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金十四钗      更新:2023-06-18 23:53      字数:5164
  他为柳粟可以一力承担,为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殷海莉用力按压住汪司年的肩膀,阻止他去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涂诚这些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为了一个已经抛弃你的人,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真的值得吗?汪司年挣得过殷海莉,却挣不过另外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殷海莉交代他们看着他,最后给汪司年下了死命令,公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你要想解约,也先看看你的违约金赔不赔得起。尹白屋外的那棵大树下,涂诚胁下夹着头盔,滑动手机,然后看见了从汪司年的微博账号上发出来的辟谣文章。只是打一架而已,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很快,舆论的重点又一次偏了。公众们纷纷开始质疑:为什么一个性骚扰过女演员的劣迹警察还能留在人民公安的队伍之中?又岂能把社会稳定与人民安全交托给这样的人?不知哪个眼尖的狗仔扭头看见涂诚,拔高喉咙喊了一声:那边!那边好像就是汪司年‘狂追’的肌肉美男啊!涂诚足够打眼,明星里都鲜见那么挺拔英俊的,所以所有狗仔都循声看见了他。霎时间,乌泱泱一群人朝他扑了过来,跟打冲锋似的,你争我夺,边扑边喊。涂诚戴上头盔,跨上机车,在人群扑来之前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飘扬的烟尘。坊间对汪司年的解释还是认可的,偶有质疑的声音,也很快淹没在浩浩荡荡的水军之中。于是,全部压力都转移到了涂诚与汉海市局这边,天天有仇视公权的人叫嚣着,要市局一个确切答复。就连阿妈都忧心忡忡地打来电话,问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往事重演,她急得几宿没合眼睛。没事。涂诚淡然地安慰母亲,真的没事。想想也挺有意思,他再一次被抛到了风口浪尖,周遭各种声音层出不穷,好奇的、关切的、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然而不比上回柳粟还哭着跪着来求他,汪司年那边彻底没了音讯。涂诚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不比上回蒙受冤枉之后他曾陷入短暂的暴怒之中,这次他不觉得愤怒,只是感到好笑。好好一颗铁硬的心,非要为一个人化成水柔成棉,结果却被对方撕扯得鲜血淋漓,能不好笑么?沸沸扬扬的舆情终于惊动了上头,涂诚被喊进了领导的小会议室里,面对三堂会审,一言不发。这件事情张大春自认再清楚不过,急了:诚子,我提醒你,现在不是耍脾气逞英雄的时候。这事情要是有隐情,你要是有委屈,大可以说出来。这件事情未必不能公开对质撕破脸,然而殷海莉对涂诚的拿捏非常精准,对心怀歉意的女孩他尚能一肩扛下所有,对真心喜欢的人,又怎么舍得毁了他的前途。只是,一个伤处被连捅两刀,终究躲不过重蹈覆辙四个字。涂诚轻轻一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诮还是自嘲的笑来:无话可说。局长终于放话了:行了,你先停职吧。具体怎么处分等局里开完会,再通知你。这是一个连交警上网唱一首《忐忑》都会被辞退的年代,涂诚屡次使警队蒙羞,领导们当然有理由生气。不必麻烦了,涂诚站起身,来到局长身前,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我辞职。第三十五章 重演(二)卢启文密切关注着这场风波的走向。市局发声说涉事刑警已经主动离职,他通过公安内部得到消息,是真的。喻信龙已经潜逃了,公安那边问过他一些问题,态度很和善,只把他当作证人,毕竟没有切实证据。老天爷也奈何不了他,卢启文处处春风得意,偏偏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心里总还惦记着那个不识抬举的汪司年。所以他不要主动送上门来的楚源,倒纡尊降贵,去了尹白的住处。司年在呢。尹白给卢启文开了门,对案情一无所知的他还似见到救星到来,对卢启文说,卢总你好好劝劝他吧,再这么下去人都活不成了。卢启文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喊了声司年,就往厅里去了。那天殷海莉离开,他就结结实实地病倒了,发烧烧了三天,今天才好一些。汪司年蜷睡在沙发上,一米八的个头竟瑟缩得很小,他好像已经被彻底打击坏了,整个人干干巴巴的,不喜兴也不精神。听见有人喊自己,他茫然地回头望着对方,半晌才转溜了一下眼睛,怀疑地问了一声:文哥?眼前的人影像雾像雨又像风,这几天滴水未进,饿得眼都花了。事已至此,产生的恶劣后果是不可撤销的,汪司年没脸再见涂诚,同样也不想看见自己,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病着痛快一些。探探额头,真是烫的。卢启文像拍哄一个小孩儿那般,又在汪司年肩头轻拍了拍,笑着问他:被禁足了?汪司年摇头又点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卢启文朝汪司年递出一只手掌,唇边笑意加深一些:快起来,带你出去散散心。汪司年懒洋洋地爬起来,问他:去哪里?卢启文笑着反问:你想去哪里?汪司年又软倒下去,嘴里哼哼唧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让我烂在这儿吧,哪里也不想去。卢启文再次大笑,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汪司年似被缠得没了辙,想了想,终于松口说:要不就去深圳,好久没去你家了。汪司年迷恋卢启文那会儿,卢启文已经把事业重点从香港转向了内地,分公司开得各地都是,但大本营一直在距香港不远的深圳。汪司年在汉海时住的是卢启文名下的天玺豪园,在深圳那会儿也留宿于卢宅。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却早已没了当年的心境。跟记忆里没什么差别,还是那床那柜那桌那椅,连带着屋子里的古董都没变化。卢启文酷信风水,家宅的布局都请高人指点过,不可能轻易改动。汪司年四下看了看,从厨房走到客厅,又上二楼,卧室书房都转了一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一时又说不明白。汪司年在卢宅住了三天,每天晚上卢启文都会敲他房门,来道一声晚安。卢启文这声晚安寓意深刻,通常还伴随着热辣滚烫的眼神与饱含水分的嗓音。都是成年人,跟人回家的含义不言而喻,不怪会产生那方面的欲望。到了第三天晚上,卢启文再按捺不住,索性直接上床,不由分说地就压在了汪司年身上。汪司年人往后躲,口中连连推搪着:上一段感情伤我太深,我还没做好准备鳖在瓮中,卢启文也不心急,毕竟要他心甘情愿地归属,强取豪夺哪有意思。他强忍下灼灼欲火,冲汪司年温存一笑:只要你记得,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就好。然后附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又道一声,晚安。待人走后,汪司年长长吁了口气,他从床上爬起来,悄悄摸出自己的卧室,又来到了卢启文的书房里。上回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书房里左顾右看,到底哪里不对劲呢?窗外月光大亮,即使房间没有开灯,视物也很轻松。书房的装修风格偏中式,大体是原木色与黑白灰三色交融,黑色大理石桌上摆着几本书与一只二十多厘米长的黄铜鎏金蟾蜍镇纸。汪司年随手拿起这只蟾蜍镇纸把玩,以前就听卢启文说过这是明初的古物,蟾蜍的两只眼睛镶嵌的都是红宝石,价值不菲。放在桌上没注意,拿起来才发现,这只金灿灿的蟾蜍居然少了一只眼睛。汪司年满腹狐疑,又放下镇纸环视四周,乳色墙纸上有暗金色花纹,花纹古韵盎然,也不常见。他记得卢启文不喜欢墙纸,以前自己来的时候,书房里也没有墙纸。突然间,他豁然大悟:是墙纸!他回市局协助调查时,跟着涂诚一起看过卢启文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他跟属下们开的一个视频会议。内容全被记录了下来,从房间背景来看,他确实人在深圳豪宅的书房里,而不在汉海。但如今细细一想,视频背景里只有书桌、背景墙还有桌上的书与这只蟾蜍镇纸,蟾蜍双目血红,两颗宝石俱在。其实这些完全可以作假。卢启文特意在墙上铺了与风水相触的墙纸,不就是为了加深旁人的错误印象,用伪造地点的方式为自己营造不在场的证明么?这说明,案发当时他就在汉海,还很可能就在宋筱筱的身边或者附近。汪司年完全想起来了,宋筱筱死亡那天一直心神不宁地在看时间,她正等着见他的男友,中途从卧室里出去一回,回来心情就一下变得很好。这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既没离开过屋子,又没跟对方通过电话,到底怎么就见着了呢?接着他就想到了储物间旁那扇常年封闭的磨砂玻璃窗。喻信龙正是从这里潜入行凶的,而身为被害者的宋筱筱居然会替凶手把窗打开----汪司年灵感迸现,很有可能宋筱筱当时想看的是对面大楼的男朋友,也就是卢启文!汪司年把前后的细枝末节一合计,认为自己拿捏住了破案的关键。他很欣喜,很得意,门外突然传来保姆起夜的声音,他怕被人发现,立即背身躲藏在书桌后,掏手机给涂诚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涂诚那低醇冷冽的嗓音传了过来:怎么了?久不闻爱人声音,汪司年热血沸腾,鼻子却酸,赶紧把线索全倒出来:诚哥,我知道卢启文怎么伪造的不在场证明了!他当时不在深圳,就在汉海,就在宋筱筱公寓对面的大楼内!去正对宋筱筱家储物间的那间房间查一查,没准还有指纹或者掉在犄角旮旯里的红宝石----后脑勺突遭重击,汪司年来不及把话说完,人就倒了下去。头部剧痛不已,汪司年勉力支撑自己不晕过去,费力地仰起脖子打量来人。卢启文手里拿着一根染血的棒球棍,正冲他迷人微笑。汪司年捂着受伤的后脑勺往后挣扎挪动,满手都是粘稠滚烫的鲜血。我真的不明白,一个连自己饭碗都保不住的废物,你到底痴迷他什么?卢启文完全变了脸,他步步逼近汪司年,然后手起棒落,又重重砸向了对方的头颅。电话这头的涂诚听见了一个骇人的响声,旋即便是有人倒地的声音。我真的不明白,一个连自己饭碗都保不住的废物,你到底痴迷他什么?意识到对面发生了什么,涂诚的心猛烈跌宕,就快揪碎了。很快,电话再次被接了起来,卢启文的声音含着古怪笑意,在那头对他说:如果报警或联系你以前的领导,汪司年就死定了,你要想救他,就自己到我这儿来把人带走。汪司年从一阵催命般的头痛中睁开眼睛,看见卢启文正坐在自己床边。他的笑容依旧温柔,像春风拂杨柳般令人心怡。但汪司年觉得恶心。不知是不是头部遭受重击的缘故,胃容物一阵阵往上反流,越看卢启文这张斯文英俊的脸就越耳鸣目眩,还想呕吐。卢启文见汪司年睁了眼睛,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醒了?睡得好不好?这话柔情得近乎荒谬,汪司年差点都笑了,他头疼欲裂,乏力懒动,只能勉强动动嘴唇:为什么要杀害宋筱筱,她是真的喜欢你。卢启文笑笑:可我喜欢的是你。这话听得人更恶心了,汪司年忍不住要歇口气,平息了自己作呕的欲望才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对方一点不领情,卢启文也就收起了一副情种的姿态,他倨傲地一瞥嘴角,冷笑道:连肚子里的种是谁的都不知道,居然就敢来逼我跟她结婚?就算孩子真是我的,我也不可能让她进我的家门,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还妄想当卢太太,真是可笑。可也犯不上杀了她吧。其实我早想杀了她,她不止一次地要挟我,甚至对我下了最后通牒,倘使那晚我不露面,她就要拿着所有我贿赂官员的证据去举报我。我只能先安抚她,让她容我考虑一下。我骗她说那天我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一整天,只能抽空出来一会儿,如果晚上十二点我准时出现在她对面的窗子里,那就表示我答应要跟她结婚。难怪那晚上宋筱筱一直在看时间,汪司年不由叹气,这种刀口上舐蜜的爱情,果然最终要了她的命。想了想,汪司年琢磨过来:因为你对她家的布局很熟悉,你知道她担心遭你或那些官员的报复,已经在门口装了探头,你也知道要想看清你在不在她对面大楼内,就得打开那扇很难开启或锁上的磨砂玻璃窗。你料定她看见你后欣喜若狂,哪儿还有功夫再把窗户锁上,正好给藏在隔壁的喻信龙一个潜入行凶的机会。卢启文满是赞赏地看了汪司年一眼,为自己的完美计划加深笑容:这本来是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我本来想让喻信龙杀害宋筱筱后,再伪造出她抑郁自杀的假象,结果他没料到你也在她房里,只能直接用刀了结了那个贱女人,再匆匆忙忙逃离现场。怪不得他一直想要杀我。是,他要杀你,可我却舍不得。卢启文俯下身,跟逗猫似的捏了捏汪司年的下巴,亲昵笑道,没我拦着你早死了,连那个特警保镖都救不了你。汪司年不识抬举地撇过了脸,挣开了。要不是你刚才说起,我都没意识到这上头的宝石掉了。那天我在那间房里搬动桌椅布局,一不留神碰倒了这个镇纸,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蟾蜍的一只眼睛被磕掉了。床头柜上放着那只黄铜鎏金古董镇纸,卢启文随手抚摸把玩,颇遗憾地叹了口气,像是惋惜自己的杰作不够完美,而且墙纸留下了一点点胶痕,要真被你们在那房间里找到了那颗红宝石,麻烦就大了。原本柳粟的口供只是孤证,再加上这些证据,这人可就百口莫辩了。好了,现在怎么说?人在瓮中,事已至此,汪司年大义凛然,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你打算怎么弄死我?卢启文起了一点龌龊的心思,一只手又如勤勉的垦荒者,扯松了汪司年的衣领,开始在他洁白的脖子与胸口上游走撩拨,甚至往下探寻起未知的秘境。他笑得依旧气质温柔,也不知真假地说:你要从了我,我也不一定非要弄死你不可。别,我对人渣过敏。汪司年可能被下了药,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抽抽鼻子,嘴上逞强,人渣闻着都呛鼻子,你自己闻不到吗?一股子馊烂的泔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