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蜀七      更新:2023-06-19 05:21      字数:5020
  真是闲得慌。第91章 091百姓们日子过得简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为一日三餐忙碌, 繁衍生息, 如果能娶上个媳妇, 生两个胖娃娃, 那就再好不过了。平江的百姓大多也是如此, 但平江富裕,所以百姓们除了耕作以外, 还能在城里找到不少活干。看家护院, 或是做些体力活, 总能找到一口吃的,就是上山砍柴担下来卖, 做个运货的脚夫, 也饿不死。若有运道好的,挣下些钱财, 还能买几个下人, 家里有人伺候。但这些人都有同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虽说百姓们听话,但若是过于无知, 也容易被有心人煽动。尤其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们惶惶不可终日,就更需要寻找心灵的寄托。无数邪教孕育而生,这些邪教大肆收揽教徒, 叫教徒上供钱财粮食和自家的女儿,他们积蓄着力量,想要在乱世中分一杯羹。平江现在就有几股小势力,虽然还没成什么气候,可林渊也不准备看着他们坐大。宋濂表面上是去扫盲,实际上是去打击这些势力,正好林渊也能看看他的本事,如果宋濂干不了这些事,林渊也就只能叫他去修书了。“宋大人。”吴长青带着礼物来拜访宋濂,毕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人,吴长青不愿意得罪,同殿为官,有个表面交情也不是坏事。宋濂早听门房禀报了,此时放下书册,笑着迎上去:“吴大人,久仰久仰。”吴长青:“宋大人远道而来,可还习惯?”宋濂笑道:“自然习惯,江南之地,天上人间啊。”宋濂侧身摆手:“吴大人请坐。”吴长青正坐下去,下人端上一壶温酒,两人同坐对饮,窗外月色正浓。“常听人说,宋大人品行端正,君子端方,今日一见,可见名不虚传。”吴长青面带笑容的说着好话,他总是这样,夸起人来一副正直模样,叫人不觉得他虚伪造作。宋濂却没什么表示,只说:“宋某初来,不知平江如今的形势,倒要麻烦吴大人解惑了。”吴长青摆手道:“这又何难,怎称得上麻烦?宋大人既然问了,我自然是要答的,平江水美物丰,百姓憨厚忠直,但也不乏奸恶小人,想要利用百姓单纯之处。”宋濂亲自给吴长青倒了一杯酒。吴长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些人虽是小道,可水滴石穿,溪聚成河,若是放任自流,必定有朝一日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宋濂明白了,他目光低垂,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冲吴长青拱手道:“多谢吴大人解疑。”吴长青也拱手:“同殿为臣,自然要同仇敌忾,大人如今最恨的,就是外敌未止,身边之人便猜疑不断。”这就是提醒了。不管他们私底下有哪些小心思,在表面上也得保持融洽。给上位者添了麻烦,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吴长青离开宋濂的府邸,坐上马车,老仆捧着早准备好的醒酒茶递给他,吴长青喝下一口茶,觉得喉咙顶的慌,他跟着马车一起摇,掀开车窗的帘子抬头看天,乌云挡住了月亮,明日可能是个雨天。他嘴角带笑,悠悠地叹了口气。新人总会一个接一个来,他们这些老人总要表现的大度。下面有多少当官的想要弄死宋石昭,要不是宋石昭自己谨慎,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宋石昭如今就好像皇宫里的宠妃,皇帝的眼里只有他,只爱他,别的妃子不弄死他就上不去,都是伺候同一个人,不求平均,但求雨露均沾。不怪别人恨他。吴长青嘴角含笑。“今夜月光正好啊!”赶车的马夫抬头看天,老爷眼睛出了问题?月亮都被遮住了,哪里来的月光?----“教主!”深夜暗巷内,布衣男子焦急地站在屋外,屋内的男女声这才收势。简陋的木门被从内推开,男子大敞着胸口,露出布满红痕的胸膛,他身材高大,方脸宽额,生的大方,此时眉头紧皱,冲来人说:“有何要紧事?不能明日来寻本教主?这大半夜的,你不睡本教主还得睡。”屋内女子娇声道:“教主!”男子不耐烦道:“睡你的!”他大跨步走出去,布衣男子跟在他身后,两人去了僻静的屋子,点上蜡烛以后布衣男子才说:“教主,自那南菩萨占了平江以后,用了颇多心计,如今教内已有不少教众不若以前了。”“今日属下前去探查,十有一二,已想离教了!”布衣男子泪流满面,“教主,若我们再不动手,就怕那南菩萨蛊惑人心,如今是十有一二,就怕过些时日,十不存一。”此教名为小白莲教,跟白莲教不是一码事,只是借个名头,百姓们还以为这小白莲教也是白莲教的分支。林渊未来之前,这小白莲教已经在平江成了点气候,叫原先的衙门头疼不已。教主紧抿着唇,他成立这个小白莲教实属偶然,他原先也只是个脚夫,靠着拉货维生,他最先不过是想过点好日子,在平江当脚夫,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是地位低下,任谁都能踩他两脚,路上冲撞了贵人,唾叱打骂也是常事,一年吃不上两顿肉,那时候他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吃肉吃到饱。慢慢的,他假借白莲教的名义收拢了一群人,有了信徒,有了供奉,还有了美人。他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吃喝玩乐,左手边是美人,右手边是美酒,他并不想和当权者对抗,他很清楚,只靠着几千教众想要和数万大军对着干根本没有胜算----他就是普通百姓出身,虽然如今过得不错,但依旧畏惧强权。他想说:“我们如今就挺好的,日子过得不错,干什么要跟手握重兵的人针锋相对?知足常乐不好吗?”可他不能这么说。跟随他的人都有野心,要是他这么说了,他毫不怀疑这些人会杀了他,再扶持一个跟他们想法一致的人成为教主。他看着这个正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人,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不想与那南菩萨为敌,此人立刻就能取了他的性命。所以他只能说:“那南菩萨阴险狠毒,手段酷烈,我们何不徐徐图之?若眼下与之为敌,恐我们羽翼未丰,不过送羊入虎口啊。”布衣男子连忙说:“教主需知,那南菩萨接手平江不过月余,便是天王老子,也难在这点时日里叫百姓忠心耿耿,此时他未立足站稳,我们还有机会,若是真徐徐图之,怕是我们到时候连一击之力也无。”“别说了!”教主怒斥,“究竟我是教主还是你是?究竟我说话管用还是你说话管用?你如今竟还要来管我了?可见你是翅膀硬了,连本教主都不放在眼里,要不这教主的位子你来做?我看我是屁股坐了你的位子,叫你寝食难安了!”布衣男子连忙跪下,膝行几步至教主面前,拜服道:“教主!机不可失啊,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拼死一搏,就会成为那南菩萨的刀下鱼肉,教主!”“滚!”教主大喊道,“我叫你滚!滚出去!”布衣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还记得自己被这个男人请来时这人说的话有多么动听,他一直以为自己跟了一个心胸宽广,胸怀大志的主人,却没料到到了此时此刻,这人还胆怯的不敢动做。这就是他给自己选择的主人?“教主……三思!”布衣男子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开屋子。教主独自坐在屋内,等人走了,他那伪装的怒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是亲眼看着平江被南菩萨的铁蹄打下来的,那是他头一次看到真正的战火,朝廷的兵力毫无抵抗之力,他还记得自己听到的巨大的轰鸣声,还记得他看到的巨大的投石机,那行令禁止的军队,士兵手中锋利的长刀,那些人没有打进平江城内,但他当时就在城边的村子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害怕,他怕死,他可以躲在边角作威作福,但他从未想过要真正和权威争斗。朝廷衰弱的时候他都不敢动手,更何况现在这个南菩萨比朝廷更有力,更得人心,他只是想过点好日子,能穿华美的衣服,有下人伺候,有美人在侧,这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但身边的人总要逼迫他。他们想要荣华富贵,就推着他往前走,他也需要他们的力量巩固自己的位子。但是现在,他们要推着他去送死了。他们都想最后一搏,可教主清楚,这哪里是最后一搏,这分明是引颈自裁。但他还不能跟他们说真话。教主枯坐了一晚,天亮晨起时他看着日光。想了整整一夜,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活命,他要过好日子,他不会听那些人的话。“备车!”“公子哪里去?”“去吴府。”他听说吴长青是个好人,不管是不是,至少名声在这里,为了名声,自己去投诚,他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第92章 092小白莲教算是平江邪教之中影响力不高不低的一个, 信徒三千众,这三千信徒有男有女, 但大多数都是贫民, 连小富之家也没有, 这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教派上层的人其实收不到多少供奉, 吃吃喝喝大约是过了, 但是买兵器养兵是不可能的。养兵需要消耗庞大的财力,哪怕这养几百人, 消耗的钱粮都不是少数。毕竟愿意拿命换前程的人要看到好处才会上, 他们就算把人抓到军营里, 别人要跑,总是能找到机会跑的。最怕的还不是跑, 而是一群当兵的联合起来, 反而把他们搞的进退两难。吴长青最近春风得意,他原先只是个县官, 调到平江来就做了区长。升官发财这样的乐事, 怎么能不得意呢?他到现在,才知道被人巴结是个什么滋味。可越是被巴结,他就越是持重, 毕竟是从高邮起就跟着林渊的老人了,他比别人更知道林渊的脾气。南菩萨确实有一颗菩萨心肠,但这心肠只给百姓,可不给他们这些做官的。他还记得林渊曾经对他们说:“你们干的好, 钱和权我都能给你们,你们干的不好,砍一颗脑袋,那面还有无数颗脑袋想要冲上来,总能找到下一个合适的。”那时候他们这些当官的在底下听得胆战心惊。南菩萨不是一个好把控的,不是弱君,相反,他竟然有暴君的潜质。暴君最大的特点,就是说一不二,手段酷烈狠毒。只是这位暴君的狠毒酷烈是对着敌人,以及他们这些当官的。吴长青让下人给面前的男子倒了一杯茶,笑容满面地问:“小白莲教?”教主姓鲍,鲍十三,他当了这个教主以后才换了名字,鲍江河,吴长青看到此人第一眼的时候在心底还赞叹了一声,长得如此端正的人十分少见。方脸宽额,大眼浓眉,看着一身正气,怪不得能招揽到信徒,要是那贼眉鼠眼的,别说信徒,就是多与人说两句话都叫人怀疑他是别有居心。这时的人们相信,君子有君子的长相,小人有小人的长相,相由心生,观脸看人。鲍江河表现的十分大方,他就算不是个大方的人,被人架在上面这么久,哪怕内里没变,外头也有几分意思了。至少在吴长青面前没有露怯。鲍江河说:“大人若能保下小人,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长青笑了:“吃茶吃茶。”两人就这么干坐着,鲍江河坐得都不安稳,屁股下头就像有针在扎。吴长青看鲍江河的样子,知道到时候,这才说:“如今头上这位大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不过来,小白莲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鲍江河呼吸一窒,他感觉到了威胁,这威胁让他不寒而栗。吴长青又说:“若有的,我兴许能保住你。”鲍江河不敢说,他怕说了,那些人就会想方设法要了他的性命。吴长青似乎也看出来他的忧虑,轻声说:“递投名状,就别留什么后路了,真留了,两边不讨好,两头不是人。”鲍江河额角的冷汗落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双手颤抖地说:“小人知道另外几家的教主和他们得力手下的身份跟住址。”吴长青:“这就对了,贤弟,当机立断,不失为智者。”“来人啊,把本官这贤弟送到宋知事的府上去,一路上可得好生伺候,不可懈怠。”吴长青打发了人送鲍江河出去,他知道林渊看重宋濂,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转手卖个好,为什么不卖呢?他又不会少二两肉。他卖了好,不管别人记几分,总归是他占便宜。鲍江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了宋濂的府邸,宋濂是个文人,文质彬彬,温文有礼,行为举止都带着书卷气,却不会叫人觉得他高高在上,鲍江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底都掉了。然后鲍江河就被关在了院子里,他知道自己估计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但他的相好也被送了进来,每日有吃有喝,不必自己干活,被人白养着,他也算是知足。----“鲍教主失踪了!”“已经有一月不见人了。”“发生了什么事?”“快去张氏茶馆!”“那小白莲教的教主在茶馆里讲生平呢!”“这可是个稀罕事,竟没人管?”“那怎么知道,许是上头的大老爷也发觉小白莲教的好处了?”百姓和教众们纷纷涌入张氏茶馆,许多人挤不进去,只能在窗口看,人挤人人挨人,过年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场面,张氏茶馆的老板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牙豁子也露了出来,今日一过,他张氏茶馆也算是闻名平江了!鲍江河也是头回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以往面对信徒的时候都不曾这么紧张过。他脑子里想起昨夜宋濂对他说的话。“鲍公子想来也不愿总在院子里,若想出去,当是要为大人分忧的。”他这就过来分忧了。鲍江河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