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荣那天下班晚了，回家才得知张丽娥带孩子去医院了，他急忙赶往医院，半路上碰到了返家的娘仨。吴尚荣从吴彦章手里接过四丫，拍拍吴彦章的头，“像个大哥哥。”张丽娥把四丫的情况说了说。吴尚荣嘱咐张丽娥说：“回去别说姥姥的不是。”张丽娥点头。四丫回家了，姥姥心疼得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四丫折腾了一通也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姥姥给四丫盖好被子，才问：“怎么回事儿啊？”张丽娥看了看吴彦章。吴彦章说：“就是消化不好，没大事儿。”姥姥问：“怎么突然就消化不好了？”张丽娥说：“医生说，小孩儿消化不良都是常见的毛病，没事儿。”姥姥琢磨了一会儿，说：“是不是我给孩子吃核桃吃多了？”张丽娥看看吴尚荣。吴尚荣说：“不是，没事儿的，别担心了。”姥姥边思索边念叨，“原先没这么吐过啊，以前一直好好的，肯定是我给孩子喂多了。”张丽娥不说话。姥姥自责地叹着气。吴尚荣劝了两句。看姥姥愁眉不展，吴彦军说：“姥，我妹不能吃核桃，你就喂我好了，喂多少都行，我肠胃好着呢。”张丽娥翻了三儿子一眼。吴尚荣轻轻笑了笑，三儿子会哄姥姥开心，挺好嘛。吴彦章掐着吴彦军的脖子说：“你别惦记着吃了，该去睡觉了。”姥姥展眉笑了。姥爷说：“不早了，都歇着吧。”张丽娥不放心四丫，“晚上我在这屋吧。”姥姥摆手说：“去那屋睡吧，这儿有我呢。”看张丽娥不动弹，姥爷说：“去吧，四丫药也吃了针也打了，晚上肯定睡得踏实。”如姥爷所说，四丫一晚上睡得很安生。姥姥一夜都没睡踏实，又是担心，又是自责。吴彦章躺在床上，听上铺的三儿早就呼哈睡着了，可他却睡不着。妹妹得病时可怜难受的样子总出现在他眼前。他又想起了姥姥犯心绞痛那回，他在墙根听见亲爸亲妈说的：家里要是有个大夫就好了。第二天，看四丫没事了，张丽娥和吴尚荣才放心去上班了。吴彦章出门的时候，四丫还在睡觉，他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才走。吴彦军表现得很有当哥哥的样子，认真向姥爷问询了一番妹妹昨晚的情况，确定妹妹安好无恙，他才迟迟出门。谢大姨的儿媳妇近期喜上眉梢，因为他们两口子每个月都能领到三块钱的独生子女补助费。家里每月多出了六块钱进项，这是多么幸福的美事啊，六块钱能对于日常生活能起到不小的改善作用，而且，这六块钱是政府对他们决定终身只要一个孩子的奖励，这是荣耀。白有财的媳妇何美凤是计生委的，隔壁谢大姨家只生一个孩子的决定，那是她的巨大工作成就。何美凤告诉谢大姨家说：“县委年底还要给你儿子儿媳妇颁发奖状和奖品呢，他们是新时代的家庭模范。”谢大姨笑得开心，“好好好。”何美凤问：“大姨，你家二闺女也拿到补助了吧？”谢大姨不语。何美凤听人们说了，谢大姨的二闺女生了女儿不满意，还想再生个儿子，半警告道：“大姨，你家二闺女再生可就是超生了。”谢大姨忙点头，“是是。”何美凤说：“现在计划生育工作抓得特别紧，敢超生那要狠狠罚的。”谢大姨点头，“是是。”何美凤看谢大姨态度含含糊糊，于是拿出了她做思想工作的那一套教育说词，“大姨我跟你说啊，这孩子呀，只生一个好，全国人口已经那么多了，人口问题密切关乎国家的发展啊，这是大事，社会要进步，人口规模就得适度，不然怎么发展呢？人口问题说到底就是发展问题。只生一个孩子这是为国家做贡献，振兴中华人人有责，控制人口就得从我做起。大姨你看，像你家儿子儿媳妇这样，只生一个孩子多好，是吧？一来两口子负担小，二来大姨你看孩子也只管看一个，你也不累。他们每个月还能拿到独生子女补助费，这是多好的事儿呀，这是多光荣的事儿啊。我也听说了，你二闺女还想要个男孩，其实主要是你家二女婿想要儿子，你女婿家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了，你家女婿的爷爷就哥一个，女婿他爸又是哥一个，单传，到他爸这儿生了六个孩子，前头五个都是女的，最后终于有了你家女婿这一个儿子，据说你家女婿出生当天，举家举村欢庆，说是总算没断了老陆家的香火。”何美凤笑了笑，继续道：“大姨，重男轻女、传宗接代、养儿防老，都是旧社会的老思想了，现在是新社会，时代不同了，人的思想也应该转变，不转变就跟不上时代了，你说是不是？一味地看低女儿、一味把儿子捧上天的思想要不得。我们一直在宣传男女平等的观念，男孩女孩都是宝，万万不能重男轻女。你看我家，两个闺女就很好嘛。大姨你也两女一儿，我看你两个闺女对你更孝敬呢，大姨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是不是？”谢大姨点头。何美凤继续道：“生儿生女都一样，重要的是孩子健康，优生优育才能利国利民，才是一个新时代幸福家庭的正确选择。大姨，回家你得好好跟二闺女和二女婿说说，啊。他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应该思想开明，应该跟上新时代，更应该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你说是不是？”谢大姨无话回应，只一直点头微笑。何美凤做完思想工作离开了，谢大姨才深呼出一口气。谢大姨跟范婶聊起这事儿。范婶抽了口烟，呵呵一笑说：“何美凤也就敢教育大姐你，你就不该听她唠叨那么多，你应该让她直接跟你家二女婿对话去，你那二女婿不把她怼死才怪。”谢大姨的二女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羁脾气。范婶说：“呵，何美凤要是跟你家二女婿说这些，我都能想像出来你家二女婿说什么。”谢大姨看着范婶。范婶说：“你家二女婿肯定会说：关你屁事，一边待着去。”谢大姨笑着摇头，这很有可能是二女婿的反应。谢大姨二女婿家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认为水为财，谢大姨的外孙女取名叫陆淼，小名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