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素素还真      更新:2023-06-18 22:20      字数:5074
  曼殊似不忍见他紧张成这样,终还是踏出一步,扶着他的肩,缓和了神色道:诃儿,如今你已是太子,应将心思放在国事之上。少年太子顿时蔫了,是,我一定努力当好这个太子。可是曼殊见他打不起精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笑道:我今日过来,是要告诉殿下,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担任殿下的太傅。殿下是该好好用功。摩诃一愣,倏然欣喜抬头,真的吗?曼殊含笑点头,摩诃压下失态的欢喜,多,多谢亚父。曼殊收回放在他肩头的手,负在身后,殿下该叫我师尊了。摩诃开心道:师尊!看到这里温情脉脉的一幕,虞之心中已是百感交集,曾经温良柔弱的摩诃太子,如今手段残忍的恶者三途。两者相较,虞之已经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果然,画面一转,眼前的景物变成了奢靡国宴,宫灯题词,众多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在热闹的气氛中举辞祝贺,似乎是人间惯有的中秋佳节。虞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一身白底华服的摩诃太子,他神色匆匆,似在找寻什么人,途中几次婉拒了大臣们的谈话意图,最后漫无目的来到了御花园的偏僻角落。虞之跟着他,一靠近,就听到曼殊的声音低沉冷喝,你该收手了!你可别忘了,诃儿他是你的亲子!摩诃似被吓到了一样,脚步停住,冷风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冷白的月光照射在他脸上,原本温白的面容好似瞬间褪尽了血色,静止煞白。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低冷嘲笑,昔日灭国之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表哥?如今新起的瘟疫爆发,鹊灵王氏还被蒙在鼓里,正是我们复仇的大好时机!曼殊低喝,你要复国,不该拿百姓开刀!女人的声音阴冷森寒,你放心,我只是借他们的手,拿皇室开刀画面又转,满城老者躁动,有的不满垂髫就满脸皱纹,有的还只是二八年华,就双目浑浊,白发苍苍。急剧的衰老与生命快速流失的恐惧迫使他们向王庭哭救。而在城楼之上,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的鹊灵王后,昔日的鬼族公主,将被火焚处死。虞之看到摩诃被宫人们压制,高座上的鹊灵王神情憔悴,在诸多心怀各异的王公大臣们面前连一丝痛色也不敢外露。只是尽量平稳自己的声线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褪下凤冠,披头散发的女子企图让自己笑的一如年少风华绝代,当然,我希望你的子民能够受到鹊灵王氏鲜血的洗礼,这样就能够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了,呵呵呵,哈哈哈哈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恐万分。唯独摩诃泪流满面,母后!鹊灵王神色疲惫,似不忍再看,挥了挥手,佝偻着身子离开王座。而宫人执行命令,九把火落,凄惨的红光映照出女子艳丽疯狂的笑与少年太子悲怆的呼唤,母后画面再闪,虞之走马观花的看完了鹊灵王室的盛衰荣辱,从黎民百姓染病到王公大臣,当所有人都穷途末路时,独善其身的皇族注定成为众矢之的。起初有些人开始对着鹊灵皇室悄悄下手,事实证明,皇族的鲜血的确能够破解王后的巫咒,久而久之,民心暴动,王公大臣各怀鬼胎,王权动荡。终于有一天,早已心怀不轨的国相以妖后国师祸国殃民,蛊惑君王的名义正式逼宫,将这一切彻底土崩瓦解。那一夜,鹊灵王被杀,国相以王者鲜血洗礼万民,国师带着弱冠之年的太子出逃。然而逃得过天下海捕,却逃不过时势人心。从未切身体会过民间疾苦的摩诃太子在见到自己的子民为这诅咒疫病生不如死时,产生了以死替母赎罪的念头,同时希冀以此能化解母亲的所有诅咒。然而被从小就清楚他心思的曼殊发现,及时阻止了下来。那一夜,他俯在自己如今剩下的,可依靠的,亚父,或说是师尊的怀抱中,流尽了眼泪。是绝望,是痛苦,也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虞之看着这一幕,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人死死揪紧。那种痛苦,那种挣扎,仿佛他也曾亲身体会过。君凰,又是后神的记忆在影响着他。虞之迫使自己清醒,有时候,别人的记忆对他影响越深,他就越是清楚那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画面再转,相依为命的师徒二人逃离到了偏远的城镇山区,那里的人热情好客,民风淳朴。鲜少有外人踏足,是最安稳的避世之地。师徒二人受到了长久逃亡以来的第一丝温暖,这是一路颠沛流离的摩诃太子所不敢奢求的光景。没有诅咒疫病的侵袭,没有遍地哀嚎的痛苦。即使是一叶障目,他也只求这短暂的快乐,能够再维持的久一点。然而,命注定的劫,他避无可避。当第一个受染衰老诅咒的村民出现时,师徒二人的短暂平静便彻底结束。如果说,无知的善良是一种救赎。那么,无知的愚昧便是一种绝望。无知的村民在发现这种病不仅可怕,而且还会传染时,终于向他们露出了人心最真实丑恶的一面。当巫师拿起权杖指着师徒二人时,师徒二人就变成了携带诅咒闯入的恶魔。而阻止恶魔的办法在他们这里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最传统的火焚祭天。就在愚昧无知的村民打算这么做时,弱冠摩诃太子的一句话却是为自己与其师尊挣得了一线生机。他说,我能破解诅咒,证明自己是众人的希望而非绝望。此话一出,虞之便知,他给自己挣得的不仅仅是希望,也最终致命的彻底绝望!短暂的治愈并不能阻止泛滥的贪婪。当所有人都被这种诅咒缠身时,神迹迎来的,是自身终被吞噬的最终下场。摩诃太子以自己的鲜血治愈了少数的人,但更多数的人却在后面等着群起将他吞噬。这一点,看在眼里的曼殊自然清楚,他知道此地已无法再待下去,想带着摩诃远离,然而他低估了人心的贪婪。明明上一刻才冰释前嫌将他们师徒二人奉若神明的村民们,转过脸就已经在村外给他们设好了陷阱。再见面,便是这世间最为丑陋的笑脸。用那种足矣玷污淳朴与善良的语气将他们二人关在了命运终途的山洞里。无论在哪里,人心总能分出三六九等。当衰老诅咒的再次爆发,村民们迎来了僧少肉多的困窘场景。他们以为,神明的师傅说不定会比神明更有神力。即使是日日被放血,日日忍受着自己子民恨不得将他生啖血肉的摩诃太子,在最后关头说的最多的一句始终是,他是我师尊并非皇族中人,你们要的血,我有!然而愚昧的民众早已被贪婪蒙蔽了双眼,被恐惧逼成了禽兽。虞之眼睁睁看着生性纯善的摩诃太子被一刀一刀放着鲜血,因为刀口的钝,直到最后一刻,他连尸骨都没有剩下。作者有话要说:师尊是男的,真的,纯爷们!小可爱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一向向纯的腐女之心!君凰的线只是为了让师尊人脉广泛,方便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殊途同归(上)倏而,夺目的鲜红沁出眼眶,虞之感到双目一痛,四周霎时恢复了一片漆黑的空无虚茫,两道温热留下眼角。耳畔响起了三途的声音,看戏的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否则怎么能对得起戏中之人的倾情演绎呢?我说的对吧,道长。虞之循声侧耳,想要分辨三途话中的用意,却未及开口,侧后方便袭来三道冰霜剑意,将声源击散。虞之:小玉?虞之侧首面露询问,来人的回答是默默握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扶稳,只是原本那双看似单薄实则沉稳有力的手,却在不经意间微微颤了一瞬。丧失两感,剩下的感觉只会更加清明的虞之自然捕捉得到,心想自己还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了,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破阵,还拖累了徒弟担心自己。不禁惭愧的拍了拍徒弟的手背,以示安慰。白瑾没有说话,屏住呼吸想要伸手去将师尊眼角的血泪擦掉。虞之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说话,知道自己此番这般形容必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便尽量端庄一点,只当是自己徒弟面前,没什么可见外的。若是此刻能说话就好了,虞之心道,看来回去之后他要想办法用其余三感来替补,让自己好开口说话了。正想着,冰凉的触感轻落在他眼角,虞之下意识一颤,白瑾指尖一顿,哑声道:师尊,我弄疼你了?虞之摇了摇头,很想对他说自己不疼,叫他不必像是对姑娘家一样这么小心翼翼。可是他开不了口,只能用行动证明,抬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擦过自己眼角。随后又觉这动作不妥,赶紧拿衣袖给徒弟把手擦干净,中途却被白瑾反过来握住了手。修长有力的手,虞之能清晰感受得到徒弟细腻指腹的纹理,下意识面朝白瑾,对面之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除了能感受到这点,还有就是徒弟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檀兰佛香。除了痛恨此时此刻无法清楚看到徒弟长大以后的面容外,虞之头一次感受到了与徒弟面对面不说话的那种尴尬气氛。这种感觉不正常,虞之心里清楚,不过此时此刻还由不得他想这么多。唯一的麻烦,三途可还没有解决,也就不知道被困在阵中的其他人如何了。一直细心观察着自家师尊的白瑾见其面色倏然凝重,自然明了他在想什么,悄无声息收起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诺诺开口道:师尊放心,阵法已破。虞之闻言,反倒有些放不下心来,因为他感到面前的爱徒好像十分不对劲,有心想问是不是三途也给他看了什么,可嘴唇刚动就又想起自己口不能言,于是便得作罢。哼,跟随掌教多年,本事不大,公主殿下脾气倒是见长不少!你说什么?怎么?想拔剑?忽然,远处走来传来几个少年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凤矜,而另一个,虞之也是印象深刻,冷嘲热讽,半分不留情面的毒舌,无疑就是鹓雏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执法长老往这边看呢。虞之的记忆力不错,听这好脾气的声音,便知是那位遭逢大变的枢阳城少城主。而虞之虽然看不见,此刻也的确是面朝他们,于是几个少年噤了声。虞之感受到了凤敛身上隐隐躁动的熟悉剑意,心知此行定是兄长派这几个少年过来,没办法,谁让他们招摇门里实在是没几个人了呢。不过让凤矜与鹓雏同行,真的不会自己先打起来?不过几个少年现在的情况,虞之叹了口气,示意白瑾先带着众人出阵。而刚从伞骨剑下夺得一线生机的三途,却在阵法消弭的那一刻看到了他生生世世深痛恶绝却又最难以放下的人。三途露出一抹恶劣又麻木的笑容,假装吃惊道:呀,怎么又是你?曼殊神情悲切,殿下!滚!老子才不是那窝囊废!三途脸上的笑容倏然扭曲,变得阴鸷暴戾又发狠。诸佛:罪者!杀阵被破,你已无路可退,束手就擒吧!呵。三途的情绪似是急剧不稳,他阴狠的看着将他围堵的诸佛,身后是踏着破阵截断他退路的招摇众人。白瑾一见此人,发丝浮动,霜色伞柄渐渐离掌。虞之感受到周围气压降低,徒弟身上真气涌动,立刻握住徒弟衣袖。白瑾下意识看向自己师尊,见其轻轻摇了摇头,他微微一怔,立刻低眉敛目,退一步固守在自己师尊面前。却见三途有恃无恐,抬手过肩,侧首指了指招摇众人,你们以为我的八煞锁生阵是布来玩的吗?哈哈,天真!话音未落,招摇众人脚下惊现吞元困生阵,极光利刃飞窜瞬间,招摇的几个少年脸上陡然见红!师尊。伞柄旋转,率先撑起防御结界的白瑾低声询问,可要现在破阵?耳边听着几个少年纵横交错的身法,剑音律动,虞之轻轻摇了摇头,悄悄拉过徒弟的手,摊开掌心在上面写道:静观其变。指尖的余温轻扫掌心,有点细微的痒,像是掠过心田的风,拨动心弦。他垂了垂眼,知晓自家师尊可能另有打算,便真的颔首静观其变。三途回首,冲着伞下联袂而立的师徒二人微微一笑,阵中之阵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将人拖死,一点一点,慢慢的,狠狠的折磨与消耗,让人在最后关头品尝濒死的绝望美妙。痴心妄想!凤矜沉着应对,手中双剑挥斩有方,劲气四洒,初展剑势绝学,将乐仙护在身边。鹓雏手中独我剑韧如毒蛇,刁钻凌厉却一反常态,怒气冲冲道:我最讨厌别人划伤我的脸!最为淡定的则是目光炯炯,临危便神采奕奕的南海一剑挑的莲子小殿下,他只管手中的剑,与袭来的刀风,心无旁骛,早已进入状态。阵外佛众有心想出手救人,又碍于恶者当前,人质受困于后,不敢轻举妄动。而三途则看着昔日师尊隐忍又痛苦的模样,眼底绽放出快意病态的光,嘴角勾起一抹顽劣邪笑,师尊,我屠了雀东山,杀了那么多人,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回得了头吗?曼殊凝视着他,虽然双目空眇,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眼角红痣却宛若血泪,仿佛十世的悲恸哀怆,都汇聚在那一点之上。渲染成背负所有的红光业障,白莲终究染尘。即便如此,他仍不思悔改,颤音道:只要你肯,我陪你。伽蓝声闻:曼殊!你已背叛佛门,如今还想堕入魔道吗?缘觉迦叶急道:师兄,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师尊!曼殊没有回头,神情极致冷静,十世修行,千年功德,曼殊别无所求,只想换他无垢之魂。你!缘觉迦叶气结,正欲上前,却被冷静下来的伽蓝声闻拦了下来。哈!精彩!而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的三途不出所料的拍了拍手,收起眼中阴郁冰冷的嘲弄,忽然对着曼殊温声软语了起来,师尊,你说的这一番话,三途很感动,你看这样如何?若你帮我杀了他们,我就随你皈依,怎样?从今往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再杀人也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