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彦明班级的黑板上，高考的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化。马主任在四个毕业班都设了倒计时制，从离高考一百天开始计时，每天由班长负责改写数字。吴彦明每天到班级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黑板上的数字，从一百到九十到八十再到现在还有七十多天了，时间过得飞快。每天看到数字在减少，吴彦明心里就更多了一丝紧迫感。吴彦明的起床时间较之前又提早了一个小时，天还没亮他就起了，悄悄关上卧室的门，自己到厅里学习去了。吴尚荣有时候能听见大儿子起床，如果睡得沉有时也不知道。吴彦明早上这段时间主要在语文上下功夫，把该背的知识点都再巩固几遍。天光渐亮，吴彦明能看清楚书上的字时，就把灯关掉了。电是珍贵的资源。姥姥起来忙着给一家人准备早饭，通常的早饭几乎都是小米粥馒头窝头配咸菜。吴彦明吃得最快，吃完放下筷子跟大家简单道别就背书包出门了。姥姥望着大外孙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你不跟你哥一块儿走了？”张丽娥问吴彦章。吴彦章以前都是跟哥哥一块儿出门，现在吴彦明走得更早了，吴彦章不想去那么早，只要不迟到就行了，“不了，他去得太早。我去那么早班里还没开门呢。”“毕业班还真是忙起来了，挺好。”张丽娥笑，“你看看你哥的状态，跟前一段时间又不一样了。”吴彦章点头笑，“嗯，照我哥这学习劲头，我们老吴家就要出大学生了。”吴尚荣笑，“今年你哥，明年你，我希望你们都是大学生。”姥姥姥爷只笑，他们心里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吴彦章笑着点头，长辈们说什么他笑着点头。吴彦军笑呵呵地喝着粥。“笑什么呢？快吃你的吧。”张丽娥道：“吃了赶紧上学去，别迟到。”吴彦军看见院子窗台上的桃花都开了，兴奋道：“姥，你快看，桃花都开了。我去拿进来。”张丽娥一把摁住三儿子，“赶紧吃饭！”吴彦军端起碗把粥倒进嘴里，一抹嘴，“我吃完了。”姥姥紧了紧眉头，笑道：“三儿呀，吃那么快？那粥多烫呀。”“不烫不烫，我就爱喝烫嘴的。”吴彦军蹦出屋子，把一瓶桃花拿进屋往张丽娥眼前一放，“妈，你看，多好看。”“你摘的？”吴尚荣问。“啊，同学给的。”吴彦军没忘了昨天谎言的内容，说谎得说到底才圆满。“嗯，挺漂亮的。”张丽娥望着盎然的桃花，“家里有一瓶鲜花感觉特别有生机，嗯，好。”吴彦军听亲妈夸奖自己，心里一个劲儿得意。“行了，咱们走吧。”吴彦章道：“三儿跟我一块儿出门。”张丽娥看了看表，“快走吧。”“这花就放这儿吧，姥，就放这桌上，好看，这是我拿回来的，让家里一片美丽。”吴彦军道。“行了行了，你快出门吧。”吴尚荣催促。吴彦章掐着吴彦军的脖子出了院门。姥姥直望着两个外孙子的背景消失在大门外，才收回目光。从外孙子们早上出门的那一刻起，姥姥就盼着他们放学回家的那一刻。吴彦章和吴彦军一路上拉拉扯扯。“哥，别掐脖子了。”吴彦军扭来扭去。“老实走路。”吴彦章笑嘻嘻地不放手。“我会走。”“怕你丢了。”“你每次都这么说，我能丢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兄弟俩一拐弯，陈唯依正在胡同口站着。吴彦章笑了，“哟，二姐，早。”陈唯依朝兄弟二人身后望了望，“哎？你大哥呢？”“我哥早走了。”吴彦军道：“放开吧，亲二哥。”吴彦章当着外人的面儿不好意思再欺负弟弟了，放开了掐在吴彦军后脖子上的手。吴彦章看陈唯依若有所思的样子，嘻嘻一笑道：“二姐找我哥有事儿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话去学校跟他说呗。”陈唯依一对圆眼朝吴彦章扫来，“能有什么话跟他说啊？”“哦，二姐今天怎么就没等着我哥呢？”吴彦章嘿嘿一笑，“估计二姐是起晚了，明天你还得再早点儿，才能在这儿偶遇我哥。再说了，二姐怎么没跟我哥商量好呢？他几点出门没告诉二姐你呀？我哥有点儿不像话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跟二姐打招呼呢？怎么能不向上级领导汇报呢？”陈唯依白眼一翻，“行了行了，别瞎掰了，我走了。”陈唯依红着脸快步走了，一会儿就拐弯不见了。“咱们也快点儿吧。”吴彦军说着跑了起来。吴彦章跟在吴彦军后面跑，紧追了十几步才追上，“你小子，跑得还真快。”吴彦军呵呵笑不说话。陈唯依到了学校，路过吴彦明的班级，悄悄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吴彦明正在埋头看书，陈唯依嘴角翘了翘，又看了两眼才走开。为了能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吴彦明最近中午都不回家吃午饭。吴彦明想带个馒头中午吃了就行了，但张丽娥不同意，天气越来越热，她怕馒头馊了吃坏儿子的肚子。姥姥提出中午要给吴彦明去送饭，张丽娥也不同意，姥姥一个小脚老太太，大老远地走去得半天呢，再说，姥姥去送饭四丫怎么办？张丽娥对姥爷单独在家看孩子不放心。最后还是吴彦章想出的办法好，他回家吃完饭以后，把饭带去学校给吴彦明。中午放学，包括吴彦明在内，班里还有五个人没走。陈唯依站在高一一班门口，埋头苦学的吴彦明依旧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陈唯依进了班，走到吴彦明旁边。吴彦明感觉有人站在自己旁边，他以为是吴彦章来送饭了，“哎？今天这么快啊？”听旁边的人呵呵浅笑，吴彦明抬头看，“是你呀，我以为是老二呢。”陈唯依看了看教室里其他几个人，小声说：“都学习呢。”吴彦明看了看那几个同学，道：“出去说吧。”在屋里闷了一上午，吴彦明出了教室门，抻了抻腰背舒展了一下儿。两人往操场方向漫步。“你怎么也没回家？”吴彦明这才想起来现在是饭点。“我来看看你，然后就回家了。”吴彦明低眼一笑。“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在胡同口没碰到你，你现在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了，那就是说，我下午上学的时候也不能在胡同口碰到你了，晚上下了晚自习应该能碰见你吧？”吴彦明只笑不语。“看来那只能晚上放学一块儿回家了。”陈唯依看着沉默不语的吴彦明，吴彦明望向陈唯依，四目相对的时候，陈唯依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流转。“我今天想啊，再有七十多天就高考了，高考完了咱们可就见不着了吧。”陈唯依越说越失落起来。“怎么就见不着了？”吴彦明笑。陈唯依轻轻叹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吴彦明悄悄望了望陈唯依，她的粉嫩面庞让吴彦明想起了早上在院里看见的那枝桃花。在操场上走了一会儿，吴彦明一直没话，只静静地听陈唯依不停地说。走了一圈，又绕到操场门口时，陈唯依道：“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也回教室吧。”吴彦明笑笑，“好。”陈唯依转身走了。吴彦章拎着饭盒拐出胡同口的时候，陈唯依刚好开院门。“二姐。”吴彦章笑呵呵道：“这么晚才回来。”“啊，你这就去学校了？”吴彦章拎起饭盒，“给我哥送饭去。”“哦，快去吧，你哥还饿着呢。”吴彦章笑笑，“对了，我哥从今天开始，应该会在六点半出门。”“行了，你快走吧。”“我是好心告诉二姐，省得你早上等不到我哥难过。”吴彦章嘿嘿一笑，朝前走去。陈唯依冲着吴彦章的背影翻了翻白眼，进了院门。陈唯依中午回来晚了，一进门亲妈的眼神就不对，“干吗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哦，在学校学习了一会儿。”陈唯依回道。“等了你半天你也不回来。”“大中午的，不早早儿回家！”“幸好你姐回来的早，要不中午饭我们都吃不上！”亲妈句句都不是好听话，陈唯依不敢回嘴。“赶紧坐下吃吧。”陈唯念小声道：“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陈唯依坐下准备动筷子。“以后中午早点儿回家，晚上也早早儿回家，上什么晚自习，晚上都是我和你姐做饭，中午你还不早点儿回来做饭！”亲妈的批评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在陈唯依头顶，她不敢吭声。“行了行了，妈，大中午的，别这么大火气，快去休息会儿吧。”陈唯念把亲妈劝走了。看亲爸亲妈关门午休去了，陈唯念才道：“你平时回来挺早的嘛，今天干吗去了？”“没干吗？就是在学校多待了会儿呗。”陈唯念笑笑，“跟吴彦明玩儿去了？”“玩儿什么呀，人家哪儿有时间理我啊。”“哟哟哟。”陈唯念乐了，“听这意思，是受到冷落了，他喜欢别人了？”“哎呀，什么呀？”陈唯念呵呵笑：“不逗你了，快吃饭吧。”陈唯依一口饭一口菜心不在焉地吃着。“你这样子怪怪的。说真的，吴老大为什么不理你了？”“人家天天忙着学习呢，备战高考。”“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喜欢别的女生了。量他也不敢，我家二妞还不撕了他。”“说什么呢？你也没正形，吴老二一看见我就拿我开玩笑，你也这样。”“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好好吃饭吧。”陈唯念托着腮，笑着看妹妹，唉，我们姐妹为什么都喜欢这种老实巴交的男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