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星，是天上星；眼前人，是心上人。

  ＊

  四周静极了，门把手落地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脆。

  封维局促极了，空气里都是局促，捡起门把，看了看，显然是安不回去的。

  “对不起，我明天买个新的来换。”封维站在原地，干笑两声，又静了一会儿，“抱歉。”

  林慕抬头，看他手中的门把，又看他，淡淡道：“不用放在心上，是门旧了。”

  封维笑了笑，又看着锁眼：“你手里有这个房间的钥匙吗？”

  门把掉了，应该也不影响开锁。

  林慕暗了暗眸子，双手微曲，抓住桌边，须臾摇头。

  这须臾，于她而言，是漫长的挣扎。

  最后，她摒弃了骄傲，选择了“骗”来的片刻独处。

  林慕说：“钥匙在外面门上。”

  封维低头看手表，这个时间，高三刚放学，他记得高三一个朋友的电话，可以打电话请他来帮忙开门。

  “那个……你有带手机吗？我可以……”

  林慕打断他的话头，也断了他的念头：“没有。”

  “也对。”封维又干笑一声，是他想错了，身为学生会的副会长，怎么可能顶风作案。

  “你很急？”

  也对，他总跟秦月白一起上放学，这会儿秦月白该在校门口等他。

  他是怕秦月白等久了。

  想着，林慕心里更是发堵。

  “也还好，”封维摇头，他挺庆幸让秦月白先走，又挺烦躁，若和往常一样，秦月白等不到自己，必定会过来找他。

  这样，也不至于连累林慕跟自己困守在这里。

  学生会这边，一向少有人来，八成今晚只能呆在这里了。

  林慕拿出学习机，插上耳机，戴在右耳上，又拿着另一个耳机，问封维，“听英文歌吗？”

  话落，林慕沉默着看他，等着他的回答。

  封维有些手足无措地走上去，隔着桌子站在林慕对面，尴尬道：“其实，我英文挺烂。”

  六科之中，封维的英文已经渣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跻身全年级第一的原因。

  “额。”

  算是拒绝了。

  “不过，这也是打发时间的法子。”画风一转，封维在林慕斜对面坐下，拿起她手中的耳机，也戴在右耳上，惴惴不安地听着。

  封维没什么音乐细胞，平日也不听音乐，英语渣渣，更不会听英文歌曲。

  此时，耳机里正放着那句“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

  你就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封维听得并不怎么真切，也不知歌里唱着什么，只觉着乐声清幽空明，让人舒服。

  下午打了一节课篮球，又做了值日，写了检讨，许是累了，或者音乐太催眠，封维撑着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落地窗外是满目繁星。

  林慕一个人正倚在落地窗前，抬眸仰望星空。

  封维起身走过去，有些尴尬，有些不安地说：“莫名就睡着了。”

  “没事。”

  随后，林慕递上一瓶苏打水。

  “谢谢。”一觉醒来，封维的确是渴了，喉咙干，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这里没有洗手间。”林慕好心提醒。

  “噢。”

  封维一笑，刚刚忘了克制。

  “嗯。”

  封维又勉强笑了笑，说：“看来，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二分。

  这个点，不会有人来了。

  林慕又“嗯”了一声，突然坐下，背靠着办公桌，左腿微曲，右手耷拉在膝盖上。

  今夜，夜色极好，透过窗外的光，封维可以将林慕看得清楚，还有……夏季衬衣微薄，透过纽扣地缝隙见，他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内衣。

  封维的脸顿时一热，立马撇开视线。

  他算不得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狂妄浪荡子弟。

  想着，封维脱下外套，蹲下身子披在林慕身前。

  林慕低头看他的衣物，晦涩不明。

  封维隔了点距离，也慌忙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那张办公桌。

  “虽然入了夏，夜里天气仍旧凉，别……别感冒了。”他没看林慕，抬头看着天空，繁星如许，手足无措，他又说，“就是……可能会有汗味，你将就一下吧。”

  说这话时，封维的声线明显颤抖着，说不出的局促。

  封维突然想起秦月白，每次打完篮球总吐槽自己一身臭汗，一觉鄙夷。

  秦月白不是个娇弱软糯的女孩，但女汉子味又太浓了些。

  “谢谢。”林慕侧过身子，没有拒绝，又沉默了。

  看着天空，封维突然问：“诶，你见过流星吗？”

  林慕摇头，她反问：“你见过？”

  流星，她只在影视里见过。

  “见过两次吧。一次是六年级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一次……是几日前的晚上。”

  几日前的夜，亦如今夜，星空如雨。

  “那你有许愿吗？”

  林慕小时候听人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心想事成。

  她却从未见过。

  “没有。”

  的确是没有的。

  “嗯？”

  “我不信这个。”封维摇头，笑着说，“我只信自己。”他的笑，好似一抹漾不开的光，一贯地温暖，又带着点少年人的恣意烂漫，自信飞扬。

  “嗯。”

  林慕看着封维，若有所思地点头。

  封维不信，她信。

  她倒是希望：此时天空降下一场流星雨。

  只是她求得太重，未必能实现。

  林慕好奇，问：“那你想要什么？”

  封维犹疑了一阵子，尴尬不失礼貌地问：“可以不说吗？”

  “嗯，可以。”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他没必要告诉她的，她该看清楚些。

  “你呢？”

  显然，封维问的是她有何心愿。

  “我也不想说。”

  封维也“嗯”了一声，两人静静地看着夜空，都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

  封维醒来时，天蒙蒙亮，林慕已经走了，外套被披到了自己身上。

  他站起身，将外套耷拉在手腕间。

  看向门口，门不知怎么已经开了，清晨几缕晨光散落在门前，一切显得宁静而致远。

  年轻的少年，黑眸微动，嘴里微顿，随即勾起一抹灿若晨光一般的浅笑。

  恍若间，好似世间一切，都将微漾在他清浅的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