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蜀七      更新:2023-06-19 05:23      字数:4735
  陈柏松看着他。林渊朝他招手:“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陈柏松不想过去。脑子不想过去,但身体却动了。他坐到床边上,双手握成拳头。林渊伸手在他的脸上划了一下。他确实很久没有打量过陈柏松了,陈柏松长变了。以前的陈柏松还有少年的蓬勃朝气,现在只剩下血气和杀气,他哪怕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拔刀。他的眼睛越发深邃,脸颊也瘦了,面部线条比以前还要硬朗。林渊的手指划过陈柏松的眼睛,他的眼下已经有了纹路,法令纹也在加深。可他依旧很英俊,不是少年的青涩,不是青年的俊美。他有了如山岳般的气势,稳重又杀气腾腾。林渊轻声问他:“什么时候?”陈柏松挑了挑眉,目光锐利。林渊笑着说:“什么时候变得心思?”林渊早就发现了陈柏松的心思,陈柏松不擅于掩饰,他的目光总是炙热如火,大约宋石昭也看出来了,只是没人点明而已。可让林渊回忆陈柏松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变得,他也记不起来了。时间如水,记忆也总会慢慢模糊。陈柏松冷着脸,拳头却在微微颤抖:“打下高邮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和朱元璋都是主将,他看着朱元璋站在林渊身边,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怒火。那是他的位子。当怒火平息下来,他才发现那不是他的位子。少爷的身边,总会有跟他并驾齐驱的人,不是朱元璋,也不是他。会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知道少爷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吗?知道少爷身上有几颗痣,知道少爷小时候受过哪些伤吗?他为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嫉妒的发狂。也被自己的心思吓得肝胆俱裂。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不能被少爷发现。陈柏松一忍就忍了十多年。结果功亏一篑,最后还是被少爷发现了。陈柏松闭着眼睛,额头青筋毕现,他咬着牙说:“少爷,您随意处置吧。”林渊轻声说:“你知道我不会杀你。”陈柏松心想,是啊,自己是功臣,天下刚刚大定,少爷是不会杀了自己寒一众功臣的心的。陈柏松竟然觉得有些可笑。林渊又说:“你娘我会替你照顾。”“一定让她安享晚年,若她想要再嫁,我也会替她准备嫁妆。”陈柏松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语气却很平稳:“就全拜托少爷了。”“来,喝了这杯酒。”林渊端过酒杯,凑到陈柏松唇边。少爷这是要毒杀他吗?陈柏松睁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约是把一切都放下了,陈柏松目光阴鸷又贪婪地看着林渊。他说:“少爷,我做过许多次梦。”林渊抬眉:“是吗?梦见了什么?”陈柏松嘴唇干燥,他舔了舔唇角。“梦见我把你压在床上,你一会让我重些,一会让我轻些。”陈柏松笑起来,笑得眼角有泪:“梦里头,我想着若此时死了最好,死在人生最快活的时候,何其有幸?”第156章 156林渊终于知道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滋味了。陈柏松就像一只雄狮, 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汗水,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绝望感, 他的手臂像钢铁一样有力, 身体火热, 目光却充满了得偿夙愿的满足和有今天没明日的绝望。他以为自己会死, 这是他临死前得到的奖赏。林渊抬头看陈柏松的脸, 明明异常狰狞, 却让他觉得性感。林渊的手指陷进陈柏松的肌肉里,他能感受到陈柏松皮肤上的伤疤, 每一道, 每一寸, 就算伤好了,痕迹却还在, 一生都无法消除。陈柏松身体是热的, 心却是凉的。他无法揣摩林渊的想法,也不明白林渊为什么此时回躺在他身下。但他知道这是他一生最快活, 也最绝望的时刻。他虔诚地低下头, 俘获林渊的嘴唇。就是这张嘴,说着让人恐惧的话。他总是担心自己完不成林渊交托的任务,承担不了林渊的期望, 他逼着自己前进,不留退路,永不回头。林渊感觉有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以为是陈柏松的汗。可当他抬头看去, 却发现那是陈柏松的眼泪。林渊伸手想为陈柏松拭泪,却被陈柏松凶猛的动作重新带到另一个世界去。林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但他睡得很沉,难得能睡的这么好,他近来失眠,常无法入睡,上朝前若能睡两个时辰就已算难得,他的头枕在陈柏松的肩膀处,鼻尖是陈柏松身上的汗味,但他不觉得难闻。二两守在门外,他早在陈柏松进去时就把伺候的人全打发走了。他是仆从,不觉得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关系,他以主人的意志为意志。哪怕少爷睡得是个怪物,他也得把门守好。当下人的,有时候得知道装聋作哑,当聪明人总没什么好下场。天快破晓的时候,二两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轻声说:“陛下,今日……”林渊有些迷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说朕这些时日过于劳累,身体不适,不上朝了。”二两低头:“是。”他真想掀开床帐看看,陈柏松那个一点也不女相的男人是怎么把少爷迷住的。若是换成楚麟他倒想的明白,可陈柏松……二两打了个寒颤。可别是他想的那样,少爷不在上头,那可太亏了。林渊跟二两说完,又把头搁在陈柏松的肩膀,陈柏松昨夜累得久了,现在还没起,但睡梦中也眉头紧皱,一双大手还放在林渊的腰上,他手上的茧厚,粗糙,林渊却觉得很舒服。他其实也分辨不清自己对陈柏松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说是爱情?好像不太对。友情?也没见谁把友人往床上领的。或是有一点爱情,但其它的感情掺杂在其中,并不纯粹。但他确定自己对陈柏松是有占有欲的,这么多年他清楚的知道陈柏松没有女人。男人女人都没有,陈柏松活得像是个苦行僧。他也知道陈柏松对自己的感情。当他听见有人劝陈柏松成亲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任何感情到了极致,都是排他的,自私的。所以林渊放弃了思考,凭着本能行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他躺在陈柏松的怀里,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此刻他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地方是昨晚睡前不该给陈柏松喂那杯酒,那是陈半仙送来给他助兴的,不伤身,也不会让人失去神志,相反,还有调理身体的功能。他不知道陈柏松的身体有没有被调理,只知道自己现在屁股疼。林渊杂七杂八的想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臣,罪该万死。”林渊是被请罪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陈柏松未着寸缕地跪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握成了拳头。陈柏松的头发昨夜全被汗水打湿,现在也还没有彻底干透。林渊抿着唇,不怒自威:“要么爬上来,要么滚出去。”陈柏松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一个雕像。他不可能就这么滚出去,遛鸟吗?林渊冷笑:“动啊,傻跪着干嘛?”陈柏松想去拿衣服。林渊的脚却踩住了他的衣服。陈柏松看着林渊的脚,林渊很少下地走路,就算出门在外长途跋涉也有马车代步,他的脚趾圆润,脚背微弓,皮肤白皙细腻,没有茧。陈柏松的呼吸骤然沉重,喉结上下滚动。林渊的脚踩在陈柏松的大腿上。“以下犯上。”林渊笑道,“出去挨一刀,以后当个内侍,就在我身边伺候,嗯?”陈柏松的老鹰醒了,正探出脑袋,似乎跃跃欲试地准备出来大干一场。可陈柏松本人理智犹在,脑子尚存,他咽了口唾沫说:“臣,该死。”林渊收回脚:“是挺该死的。”陈柏松的心跳慢了几拍。林渊又说:“陈柏松,你以前胆子这么小吗?”“你昨晚胆子可比现在大得多。”陈柏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声音艰涩:“是我……冒犯……”林渊仰着头:“我准的。”陈柏松抬起头看,目光如炬地看着林渊。如果说目光有力量的话,林渊应该已经被陈柏松的目光刺穿了。林渊问他:“昨晚的事,你后悔吗?”陈柏松想也不想的摇头。林渊:“那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陈柏松听见吃这个字,老鹰都快展翅了。林渊也看见了,陈柏松满面通红地去遮。他想到了昨晚。陈柏松口干舌燥。昨晚他仿佛失去了一切理智,只知道用尽全力拥抱面前的人。林渊:“别藏了,该看的都看过了,疼不疼?”被林渊一提,陈柏松才感觉到了疼,毕竟是肉做的,用多了疼的叫他连走路都困难。林渊还嘲讽他:“八次,铁杵都该断了。”陈柏松的脸更红。军营里的时候,他手下的亲兵几乎都有相好的,夜里寂寞,有时也说跟相好的那档子事。他听着从没感觉。做那档事有什么快活的?和自己的手也没甚区别。可现在他明白了,那档事和手的区别相差太大,不可相提并论。“你今天就哪儿都别去,在这儿陪我。”林渊掀开被子。陈柏松老老实实地躺进去----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就是这梦太真,越真越让他恐惧,恐惧这如果真的是梦,梦醒了,他又该怎么办。林渊却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手还把玩着陈柏松的手:“我准备做基础建设了。”陈柏松在发呆。林渊自说自话:“现在的就业岗位还是太少了,只有推动基础建设,增加岗位,才能让百姓有活干,无所事事的人少了,社会才稳定,无所事事的人一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有。”陈柏松还在发呆。林渊叹气道:“就是推行困难,先从京城开始吧,你觉得呢?”陈柏松看着林渊拉住自己的手,只是那么看着,一动不动。林渊无奈,伸手拍了拍陈柏松的额头,陈柏松这才回神:“您说什么?”林渊叹气:“算了,现在跟你说什么也没用。”就在林渊准备起床洗漱看奏本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二两的声音:“陛下,该用早膳了。”林渊:“端进来吧。”二两一个人端进来的。早膳是两碗清粥,两根油条和几个小笼包,还有两个咸鸭蛋。林渊招呼陈柏松来和自己一起吃。陈柏松没有拒绝,小步小步的挪动着,步子稍微大点就疼。坐下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林渊忍俊不禁:“你看着倒比我还辛苦。”他屁股虽然疼,但也没疼到要小步走路的地步。陈柏松喝着粥,他至今有些恍惚,一边觉得这肯定是真实的,一边又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他纠结极了,喝粥如牛饮,一口下去把喉咙都烫了。林渊看他表情纠结,就知道他烫了喉咙,让二两去端了杯冷茶来。“你说句话。”林渊催促道。陈柏松紧抿着唇。林渊觉得自己像是在逼良为娼,叹气道:“就怕你喉咙伤了,以后说话麻烦。”陈柏松:“不妨事。”林渊听他嗓音沙哑,就知道肯定烫伤了。但喉咙里又不能擦烫伤药。林渊叹气。“说起烫伤药,我准备药商圈田,大规模试种。”林渊吃了口油条,“要是能成功,以后各地都要有药田,就是不太好炮制。”“要是能找到这方面的人才就好了。”中药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炮制,只有炮制后,中药才能长时间储存。可炮制是门手艺,就连药铺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家炮制的中药能储存多少时间。一不小心受潮发霉,药就毁了。林渊倒是想让人研发出西药,但他自己不懂,形容不了。看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不过有一样倒是能做到。就是非处方药,尤其是感冒这类大众的病,成人和小孩的药量区分开,确诊后不用抓药直接买成药。林渊告知了医署以后叫大夫们自己去研究。他有一堆朝前的观念,无奈难以实施。林渊看了眼陈柏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陈柏松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自在相处。第157章 157“村头有人在敲锣哩!”村妇激动地去推自家汉子, “你快去,快去听听。”汉子无奈:“你现在也有鞋穿, 家里不止一双鞋了, 咱一起去。”村妇摸摸后脑勺:“嘿, 我把这个忘了。”如今早不是当初一家只有一件见人的衣裳和一双鞋的时候了。村正看人来得差不多了, 才大着嗓门吼:“上面来人啦!说要修路, 修桥!还要修水车!”下面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是服役啊,没钱拿, 还不一定管饱, 死了都没地方哭。这时候村正又说:“上头说了, 一天管三顿饭!都是干的!管饱!还有月钱拿!越辛苦的月钱越多!”“修路的看修哪一截!”村正说的嘴都干了,还是自家婆娘给他端了碗水让他润润嗓子, 他才能继续说下去:“最少的一个月都有五十个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