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纹和白发。

  这让沈东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

  他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也远没有到头发斑白的时候。

  “你老了。”

  “银枪战八方，守山河，对空壕，我的枪依然不倒，我的心尤未老。”

  “我也老了。”

  “哈哈哈……玄衣雪肌，朱颜如旧，我都未曾老，你谈何老。”

  “只有你最会说话。”宇文轻衣终于笑了。

  “事实证明，会说话也没啥用呵。银枪终究比不过铁剑。”

  “现在又何必再提那些呢？倒是你，统领三军，听说你击败过军中十二天将，说来听听啊。”

  沈东野的枪法本来就有军中之风，这是从百万人的杀伐之中磨砺出来的枪术，但同时他的枪术更兼有江湖气息，两者取其长，他的枪术罕有敌手。

  “不过是私底下较量而已，不值一提。反倒是你们，江湖威名远播，我是不如了。”

  军中十二天将，不乏枪术好手，要将他们全部击败，却不能只靠枪术。

  军事，谋略，武功，缺一不可。

  单单只论武功，不提十八般武艺，军中刀术、拳术、马术、箭术，这些都是必须的。

  不值一提是因为内中的凶险实在一言难尽，而沈东野也不想把这些事一一告知，相比而言，他更关心的是宇文轻衣，是还在江湖的兄弟。

  “那说说，你为什么要从军呢？江湖不好吗？”

  “山河潇潇，匹夫亦带刀。想我九尺躯又如何能不顾。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顾清随。”

  “老顾？为什么是他？”

  “或许我说的还不够清楚，顾清随其实应该是李麟，也就是当今的齐王。”

  宇文轻衣站了起来，“齐王？顾清随是齐王！”

  转瞬间，她明白了很多。

  沈东野道：“当年我跟着他一同到了长安，是他带我去了禁卫军。当时先帝未逝，禁卫军统领还是武威将军谭元礼。他是我的第一个对手。可惜，我当时用力过猛，没有来得及收住力道。”

  谭元礼统领禁军，拱卫京师。他本人也号称军中一条枪，虽然是靠着祖宗的名望接任的禁卫军，但是他的枪术却比祖上更高。

  只可惜，谭元礼的枪没有经过战火的打磨。

  用沈东野的话来说，华丽有余，杀气不足。

  两人比枪，吸引了大部分皇亲国戚。

  沈东野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在御花园，那一天牡丹开的正艳。

  谭元礼的枪枪头很大，闪耀着金光，枪头下的红缨也有金丝掺杂，迎着日头一摆，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

  相比之下沈东野的银枪就要小一些了。

  金枪，红缨。

  银枪，白穗。

  这是沈东野第一次碰到有人的枪术跟他不相上下，这让他很兴奋，也让他不得不使出全部的手段。

  御花园被毁掉了，百花飘零，宛如天女散花，又如花瓣变成了雨。

  沈东野还记得谭元礼的脸色灰败，还有先皇眼中的欣赏。

  “孤又得一虎将，何愁天下不稳。”

  沈东野成为了禁卫军右将军，禁卫军中位列第三。

  那一次，沈东野赢得了圣上的好感，却让谭元礼对他怀恨。

  所以，军中的其他人纷纷来找沈东野比试。

  所以，圣上远征瓦剌的时候，谭元礼把沈东野留在了京城。

  最后，当圣上被围困的时候，顾清随跟谭元礼突出重围，沈东野带领生力军一举杀入瓦剌大营，将瓦剌首领刺于座下的时候，谭元礼才终于跟沈东野和好。

  只可惜，那个时候谭元礼年事已高，箭伤太重，没过多久就死了。

  “一个军人不应该留在京城，和平会让你的枪变慢，变钝，也会让你害怕死亡。只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太迟了。”

  这是谭元礼的遗言，也是他对沈东野的告诫。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将军不应该离开马背。

  一个将军就应该银鞍白马，提枪征战，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马背上。

  所以，沈东野主动请缨，离开京城到了边陲苦寒之地。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容许他亲自冲锋陷阵，如同当年千里奔袭匈奴王那样了。

  或许他从军的种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播下的吧。

  银枪白马自逍遥，百万军中亦从容。

  万人中袭杀敌方首脑，千里驰骋，让敌方精锐也无计可施，最后匈奴瓦解，边庭自此无扰。

  或许他生下来本应只是个军人，江湖笑傲，那只是他的一段经历而已，不是他的全部。

  往事滔滔。

  宇文轻衣从沈东野眼中看到了光芒。

  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

  只可惜啊，虞桓，千羽，还有孟童鲁狄。

  突然她想到了更为严重的事。

  吴珂。

  如果吴珂活下来了，他一定会去京城找齐王，可是他若是知道了齐王就是顾清随……

  宇文轻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西北苦寒，并不适合宇文轻衣这样的人。

  “因为鲁狄。”

  宇文轻衣叹了一口气，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沈东野。

  包括虞桓等人的死，还有吴珂的失踪。

  沈东野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他不会痛下杀手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如果顾清随真有不臣之心，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对外发动战争，让大量精兵列阵边关，对内则肯定会消除任何不利因素。

  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江湖中人。

  因为总会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江湖中能人异士众多，他们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无法为对手所用。

  所以他才会为了那可能的万一而痛下杀手。

  “你依然还会为了他的野心而发动战争吗？”

  “我是一个军人，我的任务就是消弭任何危害中原的人出现。所以，我打仗不是为了野心家的野心，而是为了让这些危险降低。”

  “可是，从这里往外，那里原本就不是我们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地方。”

  “如果他们臣服，我也不会杀他们，我是不会杀害自己的同胞的。”

  宇文轻衣又想起了那些歌舞，那白色的马奶酒。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吴珂应该很危险，你应该去帮助他。杀了我其实并不管用，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将领。”

  杀人？

  要杀的人也许只有顾清随。

  可是能杀吗？杀得了吗？

  宇文轻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