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3      字数:5096
  而在地上共用水汽的阚温寒与乌欢胤两条鱼此刻亦陷入困境,大阵被破苏家正座大家被夷为平地,阚温寒知晓浑浊的环境对鲛人不利,便欲暂时脱身寻水源安置小鲛人后再折回继续任务。奈何乌欢胤对他依赖太大,呼吸滞塞也不愿离开阚温寒,伏在阚温寒心口剧烈喘息:“温寒……不要丢下我……一刻也不行!……”“就在附近的池塘,不会有坏人,你待在那里乖乖等我。”阚温寒抚着小情人泪流满面唇瓣颤抖的容颜低声安抚,“胤儿,不会有什么,那些人已经被我们杀了,不是么?水里很安全,你睡上一觉,醒来依旧在我怀里。”“可……”乌欢胤惊恐的拽着阚温寒的衣襟,绝望溢满碧蓝的眼眶,“温寒是不是嫌弃我了?呜呜……因为我总是那么胆小还给温寒添麻烦……”“呵。小傻瓜。”阚温寒微微柔和面容,垂首亲吻乌欢胤无助的泪颜,“水已经快没有了,还哭。我们在海神庙拜了天地牵了红线,胤儿,你应该相信我。”“嗯……”乌欢胤乖乖的点头,泪水化作珍珠洒落一路,他牵出脖子上佩戴的红线拉出一颗温热的小海螺,凑到阚温寒唇前,天真的希冀,“温寒唱首歌好不好,存在海螺里,这样我就不怕了。”鱼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黑黑压压的人影,修士手中的利剑泛着符火的朱光却冷得让妖心颤。海螺离开温热的肌肤很快失了热度,冰冷的海螺贴在阚温寒唇边,他单手抱住乌欢胤,右手抽出鱼骨剑,唇角微微开启。“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鱼骨剑随着清冷哀悠的歌声穿刺肉躯无情的拉出肠肚,冷酷的鱼眸狠厉流转,可溢出唇齿的歌声又那般缱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乌欢胤托着小海螺安静的聆听爱人吟唱,哪管周遭杀伐惊悚哀嚎刺耳,浅蓝衣衫沾满鲜血,包裹尘土仇恨的朱红溅在小鲛人纯真宁静的侧脸。乌欢胤缓缓闭上眼睛,神思隐约回到初遇阚温寒的那夜。那时他被金主龟甲缚绑在床榻欺凌乳白的珍珠滚落一地,外头月色惨淡,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昏厥。无尽的折磨中窗边刮过一阵黑风,接着背上一阵滚烫。身后骤然轻松,他靠在床榻额头点着冰冷的木头无声哭泣。一阵窸窣,有人一刀抽断他的绳索,捡起地上丢着的华美衣衫蒙头将他盖了个严实。“借用一下房间,外头有仇家在追杀我。”鱼妖关上窗户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上一杯冷茶,刚喝了一口他就喷了出来。“……”鱼妖神色古怪的将茶杯放下,一回眸就见到原本伏在床沿边哭鼻子的小倌侧了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半是哭丧又不得已发笑的纠结眼神瞧着他。“茶里有合欢药,不能喝。”鱼妖神色冷淡的瞧他一眼,余光扫到地上晶晶亮的珍珠。他立刻明白过来:“你就是近日那些嫖客津津乐道的鲛人。没想到……还这般年幼。”语调殊轻,“若是我,才不会让你哭成这样,眼睛肿的像核桃,难看。”小鲛人轻而冷的哼一声,旋即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鱼妖身前,双手支住那两条温热的大腿,近距离的与他对视:“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鱼妖挑眉:“我对小毛孩没兴趣。”“哼,你,对杀人感兴趣……血腥味都要充满整个屋子了。”小鲛人缓缓站直身子,挺着小胸脯缓慢而引诱的面对鱼妖穿上宽大的纱衣,涂得嫣红的唇瓣不在意的掀起,“妈妈答应他们,只要弄哭我落了珍珠泪,便可以抵消花钱……今夜你杀了我的大主顾,你得赔我今夜的赏钱。”“哦?”鱼妖冷笑,却见那本来穿好衣衫的小鲛人又一步上前直直接接坐上自己的双腿,两双眼睛默然相凝,小鲛人环住陌生鱼妖的脖子俯首狠狠咬了一口那挺翘的鼻子。鱼妖微微蹙眉,眼眸中色彩愈发深邃。“我喜欢你的模样,像我阿爹。”“呵。”鱼妖被逗笑了。富有磁性的嗓音低低沉沉如同抽剥出万千蚕丝缚住那对冰蓝的鲛人耳,鱼妖勾起冷压的唇角,长手一勾将茶壶取来,对着壶嘴大灌三口,在小鲛人灼热的眼光下,鱼妖将空掉的茶壶扔在地上,“可我不会像你阿爹那样对你……呵呵,小东西,不是谁都能招惹的,今夜……我便让你深深领悟这个道理。”那夜之后,对小毛孩没有兴趣的鱼妖不惜屠杀整座花楼也要带走小鲛人。被欺凌得内心病态的小鲛人亦缠上了这个来路不明一身血腥的鱼妖。欢爱并不舒适,乌欢胤还太小,每接受一下都是极致的痛苦。只是因为身上的鱼妖见他咬着牙齿泪珠铺满枕边,他停下动作,敛眉温柔的问:“很疼么。”乌欢胤撅着嘴委屈的应:“你、你居然是条毒鱼……”“呵。”鱼妖忍俊不禁的垂了垂脑袋,轻道,“受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不介意。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不会痛,我身上的剧毒已经害死很多妄图靠近我的不轨之徒了。”“我也是么。”小鲛人睁着红肿的眼睛孩子气的问:“你是不是条大坏鱼,所以才被仇家满海界的追杀?”“是。”鱼妖不否认,还习以为常的点头,“成了坏鱼,生活自在多了。”“那你可以顺便做一件更坏的事吗?”小鲛人眼睛亮晶晶的。“什么?”鱼妖缓缓动身,温柔的询问,“说说看,心情好便做。”“我……我要你……嗯呜……”小鲛人浑身颤抖面色潮红,稚嫩无害的嘴脸却吐出阴险狠毒的话语,“杀、杀光花楼所有鱼……呵呵……嗯呜…………”“听起来不错。”鱼妖压低身子将小鲛人脑袋抱在心口,危险冰冷的语气漫不经心的问,“那,也包括你么?”☆、孤老“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清冷缱绻的歌声随着海螺壳震动传递到冰蓝色鲛人耳中,阚温寒终于杀出重围只是情况有些狼狈。他将小情人放进冰冷的池塘温柔痴情的用拇指擦去那白皙面皮上的血迹。指尖晕开嫣红,阚温寒用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如同过去千万日夜安抚胆小的鲛人:“躲在这里,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乌欢胤点头,捏着小海螺再瞧一眼阚温寒便依依不舍的潜进水中,阚温寒无声一笑,等水面泡泡咕噜咕噜碎掉三四个便起身施展轻功重返苏家的废墟。几息之后,水波微漾的池面又破开一阵气泡,湿漉漉的小鲛人从水里探出脑袋目送情人已然远成黑点的背影。封印还未解开,地穴之外却已是修士层层围得滴水不漏。仇落感受到了周遭涌现的大量人气,但他并不慌张。因为与他一同受困此处的可是掌管凡人亡魂归去轮回的冥主。冥霆环臂观望,瞧着仇落煞费心思的寻找月晷的阴阳之位,明明可以更快的破开封印,不过是要战吾吃点小小苦头,他实在是不解仇落为何对战吾这般爱护。上次也是,为了求他救一个仙族,便不惜尊严甘愿磕头祈求。不悦。什么事情都能引起冥主强烈的不悦。忽的,二殿下眉梢一挑喜色一丝:“找到了。”说着他咬破手指用沾血的食指拨弄月引,将之调至九月甲戌偏移稍许,正值八月初日。月宿在辰月宿在戌,本该至阴位,稍加更改阴缺阳增,但术法主人功体非凡,能弥补此缺漏,更改后的日期让仇落有些上心,或许……只是个让他多疑的巧合。八月初二是他的生辰。若不是巧合便是暗匿处的操手料到他会前来破解封印,大费周章故意留下这个信息,只为了告诉仇落----你已被我盯上。染血的月引静静停留在仇落拨弄的位置,旋即仇落请求冥主在对立方位施以阴气自己则在阴位饱提元功。阴阳错乱的月引开始在月盘之上疯狂转动,带着未干的魔血飞旋溅撒,阴阳对立而相生,犹如太极圈孜孜不倦周而复始,血花受到生力激发愈来愈多,很快整个月晷流满鲜血剔透的棺材随着月盘高速转动布满溅落的血花,现场明明暗暗,终于在一声剧烈声响中,月晷璺裂神泪石棺材应声而碎!来不及欣喜,光芒大作之中扑面而来一股阳烈之气震退四方,冥霆一把揽过仇落,本能的护犊。爆裂破碎的神泪石狠狠嵌入周遭石壁,仇落被冥霆一把压在石壁,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夹在石壁和冥主之间撞得眼冒金星,微微晃荡脑袋他差点撞上冥霆支在墙头的手臂。“别动,臭小子。”冥霆虚无的声音幽幽逸出,冥霆轻微吸一口凉气,仇落这才发现支在他耳边的根本不是冥主的手臂,而是将冥主肩胛整个贯穿染的漆黑的一块粗大石头裂块。“冥主!……”仇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此时声线是怎样惊愕诧异。冥霆艳丽的容颜有些褪色,自从成为冥主,受伤的时候只手可数,那块神泪石似乎将他整个右背捅穿泰半,呼吸都显得痛苦,扯着心肺一边撕裂着一边颤抖血肉模糊的皮肤肌肉。冥霆冷静片刻便撑住石壁狠狠发力让自己与嵌入石壁的神泪石瞬间分离,仇落瞪大眼睛看着冥霆胸前刺出的肋骨,不知为何一向不惧裂骨开肉的他喉头猛的滞塞,好像无数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冥霆……是在保护他……?为什么……“孤真是老了。”冥霆蹙着眉头施展术法为自己止血,以前被打断腿他也不会觉得痛的想要流泪,冥霆止完血顺便为仇落治一治他的耳朵。此刻他的好外孙表情十分精彩,好像在瞧着一头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怪物。姑且,瞧作是感激的表情罢。冥霆摇头。冥霆转身的那一瞬间,仇落听见了冥主年迈虚弱的深长喘息。他收敛了所有虚伪的温文儒雅一脸灰白,却也吐不出什么应该说道的谢意。棺材炸毁后的石场变得一片狼藉,周遭石壁镶嵌着或大或小的神泪石碎片,原本放置棺材的地方已然地裂坑留,黑暗之中石壁上高悬的铜铃着光刺红,剧烈摇晃声音尖锐的铜铃声声催魂。“摄魂铃。”仇落微蹙眉头,这种铃声对生死魂魄皆有震慑作用,特别是死灵。血色眼眸下意识向冥主移去,岂料铃声对冥霆毫无作用,在他听来只是令之心神烦躁,却见冥霆高扬一臂五指旋动,串联红线的摄魂铃纷纷挣脱束缚高速震动后粉碎成尘。冥主从容的姿态仿佛与生俱来,万般法器皆奈他不得。他就是那样的存在,活该孤傲自恃一辈子,百无聊赖依靠在最高处睥睨众生沉沦平庸一般。顺利而然的,仇落想到另一件事上,当初他的父尊到底是抱着怎样必死的决心去撩拨挑逗眼前这个狠厉的存在。侧面一想,他的父尊胆子大得让他钦佩。粉碎吵闹的摄魂铃之后,冥主这才稍稍缓和神色。地面炸开一个大坑,即便周围满是疮痍,但是内处的魔君却无甚大碍,仇落疾步向地坑而去,他不担心父尊,倒是那封魂瓶更让他挂念。“父尊……”魔君躺在坑里依旧面容安详,俊美的面庞落着细小的碎块。仇落跃入坑中将魔君脸上的脏东西一一拂去,随后脱下白袍子为他披上。封魂瓶还算完好,玉瞳的魂魄看起来无碍。将封魂瓶收入乾坤袋中仇落便将昏睡的老父亲横抱而起,别说,真沉。冥主一直瞧着等仇落起身望过来时他却突然翻起了白眼:“孤今日之伤,也全算在这只狐狸精头上。”“抱歉。”仇落向冥主诚恳的颔首以示礼节,“是仇落处理不当,冥主之伤仇落定会尽心治疗。”“不必。哼。”冥霆不悦的扭过脸,不让仇落瞧见他眼睛里的爱意,他总是犯这样的毛病,就像时时刻刻准备鼓胀的河豚,对越是关切的人他炸的越厉害。仇落浅浅舒眉,随即无声凝望怀里犹如婴孩沉睡的魔君。无论这张脸睁眼闭眼喜怒哀乐,他都恨不起来。“既然已找到战吾,回去时同你那师尊说清楚,再来烦孤,孤就翻旧账杀上魔界扒了战吾的狗皮。”冥霆愤怨说着自个儿往前开路,一肚子鬼火焚烧,“狐狸精,真是万年难得一见。”听着冥主一路嘀嘀咕咕骂着父尊,不知为何仇落殿下忽然有些想笑,冥暝说的不错,冥主就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什么都要斤斤计较记仇又心眼小。而他的父尊则大大咧咧一根房梁粗的神经,什么都能不在意恩怨情仇转背就忘得干干净净,他和冥主的性格格格不入,偏生又去招惹。离地面越近杀伐的声音更加清晰嘈杂,外头杀的火热,冥主轻身一跃飞出地穴,仇落紧跟其后。外头的世界已是一片新白,晨曦之下只见一抹蓝白染血挥剑厮杀,地穴周遭横七竖八躺着破碎的尸首,阚温寒一身伤痕,瞧见仇落那一瞬却忽然露出欣慰的微笑。“海鲜,身手不错。”二殿下无法用剑只好抽出魔触清理杀来的修士,照这个情况苏家几乎被满门灭口。混战之中冥霆注意到隐藏在一边的异样气息,对方手段高明功体深厚,仇落与阚温寒皆未察觉。冥主抬眼冷冷淡淡瞧着那团气息,不是很强烈的魔气却掺杂着一种诡异的邪气,与仇落身上的气味有几分相似。对方似乎发现了冥主在看他便微微点头向冥霆打招呼。“美人,你伤的不轻,需要吾帮忙么。”冥霆挑眉,冶容倨傲:“孤,不与丑物相交。”“……”太辅师抚了抚脸庞旋即闭上了嘴。双方静立两侧,共同注视阚温寒与仇落处理残余的生者。这些人是苏家最后的活口。冥霆感受到了,苏家那几个为首的修士已经魂归冥界,杀光这些人,苏家被血洗的真相将永远埋尘。而凶手……就是在场的所有人。☆、失忆血尘障目,腥风刺骨。被漾动的水面惊动的小鲛人猛然睁开眼睛,怯生生的从冰冷的池水里探出脑袋。他好像飘到了池塘中央,碧蓝眼眸微微盱眙对上一双墨朱双色的狐媚眼睛。“玉主……”望着眼前熟悉的瞳色以及般若面具,胆小的小鲛人突然就哭泣鼻子,泪珠粒粒滚落沉入水中。眼前的青年乍然失色伸手去接:“诶诶,等等,沉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