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站在船舷上看着不远处的岸边，只见薄薄的云雾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不是很高的小山和金黄色的稻田。

  “九月初了，水稻到了收获的季节了。”萧谨喃喃自语道，他们一行人在长江航行七天了，沿途看到岸边稻田众多，显然长江两岸的田地种水稻的居多，不像苏湖一带的田地大多种桑树和棉花。

  “师父，你起这么早。”郑森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站在船舷的萧谨，有些惊讶地说道。

  “睡不着，看看江边的风景。”萧谨笑了笑，说道。

  “师父，我发现一个问题了，长江两岸稻田居多，不像苏湖一带的田地大多种桑树和棉花，这又是怎么回事啊？”郑森看着岸边金灿灿的稻田，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说明长江两岸的稻田大多是民众的田地，还没有被大地方兼并，他们如果不种稻田，也种桑树和棉花的话，粮食价格到时猛涨，他们赚的那些钱恐怕还不够买粮食的，而且长江两岸的田地比较适合种水稻，民众只有几亩地，种水稻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种水稻习惯了，冒然改种其它品种，万一没收成，他们就要饿肚子了，小农家庭一般不敢这么干的。”萧谨研究过明末的历史，对这种现象倒还是比较了解。

  “哦，原来是这样。”郑森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萧谨，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师父好像什么都懂一样。

  萧谨和郑森默默地站在船舷上，抓着船杆，看着长江北岸的风景，没有多长时间，薄薄的雾渐渐散了，岸上的景色越发清晰。

  “师父，走了，去吃早餐了。”郑森转身跟萧谨说道。

  “恩，好。”萧谨转头答应一句，刚想转身跟着萧谨走进船舱，突然听到长江北岸的一个小村子突然传来呼喊声。

  萧谨和郑森连忙转头看向长江北岸的小村子，只听见呼喊声中隐隐夹着一些撕杀的声音，接着火光四起，明显是有盗贼袭击村子。

  “师父，有盗寇在袭击村子，快让船靠岸，上去救人。”郑森跟萧谨说道。

  郑氏队伍的一把手是洪升，萧谨是二把手，郑森的身份除了两人，没有其他人知道，洪升还在睡觉，让萧谨下令最合适。

  “升旗让后面的两艘船一起靠岸，同时把所有人全部叫起来，披上甲胄，准备上岸打流贼。”萧谨想了一下，走到船头，大声喊道。

  萧谨的命令一下，船头的人愣了片刻后，顿时忙碌了起来，升旗的升旗，叫人的叫人。

  “萧先生，发生了什么事？”被叫醒的洪升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走到萧谨旁边，问道。

  “长江北岸有一个小村子遭遇流贼袭击了，郑森让大家上去救人。”萧谨说道。

  本来听到前半句，洪升想说不要多管闲事的，不过听到是大少爷郑森的意思，他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到回去。

  萧谨自然看到洪升的表情，明白他心里想什么，按照正常情况，他也是不主张多管闲事的，不过现在郑森正是塑造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关键时期，萧谨觉得还是不要打击他身上拥有的正义感比较好。

  折腾了一番，三艘大船往侧边行驶，抛锚停船，放下小船，二百六十名披甲护卫在洪升的带领下，乘坐小船登岸。

  为了安全起见，洪升安排萧谨和郑森大船上观战。

  “师父，我们也上去吧，在这里看不到什么。”看到洪升率队伍冲进冒着火光的地方，郑森跃跃欲试地说道。

  “好，我们也上去。”萧谨笑着说道，他估计这批流贼撑死也就七八十号人，郑氏的队伍占绝对优势，将他们剿灭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现在上去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萧谨和郑森带着十六名护卫分乘两艘小船上岸了，等他们走进小村庄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到处是燃烧的房屋，遍地是被砍杀的尸体，有村民的，也有流贼的。

  这个小村庄虽然不大，不过也是挖有壕沟，修筑有砖墙的，不过还是被流贼的队伍攻入其中。

  “萧先生、郑森，流贼队伍有八十多人，趁村民收割稻谷，攻进村庄，被我们的队伍和村庄的护卫队前后包夹消灭，我们抓获二十二名投降的流贼，你们看看怎么处置？”洪升走到萧谨和郑森旁边，说道。

  “通通杀掉，一个不留。”萧谨狠狠地说道。

  没看出来文绉绉的萧先生这些狠辣，洪升有些吃惊，他转头看向郑森。

  “师父，贼亦赤子，许多流贼都是被官吏逼迫，不得已才去当流贼的，难道不可以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吗？”郑森也对萧谨的狠辣有些吃惊。

  “不管这些人当贼的理由是什么，他们成了流贼，享受了肆意抢劫的乐趣，再让他们放下刀枪，重新靠劳动养活自己，是根本不现实的。现在放了这些流贼，他们只会加入别的队伍，继续以抢劫为生。那样的话，我们的仁慈就会间接害了许多无辜的人。”萧谨说了一番很哲理的话，人性就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些流贼抢一把就至少能赚上千两银子，每人至少能分个十两银子，你让他们老老实实去种田或当小摊，一个月赚一两或二两银子，他们能接受才怪。

  萧谨研究过崇祯朝的历史，发现崇祯剿流贼实在是宽大过头了，导致许多出名的贼寇一旦打不过就投降，投降消停一阵子又跑拉起队伍继续抢劫，这样流贼要是能剿得完，才就怪了。

  郑森和洪升听完都点了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好的，我就杀光这些流贼，省得他们去祸害别的人。”洪升狠狠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开了。

  在洪升的指挥下，二十二名投降的流贼，全部被长矛刺死，那些死去亲人的村民们在护卫们离开后，快速冲过去，拿起菜刀就要割下仇人的肉，二十二个尸体很快被割得只剩一个骨架。

  郑森看得毛骨悚然，他忍住了想呕吐的感觉，转过头跟萧谨说道：“师父，这些村民割这些人肉不会是用来吃的吧。”

  “当然是用来吃的啊！即能报死去亲人的仇恨，又能省些肉钱，何乐而不为。”萧谨很淡然地说道，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过他穿越前丧尸片看多了，心里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哦，我明白了。”看到师父这么淡定，郑森的心态也变得淡定起来，这个世界还真是有些残酷。

  为了感谢郑氏队伍出手相救，村民们拿出许多袋粮食，还凑了上千两银子和三十头猪，洪升客气一番，拒绝了银子，接受了粮食和三十头猪，郑氏队伍死了三人，重伤五人，轻伤八人，拿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郑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出手了，毕竟我们的护卫也不多，更何况长江以北的地方，小股流贼遍地，以后这种情况我们会经常遇到，根本管不过来。”回到船上，萧谨语重心长地跟郑森说道。

  “这种情况应该只是偶尔遇到一次而已吧，怎么可能会经常，像我们从福建安平到南京，一次盗寇都没有遇到啊！”郑森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郑森，长江以北地区和长江以南地区，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两者的差别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到了安庆，我们在附近的州府逛逛，你就明白了。”萧谨感叹道，熟悉明末历史的他觉得跟长江以北地区相比，长江以南的松江府、苏州府、应天府、常州府、湖州府和杭州府简直就是天堂，治安比长江以北地区好太多了。

  “好的，师父，到了安庆，我们在附近的州府逛逛。”郑森一般很少跟萧谨唱反调的，不过这一次他实在不相信长江以北地区的情况会这么糟糕，他觉得流贼是有一些，不过像萧师父说的遍地都有，就太夸张了吧。

  萧谨没再说话，事实会证明一切，说多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