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中专的分数线也落实了，如陈唯依所料，她能上中专。陈唯依的亲妈和大姐都很开心，考上什么学校都好，只要是学校就行，亲爸也微笑点头。成绩出来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填报志愿。吴彦明高考之前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考上大学，至于考上大学以后学什么专业，他还真没考虑过。吴彦明小时候最想当老师，因为他最常接触和接解最多的就是老师，连自己的亲妈也是当老师的；小时候他还想过当科学家，科学家是很多男孩子的高远理想，科学家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科学听起来玄妙高深，有种伟大的吸引力。其他呢？小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以后做什么，吴彦明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梦想了。说来说去那都是小时候的想法，现在呢？他最近也试着问过自己多次，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吴彦明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张丽娥和吴尚荣两人私底下认真分析过，大儿子有耐心爱安静，却不善与人打交道，将来当个老师或是做个技术人员应该适合他。吴尚荣把他们作父母的想法跟大儿子沟通了一番。吴彦明耐心倾听，然后认真点头。吴尚荣说：“明天你去学校跟班主任再沟通一下，听听老师的意见。”吴彦明再点头。第二天，办公室里。班主任老师笑着问吴彦明：“彦明啊，你自己想学什么专业呢？”吴彦明沉默。“那，你家里人有什么建议吗？”吴彦明老实回答：“我爸妈说，当个老师或是搞搞技术，比较适合我。”班主任笑了，“看来你爸妈很了解你啊。”吴彦明点点头。“其实，老师的意思跟你爸妈是一致的。”吴彦明看了看班主任。“你是个性子安静的孩子，坐得住，干什么都有耐心有恒心，搞技术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数理化都不错，将来能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班主任看向吴彦明，笑了笑问：“你自己觉得呢？”吴彦明局促地微笑，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听老师的。”班主任跟吴彦明认真仔细的研究了一番，填写了省师范大学和省化工学院两所院校。张丽娥和吴尚荣得知班主任跟他们的想法一致，很满意老师的建议，心踏实下来了。陈唯依填报了市里的会计中专院校。陈唯依好几天都没踏进吴家院子了，一进院就看见姥姥在洗衣服，旁边垫子上坐着的四丫咿呀学语。陈唯依先是一笑，喊了一声：“姥——”姥姥抬眼一看，二妞来了，高兴地说：“好多天没来看姥姥了吧。”“啊，是啊。”陈唯依朝屋里瞧了瞧，“姥，就姥跟四丫在家吗？”姥姥低头揉搓着手里的衣领，“啊，老二老三出去补习了。彦明陪他姥爷出去遛弯了。”陈唯依笑了笑，还挺孝顺嘛。陈唯依蹲下身子说：“姥，我来洗吧。”姥姥用手臂挡开陈唯依，“不用不用，好孩子，你来跟姥说说话就行了，不用你洗。”陈唯依从南房找来一条小板凳，坐在洗衣盆的另一端，捞起一件衣服揉搓起来。姥姥赶紧说：“你快放下，放下，这孩子。”“姥，你别管了，我这样也能陪你说话啊。是不是四丫？”陈唯依笑看四丫的小脸蛋。姥姥笑了，拧不过这孩子，只能由着陈唯依了。“姥，四丫最近是不是瘦了？脸好像没以前圆了。”“嗯，是瘦了，断奶了。”“哟，断奶了呀？那怎么办啊？”“没奶吃就喝点儿米汤呗，你姥爷说场院那边有一户人家的羊产奶，他最近天天出打一瓶回来。”“哦，那也挺好，四丫还太小，别的也吃不了啊。”“说的是呢，可是没办法啊，母乳没有了呀，没的吃了。”陈唯依看看四丫的小脸蛋，怪可怜的。陈唯依从盆里捞出一件小衣服，笑笑，“四丫的衣服好小呀，这么小。”姥姥笑，“你们也穿过这么小的衣服，然后就都长大了。”陈唯依和姥姥干活都十分利落，过了一会儿，一大盆衣服就洗完了。“姥，我去换盆净水去。”陈唯依站起来，把大盆里的脏水倒到脏水桶里，拎到外面去倒掉。姥姥笑着看陈唯依出去了，“这孩子真是能干。”没一会儿陈唯依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皮球，她把皮球递到四丫手里，笑着说：“来，四丫玩儿这个吧。”四丫抓过皮球，用两只小手摆弄来摆弄去，她从来没玩过这样的东西，感到很新奇。“哪儿来的皮球？”姥姥笑着问。“我家的，也不知道谁拿来的，一直就在家放着，拿来给四丫玩正好。”“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姥姥笑着站起来，直了直腰。“姥你别管了，快歇会儿吧。”陈唯依拿过来一条高板凳，扶姥姥坐下，“姥坐这儿歇会儿。”姥姥腰酸背痛，坐在板凳上抻着背。陈唯依换了盆清水，开始了第二遍清洗工作。陈唯依的积极让姥姥不好意思了，“二妞，你放着吧，别管了，来玩就行了，还干什么活儿呀。”“没事儿，一会儿就洗完了，姥歇着。”姥姥笑，“还是闺女好啊，知道心疼人。”陈唯依抿嘴甜笑。“我们四丫以后像你这样就好了，你人又漂亮，又什么都会干。真好啊。姥就羡慕家里有闺女的，你家两个闺女，个个漂亮能干，多好啊。你看看我们家，你丽姨生了三个秃小子，呵呵。”姥姥弯腰把四丫抱起来放在腿上，“好不容易才生出这么个闺女来。”陈唯依笑了，“姥，我跟你说个悄悄话，我妈总说你们家人怪，人家都盼着生儿子，只有你们家天天念叨闺女怎么怎么好。”“呵呵，这话隔壁范婶也说过，她也说我们家人怪，有什么怪的？我们就是觉得闺女贴心会疼人，我们喜欢闺女怎么就怪了？你丽姨怀上彦明那会儿啊，就盼着生个闺女，心里也一直觉得肯定是个闺女，结果，生下来是个秃小子，你丽姨失望了好长时间呢。”陈唯依摇头笑笑，真是怪。“后来我跟她说，再生一个就是闺女了。”姥姥摸摸四丫的头，“可结果呢，又生一个秃小子。”陈唯依“噗嗤”笑了出来。“我又跟你丽姨说，再生肯定就是闺女。”“结果又是个秃小子。”陈唯依笑问：“我丽姨就那么想生闺女？”“啊，她就是想要闺女。你丽姨生气的时候常跟三儿说，要是你二哥是个闺女，妈根本就不会把你生下来，把你生下来，你就知道气我。”陈唯依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当时日子过得那么紧巴，家里三个儿子，你丽姨想过要把三儿送人呢。”陈唯依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问：“真的？”姥姥点头，“真的，当是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是个军官，家里一直没有孩子。”陈唯依紧张起了三儿的命运，“那后来呢？”“我不同意。”姥姥说：“自己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哪就舍得给人呢？我觉得你丽姨当时也没想清楚。反正我坚决不同意。能养活两个就能养活三个。”陈唯依看着姥姥，两只手泡在水里停住。“为这事，我跟你丽姨还大吵过一架。后来她也舍不得了。”陈唯依第一次听说吴家的这段往事，心里别种滋味，回了回神，两只手才慢慢揉搓起衣服来。姥姥望着远处，好似又看到了从前的艰难岁月，既而收回目光笑了笑，“一眨眼，你们都长大了，老大都要上大学了。”说曹操曹操到。吴彦明和姥爷回来了。吴彦明进门，陈唯依正背对着他晾衣服。吴彦明笑了笑，“这谁呀？”陈唯依回过头，先看见了姥爷，问：“姥爷回来了。”然后才朝着吴彦明笑起来。“二妞怎么又来干活儿了？”姥爷笑。“这孩子，一来就抢着干活儿，不让干都不行。”姥姥说。姥爷举了举手里的瓶子，“羊奶。”姥姥说：“太好了，现在就去煮吧，我看四丫也有点儿饿了。”陈唯依看吴彦明只站在那儿看她，她笑着蹙眉说：“别光站着呀，帮帮忙啊。”吴彦明这才赶紧也跟着陈唯依晾衣服。一大盆衣服，晾了满院子。件件都被陈唯依洗得干净透亮。风吹过，衣服随风飘动，看得四丫手舞足蹈。“还傻站着，走啊，倒脏水去。”陈唯依说。“哦。”吴彦明眼睛里没活儿，听陈唯依吩咐，他才意识到下一步该去倒脏水了。姥姥看着两个人拎着桶出了院门，进南屋跟姥爷说：“二妞这丫头真不错。”姥爷摸着胡须笑了笑，“想让二妞给你当孙媳妇？”姥姥笑得双颊泛起红晕，“那敢情好。”姥爷也笑，“我没意见。”陈家二妞人漂亮，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做饭洗衣干什么样样一把好手。姥姥怎么看怎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