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了。晌午，姥姥把家务料理完毕，就带着四丫到巷子口跟人们聊天。四丫的一张小嘴越发能说会唱了，逗得一群女人嘻嘻哈哈。“有这么个小丫头天天在身边，姥姥开心吧？”“那肯定高兴啊，四丫唱得多好听啊。”“四丫越长越标志了。”“丫头那大脑门，一看就聪明。”……听四丫受着街坊们的赞美，姥姥只有开心。谢大姨家的孙子也会满地跑了，累得谢大婶气喘吁吁。谢大姨好不容易才把孙子追回来，便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他又跑远了。“谢大姐就别管孩子了，就让他跑去呗。”“看把你累的，其实孩子就在胡同里跑跑，丢不了的。”谢大姨看看在自己怀里挣来动去的孙子，再看看姥姥怀里安安静静的四丫，心说：还是丫头乖，小子天生就让大人不省心不省力。姥姥也笑，“你就放开孩子让他玩吧，只要在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就行。”谢大姨笑笑，“不行呀，你们是不知道，他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姥姥笑笑，摸了摸四丫的头，“我们这丫头，放开手也在怀里钻着，不往远处跑。”四丫看着谢大姨怀里的那个小孩。谢大姨笑着给孙子介绍：“这是四姐。”四丫笑着，好像很接受她是别人姐姐的说法。谢大姨又笑着给四丫介绍：“他叫小宣。”四丫跟着谢大姨叫了一声“小宣”。“对对，小宣。”谢大姨笑，这是她第一次把孙子介绍给别的孩子。“大名叫什么呀？”有人问。“李宣。”谢大姨笑。四丫伸出手，友善地拉了拉小宣的手。谢大姨跟小宣说：“跟四姐玩去吧。”姥姥说：“你俩就在这儿玩儿土吧。”四丫拉着小宣，在旁边的小土堆前玩起来。谢大姨笑，“还是丫头好呀。”姥姥笑笑，怪不得张丽娥从怀第一胎的时候就盼着生个闺女呢。有人笑谢大姨：“你丫头好，那你家闺女还惦记着生儿子呢。”谢大姨笑笑，“那是女婿惦记，我才不惦记呢。”有人指指了在一旁玩土的小宣问谢大姨：“你真的希望这也是个丫头？”谢大姨无奈一笑，“我希望也没用呀，现在也变不成丫头了，要能变成个丫头，我倒真想呢。”几个女人笑了。四丫和小宣的游戏活动并不太顺利，没一会儿，四丫就哭了。众人一看，四丫被小宣扬了一头一脸的土。姥姥过去把四丫拉起来，用手绢轻轻扶去四丫脸上的土，“没事没事，不哭不哭。”谢大姨赶紧过去劝四丫：“四丫不哭了啊，这个小宣。”谢大姨刚刚聊天时的一张笑脸立马变了，走过去把孙子一把揪起来，在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大声呵斥道：“你干吗呢？你怎么往四姐头上扬土呢？你怎么那么坏呢！靠墙站着去！”小宣还要蹲下玩土，被谢大姨硬拽起来扔到墙边站着去了。小宣也会看眼色，奶奶生气的时候很厉害的。姥姥赶紧劝道：“四丫没事，你快别打孩子。”女人们人多嘴杂，有的批评有的劝。四丫吭吭了几声就不哭了。看四丫一直揉眼睛，谢大姨心疼地蹲在旁边说：“来来，我给吹吹，把眼睛眯了。”然后扭脸又骂了小宣两句：“你看你把四姐弄的！你这个孩子真是太讨厌了！”小宣靠墙站着，挠挠这儿抠抠那儿。“站好了！”谢大姨训道：“站也没个站相。”四丫直眨眼，眼泪汪汪的。姥姥说：“走吧，回去用水洗洗吧。”四丫揉着眼睛看小宣。谢大姨又训了小宣几句。姥姥劝：“行了，别骂孩子了。”说完带着四丫往巷子里走去。身后还是谢大姨训孙子的声音：“你怎么那么讨厌！那土能往人脸上扔吗？走！回家！”四丫拉着姥姥的手回了家。姥从水缸里舀出一小盆水，给四丫清洗了一下。四丫能完全睁开眼睛了，说：“我还想跟小宣玩儿。”姥姥笑了笑，丫头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不光没记仇，还要小宣一起玩，于是说：“明天再跟小宣玩儿吧，他也回家了。”四丫脸上现出些遗憾的神情。姥姥笑，“哎，对了，四丫，咱们给小鸡喂点儿食吧。”四丫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拍着手笑起来，“好好，姥，我来喂小鸡，我来喂小鸡。”姥姥是每天晚上准备好鸡食，饲料用谷糠玉米什么的煮在一起做成的，第二天分早午晚三顿喂给鸡仔们。每天早上，姥姥给家人们喂过食后，就给鸡仔们喂食。晌午的时候，再由四丫往鸡舍里撒些玉米碎，一算是给鸡们加餐，二是为了让四丫玩儿。鸡舍是用玉米杆圈起来的另一方小小院落。四丫抓起一把玉米碎，小手从玉米杆之间的空隙伸进去，把食物撒进鸡舍里，她边撒玉米边学姥姥的样子发出“咕咕咕”的呼唤声。姥姥站在一旁微笑，怎么看丫头都那么可心。“姥，可以让小花出来玩儿吗？”“别拿出来了，让它在里面待着吧。”四丫脸上又现出些遗憾的神情。她刚才没跟小宣玩够，现在想跟小花玩一会儿也不行。姥姥看四丫低着头不高兴了，说：“好吧，让小花出来跟你玩一会儿吧。”四丫看着小花笑起来，“姥快把小花拿出来呀。”姥姥把小花鸡拿到四丫面前，“就放这儿玩儿吧，别让它跑丢了。”四丫点头，“嗯。”“你跟小花玩儿吧，姥去做饭，行吗？”“嗯。”四丫咧着嘴笑。姥姥看了看四丫，进屋了。四丫把小花抱在怀里，摸着小花滑滑的羽毛，“小花真好看。”小花鸡在四丫怀里挣扎了几下，四丫觉得小花想下地，于是把小花放到了地上。小花啄地上的玉米粒。四丫蹲在地上认真看小花吃饭。小花用爪子刨地上的土。四丫换了个角度专心看小花游戏。姥姥隔着窗户看看，笑了，忙活中午饭去了。四丫歪着头看小花鸡，一会儿摸摸它，一会儿抱抱它。范伯从屋里出来，看见四丫蹲在院子里看小鸡，笑着问：“四丫干吗呢？”四丫抬头看见了范伯，“我和小花玩儿呢。”“小花，呵呵。”范伯笑了，“小花好玩儿吗？”“好玩儿。”范伯看四丫聚精会神的样子，负手笑看了一会儿，回自家院子去了。大黑猫跟在范伯身后，圆睁双睛盯着小花看了好一阵，才走开。小花没看到大黑的眼神，如果看到了，它肯定会吓得飞起来。小花满院子溜达着，四丫跟着小花满院子溜达。小花和四丫走到院门口，小花停了下来，用嘴啄食地上的东西。四丫蹲下来陪小花。“我回来了——”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吴彦军跳进院门的同时，小花也惊跳起来。吴彦军看见四丫，嘿嘿一笑，“老妹，干吗呢？”四丫站起来，噘嘴道：“你把小花吓坏了。”“小花？”吴彦军愣了三秒，才想起来小花是四丫给那只有花纹的小鸡取的名字。吴彦军看到院子里果然跑着一只小花鸡，什么？小花被惊着了？吴彦军说：“怎么会吓着呢？小鸡根本不懂怕不怕，它们不会被吓到的。”四丫听不懂哥哥的话，去追小花玩儿了。吴彦军看着那只小鸡，意味深长地说：“小花呀小花，快点儿长大吧，长大了我就可以吃鸡肉了。”四丫不理哥哥。吴彦军看四丫跟在一只小鸡身后慢慢悠悠地走，这是什么游戏？“四丫四丫，你看着啊。”吴彦军把妹妹的眼光吸引过来后，准备上演他的好戏，他朝着小花鸡猛跑过去，小花被吓得逃跑起来。吴彦军边吓唬小鸡边哈哈乐。四丫看小花受到了惊吓，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吴彦军追着小花鸡一会儿跳到屋里，一会儿又跑进院子。可怜的小花在吴彦军的穷追猛赶下，叽叽地乱叫乱跑。吴彦军大笑。姥姥听到三儿的笑声，问道：“三儿，干吗呢这是？”吴彦军冲进里屋，笑哈哈地说：“姥，我陪我妹玩儿呢。中午吃什么？”姥看了一眼三儿的猴样子，说：“豆腐炖白菜。”“姥，豆腐买了？”“不买怎么炖？”“嘿嘿，下次等我回来去买，我去买，啊。”姥姥笑笑，“行。”姥姥知道，三儿又惦记吃生豆腐了，每次让他去买豆腐，豆腐买回来都缺四个角。“行了，去看着妹妹吧。”“是！”吴彦军朝姥姥敬了个军礼。吴彦军从里屋出来，小声道：“小花——，你在哪儿呀——”“哥哥，小花跑进南房去了。”吴彦军笑呵呵地说：“没事儿，哥去给你找小花。”南房门掩着一条缝，吴彦军断定小花肯定是从这儿钻进去的。他推开门门查看，“哪儿呢？没有啊。”四丫站在院子里等着小花出来。吴彦军回过头跟四丫说，“老妹，小花不在里面啊。”说着顺手用力一关南房门。只听得四丫惊声叫道：“小花！”。吴彦军一回头也吓了一跳，他关门时正好把小花夹住了。吴彦军赶紧松手。小花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