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更新:2023-06-19 07:08      字数:4599
  “人家那是擅钻营的小钻风,咱们几个最多只能算是个被沙和尚一铲子收拾了的波奔儿霸,人家天天去上头那儿来一出程门立雪,咱们天天大排档吃烧烤,红尘滚滚走一遭,能一样吗?上次那么大的事儿,他还不是挺过来,如果这次陈老虎处理不当,恐怕,不仅这人要官复原职,还得加官进爵。”刁蛮没好气地说。“到了。”李兰舟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一群人立马噤了声。陈南淮从副驾驶下了车,看着面前这座颇为清幽的庄子。秀水庭院建在城南,距离主城区并不大远,但又与喧闹的市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就像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对着你眉目传情。秀水庄园可谓是既没有城区的喧闹,又有临近市区的便利,所以自落成以后这么多年,房价仍旧居高不下,是整个n市富人趋之若鹜的场所。陈南淮自认自己是个土老帽,从吃到审美都是牛嚼牡丹,房子能住便可,吃的亦是量大就足够满足,在他看来,秀水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小区,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安保倒是有些好。“大门这里就有四个摄像头了,”他点了点周围,望着正在和门卫交涉的钟富背影说,“这里的安保也比我们之前去过的所有小区来得多得多,就这样的情况,没理由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插翅飞了,那就是鸡屁股栓绳子,扯淡呢。”“老大!”钟富向着三人招了招手。许光跃的别墅离大门不远,入了大门,往里开五分钟就能见到别墅的影子。刁蛮趴在椅背上说:“我听小姐妹说,秀水别墅一栋起步三千万,在n市还属于有价无市,李队,你说许光跃一个穷学者有什么本事在秀水别墅买这么一栋房,更何况,我瞧着,这房子地段不是一般的好,按照你们道门的说法,叫什么?对对对,藏风纳气。”陈南淮打量着屋子也皱了皱眉:“大刁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就你这半桶水,哪本玄幻小说里瞧来的风水学,还藏风纳气,明天是不是就能戴个墨镜,去城隍庙东门支个摊,挂俩横幅,一边写‘铁口直断’,另一边写‘麻衣神相’了?”李兰舟说:“许光跃确实有点财政问题,不止是我们,别人也在查他。”他领着剩下几个人,按响了门铃,没多久,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妇人正静静地站在陈南淮跟前。陈南淮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李兰舟与资料里叫做贾泓的女人接上头。他粗略地翻了翻李兰舟递过来的资料,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许光跃的发妻,同样也是许光跃的同学。77年的时候,上头恢复了高考,原本下放改造的许光跃也就此抓住了机会,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贾泓是许光跃当时的大学同学,许光跃读书时代不显山不露水,而贾泓则是当时整个校内的明星人物。陈南淮暗暗打量了两眼,却是风韵犹存,时光添上的不过是几丝皱纹,却没有带走她的容颜。他若有所思地跟在其他人身后走进了大宅。搁几十年前,贾泓也算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当年一穷二白的许光跃能够攀附上这条大船,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贾泓身上仍是有一种端庄秀丽的气质,陈南淮思忖了一下,觉着这种气质恐怕正好与人来疯的刁蛮相反,搁现在的说法,恐怕就得说是“贤内助”。不知是有所感应,走在前面的刁大小姐扭过头狠狠地瞪了正远远坠在众人身后的陈南淮一样。“李队长,我爱人这件事,现在有什么眉目了吗?”贾夫人的声音和缓。李兰舟顿了顿说:“目前我们正在调查这件事,上头也高度重视,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一定会给贾夫人一个交代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许先生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有来往?”陈南淮打量着别墅内部,秀水的别墅分为两层,三层,而许光跃所在的这栋是则是双层建筑,他入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屋顶,记起初步的调查报告上,写了在二楼之上还有一个储放杂物的隔间,只不过,一直废止,没有利用上。从正门入内,想要绕过一道玄关,直走就能看到偌大的客厅,各有两道楼梯直达二楼。“我先生……我先生性格有点孤僻,平时都在家中做研究,家中常来的人总是在换,都是他在n大的一些学生。真要说常来往的,就是我先生的表哥。”陈南淮突然开口说:“贾夫人,冒昧地问一句,最近你们家里是不是有过装修?”贾泓也是没想到陈南淮有这么一问,微微愣神之后:“我爱人之前嫌书房地板有些翘起,就找了装修公司过来,但是他好像挑了几家都不满意,就这么搁置了。”陈南淮点了点头,示意李兰舟继续。贾泓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先生的表哥在出事前几天,曾经来我家找过我爱人,我还留了他在家吃了晚饭,他们俩关系很好,数十年下来,我们两家都互相照顾,相知莫逆。”李兰舟说:“我记得许光烈先生是n市杰出的企业家代表之一,许光跃先生能在秀水置办这么一套大房子,想必他出了大力了吧。”面前一向善和的刑警队长瞳孔微微一缩,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妇人,像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的鹰隼,锐利。作者有话要说:前面这几章是介绍章,之后随着案情深入,主角互动增加,就会有意思些啦!第5章 大变活人(四)市井,是一个再中性不过的词。从古时三教九流汇聚勾栏瓦肆,再到滋生犯罪与阴暗面的边缘地,这个词,在善与恶,混沌与明晰之间反复交替。而在流动人口奇大的街区内,商贩们扮演着自己的身份,白日为贾,夜里为行者,频繁而固定地切换着自己的脸谱。亦或是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戴着一张脸谱生活,在家庭里,是亲人的一张脸,在学校是学生,是老师,一人千面,都在饰演自己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演得惊世骇俗又波澜不生。而周游,也不无不同。不过,他天生有一种融入人群的魔力,通过些许变装,他可以从聚光灯瞩目下的表演者,摇身一变成为混迹于市井街区的寻常市民,只不过,青天白日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有几分清灰,像是一个没有宿主的影子。此时,华灯初上,他的耳里贯入的是这片街道里不住的叫卖声,结束了白日的疲态,这里分外热闹。银穿路,n市最大的红灯街区,为n市人称道,即便如此,却并不合法。n市人过于压抑,循规蹈矩的生活,慢节奏的日子,缓缓积压的生活压力,都让整个下九流人群集散的这里,变成了城市的生殖器。而数十年来的约定俗成,衣着暴露的女性站在春末的晚风里搔首弄姿,不自觉地聚集在了一处。沿街的小旅馆,成人用品店铺,与热气腾腾的大排档开了一路,其中不乏上了n市美食榜单的百年老店混迹其中。偶尔还能看到面容有点局促的男孩子站在街头,倒是不显得突兀,青涩或是沧桑的脸映着五彩斑斓的光,迷幻而不真。周游看着站在街口,犹犹豫豫的几个小年轻,不由得笑了笑。学生时代的他孤僻,但周围的人却和这些小孩儿一样,试图闯入大人的世界,以为抱着白花花的身体睡一觉,就能摔入成年人的怀抱,却跌跌撞撞踏过错过,若干年后,才当真成长。他没有说什么,径直往约定的店铺走去。银穿一大片街区相比于别的地方,反倒是更不需要注意治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作为连年治理的重点,来到银穿路的地头蛇都得夹紧尾巴做人,而小摸小偷的更会被人重点提防,大家都是千年的佛爷,你有几只手的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卖弄。只不过,也因为名声不佳,这里迟迟没有进行修缮,破旧的老房子保留着老城区的风貌,周游走在弄堂里,停下步子,旁边擦身而过的是一对搂搂抱抱的男女,借着微弱的灯光,周游看着他一瞬即过的脸。“走开,别挡着道,狗都比你懂事。”男人喷吐着酒气,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约定的铺面是一家小药馆,里头的人悬壶济世的同时横财照收,周游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个损人利己的最佳损友的,只知道往日自己出了差错,都要被这个雁过拔毛的兄弟横敲一竹竿。“医生,你能不能轻点,我这手……啊……”一个含着哭腔的男声,从不远处的小屋里传了出来。伴随着又一声惨叫,一个周游熟悉的人声徐徐说:“一分钱,一分货,你给的是治手伤的钱,我只负责把你治好,想要减轻疼痛?请给我钱。”周游推开门进去,一个穿着一身污迹斑斑的白大褂的消瘦男人正拿着镊子,一块一块把伤患手指里的碎骨钳出来。不少碎骨已经落在一旁的盆子里,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乒乓响动。在周游听来,甚至有点悦耳。“来了先坐会儿,手指粉碎性骨折,三根手指全碎了,得处理一下,是个细活儿。”密医取出一块小碎骨细细打量了起来。“路狄。”周游叫了一声,医生没有理他,只是低声说:“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这位病人,你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了吧?”被医生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黄毛男连连点头,眼瞅着的医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反倒是让人不寒而栗起来。“我托了关系,看到了许光跃的尸体,犯事儿的人手脚毛毛糙糙的不是个老手,正脸和后脑勺都敲了个烂,不知道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不过……有点古怪。”“什么古怪。”路狄擦了擦手,从一旁的抽屉里丢过来两张照片。周游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张图,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趁着男人不说话,医师继续说:“你一去外头这么多年,电话倒是没有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外头的那些医生的手艺怎么样?”“那当然没你妙手回春来得好的,不过,人家不会做手术不打麻药。”“你那是吹火筒当望远镜,目光狭窄。人的身体有无限的可能,疼痛是人的一种感觉,是一种记忆,不打麻药是让你知道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不然你不会长记性的。”“就属你妖风大,歪理多。”周游也记不清自己和这个高他两级的学长认识了有多久,记忆里的路狄,是一个性格怪癖的男人,虽然长得颇为好看,但性格古怪而执拗,不过,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里,任何长得秀气的男生都不会被埋没。从读书的时候起,路狄就频频收到女同学的告白,从高冷的学姐到热情的小师妹,可谓是应有尽有。人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路学长将一抽屉的表白情书看都不看一眼,一股脑地扫入故纸堆里,而后找个时间打包成袋全部丢入楼下的垃圾桶内。从那时候起,路狄的性取向并不正常的说法,便不胫而走,疯也似的传遍了整座高中,而所有事情的矛头都直指向与路狄还算说得上话的周游。对于这场无妄之灾,直蔓延到了两人双双从高中毕业才罢了休。大抵是两个年轻人都逆反得很,面对谣言并不反击,反倒是两人关系愈好,像是卯足了劲,要和这个流言蜚语的世界宣战一般。不过,实际上两人关系并不怎么样,甚至有点交恶。“现在银穿路也被他们插足了,我在这里并不安全,过不久,我也要从这里搬走,换个地方继续行医。”“他们的手伸的那么长。”周游看着路狄转过身来,身上的斑斑血迹和黄色的组织液粘满了他的褂子。“你哪天要真能把他们连根拔起,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到时候,你要有个截肢,换脸,绝育的手术我统统给你打个九五折。”……秀水庭院,许光跃家中。陈南淮挠了挠鼻子,别墅的二楼一股浓重的霉变的味道,让他鼻子有点痒痒的,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在陈南淮看来,这里不像是一个人居住的地方,倒是更像停驻尸体的太平间,或是荒废已久的老屋。据贾泓说,二楼全部都做客房的用途,平日里确实没多少人来住,只是定期清扫。陈南淮抹了一把悬梯扶手,刚忙把手收了回来,只是目光却往前看去,渐渐延伸到了走廊尽头。走在最前面的是李兰舟和贾泓。大慈大悲李道长仍是一副官方笑容,伴随着老神在在的模样,上至七十老太,下到三岁孩童,恐怕都会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原本忧心忡忡的贾泓也被这股情绪感染,轻声说:“这里原本是孩子们的住处,偶尔他们回来也是住在这里,只是阿霆和阿烨都很忙,已经有快两年没有回来了,丽丽嫁了人忙着照顾孩子,也很久没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