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票跟工业票都没有了，她就是拿着钱也不好买东西。反正都来了黑市，干脆看看这里有什么卖的。小巷子里每隔三五米就会有一个人，或是靠着墙站着，或是蹲着，还有人弄了张席子躺着的。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群盲流呢，没人能想到这里还是个市场。而许多跟唐晚吟一样买东西的人则是低着头，拎着篮子或者包，仿佛看也没看这些人一眼似的，脚步匆匆地从巷子过去，然后突然就停在了某个人身边。唐晚吟叹为观止，走了两步，突然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唐晚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老太太那里有鸡蛋！唐晚吟停下脚步，食指跟拇指比划了一个圈，那老太太就点点头，回身从身后拎出来一个篮子。篮子里真的是鸡蛋！二十来个比唐晚吟空间冰箱里的鸡蛋小一号的鸡蛋排得整整齐齐的，垫在干草上。唐晚吟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怎么卖？”老太太比划了一个六，唐晚吟下意识就想说“六块吗”，但很快反应过来：“六毛？”老太太点点头，然后又把篮子递近一些，给唐晚吟看，这才说了第一句话：“一共二十五个，一块五。”唐晚吟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连续犯了两次错误，价钱不是六块，是六毛。而计价单位也不是斤，不是一篮子，而是十个。这个唐晚吟倒是知道，供销社里不卖鸡蛋，但是收鸡蛋，五毛五十个。想来这老太太应该是嫌供销社的价钱低了，这才来黑市卖的。二十五个，一共也就多出一毛二分五厘来……唐晚吟心里默默感慨，手上掏钱：“我全都要了。”那老太太这才有了第一个表情，连忙把鸡蛋拿出来，帮着唐晚吟放到包里。见唐晚吟的包底不厚实不软和，又分了一把稻草给唐晚吟垫着鸡蛋。然后就匆匆消失在小巷子的另一头。唐晚吟趁人不注意，把鸡蛋收进了空间里，倒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怕不小心给撞碎了。接着往后逛，都是都没有什么合心意的东西，走了一圈，换了两条腊肉，花了两块五毛钱。瘦猴也回来了，把还在闲逛的唐晚吟带到角落里，数钱跟票，这钱最大的面值就是十块钱，传说中的“大团结”，然后是五块的，一块的，两块的，毛票跟分票厚厚一沓，瘦猴一边数一边给理清了。然后就是各式票据，也难为瘦猴了，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找到了不少票。粮票最多，十七斤多点儿，肉票两斤半，没有油票。布票有三尺六寸，只够唐晚吟做半件衬衣的。然后还有工业券两张。算下来倒是差不多价值八十五块钱，还稍微多一点，瘦猴没坑唐晚吟。唐晚吟便也爽快地把手表给了瘦猴——就给了一只表，其实随表发来的还有个不大精美的盒子，但是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应该也是个精致玩意儿了。唐晚吟把盒子留下来了，东西越少，越不容易引起怀疑。瘦猴检查过手表没问题之后，也很高兴，亲自送唐晚吟出巷子：“姐，你下回有什么好东西想着我点儿，我家就是坪山乡本地的，价钱公道。”“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跟我说，我想办法给你弄到！”唐晚吟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离开昏暗的小巷子，唐晚吟才感觉到这会儿太阳还是高悬在天上的，才下午三点钟。第22章 好心的胖大姐唐晚吟也不继续到处跑了，把鸡蛋抱好往回走，路上又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毛巾、水壶吊子跟一口铁锅，和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然后才带着东西去国营饭店了。唐晚吟这原身的视力极好，大概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大考小考成天考的折磨，也没有电子产品的诱惑，所以没有近视没有散光没有眼疲劳眼干涩，老远就看到国营饭店门口，三个趴在玻璃上朝外面看的小脑袋瓜子。饭店的门只有上半部分是窗户，孟子清跟孟子敏还能够得着，孟子礼根本够不着，只能踮着脚，一会儿露出半个脑瓜子到眼睛，一会儿又掉下去了——大概是脚踮累了。唐晚吟真的是又被气笑了，心想等会儿一定要好好说说孟子礼。这好不容易给他喂饱了，这么做踮脚跳跃运动，那点儿能量还不马上就被消耗完了啊？在看到唐晚吟身影的瞬间，三个脸色苍白满是无助的孩子瞬间就涨红了脸，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把手挥得跟电风扇似的。唐晚吟赶紧走快两步，腾出一只手拉开饭店的门，三个小孩立马抱腿抱胳膊地缠住她了，还哇哇大哭。“妈回来了！妈回来了！”“妈没扔下我们！”“妈！妈！妈！”这是老小孟子礼，踮了一下午脚了，这会儿只会抱着唐晚吟的腿喊妈。饭店收银的胖大姐从台子后面站起来，脸上也带了笑：“哟，真回来了啊。”唐晚吟也是一笑：“好歹也是我的娃，怎么能不回来。”胖大姐点点头：“这就对了，哪怕不是自己生的，但是你有爱心，孩子有良心，把后妈当亲妈的人也不是没有。”唐晚吟低头挨个摸了摸三个娃的小脑袋瓜，笑容满满：“嗯呐。”孟子清抱了半天唐晚吟的胳膊，才赶紧从贴身的兜里把钱跟票拿出来，用手捧着给唐晚吟：“妈，我们没买东西吃。”他们不敢，也不想。他们觉得唐晚吟这个妈挺好的，不想让唐晚吟为难。唐晚吟就把钱跟两票收了，然后又数出来几张给胖大姐：“大姐，这有三个饭盒，过油肉来一份，红烧狮子头来一份，再给一份卤菜，猪耳朵猪头肉猪蹄猪下水，什么都行。”过油肉一份是四毛三，红烧狮子头四毛五，卤菜五毛，另外再加两斤两票。饭盒让胖大姐帮着洗了，还洗了一个脸盆出来，唐晚吟买了两斤擀面条，还有两斤馒头。把胖大姐都给吓到了，拉着唐晚吟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吧？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别做那些个想不开的事儿，好死不如赖活着。”唐晚吟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胖大姐这是担心她不想过日子了，饱餐一顿就寻短见去了。唐晚吟哭笑不得的把刚买的东西拿给胖大姐看：“我要是真那么想，还买这么多锅碗瓢盆吗？”胖大姐一看，哟，真是，又是搪瓷脸盆又是水壶吊子的，还有牙刷跟肥皂，这肯定不能是想不开的。不过胖大姐还挺担心的：“你这得花不老少钱吧，光想过好日子不行，还得看自个儿有多少家底，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唐晚吟心里知道，这个年头大家都没什么界限感，都喜欢盯着别人家的日子怎么过。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本能地想要劝说一把。唐晚吟领了胖大姐的好意，三个小的在她走后没买吃的，但是桌上可是多了三个杯子，杯子里还泡着野菊花呢，肯定是胖大姐给的。唐晚吟就跟胖大姐说了：“我才结婚分出来单过，就一间空屋子，什么也没有，他们爸出差去了，留了些钱跟票，让我把家里收拾起来。”胖大姐这才明白：“难怪，你这一买这么多东西。”说着，看了看唐晚吟买的锅，猜测道：“你这碗跟筷子也没有吧？”“哎哟，真的是，光想着买饭盒了，没有筷子！”唐晚吟才想起来，不过筷子倒也不急，不是待客或者做席面的话，农村多得是树枝枝，随便掰两根下来就行。可胖大姐却喊住了唐晚吟：“你等着，我给你拿点儿东西。”说着，就钻进后厨了，过不多时出来，手里就就多了一摞碗跟盘子，还插着几双筷子跟几个勺子。胖大姐说：“这个是饭店刚换下来的，都是破了口子或者裂了缝的，原本是想给我老家亲戚的，正好你没有，这个给你了。”唐晚吟惊讶道：“给我了？”胖大姐道：“你对这三个孩子怎么样……我看在心里，都是女人，你不容易，别跟我客气，拿走吧。”唐晚吟没料到吃顿饭还有这样的好处，也就不扭捏了，谢过胖大姐，这才带着孩子们离开国营饭店。这会儿还不到四点，要是走路回去的话，天黑之前准能到家。但是唐晚吟还是带着孩子去找车坐了，镇子外头有那种捎带的车，牛车马车拖拉机，什么都有。唐晚吟他们蹭上了一个牛车，走的没比人走路快多少，但是坐在车上舒服啊，吹着风，慢慢悠悠地逛着，也不用担心东西给摔坏了颠坏了，多舒服。关键是便宜，五分钱一个人，又单独给东西买了个位置，一共两毛五。车上只有另外一个大娘，算是坐了六个人，赶车的大爷就赶着牛车出发了。大爷不是盘溪村的，是盘溪村再过去一点的挂水河村，说好了到盘溪村的时候让大爷稍微拐一点，给送到家门口。大爷同意了，毕竟唐晚吟带着三个娃，买了五张票，钱没少收，但赶车大爷觉得自家牛很少能有这样轻省的时候。不是他不心疼牛，而是这年头，牛都是大队的。他就是负责喂养、赶车拉货，平时怎么用，拉多少东西，都是大队说了算。农忙时节，牛都要累死了。牛车晃晃悠悠，下午六点前终于到了盘溪村，唐晚吟带着三个小娃把东西搬回去，赶紧趁着天没黑，把院子再给收拾一下。第23章 给娃洗澡院子里的杂草太多了，唐晚吟把那条破洞渔网造型的毛巾裹在手上，使劲儿拔草。三个小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她拔出来一把，小家伙们就赶紧捡起来，抱到一起去——现在生产队连柴火都是要靠分的，什么都是集体的，院子里这点儿野草、野枝子什么的，收拾起来也够烧几天的了。唐晚吟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体力活啊！想想现代的她，外卖冰箱洗衣机，热情服务导购员，即便算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也是可以足不出户吃饱穿暖的。而现在呢？蹲在地上拔了一个小时的草，唐晚吟感觉自己的腰都废了，恨不得现在就叫个大保健上门。可再怎么哭唧唧，也还是咬牙把院子里的草都给拔了，昨天晚上是时间不够，这么多草，藏了不少虫子，唐晚吟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昨天那种蚊子快把人抬走的感觉了。何况还有三个娃跟在后头呢，这几个娃懂事得让唐晚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