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忙碌起来，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的，一转眼，萧谨在郑府就呆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里，郑森每天都记录小溪旁边两个小水池的情况，他发现与小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相通的小水池，水还是那么清澈，而另一个没有与小溪相通的小水池却慢慢变样，从清澈见底到开始变得有些绿，又从有些绿变成彻底的绿水，接着绿水开始生青苔，绿水变成绿色加褐色，最后彻底变成黑色。

  “萧师父，两池水仅仅是一个与小溪连通，一个不连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观察了整个过程的郑森在上课前问萧谨道，他自己回答不了这个差别，更回答不了这个差别跟大明现在遍地烽火有什么关系。

  “因为水在一个水池里不动，细菌就会大量滋生，进而微生物也会大量增多，而微生物会排出大量的粪便，导致水池的水慢慢发生变化，直至水变臭变黑。”萧谨一字一句地说道：“流动的水不会滋生大量的细菌，就不会出现后面的情况。”

  “哦，懂了，可是萧师父，这个水池的水变黑发臭的原因和过程跟大明现在遍地峰火有什么关系？”郑森很是不解地问道。

  “世间万物运转的法则其实是一样的，不流动的水会变黑发臭，不流动的人类社会也会变黑发臭，表现为具体现象就是社会民变四起，处处峰火。”萧谨解释道。

  “现在大明的社会不是流动状态的吗？”郑森很是奇怪地问道，这个他还真不懂。

  “不是，大明现在是一个固化的社会。”萧谨说道：“今天为师的上课内容就是讲大明的体制是一个什么样的体制，为什么为师会说大明是一个固化的社会。”

  “太好了。”郑森兴奋地说道。

  这个大明体制的内容萧谨早就已经备好课，就等郑森发问，他赶紧回房间拿资料过来上课。

  郑森早就坐在书桌前，打开记事本，拿起毛笔，准备边听边记。

  萧谨把一张大军军制的结构图用竹签插在大树上，说道：“先说大明的军制吧，这个你应该也是比较清楚的，大明是卫所军制，朝廷以前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共掌兵权，现在是兵部掌握，五军都督府下面分卫、千户所和百户所，士兵都是从军户里挑选的，每一个军户分五十亩地，军官则是世袭，比如你父亲是正千户，你长大了顶替你父亲的位置，你也会是正千户。”

  “我父亲是五虎游击将军，那我长大也是五虎游击将军了？”郑森好奇地问道。

  “放心，你父亲还会升官的，你长大绝对不仅仅是五虎游击将军而已。”萧谨笑了笑，说道，他可不敢告诉郑森，他父亲的官根本不是卫所体制内的官，无法世袭。

  “为什么萧师父会这么认为？”郑森很奇怪地问道，他心想萧师父难道连父亲会升官都能看得出来？

  “闽浙粤海域不平，你父亲大把机会剿灭海贼立功，自然升官的机会就比较大了。”萧谨笑着说道，他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当然知道郑芝龙还会升官了，而且还是升到明朝的最高官太师。

  “哦，原来师父是推算出来的。”郑森说道。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我大明的军官都是世袭的，一个军户出身的士兵想靠自己的努力升到一个百户甚至千户是非常非常难的，这样的社会其实就是一个固化的社会。”萧谨说道：“所以现在大明卫所军队战斗力差的原因就出来了。跟大明开国强大的军队战斗力相比，现在的军队，也就九边精锐还有较强的战斗力，其它军队都烂透了，就像一池清水变成又黑又臭的脏水一样。”

  “怪不得我大明的军队面对建奴屡战屡败，原来是这样。”郑森感概道，以前他不懂大明为什么打不过建奴，现在明白了。

  萧谨心想其实历朝历代，军队高层世袭很正常的，大把将门世家，不过连千户和百户这种中下层军官都是世袭制，就过分了，这样的体制严重地阻碍了底层的上升通道，进而严重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

  “军队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大明的藩王制度，我大明皇室爵位从高到低依次是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萧谨从资料里拿出一张明朝藩王制度的结构图插在大树上，把明朝的藩王制度仔细地跟郑森讲了一遍。

  明朝这么多固化社会的制度中，萧谨觉得最蠢的是藩王制度，只要是皇室成员，不管多么旁支，也有最低一个奉国中尉的职位，年俸一百石粮食，而明朝一个正七品的官员月俸才七石五斗，一年才八十石粮食的年俸而已，而明朝的皇室将近上百万人，想想都可怕，从明朝中期开始，明朝的财政收入就无法负担皇室成员这么大的开支了，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减俸，不过减俸之后，养明朝皇室的钱还是很多。

  “哇塞，我大明皇室成员这么多啊！”郑森听完萧谨的介绍是吓了一跳，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这三个级别的已经达到几万人，镇国中尉、辅国中尉这两个级别的更是多达十几万，最低级的奉国中尉还没算呢。

  “是啊，历朝历代，皇室成员都是一级一级的降，过了六七代，很多旁支成员其实跟一个平民没有区别了，不过我大明皇室成员没有降成平民这一说，只要生多一个后代，就有俸禄领，所以各个王爷都会生育许多后代，导致皇族成员越来越庞大，这就是典型的固化社会，不出问题才怪。”萧谨是学历史的，中国这么多朝代，对皇室成员最好的就是明朝了。

  接下来，萧谨还把匠户制度和民户制度分别仔细地跟郑森讲了一遍。

  “原来我们大明社会固化这么严重。”郑森听完感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