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莺莺出院那天，封弋没来，景寒却来了。

  宁莺莺的爸爸办出院手续，妈妈在收拾东西，宁莺莺正躺在病床上发呆。

  见来的是景寒，宁莺莺颇有几分吃惊。

  “莺莺，这位是？”说话的是宁莺莺的妈妈。

  “阿姨，我是莺莺的同学，我听说她今天出院，就来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景寒很客气，对宁母笑道。

  听到的是女儿同学，宁母笑了笑：“既然是莺莺的同学，还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聊着，阿姨去洗点水果来。”

  “麻烦阿姨了。”景寒谦逊有礼。

  宁莺莺看着景寒莞尔一笑，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容貌，虽有几分憔悴：“没想到，一点小伤，竟能劳动景少大驾光临！深感荣幸！”

  “还有心思打趣，看来恢复的不错。”景寒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

  宁莺莺瘪着嘴，笑问：“听你这意思，我好的太快了呗！”

  “不是。”

  “明明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的是我，怎么你看着比我还要憔悴？”宁莺莺见景寒，面容苍白，看着很是虚弱，不住地一问。

  “额，”景寒笑了笑，还是以前那副模样，“昨晚跟几个兄弟，玩得太久了。”

  “一定很嗨吧。”宁莺莺问，“得空带我去玩儿啊。”

  景寒笑：“别开玩笑了，你这伤，还得养着。况且，谁不知你宁莺莺，从不去那些地方。”

  宁莺莺失笑：“好像是了，睡了好几天，人都睡懒散了，回了学校，有得补了。”

  “我想我欠你一句道歉。”

  宁莺莺再一次忍不住笑了：“诶，你挺奇怪啊，莫名其妙的来找我道歉？难不成，在背后推我的人是你啊。”

  “我听说，你承认了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这会儿你居然这么说……”

  宁莺莺眼色突然严峻起来：“我既然已经没事了，就不想再追究了。况且，我挺感激推我那人的。”

  “你险些没醒过来，现在竟然感激那个人？”景寒挺佩服宁莺莺的脑回路。

  “因为我受伤了，我爸妈一直陪在我身边啊。而且，她们答应，以后每周，至少腾出两天的时间陪我，你说我是不是赚了？”宁莺莺笑问。

  景寒道：“你这么容易满足？”

  “对于一个在忙碌父母面前装了十几年听话懂事，自立自强的乖女儿来说，这就够了。”

  “你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生。”景寒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诶，友情提醒啊，”宁莺莺扶手笑，“你不是我的菜。”

  景寒道：“彼此彼此。”

  沉默了一会儿，景寒又问宁莺莺，“要不要做个朋友，我挺喜欢你性格的。”

  景寒除了北一，没什么真心相交的朋友。

  宁莺莺他是发自内心的。

  “你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宁莺莺想了想，又说，“不过，也可以考虑啊。”

  ＊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景寒休了学，听说是去国外。

  至于去国外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霜降后，清晨的校园，冷风真真，黄叶上结满了白霜。

  容淅起得早。

  天太冷了，容淅又整理了一下围巾，脖子不那么冷了。

  路灯下，隐隐约约的，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印在打了霜的石子路上，影子也显着清冷，寂寥。

  待容淅走近了，才看听出，那人是封弋。

  几日不见，憔悴了不少，身上也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洒脱。

  “北冥。”景寒主动上前打招呼，笑颜纯净，温然清雅。

  出于礼貌，容淅点头示意：“挺早啊。”

  “我听说，你已经办了休学，怎么会再来一中？”

  “我特意来找你。”景寒没有兜圈子。

  他喜欢北一。

  舍不得北一。

  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怎么会忍得住不来找她？

  容淅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尽量客气些：“景寒，你……”

  景寒摆手，示意她别说话：“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想说的，你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洛知予是你发小，也知道跟我订婚非她所愿，所以我已经说服我爸妈，跟洛家解除婚约了。”景寒想，不该在拖累旁的人了，他这么一去，也不知道，还没有没活下来的机会。

  接受那微乎其微手术，是他从不愿意做的。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不怕死。

  只是如今他更想活下来。

  活下来才有希望。

  容淅又惊又喜，这个消息知予知道了，还不得高兴死了。

  “你会这么好心？”

  景寒说：“人家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何必拴着人家。再说，我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

  容淅有些不快。

  “不过你放心，我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景寒说，“我骚扰你，不过是为了挑衅封弋罢了。”

  “说人话。”

  景寒从背后拿出一大束蔷薇花，粉白交相辉映映，在这个起霜的早晨，看着格外耀眼动人。

  “送你！”

  景寒记得，那年，他约她见面。

  他想送她礼物，他问过北一，喜欢什么。

  北一不假思索地回复：蔷薇花。

  他很是不屑道：什么品位啊？

  不过，他还是提前准备了蔷薇，只是直至蔷薇花枯萎，他都没能将花送出去。

  这一束，算是补偿吧。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这里不会有摄像头吧？”也不怪容淅谨慎，毕竟由始至终，景寒这个人都没给容淅留下什么好印象。

  清晨，赠花。

  这个景寒没安好心。

  “知道你最喜欢蔷薇，突然想送给你。就当，赔罪吧，前段时间，严重影响了你的生活质量。”景寒说。

  容淅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花就算了吧，我可不想让封弋吃味。”

  景寒一把将话强硬的塞到容淅怀里，同时上前一步，用威胁的语气道：“你不收，我现在就亲你。”

  男生天生比女生力气大，容淅反抗了，却没效果。

  “我很期待封弋的表情。”

  容淅接住了花。

  景寒就没在纠缠，他背对着容淅，酷酷地说了一句：“我的学籍还在东城一中，不出意外，明年高考，就看我们鹿死谁手了？”

  “我当然不会输给你。”容淅道。

  景寒一边走，一边摆手，示意再见。

  再见北一。

  他其实很想问她一句，对寒衣渡川，他有没有过半分喜欢。

  但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他怕她的答案。

  怕她，说出的，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他喜欢北一。

  若不是被身体拖累，他不会放手。

  上飞机前，景寒用寒衣渡川身份最后给容淅发了一条短信。

  寒衣渡川：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再见。

  北一：去哪儿啊，以后还回来吗？

  北一：我结婚的时候，还等你随份子啊。

  北一：人呢？

  ……

  景寒丢掉了手机，像是想丢下曾经所有。

  寒衣渡川和北一，就这么相忘于江湖吧。

  ＊

  夜里，繁星如许。

  晚自习后，容淅约封弋一起上天台上看星星。

  容淅突然想起，寒衣度川。

  那个，可能真的要和她相忘于江湖的从未谋面过的朋友。

  毕竟相识多年，有着很浓厚的情谊。

  这么一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不过，她是幸运的，因为最爱的人还在她身边，相濡以沫。

  至于经过她的，即便在她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相忘于江湖，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她不知道寒衣渡川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但她知道，寒衣渡川有他的理由。

  他有他的世界。

  容淅突然叹了口气，这阵子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封弋抱着容淅，听她叹气，笑问：“想到什么了？”

  “世事无常。”

  封弋点头：“的确。”

  容淅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鬼使神差地提起了景寒：“你说，景寒会回来参加高考吗？”

  封弋打趣问：“怎么，被他的蔷薇感动了？”

  景寒强硬的塞蔷薇花给容淅，这件事，容淅早就交代了。

  容淅摇头，道：“不是，我上次月考不是输给了他吗？还没赢回来呢，他就走了，那不是就代表没机会了。我学神的颜面往哪里放啊！”

  “没关系，有我做你的对手。”封弋轻抿唇，道。

  “嗯。”

  天空，繁星如旧。

  天台，二人，相拥相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