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一进院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洗头，边洗边骂骂咧咧。何美凤见闺女一脸怒容，瞪着白有财问：“怎么回事儿？”白有财看了何美凤一眼，没回话。“问你呢！怎么回事儿？”何美凤用铲子指着白有财。“没事儿，赶紧做你的饭去。”白有财随便应付道。“你去洗两条黄瓜！”何美凤给白有财安排任务。白霜洗净头发，回屋换了件干净衣服，站在院子里擦头发。白有财边洗黄瓜边拿眼扫扫二闺女，白霜依旧怒气哼哼的。白有财念叨了一句：“行了，还气呢？”他要是不说话，白霜自己发发脾气也就过了，听白有财这知说，白霜更来气了，瞪着白有财说：“明天我不去那破工地了！”白霜越想越生气，吴彦章那浑蛋太可恶了，自己的亲爸也很可气，他明明知道吴彦章在那儿干活儿，偏偏还让自己去，结果闹得这么不愉快。白有财心里哀叹，本来好好一个联络感情的良机，怎么就被这俩孩子弄得鸡飞狗跳的，竟然俩人还干了一架。“真不去了？”“不去！”“这不挺好的机会吗？”“好什么好！反正我不去了！”“那，不去的话，是不是也得跟人家去说一声，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吧。”白霜瞪圆着眼睛，“要说爸去说吧，反正我不去！”何美凤大概也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跟闺女说：“别理你爸，屋里歇着吧！”白霜抖抖毛巾收好，没再理白有财，转身进屋了。白有财真是冤枉，他想不明白，好好一件事，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何美凤把白有财拉到一边，耳提面命道：“你呀，别有事没事瞎撮合，咱家二闺女和吴家老二，不成！”白有财盯了何美凤两秒钟，闭了闭眼。白有财自感到很失落，大闺女和张铁柱的事黄了，二闺女和吴家老二也成不了，唉，这都怎么回事儿啊，他看好的事怎么都成不了，他看上的人怎么就都不对了？吴尚荣跟着二儿子进了院子，小声问：“你跟白霜怎么了？”“没什么！”“吵架了？”“嗯。”“这个老白，我就不该告诉他你的行踪。”“嗯。”“我也没想到，老白怎么还让白霜去工地了呢？唉，你也是，跟白霜一见面就没好事儿。”“嗯。”吴彦章只有聊聊几字的回答，他本来就累，烦心的事半个字都不想多说。吴尚荣没把白有财有意撮合他和白霜的想法告诉吴彦章，他自己本就不同意白有财的做法，跟二儿子说了怕更添乱，于是保持缄默。第二天，吴彦章在工地没再看见白霜，他松了口气，那张狗皮膏药终于消失了。一个星期后，吴彦明回家了。姥姥见了大外孙子，欢喜又嗔怪，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来。吴彦明把晚归的原因跟家里人说说清楚，姥姥这才放心。姥姥瞅着吴彦明的脸，“晒黑了。”吴彦明笑笑点头。大外孙子确实晒黑了，可皮肤黝黑更增添了男子汉气概，姥姥笑着说：“白丑黑喜人，紫赯色爱死人。”张丽娥轻轻摇头，这个姥姥，夸外孙子的词是一套一套的无穷无尽。就算再久没见面，见面之后姥姥和大外孙子的话也就那几句，说完就完了。四丫站在一旁听大人们聊天儿。吴彦明拉着妹妹的手问：“还记得大哥吗？”四丫笑。“别光笑啊，说话，还记得我吗？”吴彦明生怕妹妹把自己又忘了，上个寒假妹妹问他的那句话让他着实有些难堪和难过。四丫点点头。吴彦明看着妹妹的眼睛，笑着寻找答案，“我是谁呀？”“你，你是我大哥呀。”吴彦明笑了，他放心了，妹妹真还忘记自己。四丫继续：“你是我亲大哥，跟我有一样的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吴彦明笑起来，“呵呵，对对，四丫说得太对了，我们四丫这么明白呢。”姥姥笑。张丽娥看看姥姥，在吴彦明回来之前，姥姥不定怎么教四丫来着。吴彦章笑嘻嘻地凑到妹妹跟前问：“那，二哥我呢？”“你是我亲二哥，跟我有一样的姥姥姥爷和爸妈。”吴彦章嘿嘿一笑，“嗯，回答得很对。”“我呢？我呢？”吴彦军把头凑过来，咧嘴笑着问妹妹。四丫看看吴彦军。“快说呀。”吴彦军笑着朝妹妹晃点脑袋，“快说快说，我是谁？”四丫眨眨眼睛，“你是，胆小鬼。”吴彦军笑不出来了。其他人却哈哈大笑。吴彦军泄气地躺在炕上，唉，我姥怎么就没好好教四丫呢，胆小鬼胆小鬼的，总叫我胆小鬼，上回四丫叫我胆小鬼是跟姥爷那儿听来的，最近又是从二哥那儿学会的，真是的。本想着自己陪伴妹妹的时间最长，妹妹应该跟自己最亲，满以为妹妹会说：你是我最亲最果的三哥。没想到，唉。吴彦章笑得歪倒在炕上。“你还笑？”吴彦军极不爽地看着二哥，“还不是二哥？，你一回来就总叫我，那个，四丫天天听，她都觉得那是我的名字了。”吴彦章笑得顾不上答话。姥姥把四丫抱过来，“不能叫三哥胆小鬼知道吗？不好，啊。”四丫抿着嘴不说话。“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胆小鬼是你三哥的名字？”吴彦章拉着妹妹的手，问道。四丫点点头。吴彦章笑倒，吴彦军哭的心都有了。笑过一阵后，吴彦明说：“哎，老三，你要不要试试你二哥说过的那个办法？”“什么？”“晚上，在南房独自坐上一夜，胆子就练大了。”吴彦军倒真想起来了，二哥确实说过个糟糕的主意，他想想都吓个半死，夜里他连南房的门都不敢进，还让他黑灯瞎火地在里面坐一晚上，吴彦军浑身一阵阵冒冷气。“老三，这样吧，我晚上陪着你在南房里待一个小时，然后你自己就可以……”吴彦章说。“不行！不行不行不地！”吴彦军坚决反对：“你这什么主意？你自己在南房待过一晚上吗？”“没有。”“大哥呢？”“也没有。”“那我才不呢！”吴彦章呵呵一笑，“那你就摆脱不了胆小鬼这个称呼了。”“胆小鬼就胆小鬼，那我也不！”吴彦明笑笑，“那大哥陪你待一晚上呢？”吴彦军想了想，说：“那也不！”“那我们俩一起陪你呢？”吴彦章说。吴彦军又想了想，说：“那我也不！”“那你就只能被四丫叫胆……”吴彦军的把捂住吴彦章嘴，“不许说！”吴彦章呜呜地说不出来话了。姥姥就爱看外孙子们嘻嘻哈哈，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