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间是在公历的二月份。

  蓝淅的产期在一月中旬。

  那时候，容淅还在学校补课。

  一个多月前，容琳就将蓝淅送去了帝都最大的私立医院待产。

  容铭和邢心慧一早就赶来了帝都，邢心慧疼爱蓝淅，一天天地不离身，生怕蓝淅有个什么闪失。

  几个月前的产检，全家人都知道了胎儿的性别——男孩。

  邢心慧听说了，高兴地合不拢嘴。

  倒不是她重男亲女，只是她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有生了两个孩子，又都是女儿。

  没男孩，总觉得是遗憾。

  北冥祺和容琳虽然不大喜欢程淙，不过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外孙是极其疼爱的。

  程淙这阵子也争气，北冥祺安排了工作给他，他的确有才干，做事干得漂亮。

  能力上，北冥祺是认可。

  加上他之前那桀骜不驯地性子也改了不少，对他也客气，他这阵子正在考虑提拔程淙。

  他没有儿子，一个女婿半个儿，只要程淙对蓝淅好，对他外孙好，他自然不会亏待了程淙。

  这会儿程淙上班去了，邢心慧陪着蓝淅，跟她说话解闷。

  程淙刚走，蓝淅立即敛起了笑意，很紧张地拽住外婆的手，手心里算是冷汗：“外婆，我怕。”

  邢心慧以为是蓝淅初为人母，有些迷茫不安，和颜悦色地安慰：“蓝蓝，是个女人都会经历这一步的，而且，你爸妈已经给你找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别怕哈，不会有事的。外婆可就等着抱这个重孙儿了。”

  “外婆，不是这件事，不是……”蓝淅有些失控，拼命地摇头，表情很痛苦，又挣扎着，“我左思右想，外婆，我们那天真不应该去找程渃学姐。”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对程渃的死，是又怕又心虚。

  邢心慧不以为意道：“你怕什么，我都问过医生了，那个程渃的命数本来也就在那么几天了，就算你不去看她，她也活不长了。再说，你去看她，不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不该说的，你可一个字都没说啊。”

  “说的也是，”可她和邢心慧前脚一走，后脚程渃就死了，“可是，外婆，这阵子程淙对我很好，可他一对我好，我就更不安了。这阵子总能梦到死去的程渃，我怕……我怕程淙知道我去见过程渃，那么，他一定会觉得是我故意刺激了程渃，到时候我就是有十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邢心慧闻言，即可捂住蓝淅的嘴，道：“看看，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了，隔墙有耳。”

  蓝淅含着泪点头。

  邢心慧看蓝淅产期快了，可人却憔悴，更心疼了，她拉起蓝淅的手，安慰道：“你记住，程渃是病得太重了，跟你无关。”

  “你再想想，她要是不死，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蓝淅点头道：“如果程渃学姐还活着，程淙绝不会回帝都。”

  “这不就结了？”邢心慧拍手，“人就这么一辈子，担惊受怕是一天，快快活活是一天，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好的活法呢？”

  “外婆，您说的对！”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邢心慧又说，“要想，就想我重孙儿出来了，你怎么带？”

  蓝淅想到孩子，蓦地一笑：“我都听外婆的。”

  “还是我大孙女孝顺我！”邢心慧乐开了花，“等我重孙儿出来了，我一定给你带得白白胖胖的。”

  “好啊！”

  蓝淅笑了，那么就代表，她的占有欲终究战胜了她的愧疚心。

  ＊

  晚上，蓝淅躺在床上看书，书名是《怎么带好男宝宝》。

  也是难为了蓝淅，以前从不看书的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程淙进来了。

  “太晚了，看书对眼睛不好。”程淙径直走过来，拿掉了蓝淅手中的书，放在床头书架上。

  蓝淅笑了笑，道：“反正也睡不着，就打发时间了。”

  程淙挨着蓝淅坐下，低头扣住蓝淅的额头，语气暧昧：“说说看，怎么睡不着？”

  蓝淅推了推程淙，脸一热，道：“就是……就我，第一次当人家妈妈，有点不知所措啊。”

  程淙笑了笑，说：“每个人都会经历，不用担心。而且，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真的？”

  见程淙点头，蓝淅美滋滋的，没什么比得到心爱之人的肯定更让人兴奋的。

  “你也会是个好爸爸。”

  听蓝淅这句话，程淙眸子一暗，闪一分戾气，但一逝而过，并未被蓝淅觉察。

  他说：“可能吧。”

  “一定会的，我们一起努力啊！”蓝淅拉着程淙，撒娇模样，蓝淅眼神真挚，满满的幸福感充盈。

  “好啊。”

  “对了，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怕你不高兴，所以我就还没答应。”蓝淅有点吞吞吐吐了。“但是，不答应吧，我又有点……”

  程淙道：“没事，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蓝淅凑到程淙脸上，吧唧一口，笑盈盈道：“就是……我妈今天跟我说了会儿话。你知道，我妈就生了我和妹妹两个女儿，又没有儿子，我这胎不是男孩嘛，我妈的意思是我们还年轻……等第二胎，再……再姓程……那个，我也知道……你们程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这个孩子对你有些非凡的意义，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去跟我爸妈说，大不了我去他们跟前撒个娇，活着……撒个泼，他们一向拿我没办法的。”蓝淅是真心不愿意让程淙为难，更不想他不高兴。

  程淙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看把你急的。”

  “怎么不是大事啊，”蓝淅不依了，“这可是你们程家的第一个孩子啊。”

  见蓝淅表情认真，程淙不住地一颤，不过很快恢复了理智：“岳母说的不错，我们还会再有孩子，这个孩子就姓北冥吧。”

  “你……你真的愿意孩子姓北冥？”蓝淅一脸的难以置信，“万一，万一以后我怀不上了，或者一直生女儿，怎么办？”

  “女儿好啊，跟你一样。”程淙宠溺一笑。

  蓝淅瘪嘴道：“别啊，继承我的美貌就行了，什么智商啊，性情啊，还是随你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是学渣，明白学渣的痛苦。”蓝淅又说，“至于性情，我以前没觉得自己的性格有问题，现在快做妈妈了，才发现……我这种大胆妄为，烂泥扶不上墙的性格，真的让老爸老妈很头疼。而我，不怕头疼，就怕你头疼。”

  “没关系，”程淙道，“跟你一样跳脱也挺好。”

  “我妈说了，如果是姓北冥的话，就取了跟程同音的字，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诚实的诚吧。诚着，信也。”

  蓝淅点点头：“嗯嗯，这个诚字好，”接着又摸了摸腹部，问，“诚诚，喜不喜欢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啊？反正妈妈喜欢，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

  “对了，既然这样，那今天咱们就得说好。”蓝淅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

  “你说。”

  “以后，咱们再生两个好了。无论男女，第二个跟你姓程，第三个跟你我外公姓容，你说好不好？”毕竟，外公外婆只有母亲容琳一个女儿。

  “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我想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蓝淅解释。

  程淙道：“好，也不好。”

  “嗯？”

  “生这个已经将你折腾地够惨了，再生两个，我心疼。”

  蓝淅勾了勾嘴角，她太爱程淙说的情话了，简直苏到了骨子里。

  蓝淅依偎在程淙怀里：“只要是为你，多少疼痛，我都能忍受。”

  ＊

  到了预产期，蓝淅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六斤六两。

  北冥家上上下下高兴地不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孩子姓了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