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罗再说      更新:2023-06-19 13:14      字数:4660
  唐寒的眼神十分温柔。“见星,不管今天你能不能听得进去,老师都想说一句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也没有放弃过自己。”路见星是个棘手的孩子,各方面。从入校第一天,她就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工作是个非常需要耐心以及信心的工作,出发点总是在于为了学生好,凡事也都有第一次。为了教路见星,唐寒查阅无数资料,看过无数纪录片,也在周末去关爱中心待过,只希望能尽职尽责。其实不止是她,市二所有的老师,乃至普通学校的老师,都非常尊重自己的职业,也会为此努力。“许多方案我们还需要探讨……你先回教室上课吧。”唐寒给路见星递了一块巧克力,笑道:“不过,一切的意愿在于你和夜行。你们能健康快乐地在市二度过高中生活,这是我们的基本愿望。”“拆组”这两个字几乎困扰了路见星大半天。剩下的时间,他全耗在了在笔记本上画小蛇的行为中。李定西明天才回寝室住,盛夜行也乐得轻松,毕竟路见星不爱讲话,回寝室能有个更加安静的环境。各自在书桌旁玩儿到十一点熄灯,盛夜行才察觉出路见星今天不对劲。从六点多放学到现在,除了吃饭时说了一句“要葱”,别的什么都没讲。洗过澡,盛夜行端了根板凳坐到他身边,看路见星用湿纸巾去擦眼下的痣,沉声说道:“今天一天都不开心,所以不想讲话?”路见星这次并没有采取沉默抵抗,反倒点了头。“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说吗?”“……”“我今天也很不开心,”盛夜行喝了纯净水,“因为我看到你点了蓝色的痣。”“……”“你还是不愿意讲。”路见星听到“不愿意”三个字,总算有了点反应。可他并不看盛夜行,眼睛瞧瞧左边再瞧瞧右边,最后垂眸,研究自己的膝盖。“算了,不早了。”盛夜行疲惫不已,“睡吧。”“睡。”路见星说完,回头去接盛夜行递过来的被褥,准备往床上甩,不然两个人盖同一床会感冒的。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床尾坐着,原本掀起来的床帘也掉下来遮好了整张床,他一回头,脸贴上床帘,把布料顶起一小块。盛夜行也正在想刚刚拉开得好好儿的床帘怎么就又关上了,抬头就感觉床帘快贴到自己脸上了。他能明显看出来,床帘布料是被路见星的脸顶起来的。小自闭隔着床帘看什么?“别动。”盛夜行再一次说。他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往前倾了倾身体,嘴唇着魔般地往布料上亲了一下。亲的是床帘布料另一边对方嘴唇的位置。感觉非常不真切。但他确实就是这么做了。两个人在一瞬间都停下了动作。布料不算厚,他能察觉路见星悄悄呼了一口气----温热,又粗重。很软。路见星的手也在抖,他突然就使不上劲儿了。五分钟后,路见星搂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等盛夜行过来抱。他自己主动关掉夜灯,小声说:“刚刚,是我在那边。”他盯着黑暗,也不知道对谁说这句话。盛夜行没回答,只是把被子弄好后安静地躺下来,路见星已经入睡了。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身体贴这么近,心却隔那么远,盛夜行还是决定尝试着去理解路见星。他真的不是什么都能说的。虽然今天很不愉快,但盛夜行还是想在心里对路见星说一句。我知道。我知道那边,是你。拆组的事情让路见星心心念念,一晚上都没太睡好。他的专注力全在“要分开”上面,还没有考虑到盛夜行会怎么想,盛夜行愿不愿意,只自己生闷气。倒也不是生气,更多的是无力。明知不应该再互相影响,可真的双方都有不小的进步。就算盛夜行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他也想说他不害怕。早上晨起,路见星提前半小时就醒了。他轻轻挣脱开盛夜行的怀抱,爬梯子下床,在洗漱完毕后把手机视频打开,看盛夜行给自己录的视频。系鞋带的教学视频。路见星起床的动静很小,但盛夜行还是醒了,大概只晚了几分钟。他薅一把凌乱的头发,稍微撑起身子,把下巴搭在床栏边儿往下望。寝室地上摆了几排鞋,李定西的、自己的,还有路见星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依稀能看清楚路见星蹲在地上满头大汗地干什么。路见星把全寝室的鞋都给系了。盛夜行先是愣了几秒,决定不打扰他,躺回床上开始憋笑。路冰皮儿,真行。第41章 初吻自从唐寒提出要自愿拆组,路见星总感觉自己上课的劲儿都更足了,怕哪里没做好就会又被叫去办公室谈谈心。期末将至,各科目的复习也进入冲刺阶段,他们唯一能够放松的项目则是上一些锻炼课。盛夜行早晨去路上骑过摩托车,回来时还在肩膀上挂着透明雨衣,半遮面的户外面罩没取,就这么从后门开进了市二的停车场里。停车场有标号,盛夜行顺着选了个路见星生日月的数字,把车开过去停了。虽然幼稚,但很满足。盛夜行一路拎着篮球袋,挎个书包回教室,第一节课已经下了。“服了,”他低头取下牛皮骑行手套,将防摔护具也取下来放进书包里和作业本混在一块儿,边整理边骂:“我他妈就不该买这么多装备……”“要我玩呢,就是人菜瘾大,”李定西摇头晃脑,“要你玩呢,就是实至名归。”盛夜行瞥他一眼,“少贫。”李定西随手将今日锻炼课的调查问卷摊平在课桌上,蹬腿儿开始翘凳子,抬下巴道:“哎哟,防盗锁呢?”“没上。”盛夜行边说边去提凳子。“靠,你那机车那么好,不怕被偷啊。”“怕,但这玩意儿大早上差点没摔死我。我想了想还是命更重要,”盛夜行最近开始知道惜命了,“偷了就偷了吧,我当它没来过。”李定西先是盯着他摇头叹气,说一句“男人”又说一句“太无情了”,最后抛出“伴君如伴虎”这种荒唐话,直接被盛夜行差点一巴掌拍后脖颈上去。“闭麦,”盛夜行捏他,“调静音。”“操……我一多动症你喊我少讲话,有没有人权啦。”林听看了一眼闷不吭声的盛夜行,从兜里掏出两个未拆封的耳塞。盛夜行懒得跟他贫,低头研究今天的锻炼项目。调查卷上无非是问一些心理问题,再讲述了一下活动要求。平时盛夜行是没什么兴趣仔细看的,毕竟跟着组织走就行了,可今天他看一眼同桌快昏昏欲睡的路见星,突然有想主动阅读流程的冲动。他嫌冷,半脸面罩还没摘,只露了双眼睛。顾群山发作业本路过,看盛夜行正侧过头去和路见星讲话,头微微仰起来,面罩都被勒出些许轮廓。顾群山遭受了视觉冲击,立刻凑过去“拍个马屁”道:“老大,你这侧面轮廓长得,这下颚线长得……已经不可以用硬朗来形容了,我想想,应该是,刀削的似的。”“嗯,”盛夜行点头,“中午吃刀削面吧。”顾群山一砸作业本,“成!”他正准备走,又看到盛夜行眉眼含笑的,看样子特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今天的训练项目以前都做过,不至于这么开心吧?“老大,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不对劲啊。”顾群山边说边下定论,“你看看你,笑得。笑得能开朵花儿了。你自己是没感觉,我们周围人看得可清楚。”盛夜行脱校服外套的动作停了几秒。“别愣了,走。”顾群山拍他,“还有五分钟上课了,现在得组织班上同学一起去训练室。”盛夜行没说话,站起来拿校服。他忘记取面罩,路见星盯他看了好久,隐约发出一点儿声音,像是在说某个字。“嗯?什么?”盛夜行不热了,又把校服穿上。路见星睁大眼睛认真打量他,半晌才憋出一个字:“酷。”声音还很大。班上不少人都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盛夜行紧张,紧张得都不想取面罩。这面罩取它干什么,路冰皮儿说“酷”,他就巴不得这面罩能长在自己脸上。班长领着全班一起去了训练室。训练室的器材多种多样,地垫海绵踩上去也十分柔软。第一个项目是搭档要裹在同一床被褥里朝同一个方向打滚,动作要求一致,不然谁滚得慢了、用力了,就难以一起朝侧面挪动。“左边二十下,右边二十下……”盛夜行把面罩扒拉下来,攥着清单看,“在翻滚过程中,将墙这头的小教具搬运到另一头……”说实话,以前的这些锻炼他都选择蒙混过关,今天还是第一次想要认真去完成。“我说清楚了吗?”盛夜行念书完毕,低声往路见星耳畔讲话,吐息发热,刺得路见星一缩脖子,没看人,只是答了句“嗯”。“我们在被子里,其他人都看不到……你把手给我牵着,我们一起朝另一边翻滚。”盛夜行说完,也不顾路见星同意不同意了,悄悄从被子里去握路见星的手。十指交握的那一瞬,他们听见老师说“这组快一点”,听见同学说“老师我滚不动了”,听见哥们儿说“我操了啊路哥和老大那一组也太慢了”等等的话----偷偷牵手,变成了暧昧而隐秘的小快乐。翻滚耗体力,两个人也不怎么交流,一用上劲、找准契合点了,运动起来完全符合要求。被褥里又暖和又有安全感,路见星滚得高兴,滚了几圈终于支撑不住躺下了,朝盛夜行突然说:“卷心菜。”盛夜行现在已经被练得能自动翻译他的话,笑了,“他们像卷心菜是吧?我也觉得。可大家的头一直有露在外面呼吸,我觉得更像生鱼片卷。”路见星:“卷饼。”盛夜行:“易拉罐。”路见星继续想:“蟹肉棒。”“对,还有蟹肉棒。”盛夜行怀疑他早上没吃饱。“呼吸,”路见星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将其吐出来,“呼吸……”“对。”“啵。”路见星将上下唇轻轻分开,发出一种轻微的拟声,“啵!”这也太难猜了。“啵是什么意思……”盛夜行想来想去,“鱼在吐泡泡?”刚刚自己提了生鱼片。路见星一听他这么说就没再继续“啵”了,反倒是从地上躺着翻滚回来,表示再来几圈。这种配合运动的机会实在少见,而身下的海绵软垫、身上的羊绒薄毯,都让他感觉到舒适。还有,原来和别人在封闭空间里碰撞的感觉也如此的好。第二个项目是“你画我猜”,属于以前初中年级的锻炼手段,要求一般比较复杂。可是高二这节课对于写字内容就并无太大要求,老师说是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可以给搭档说一些新年相关的祝福。祝福不祝福的,盛夜行听不进去,他逮着了机会揪路见星的手,让人摊开掌心。手心全是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有那么热?“我先写字,你来猜猜看是什么字。”盛夜行想了想老师的话,重复道:“你去摸任何东西的触摸感很重要,同样的,在接受触摸时,你的感觉也很有意义。”盛夜行说完,花了几分钟慢慢写字。三字很少,却是肺腑之言。路见星先是眉头一皱,随后才将手心上的汉字想清楚。“你会,”路见星吃力地念,“好。”“不,”盛夜行点点他的手掌心,“是你会好。”在对方的注视下,路见星突然开口道:“你也会。”盛夜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再用手指在路见星手掌心写了个字。“我----”路见星拖长尾音念着,“会----”盛夜行点头表示正确,鼓励似的将写字的速度加快了点。“陪----”张张嘴,路见星花了几秒钟去反应下一个字,“你----”我会陪你。这四个字像某个开关,摁开了“拆组”这两个字在路见星脑海中的按键,莫名的情绪又倾倒而出。路见星努力平缓呼吸,控制住想左晃右晃的肩膀----为了让自己在一群同龄人里看起来不那么怪异。轮到路见星拿指头写字,他非常谨慎地考虑一会儿,伸手画了个“门”。他正想再画两个小人在门里面,又感觉有更重要的回应尚未做出,有些焦急地看向盛夜行的掌心。“我来抹掉它们,”盛夜行合掌拍了拍,“现在可以重新写了。”“写!”路见星把食指伸出来,“写。”“嗯,想写什么,我来猜。”路见星的指腹发凉,划在掌心上的感觉十分舒服。盛夜行一边享受,一边将指尖移动的轨迹牢记于心,记完却发现路见星不动了,他只写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