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3      字数:5241
  抱花拄剑的形象谢天机再熟悉不过,无非是姿势变了一小点,与他卧房的画像完全同一模样!抱花杀生。谢天机不敢相信亦不敢想象,只是默默将脑袋转到左侧的石柱边。果不其然,这尊石像的介绍语也很奇怪,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仙族。“仙族……”他晃了晃脑袋凑近石柱,在仙族旁边记录功绩的那行小字已经被人刮掉了。但不消其他记录他也能知晓这尊石像雕刻的是谁。仙族,仙界玉照官,战神铢衡!铢衡竟然来过这样的狼虎之地,还将自己的塑像永远留在这座象征荣誉的殿宇……他不敢想象铢衡那段日子遭遇了什么,毕竟这是连妖魔之间都不会顾惜留情的残酷地狱。石像被人动过,基座下还是普通石头雕刻的坐台。谢天机长叹一声,难怪铢衡性格如此极端,举止皆有难以克制的暴戾,他原本那样软弱的性格与身体,要经历怎样的残忍才能变成现在这般坚毅冰冷刀枪不入?“嗯?”思索之间,一滴微凉落在谢天机发心,他下意识抹了一下,一抬头便看到一副凄美画面。却见原本洁白无瑕的石像竟是血迹斑斑,两行猩红自石像的下眼睑蜿蜒而下……铢衡,在冲他微笑。作者有话要说:(〃-ー-)?我回来了☆、凶像原本宁静祥和的石像逐渐被血色侵染,缭绕如云的仙衣亦是污迹斑斑,血沿着花瓣利剑流下,美丽变作狰狞,它好像刚从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回归,无言的描述着自己历经的惨痛不堪。石像的肚子里传来一如木尸人齿轮转动的声响,谢天机警惕起来,向后退上几步。异瞳再度扫视眼前,目光落在头顶时,他看到一团灰仆仆的东西正悬在半空,不明的液体正从是从它滴落,砸在地上聚成小小一滩。没有什么气味,应该是水。瓀石材质特殊,遇水如染血。此地实在是古怪,不仅怨气丛生还腐尸遍地。其余石像还是照旧老样,唯有玉照官的石像被人调换,功绩也被消除。看来造成这般惨象的罪魁祸首与玉照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所作所为似乎在为玉照官报仇泄恨。铢衡之前向仇落说起过自己的猜想,他说那名刻意模仿他功体作恶的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师兄,怡芳官穆御寒。穆御寒虽是铢衡的师兄,但并非自小一同修炼。只是铢衡成名之后官居玉照,穆御寒是以同僚的身份成为铢衡的左右臂膀。两位仙官一见如故,时不时切磋武艺,这世上若真有一人对铢衡的武功了若指掌,非这位相识一千多年的怡芳官莫属。仇落听闻后亦颇为重视,穆御寒战死魔界,或许就是那时那名幕后黑手将他的遗体做成丧偶。但仇落只是表面迎合铢衡这样说,他心中还有一处疑惑。因为之前人牲案中,他借出大哥的那只秘密武器。旻手头也有一只仙族,之前清理战场,旻的手下在一堆乱箭中捡到一具扎得犹如刺猬的仙族尸体。仙族要求魔界归还重要官员的尸首,可惜尸体上并没有能彰显身份的东西,他身上的银白战袍亦是满目疮痍。旻命下属将尸首带回整理干净,准备送回仙界的前夜,那具尸首竟奇迹的‘复活‘过来,睁着微蓝浑浊的眼睛注视屋顶。守夜的魔仆吓坏了,赶紧通报大殿下。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有心隐瞒不报。他将这名仙族留了下来,当做侍卫留在身边。后查询仙族捐躯的仙官名单,还有不少尸骨未寻。仙族仙官大都名誉心极重,在身亡之前他们会毁坏所有与身份相关的物品,以防敌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侮辱尸首。对待烈士,谢天机向来心怀敬意。无论敌友,能为一界献出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本就该流芳百世。“嘎达嘎达嘎达……”阴静的殿宇又多出一种怪异的声响,好像谁躲在黑暗的角落用锋利的牙齿磨碎骨骼,门口的方向传来悠远的一声推动,谢天机一步躲到石像后,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触碰到石像,竟传递来类似真人皮肤的温度。“咔哒咔哒……”石像体内传出的转动声越发急促,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蓄势待发。脚步声,两个人。谢天机仔细辨别声音,那两道声音直直朝向他身前的石像。忽然其中一人发出神经质的尖细声音,从颤抖的声线都能想象出他抖成米筛的身体。“还是出去吧,那尊凶像我们斗不过它!”“闭嘴,好不容易逃进来一只活的,难道你还想吃尸体?!”“用火将他烧出来就好了……”两人的声音并不算大,可以压低生怕惊动什么怪物一般。谢天机反应过来那两人是来捉他,不过,从他们话语中亦能听出他们对某座石像的恐惧。谢天机缓慢动身,将自己完全隐匿石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仔细查看四周想要寻找一件兵器,目光忽然落到石像拄剑的那是手。剑居然是靠在手心,从后头就可以取下……谢天机心上一喜,默念:“铢衡借你的剑用一用。”刚伸手碰到剑鞘,不只是幻觉还是太过紧张,他竟听到一丝轻笑。空灵澄澈,好像玉石轻叩的声响。但出现在这个地方却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他----笑了!”“快、快逃!”“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惊悚骇人的笑声伴随那两个男人的惨叫,身后的石像咔哒咔哒转动,刺破耳膜的尖叫之中谢天机听见铁链拉动的声音,空气中满是剁碎肉体黏糊瘆人的声响,血腥飘散弥漫,混杂妖魔气息的血包裹他的鼻腔。很快,惨叫哀嚎之余回声,谢天机暗暗吁气,悄悄探出半截脑袋窥视,目光所见只有一团令人作呕的场景----那两人被石像射出的铁链横七竖八缠住贯穿,脑袋滚在地上四肢歪七八扭撕裂悬挂,他差点没吐出来,正要收眼,头顶上又是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响,一团奇怪的东西掉落下来,它脖子上拴着一根铁链,这只只有正常人半截高的东西正伸长舌头贪婪的舔舐尸体前流出的血液。“……”他们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谢天机微微思索,大概是因为自己是由一缕鬼族魂魄与死灵拼接,这具身体也早就不属于活物,他们没有感受到阳气所以不会攻击他。若再前进,不知是否有另一道出口。那只矮小的怪物开始啃噬人骨,津津有味嚼的嘎吱嘎吱响。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人生存,不仅每天看到的是腐尸,连吃的食物也是腐尸……他一定要找到铢衡,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他决定再往前走,因为后退只有直达大门的路。这样仅供观赏膜拜的殿宇多半有前后对称的出口,谢天机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消失后,他才勉强精神舒服一些。“虽然本主是坏蛋,但也怕鬼啊。”谢天机兀自嘀咕,甚至心情卑微的开始奢望,“铢衡到底在哪里,好想缩他怀里撒娇。”此时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仇落二殿下猛然一个寒战。约莫一刻钟,他终于平安走到殿宇的尽头,庆幸存活的拍了拍心口,异色阴阳目又马上聚精会神环视四周。前方是与大门前空场一样的布置,左方还有几座挂兵器用的木架,周遭很安静,偶尔还能听见寒鸦凄厉的呱呱叫声。从这里开始出现多条岔路,谢天机瞅着那几条相似的石道发难,他只好从怀里掏出枚铜板,铜板滚到哪个方向他便往哪边走。叮咚一声,铜板清脆砸落石地,然后在原地打着转不肯向前。无可奈何,他只能放弃这个愚蠢的举动,恰恰弯腰去捡,头顶一阵阴风刮过。“……”“碰!”一柄阔斧擦着他的呆毛深深劈入石墙,谢天机无知无觉的起身,瞧着轰隆隆落一地的碎石块一脸懵懂。一瞬迷茫之后,狐狸面具下的眼睛狠厉一抽,身后的袭击者如猎豹扑兔凶猛而至,谢天机飞速抽身快如闪电避开对方的斧子,他试图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对方踹倒,但是一脚下去如踢铁板。剧烈的疼痛令他双眼一红,险险避开对方的斧刃,谢天机跳到高墙之上。但刚刚凑到墙边惊险的事情发生了,立在石场中心的高塔在那一刻瞬间射出箭矢,他从未料到会有此事,避开了石斧攻击却被狠狠射了一箭。高速冲击的箭打破平衡使他跌落墙头,下方早就等待捡食物的妖魔一窝蜂扑上前来。黑压压的饿狼馋虎一个个饿的眼绿,十几双利爪向他扑来撕扯,马上就要被凌迟分食,惊恐之中谢天机听见一道低沉的呼喝。“别急,都退下!奈川交代的事还有做完。”似乎是这些妖魔的首领,那只男妖说话很有分量。安静下来的妖魔将谢天机手脚按住,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谢天机的身躯,四处游离摩挲。“做什么?要吃便吃,莫挨老子!”谢天机大怒。男妖不回应他的愤怒,只是熟练的将他扒干净,就好像自己正在扒着一只穿衣服的鸭子,被上下其手之时,一只细瘦的胳膊伸到谢天机脸边,调皮的小妖怪将他的狐狸面具取了下来。“阿爹,这是什么?可以给我吗?”“随便。”男人冷冷应。谢天机卖力挣扎,耳边满是妖魔叽里咕噜的讨论,他们好像在商量如何瓜分他的肉,以及身上已然破烂的衣裳鞋袜,有的则在说他奇异的双色眼睛。围守的这些妖魔之中,谢天机猛的发现一抹雪白。在这群衣衫褴褛瞧起来几百年没洗澡的生物里实在是太过扎眼,谢天机忘记了自己的危险立马认出自己亲手递给铢衡的斗篷,他咬咬牙冲他怒喝:“混蛋!你对铢衡做了什么!?为什么穿着他的斗篷?给我脱下来!脱下来!”对方不以为然,还挑衅的将斗篷帽子戴上。“你!”搜身之后,男妖起身,面色古怪的瞧着谢天机。接着他垂头思索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的缓缓点头。“你、你要作甚?该搜的地方你都搜过了,这破地方难道还要钱财不成?”男妖不语只是他再次蹲下身,捏着谢天机的手臂施展妖力,浅绿光芒下,谢天机手上的乾坤袋术法被迫打开。男妖瞧他一眼,然后将整只手臂伸入乾坤袋,一番摸索之后,他从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谢天机凝着那串金灿灿的镀金铜条,背后不由泌出一层冷汗。☆、要是仇落在就好了他谢天机精明算计两百年,到头来居然栽到一群茹毛饮血的妖魔手里。实在是讽刺。更可悲的是他空有术法却无力施展,这个地方简直鸟不拉屎,稍微高等的法术会被截断无法使用。要他硬拼硬无异以卵击石。因为他长得白嫩细腻肤质美妙,这群许久未尝到鲜活的妖魔正在商量如何烹制他更加美味。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和条虫子一样等着那群恶魔裁决生死,谢天机感受到了来自上天的嘲讽,他这辈子作恶多端,干的就是制造贩卖人牲妖牲以及妖人的生意。以往他视那些生灵如牲口,现今尝到这般滋味实在难受。“喂,清汤行不行!你们要喝我的洗澡水吗?!”谢天机蹭到一堵墙边,刚刚说完话,欠揍的内容毫不意外惹来一顿拳脚。“闭嘴。”一只妖怪将他提起来摇摇晃晃,破坏掉的乾坤袋滴滴嘟嘟洒落一大堆金银珠宝,眼见自己的心血滚落异地被他们毫不在意的踢来踩去,守财奴铁公鸡内心刺痛:“别晃了、我的钱……我的钱……”他失魂落魄贪财不要命的滑稽模样引得妖魔群一阵哈哈大笑。于是大家不再作弄他,商量好吃法之后便愉快的磨起砍刀。谢天机颤着眉宇心疼的瞧着一地的珠宝,他就是稀罕,没有这些东西他和仇落要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无情世间活命?靠着二殿下微薄的俸禄吗?前边磨刀正欢,身边看守他的妖怪忽然闷哼一声然后被人拖走。谢天机瞧了一眼身边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冲他们大喊:“喂,有人来抢我了!你们----”话未道尽便被拖开几丈开外。那估计是他八辈子攒下来的福气。在要被吃掉之前,另一伙妖魔半路杀出将他拖走了……死亡城中活物稀少,这些妖魔将能吃的都吃光之后便开始互相残杀。现在剩下的只有两种存在,一是不能吃的熟人至亲,二一种是吃不了的高手。他们的划分很明确,妖与妖,魔归魔,还有一些是妖魔杂种。闹哄哄脏兮兮的聚集在残破的将秋城,与蛰伏在鬼宅的凶鬼随时准备袭击路过的无辜之人没什么两样。两帮妖魔为了谢天机打了起来,下手没有一个软的,全是斧头刀子乱砍。鲜血脑浆溅了一地,趁乱谢天机赶紧找了块石头握住磨割绳索,绳子并不是很结实甚至因为时间过长有些发脆,但绑他的那只妖怪很专业,栓的又紧又实,越是挣扎绳子越紧。打斗似乎快到结尾,已有一两个妖怪向他靠近,谢天机卖力磨石用尽单身四百年的手速,即将割断绳索的那一刹那,一条长链刷的从他耳边飞过一举将妖怪抽飞后,铁链缠到他腰间。“嗯?!”身体猛然后倒,在铁链的拉动下谢天机如同赖皮不想回家的二哈被身后的力道霸道迅速的拖飞带走。谢天机眼睁睁看着一群妖怪追着他张牙舞爪舞刀弄枪,屁股却蹭的发烫冒火,他艰难的扭过脖子看看是哪位神仙要将他带走独享,视线落下却是一抹撼动魔心的朱红。铢衡的身子明明如此娇小此刻却蛮力十足,好像朝着红布喘着粗气冲刺顶撞的斗牛,粗糙的石地蹭着布料竟溅出火星,谢天机嗷嗷叫了几嗓子,然后得意洋洋的冲那些望尘莫及的妖怪吐着舌头。铢衡对周遭很熟悉,他将谢天机拖到一处假山林。确定后无追兵后,他才放下铁链停脚喘气。“没事罢。”铢衡擦着汗珠侧脸问道。“疼。”谢天机好像要死了一样深深吸一口冷气,卖弄可怜夸大伤痛的被动技能无意识开启。铢衡见他疼的歪脸斜鼻痛苦万分便动了恻隐之心。先将人松绑,然后检查谢天机的伤势。望着那双细手为他宽衣检查,谢天机心想看了他的身子四舍五入也是有了亲密的肢体接触,洞房也是亲密接触,那么……岂不是……俊美的面容忽然潮红大作,铢衡看不清他的面色心也只关注对方的伤口。肩头往下有一个碗口大的洞,恐怖无比肋骨可见。身上多处冷兵器伤痕以及淤肿。铢衡见状立马羞愧的低下脑袋:“抱歉,我没想到奈川会这样诓你,这里太危险,已不是过去的将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