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5      字数:5098
  他对铢衡的爱,不比师尊对父尊的浅。☆、他们当本殿是神仙八月初二,融鄞率兵攻打,战事持续三日,轰轰烈烈,本是一腔必成豪至,却最终身陷算计,葬身战吾刀下。枭雄志未成,身已没黄土。叛军多数投降沦为俘虏,少部分誓死效忠翊王,势要为翊王救下被绑捆至王城作为人质的王妃与少主。魔君将计就计,以人质诱得叛军残部自投罗网,将非他之魔杀得片甲不留。接着便是雷厉手段将翊王亲眷剥削爵位收缴封地尽数变为庶民发配边界,留下幼子寄存王宫抚养。不肯降服的叛军一一清点户籍,按照王令连坐九族抄斩以儆效尤。另勾结翊王造反的叛臣君明仪剥削其契魔之位,废除功体。念其两千来来居于契魔之位兢兢业业有功于魔界,故从轻发落贬为庶民,即日囚禁后宫。裁决一处,在场藩王大臣无不骇然惊目,尊魔行事雷厉风行,在魔界并没有明确的律法规定该如何处置叛贼,大多是虽历届尊魔秉性喜好决定。尊魔想要严惩,诸位无从多言,但……将叛贼同伙贬进自己的后宫,这算什么惩罚……仇落与大哥老三站立一侧,即便是背对诸臣他也能猜出他们面上滑稽的模样。反观他的父尊,一脸大义凛然好像自己做了再公正不过的审判。君明仪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寒衣萧索,笔挺的脊梁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二哥,父尊怎么还将契魔关进后宫了?后宫早就没人,这实在是太有违伦理。”云郎在一边小声嘀咕,仇落浅浅瞧他一眼,接着冷哂:“这你就不懂了,对君明仪这样的亡命之徒,将他处死实在难消父尊心头之恨,将他关入后宫无疑是要百般羞辱。再说……”仇落淡淡斜一眼一侧前站的老契魔君盛延,口中慢悠悠说道,“你真当那老头子说凭父尊处理便可以随便折腾他的儿子了?君明仪背后还有整个君家支撑,动他,无疑是与君家结下梁子。”云郎佩服长叹:“不愧是二哥,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样一来,不仅给君家卖了人情,也能更好的打压他们的气势,父尊处理的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仇落微微眯眼发笑:“是啊。”虽然父尊只是想做做样子,实际目的就是保住君明仪而已。但这般行为,能得出他这番分析的魔头应该不少,只要心机深厚便忍不住向这方面细想。毕竟,谁又能猜到,他的父尊都被君明仪祸害到这种地步还要偏袒于他?或者,父尊不舍君明仪,却还是有借机羞辱他。保他的方式是在太多,幽禁之后私放也是不错。但父尊偏要昭告整个魔界,他要君明仪进入他那空荡荡的后宫,其后意味不言而喻。这一招,足够将师尊永远被击倒在地无法翻身。四下交接议论如闷雷一阵,却无魔敢反驳。魔界就是这样,强者为尊,他们只是被知会一声,并没有反驳尊魔的权利。声势浩大的跪拜尊魔之后,这场叛乱之战终于画上句号。望着窸窣离去的诸位大魔,仇落不由心生喟叹。这世间,实在是现实的让人发笑。君盛延并没有对君明仪说什么,只是向魔君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接着吹胡子瞪眼甩袖离开。“来人,将君明仪押下去。”魔君漫不经心的吩咐着,面上做的冷冷冰冰,等人走的差不多,仇落凑到意欲离开的父尊身前,低声言语。“父尊,戏台子还是过一段时日再拆罢,孩儿瞧着有些许大臣还颇是怀疑。”“这王城甫经战乱,若哪位忧国忧民的大臣不幸被流寇杀害,本尊深感痛心。”仇落凝住父尊血红发亮的双眸,父子两不由相视莞尔。“那,仇落便无忧虑,孩儿先行告退。”“嗯。”魔君不在意地挥手,“吾看旻儿回归之后神思恍惚,你与他最为交心,好好劝劝你大哥。”说着魔君长叹一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苦了旻儿。只是斫冰与夜皎尚且年幼还需他抚养,待吾安置好你师尊,再去储君殿看看。”“是。”仇落颔首,恭敬作揖,“孩儿告退。”仇落找到大哥时是在皇陵之中,虽早该丧命的旻今日又活生生出现在诸位之前,但事态突然,坟墓还未削去。旻站在镌刻着自己与玉瞳永结同好的墓碑之前,一身缟素,目光空寒。仇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站在大哥身侧。“他……”“本殿不想听。”旻冷快地打断仇落的话头。“……”隔上一会儿旻又自嘲似的喃喃:“本殿都清楚……”“大哥……”仇落叹息,瞧着精致恢弘的坟墓,目光滑过冰冷的墓志铭,徒惹神魂萧索。他不知大哥心情如何,但从大哥的脸上,仇落瞧出了无尽的落寞以及一丝悔恨。落寞当然是留个自己,至于那是悔恨是因谁而起,仇落心中答案明了。旻做梦也不会想到,被他视作外人摈弃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君偃会为了保住他如此豁命舍身。君偃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旻的心,但此时静望这座无言坟茔,黄土下沉睡的二位夫人将永生永世住在大殿下心底。仇落没有资格也没有合适的角度去安抚大哥,劝大哥忘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与伤痛。他没有经历失去所爱的痛处,便没有理由轻易劝大哥放下。最好的方式便是默默地陪在大哥身边,将一束开的正盛的白菊摆在赑屃石碑之前。“大哥,二弟知道你心里痛苦。只是大哥莫忘了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现今斫冰与夜皎没了娘亲,正是需要大哥安慰的时候。当然,若大哥需要仇落帮持,二弟责无旁贷。”仇落这一席话说得诚恳,没有平日的故作人情。旻扫一眼那束白菊,漆黑阴郁的眸子忽然炸开一阵光亮。“他们知道失去你时,哭的很伤心。”仇落缓缓起身,身边却已无大哥踪迹。二殿下不由摇头轻笑:“大哥这样的完美之魔,又怎真的需要谁人安慰?也只有本殿,天天被骂做幼稚讨取他人关怀。呵。”说着仇落向坟墓微微鞠躬面色凝重。“多谢二位夫人。”“君偃……”仇落想要说着什么,但终究对着一处冰冷坟墓无从出口,只好自嘲地笑了笑,将迟到的安抚咽回肚子。他一直以为,大哥是恨君偃的。只是将他当做棋子。直到方才,他瞧见大哥眼中满溢的复杂----悔恨、失望、愤然交织在无尽的绝望,俨然几头凶猛异兽即将将人吞噬。却没有好像仅仅只是对君偃出乎意料的忠心感到惊讶的情愫。旻的痛楚不动声色,静默地抵抗悲哀。他悔了,悔得肠青,可故人已去永远不再。幡然醒悟得总是太晚,他没有在君偃活着的时候给予他一如玉瞳一般公平的珍惜。处理完手头要事,仇落便打算去储君殿瞧瞧大哥这一家子。父上复活,两个小家伙怕是要高兴坏了,于情于理他这个二叔都得去稳住斫冰与夜皎。大殿下的回归令储君殿上下忙忙乱乱,几十名仆子里里外外收拾祭奠时用的物什,烧了这些晦气之物。殿里喜气洋洋的,就算是眼角挂的泪花里也是喜悦的。于这些依靠旻的仆从门客以及女人而言,没有什么事比殿下平安无事更加让人欢喜。斫冰和夜皎完全抱着父上不肯撒手,小女娃瞧见亲爱的二叔到来也没有如以往一样挣开父上小鸟似的飞进仇落怀里,只是俏皮地冲仇落吐了吐舌头。“夜皎,我都说了,二叔最是厉害,他说父上没事便是不会有事。”身为二叔的忠实信徒,斫冰对二叔的能力再次感到骄傲澎湃。夜皎也连连点头,抱着父上的大腿冲仇落急切地问:“二叔叔,那偃娘亲和玉娘亲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仇落眯眼一笑,将早就编好的谎话说出来:“复活玉瞳还需像上次一般寻找合适的异人身躯,尚且需要时日。至于君偃……他或许回不来了。”“啊?”两声清脆童音中,旻周身重重一颤。接着仇落又微微叹息说道:“君偃行刺你们的父上,虽然是做戏,但却是大逆不道。你们皇祖父是不会允许他再留在储君殿。”“那……那君偃他是被皇祖父那个大坏蛋抓起来了吗?!”说着斫冰眼眶又红起来,肿成两只核桃。旻张了张口却无法吐露实话或许诓骗之言,只揽紧斫冰心疼又心酸地说:“斫冰,别哭,还有爹爹。”仇落继续圆谎:“对啊,小斫冰,还有你这当储君的爹爹。他向皇祖父求了情保住了君偃一命,不过,君偃犯下大错要遣返君家闭门思过三百年。等斫冰和夜皎成魔,便能和君偃再见面了。”“真的吗?”斫冰转过脑袋,水汪汪的眼睛里露出狐疑。“那以后偃娘亲还能回储君殿吗?父上,还能让偃娘亲回来吗?”夜皎拽着父上的衣袖,问的天真无邪。旻的脸色垮了垮,但还是硬生生挺住一双儿女无心的锥心打击,大殿下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勉强至极:“当然,这是他的家。不待在储君殿他还能去哪里……”尾音飘落绵绵好像将断未断的雨丝,夹着潮霉湿气,笼罩在晦暗的心田。仇落真怕斫冰和夜皎再追问下去,大哥恐怕真的撑持不住,只好伸手拍了拍大哥肩头以示宽慰。“好了,既然两位娘亲都还有再见之日便不要整日愁眉苦脸。斫冰皎儿,现在只有父上在身边,你们更该好好侍奉才对,别总提不开心的事。”仇落体贴的嘱咐。两个小家伙傻透了,真的信了仇落二叔的鬼话,连忙点头围着父上又是一通撒娇。☆、他要和本殿之外的男人成亲虽然君明仪与融鄞勾结造反,之官位被罢权贵不再,但契魔这道肥水还是没能流向外人田。契魔之位尚由老契魔担任,待举界选拔之后再行决定下一任契魔人选。但十有八九会是花落君家。君知书这一趟反水反的实在快准狠,让仇落不得不联系到师伯与师尊早就沆瀣一气就是要算计融鄞。这却不是他仇落该担忧的事,经历此番,他算是看透了,他的父尊,才是真正能玩弄魔心之魔,连君明仪也无从逃脱。融鄞的三个孩子,一男两女,现在翊王家族已然覆灭,三个孩子尚且年幼。这王宫能带孩子的瞧来瞧去也只有大哥一家。仇落明白父尊此番作为的用意,一是做出体恤手足之情,为融鄞留下后嗣;二是将仇家的后嗣放在身边洗脑驯化,彻底磨灭这段仇恨。若是他处在父尊的位置,断然不会顾惜什么颜面……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回到仁明殿时已是晌午,高大的殿门半开着,隔着老远,仇落便听到一直冷清的高墙后竟传来阵阵忙碌的声音。“诶,小心些……那是殿下亲手种的梅花别伤着了……”“酒别摆了,殿下不能喝酒……”“……再过来些……对,嗯,很好,这花盆好生擦擦……”仇落站在殿门前,被院落中来去忙碌的身影惊得呆住。缓和片刻,朱色的目光穿过枯败的梅花林,轻微颤抖的落在一抹浅紫之上。“……掖吟玉……”仇落呢喃,俊逸的面容上升起复杂的神色。这只异人,又回来了。穿过梅树林子的脚步依旧从容不迫,但是轻颤的眼睫却掩藏不了二殿下内心的欢悦。他是有些开心的,虽然不至于喜出望外,他素来厌恶有人吵闹了仁明殿的清净,但这次不同。掖吟玉正在指挥从容家借来的仆从收拾整理乱成杂草堆的仁明殿。在这污浊不堪的世间,已难能寻得吟玉这般单纯忠心的下属。“殿下!”瞧见仇落归来,掖吟玉不由眉开眼笑,赶紧欠身作揖。他大抵是从不怀疑仇落的疯癫是假,只是觉得殿下清醒过来实在令人欣悦。仇落的笑意很淡,几乎没有欣慰的意思。虽然吟玉的不离不弃让他有些许动容,但有这只病奴对比,他便对铢衡与自己不断拉远的距离感到寒心。衡儿……魔界大事已了,是时候将这段私情画上句号。相处玉照殿那段日子,大抵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虽然心智蒙昧却有铢衡相濡以沫,正因为他失去神志,铢衡才肯撬开心墙吐露苦水。玉照官的心意,仇落殿下心知肚明,相随乐意。铢衡,一定会等他。仇落暗暗心肯,长睫垂敛。掖吟玉见殿下面色不好便想着伺候殿下沐浴午膳。二殿下率领紫羽军击败叛军的事在王城传的沸沸扬扬,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往魔界各藩,但居于首功的殿下并未得到什么丰厚奖赏,因为之前放回玉照官还屠戮魔兵的事乃是大过,此番大功,全做抵消。“殿下,吟玉伺候您沐浴罢,身上……全是伤口。”说着掖吟玉将手指伸到仇落肩头砍伤上方,疼意划过清秀的面庞。仇落宽慰的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无事,本殿----”“殿下……因为吟玉是男子,所以不能贴身伺候么?”掖吟玉大胆地打断了仇落的推辞,碧绿的眼神闪烁倔强的神色,“还是因为王妃……所以殿下……”气氛有些尴尬,仇落微微别头,将目光落在一桠枯萎的桃枝上,略微干燥的唇瓣却一张一合对掖吟玉解释:“不是。本殿自己就好。”“……可小奴是殿下的奴仆,主子一身伤痕,身为奴仆却只是袖手旁观,殿下到底是为什么不肯让吟玉服侍您呢?”说道这里掖吟玉眼花转悠起来,偷偷抹一把泪水,“因为吟玉不是女子,让殿下觉得奇怪是吗?”听见掖吟玉啜泣,仇落心中忽的抽痛。掖吟玉说得不错,身为主子,让奴仆伺候是在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可他与掖吟玉之间却反其道而行,总是掖吟玉摆好自己的奴仆身份,他却不大乐意让人伺候。仇落也不大清楚,不被当成仆子,为何不偷笑反而伤心。秋风拂过,卷动一地枯叶。耳边摩挲不断,仇落似被惊醒,朱眸忽的睁大,接着缓缓弯做皓月。“吟玉,并非本殿厌恶你,只是,向来都是本殿伺候铢衡惯了,从没有谁……想要悉心的照料本殿。本殿……也从未将你当做奴仆。”“殿下……”吟玉收敛悲色,就算仇落这样坦陈安慰也无法让他释怀,因为仇落面上的寂寥实在是明显,清晰得让他五脏跟着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