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珏小心翼翼地把褚威冷的上衣脱下来,尽量不碰到他肩上的伤口。但是，瞧着褚威冷肩膀上的血，他眸色渐渐加深。不知这一次究竟是意外还是人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王青珏微微眯了眯眼。除了他那个好兄长,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人了。王青珏心头思绪翻涌，面上却沉静如水。抬头看着面前的褚威冷,王青珏郑重地道：“褚兄，这次多谢你了。”褚威冷见王青珏动作生疏，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自己动手把里衣撕烂了。这三年他不知受过多少伤，又有多少次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自己的命,这点小伤实在不算什么。“王兄客气了,顺手的事儿罢了。”说完，拿过来一旁的瓷瓶，往肩膀上倒了些伤药。伤药倒在伤口上的那一瞬间,褚威冷闭了闭眼，额头上渐渐渗出来点点滴滴的汗珠。这次说来也是凑巧了。晌午大家一起吃饭时,王青珏抱怨军营里面的饭菜太过难吃，像是猪食,没滋没味儿。当时他就想到了罗氏给他准备的两瓶子咸菜。这两瓶子咸菜毕竟是亏了王青珏他才能收到的,虽然其中一瓶他已经吃了快一半了，另一瓶也不舍得给人吃,但他还是忍痛割爱,准备给王青珏送过去。他本来想给他送到帐篷去的,但听同帐篷的人说他在小树林,就朝着小树林走去。刚看到王青珏,就见一支箭从不远处射了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中的瓶子扔过去挡住箭,可在那一瞬间,他没舍得，自己冲了过去。还好他最近猪肉脯吃多了，力气似乎大了不少，这才能拦住箭，可惜箭头还是擦伤了肩膀。“于你是顺手的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王青珏道。褚威冷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别人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因为当时恰好有一只兔子经过。他不想掺和其中，思来想去，道：“王兄不用这么客气，你以后小心些。”“嗯，多谢褚兄提醒。”褚威冷上完药之后，自己麻利地把肩膀包扎好了。他正欲穿衣裳时，王青珏看到了他背上的伤痕，顿时震惊不已。“褚兄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褚威冷穿上破碎的里衣，随意地道：“战场上留下来的。”不仅他，很多人身上都有伤疤。留下伤疤是小事，命没了才是大事。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想要往上爬哪里有那么容易。若不是武艺出众，也不会被选去邻国执行任务，幸好他命大，活着回来了。这才爬上了士阶层。平民和做官之间隔着的是天堑，很难越过，九死一生。王青珏之前调查过褚威冷，自然知晓他的经历，也知晓他的本事。王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知晓的，万事不理，任人唯亲。褚威冷为人正派，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他能以一个平民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很不容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我会罩着你的！”王青珏道。褚威冷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虽说今日救了王青珏，但于他而言，的确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他也不想贪功。“王兄见外了。”褚威冷道，说完，从一旁拿过来一瓶子咸菜，道，“还好咸菜没碎。听你晌午说饭菜没味道，我给你送过来了。这是我家娘子给我准备的，上次亏了王兄给我送来。要不是王兄给我送来我家娘子的吃食，我今日也不会给王兄送咸菜了。”王青珏接过来咸菜，低头看了看。所以，他其实是被咸菜救了，被自己救了吗？王青珏正欲说些什么，目光一扫，瞧见了褚威冷压在枕头底下的一本书孩童识字启蒙的书。那书边角已经卷起来了，可见平日里没少翻看。“以后我教褚兄识字吧！”王青珏道。褚威冷刚穿好衣裳就听到了这句话，顺着王青珏的目光，他看到了自己看了无数遍的一本书露出来一个书角。看完后，抬起头来看向了王青珏，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对方又说了一句。“褚兄教我射箭，如何？”褚威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好。”第二日醒来，罗蒹葭又去忙了。瞧了瞧菜家里的蔬菜，她打算做两种馅儿，一种白菜粉条馅儿的，一种韭菜鸡蛋馅儿。这两种都是比较常见的馅儿，不会出错。韭菜鸡蛋馅儿的简单。锅里放些油，打入几颗鸡蛋，把鸡蛋炒散。韭菜择一择，洗干净，切碎。炒好的鸡蛋和韭菜混合在一起，再加入调料。白菜粉条馅儿的稍微麻烦一些，这主要是因为白菜容易出水。白菜切碎之后，放入盆中，上面撒一些盐，杀一杀里面的水分。等水分杀出来一些之后，罗蒹葭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把白菜包起来，使劲儿挤干净里面的水分。粉条煮一下，切碎，跟白菜混合在一起，放调料。既然烤饼里面放入馅料了，就不用再放五香粉、糖之类的。不过，罗蒹葭打算两种都做一些。之前的还是按照一文钱一个，放馅儿的要涨钱，三文钱两个。赵氏和褚老大见儿媳又开始改变家中的吃食，很开心。做好之后，家里人先尝了尝。赵氏和褚老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住地夸赞。不过，在听到罗蒹葭要涨价的时候，他们心头多了一丝担忧。“旁人家都比咱们便宜，咱们再涨价的话，会不会卖不出去？”罗蒹葭道：“不会的，咱们跟他们卖得不一样，不会卖不出去。去卖的时候，咱们不叫烤饼了，改个名字。不放菜的叫酥饼，放了馅儿的叫馅饼。”“啊？这样可以吗？”赵氏和褚老大互相看了看。“嗯，可以的，这样更能突出食物的样子，也能跟别人区分。”罗蒹葭道。其实她早就想改名字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赵氏道：“咦？却是是这样。也就之前你给冷哥儿准备的是烤饼，后头这些都跟那个不太一样了。”罗蒹葭点头：“对，虽然都是烤的，但各有各的特点。”一直沉默不语地褚老大提出来一个疑问：“这样的话，旁人岂不是不知道咱们是第一家卖烤饼的了？”听到这个问题，赵氏微微一怔，道：“是啊，蒹葭，这饼子明明是你想出来的，这样改了名旁人就不知道是你做的了。”对于这个问题，罗蒹葭倒是无所谓，道：“爹娘，这饼子本就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是在书上看的。北边很多人都这样吃的，相公也知晓这一点。不仅给相公做的烤饼不是，酥饼和馅饼也不是。到底是谁先做的，我就不清楚了。既然不是我想出来的，就没必要强调这个问题了。”听到这个解释，褚老大和赵氏互相看了看，没再提。吃过饭，做好凉皮之后，罗蒹葭带着要卖的东西跟王婶子一起去了镇上。罗蒹葭已经有了不少老主顾，瞧着多出来的新鲜吃食，价格也不高，很是愿意尝试一番。因着价格不高，馅饼也确实好吃，没多久就卖完了。瞧着卖得不错，罗蒹葭没着急回去，而是去买了一些红豆和糖，准备明日做些甜的。这也是上次卖酥饼得到的启示，这边人还是爱吃甜的多一些，兴许豆沙馅儿的能好卖。等回到家之后，罗蒹葭还没问，赵氏就把码头上的事情跟她说了。“蒹葭，烤饼都卖完了，带馅的可好卖了。那些客商就想带走，不愿在码头上停留，咱家的馅饼用油纸包着，方面他们带着。明日咱们再多做一些吧？”赵氏笑着说道。罗蒹葭点了点头，道：“好。”赵氏又跟她说了说客人们都说了什么，更喜欢哪一种馅，说着说着，她看到了罗蒹葭买的东西，好奇地问：“咋买了这么多红豆？”罗蒹葭道：“嗯，儿媳打算明日做一些豆沙馅儿的饼。”赵氏诧异：“豆沙馅儿？”“对，甜的。”赵氏就喜欢吃甜食，一听这话，立马道：“这个主意好。”两个人正说着呢，外头响起了一个声音。“嫂子，你在家吗？”赵氏和罗蒹葭同时看了过去，罗蒹葭不太熟悉这个人，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谁。来人是村长的媳妇儿，也就是李氏的婆婆，周氏。“弟妹，你咋过来了？”赵氏笑着迎了过去。“这不很久没见着嫂子了，过来瞧瞧嫂子这些日子过得咋样。”周氏笑着说。“多谢弟妹关心，我们过得挺好的，快坐。”说着，赵氏引着周氏在堂屋坐下了。周氏坐下之后，看向了罗蒹葭，说：“看威冷媳妇儿长得多好，跟他多配。”“婶娘好。”罗蒹葭道。赵氏笑着说：“可不么，冷哥儿走了，多亏了蒹葭在家照顾我和他爹。”周氏顺着赵氏的话夸了罗蒹葭几句，随后，又继续寒暄了，具体问了问赵氏的日常生活，表达了对赵氏和褚老大的关心。这些日子罗蒹葭跟王婶子常常在一起，没少听她提村里这些人和事儿，从她那边听了不少八卦。而村长媳妇儿周氏，也是王婶子日常会提起来的一个人。在王婶子口中，周氏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也最势利。村里谁家过得好，就跟谁家走得近，至于那些穷的，理都不理的。所以，她今日真的仅仅是来关心赵氏生活的吗？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罗蒹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周氏终于转移了话题。“听到嫂子说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周氏一脸欣慰，接着，她表情一变，叹了叹气。当赵氏问起她为何叹气时，周氏道：“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儿媳妇。”听到这话，赵氏没往下接，回头看了罗蒹葭一眼。李氏干了什么，赵氏早已知晓，而且，李氏曾经还想嫁给自家儿子，这就很尴尬了。周氏也没用她们表态，继续说道：“如今她有了身孕，天天吐，什么都吃不下。”听到这话，罗蒹葭挑了挑眉，她想，她大概知道周氏为何过来了。赵氏也不好意思一直不回答，道：“怀孩子是挺辛苦的，当娘的都不容易。”“可不是么，当年我怀老大的时候还好，怀老二的时候吐得那叫一个难受啊。”周氏道。说着，二人说起来当娘的不容易。最后，周氏挑明了来意：“听说嫂子卖了一种叫凉皮的吃食，那东西清凉可口，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些。”像是怕赵氏不同意似的，周氏握着赵氏的手，道：“我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麻烦嫂子。”赵氏还没开口，周氏却主动说起来之前李氏干的事情。“……我知道她之前干了些糊涂事儿，还望嫂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可怜她如今怀了咱们老褚家的孩子，给她点凉皮。”“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就去给她盛。”说着，赵氏连忙把剩下的一份多凉皮给了周氏。直到周氏走后，赵氏也没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还心疼了一下李氏：“哎，当娘的都不容易啊，怀胎十月够辛苦的。”罗蒹葭看了赵氏一眼，没忍住，说道：“婶娘说嫂子早上起来就开始吐了，一整日都没吃饭，若她真吃凉皮，直接去码头上不就是了，为何要忍了一天才来家里要？”赵氏怔了怔，道：“你婶娘刚刚说了，因为她儿媳之前做的事，不好意思去咱们摊子上买。”不好意思去买，就好意思来要了？这话也就骗骗赵氏这种老实人了。罗蒹葭又道：“跟咱有矛盾的是嫂子，又不是旦大哥，也不是婶娘。再不济，也可以让村里其他人买回来，为何没去呢？”这话一出，赵氏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