉时。因为再有七天,便是谢家长子的忌日。所以最近,谢夫人一直在准备金箔黄纸。时光的流逝,已然将当初的哀恸消磨。但是时隔多年,旧事重提,仍旧会不可避免地,牵出丝丝缕缕的悲戚,扯着心脏隐隐作痛。正堂,谢夫人整理着案上的一沓金箔黄纸,似是释然地叹道:“没想到,这一晃眼,就已经是十八年了。”谢家长子谢言峰,是在宋颐举兵谋逆那年,奉命平定叛乱的战役之中,不慎全军覆没,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