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1      字数:5060
  出了饭馆,花邪川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跟在铢衡身后东张西望。一会儿去戳小贩摊子上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又站在买糖果子的老头前头眼巴巴望着挪不动脚。铢衡扭过头便不见妖怪,目落熙攘人群却看见花邪川正伸手去摘别人的糖葫芦。“花邪川!”铢衡挑眉,几步上前将几乎要塞到绮部嘴里的糖葫芦夺过来,然后折身对卖糖葫芦的老人说,“抱歉,他神志不清,希望您不要见怪……糖葫芦还没有被咬,您看……”老头脸上皱纹多得能勒死一排蚊子,眼睛被层层眼皮遮成一条缝。他并不恼怒,反而笑呵呵的说:“无事,这串就送给公子吧。”花邪川闻言,羞愧低下的脑袋登时抬起来,然后蹭的从铢衡手里将糖葫芦拿过去,然后伸出一小截舌头吧唧吧唧舔起来。铢衡羞愧的垂了垂脸,对老者又道了一歉:“抱歉,我实在没有银两。”老头点头,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铢衡的脑袋,旋即扛着糖葫芦架,悠悠然然融入人群。待铢衡再次望眼,哪里还见那老者的踪迹?“……”冰蓝眼睛一,头顶被拍过的地方滋生出一阵熟悉的气息,那力量温柔而包容,仿若化开的春水。“白君……”铢衡喃喃,一时失神。许是经由白君点化的凡人,身上沾染了白君的气息。白君此时应该还泡在墨君殿的温泉里,三尊之一又怎会那样轻易下界?只是这短暂的借身问候倒让铢衡心上轻松不少,白君,定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罢。花邪川将外头的糖衣舔完,咬一口里头的山楂便龇牙咧嘴酸的将糖葫芦丢掉。铢衡摇头,对他唤到:“走了,叫你跟紧我,可别走丢了。”若他记得不错,青衣玄冠是纵云道的基本标志,寓意苍天白云,在瓀石城也不知是哪一分宗,那几个道士的道袍都绣着暗纹祥云,找寻一处僻巷使用术法追寻一番未尝不可。朱红身影不紧不慢拐入逼仄巷道,周遭零零星星几家铺子,皆张着白色灯笼紧闭门户。森冷空气邪杂诡异,花邪川被湿冷诡异的气氛引得一阵头皮发麻,左右看了看再跨半步下巴就撞到铢衡的脑袋。“……”花邪川捂了捂被撞得发痛的下巴,愁眼嘀咕,“大哥,你怎么突然不走了?”“呵呵。”铢衡微微转过身,兜帽下冰蓝的眼睛幽幽望向身后,清冷矜贵的声音道,“出来吧,这里没有人,你们不用鬼鬼祟祟了。”闻言,从房屋墙角后果然跳出一个粗壮的汉子,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为首的络腮胡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神下流的在铢衡身上溜圈,一脸□□:“美人儿,你可真是懂事,知道哥几个的心思特意挑了这僻静的地方……来,给哥哥几个玩玩儿,保证让你飘飘欲仙。”铢衡抽眉,一掌将花邪川推到身后然后撸着袖子冷笑:“占便宜还占到我头上,找死!”话语甫落,血色成光,铢衡快如闪电将身子移到那壮汉身前,一拳擂向对方肥肚,那壮汉如同一头飞起的小牛,声音剧烈砸在一边的墙头。剩下的三人见对方是个练家子便互相使眼色,三人配合熟练的向铢衡袭去,可铢衡战□□号不是白来的,就算没有武器,空手撂倒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劫色,因为他遭遇太多次了!一千多年前,他便发誓,他要让那些侮辱他的人付出惨重代价!克制功体,纤细的手脚却依旧施展迅速如雷电,落下沉如玄铁。血色在半空翻转,矫健的身手与绝对的力量将三个壮汉一一打趴,空旷的巷道哀嚎不断,铢衡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脑袋上,神色冰寒:“说,道歉!”“爷爷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哼。”铢衡收腿,冷漠的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招来花邪川,“将他们的钱袋都掏出来,给你买肉。”花邪川狗腿的点头:“好的大哥!大哥威武!”四个流氓不由牙疼的任由那个疯子在身上搜刮钱财,心想今天真是倒霉,本来以为可以消魂一回,没想到遇到个狠手的,被黑吃黑。在花邪川数钱的过程中,几个流氓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没有铢衡的放行不敢大意举动。为首的瑟瑟缩缩隔得远远的问他:“那个……大侠,我们可以走了吗?您看……”铢衡望一眼正在一颗一颗数铜板的花邪川,然后环臂对那大汉说道:“这是对诸位的惩罚,希望日后勿再行这般不耻之事。铜板会留一半,若诸位觉得在下过分……”“不过分,不过分……”四人连忙摇着脑袋和拨浪鼓一样,“您全拿去也没关系,放哥几个走就好!”“呵。”铢衡点头,微微一笑,“那好,花邪川,不用数了,尽数揣好。”旋即他又向惊魂未定的四人问到,“正好,我想询问关于贵城之中几位青衣道长的宗门,不知可否相告?”这美人实在是古怪,方才还悍得要死,现在却这么客气,妥妥的要灭口的节奏。四人心中一片阴冷,只觉手脚冰凉。该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刚才鬼迷心窍被他的姿色迷惑,也没有细想大白天穿着红衫子还遮得严严实实,这不是艳鬼还是什么?四人心中大乱,不知谁先跪下来磕的头:“鬼爷爷饶命啊,我们真不是有意冒犯,您放了我们,我们回去洗心革面为你烧香祭奠……天呐,玉照官保佑,玉照官保佑……”这四个淫贼居然跪下来拜起了自己,铢衡挑眉无言,心想你们到底是拜鬼还是拜仙官?而且他哪里像鬼了?郁闷了一会儿他也懒得解释,便顺着吓唬他们:“知道就好,我平日最喜欢吃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呵呵,若再让我碰见便不会这样简单了。今日我有事,要去找那群道士算账,快些告诉我他们的住处,不然从你们开杀引他们过来。”一刻钟后,以为逃过一劫的四个人屁滚尿流逃离了阴森的巷道,铢衡问着去处,不由松气。招呼好花邪川,仙人加紧脚步去寻他们口中的流云宗。待铢衡离开后不久,漆黑的巷道中隐隐浮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一些的一双紫黑眼睛,周遭窜出无数细密触手,沿着房屋角落窜到外头的白日之下。黑紫眼睛咯咯作笑,见到那些触手伸出后不久又收了回来。连带着,拖着三个挣扎的身影。“哦呀,跑掉一个了。”黑紫眼睛垂眸,然后欣赏的看着无数触手从那三人的五窍深入,惨叫埋葬在越发膨大的肚子,触手缠绕三双手脚,然后残忍的撕扯,肿大的肚皮一瞬破开,肠肚与触手一同流出肥肚。“呵呵,看来你气的不轻啊。”黑紫眼睛拍了拍黑斗笠颤抖的肩头,唇角露出深笑,“你也讨厌这样的淫贼,还是,将想撒在我身上的气全数泄到他们身上?这样不好吧。”腥味,腐臭,冷寂。黑紫眼睛又是一个人唱戏,黑斗笠将人虐杀完毕,便收回触手,迈着冷酷的步子从尸体上踩过去。☆、道士窝道场来了一只邪物听讲,这件事勾起了流云宗诸位弟子的兴趣。得了空子大家就和看猴子一样扒在窗轩边对那只邪物指手画脚。那邪物生的黑漆漆的,墨发墨眼墨色的指甲,看见有人望他便将斜挑的凤眼捎过一丝目光勾唇邪魅一笑。就在那邪物身边,端坐的正是流云宗的二师兄。身子两侧目光交流如电,蔺云琛微微垂眸,冷淡的面容升起一丝恼色。“……有无万化,无始之始,不争之争,无名之名……”授台上的白胡子老头抑扬顿挫的讲着虚无深奥的道理,二殿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一半便失礼的打起了哈欠。这可比君明仪的大道理还要磨人,师尊也总说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仇落单手支着下巴,滴溜溜的目光又落在身边坐的溜直听得入神的蔺云琛身上。面容是寡淡无趣了一些,但好歹端正俊逸,一直面无表情真的不觉得脸僵吗?这样的凡人逗弄起来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儿。想到这里仇落不由眯起狭长的眼睛,敢将他带进来,这道士实在是有胆色。也不知上头的牛鼻子要念多久,他头都要炸了。“道长,你们说清心寡欲,清的是什么心,寡的是什么欲?”听完讲授之后,仇落趴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蔺云琛冷淡的侧脸。“凡心,私欲。”“什么是凡心,什么是私欲?”“蔽障之私心,为己之凡欲。”二殿下捂了捂脑袋,将身子直了直,然后一本正经的问:“若有人只私心便是为大义天下,有人之凡欲便是护黎明苍生,那这样的凡心私欲……”蔺云琛道:“一念圣洁,一念伪善。”“我才不信有什么圣洁,将所谓的大义凛然当做私心,本来就是虚伪了。更让人作呕的事,居然还有人严苛逼迫他人履行这样的教条,叫他舍去七情六欲,只为他人。一个连自己也不管不顾的人,对他人的真心,又有多真?”蔺云琛闻言,不由讶眉轻挑:“虽是邪物,却有道缘。”仇落掩面一笑,我就是骂你们尊贵的玉照官和墨君呢。听了这样多大道理日头已移到正中,宗内弟子们纷纷去往食堂午膳,仇落打听了一下伙食,然后黑着脸谢绝了蔺云琛的好意。叫他啃菜叶帮子,还不如饿着。蔺云琛见他不愿同去,只好嘱咐:“请回道舍抄写心经,贫道很快返回。切记,若见到大师兄,勿要多言。”“哦。”仇落点头。待蔺云琛离开,二殿下佯装回去蔺云琛的道舍,实际上赶快找个隐密之地放出绵绵,然后对白犼说道:“你偷偷去寻找脏狗被关到哪儿,找到了便通知我。记住,不要随意变回原身,喏,也不要伤人。”“呜……”绵绵眨眼,随后娇小的身躯钻进灌木丛。抄经书?虽然今夜就要动手,但白日还是装模作样一些……这些修士学的都是屁话,说那么长一段又有谁能真正做到?若真能清心寡欲那操纵城主的权力他们也该真正放开,真是嘴上一套背地一套。回到道舍,二殿下还真挑了一本最薄的经书抄起来,写个一句都是天地法人万物仁义,实在是无趣又虚伪。抄写两三行便分起心想起铢衡,老家伙以前的一千多年不会都是这样过去的吧?也难怪变成如今的模样。只是他和花邪川的事实在剪不清理还乱,他讨厌那只妖怪,脏还恶心。道经不抄了,二殿下开始写起玉照官的名字。铢衡为什么要叫铢衡呢,这名字看起来还有几分尘俗的气息。锱与铢,权与衡,这名字拆分浅浅一看就是高权尊位,实际上,他已经成为自己名字的写照了。那仇落呢。父尊为什么替他取名仇落?是要落谁的仇?思维至此,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谁推开。仇落将崭新的宣纸盖在写满玉照官名字的纸上,提着毛笔煞有其事的写下“静心如水……”脚步愈发近,仇落闻见的却不是蔺云琛的气味。最后一捺收笔,墨眸微抬,果然见到另一张冷脸。“妖邪之物,无论抄写多少遍也还是去不了秽浊。”来人语气颜面皆不善,正是蔺云琛的大师兄。“呵,云琛还夸我有道缘来者,看来他是在安慰我了。”冰冷的眼睛如同死水一样凝住墨色的眼渊。云琛。“你对他施了什么妖法。”梅皬居高临下的诘问。“呵呵。”仇落勾着唇角,笑脸卖弄的就像是一只狐狸精,他佯作叹息,“我只是一只小邪物,哪能迷惑得了道长。只不过再城里犯了事,被道长擒回来听经受罚。要说缠着,那道长还真勾起了我的兴趣。”话音甫落,却听快剑泠泠,三尺寒锋已落在仇落项上。剑刃薄而锋利,不过稍微碰触素白的脖子上便划出一条细细红线。“你大可试试。”“呵呵,道长,你也太霸道了罢?我是犯了什么错,您要杀我?还是你也对蔺道长有兴趣……那我不和你争了……”梅皬剑眉微蹙,对着眼前嗤笑明显的邪物却突然敛了取命的心思。“妄言。”“你们道士真有趣……喜欢便喜欢,讨厌就讨厌。坦白说出来就这么麻烦?”“住口。”仇落嘀咕:“搞得好像是我想和你说话似的……我明明安安心心在这儿抄书,你非要进来,拿剑横在我脖子上不说,还非要说我和蔺道长有不干净的关系,你这牛鼻子真奇怪……”梅皬蹙眉:“你到底在说什么?”“谁知道呢。”仇落微微笑了笑,心想反正不是和你说的。忽的,空气中传来第三道不一样的气息,二殿下好整以暇的支着下巴和梅皬大眼瞪小眼,旋即听见外头有人说道:“二师兄,有人闯宗。已经围起来了,有妖怪。”那一刻,梅皬的表情变得精彩好看。仇落在对方森寒的目光中缓慢得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梅皬怒袖而去。嬉笑收起,二殿下收敛神色,神情浅淡的面上满是夷冷。而在流云宗的围墙边,翻墙而入的铢衡与花邪川很不幸的被抓了现行。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对面一句“大胆妖邪,胆敢擅闯流云宗”然后边便不分黑白的提剑刺了过来。铢衡见状急急闪避,谁料对方根本没有率先针对他的意思而是冷剑轻快,迅疾刺向花邪川。绮部措手不及吓得一下子摔在地上,险险躲过致命一击,那道士却不依不饶出剑连刺,铢衡欲上前帮忙却忽感一阵强烈妖气。铺面而来的墨绿妖气震退不断赶来的道士,霸道之气肃清方圆。“花邪川……!”铢衡蹙眉,很想喊一句,我们是偷偷进来,不要搞得和来寻仇一样!花邪川清醒过来,捂着脑袋一抬眼便看见双腿之间的土地上插着一口利剑。“……”面容一转,瞎眼冰冷朝向落在身侧不远处掀倒的道士身上。花邪川将剑拔出,掂量掂量然后伸手一掷将剑贴脸插到那道士身边。“怎么回事……”花邪川疑惑的望向眼前的朱红,揉了揉被摔着的后背蹙着眉头踱到铢衡身边,“喂,只是哪儿?为什么我一睁眼就被人拿剑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