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罗再说      更新:2023-06-19 13:16      字数:4835
  盛夜行为了路见星,也开始把摩托车换成电瓶车,用于捆腰固定的校服渐渐被路见星听话的双臂所代替,车手把上会很不酷地挂一点儿好吃的好喝的----心上人的嘀咕替换了令盛夜行曾追求的风声。他在小小世界之中为他神魂颠倒。四月初,市二门口的小商贩被综合治理清管过了。校门外的路宽阔笔直,通往另外一个世界。学校给特殊班级新订购的感觉统合训练教具起了新作用,不少孩子渐渐开始接受“训练”的存在,并且主动想要为之努力。唐寒说,高一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适应得很不错。唐寒还说,对这一方面训练的最佳时期是七岁以前,人在这段年龄中的学习是最快的。或许是感同身受,盛夜行常带路见星去高一看看。高一那位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常出现一些零食饮料,基本都是高三七班的学生放了再走的。爱是相互的。他们感谢一切给予过他们帮助的人。四月底,伴随三次鼓掌声,路见星终于在班级里做到了不最后一个交卷。因此,盛夜行请班上同学吃了顿烤肉,买单买了四位数,还和路见星开玩笑,说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天天吃面条。路见星一听吃面条还挺兴奋,一到放学就往面馆坐。这一吃就吃到月底,盛夜行差点吃吐了。五月初,李定西在微信群发起群通话,说他已经又转了个病区,月亮灯每晚都亮,说他给病友说他有个自闭症的兄弟谈恋爱,结果人家不信。五月底,天气渐热。恍惚间,他们又回到去年夏天。在市二教学楼走廊上陪盛夜行喝汽水的人变成路见星,只是一个讲话,一个搭腔,再一起仰头看云朵漂浮于蓝天。路见星一会儿说这朵像头熊,一会儿说这朵像匹马。盛夜行看得晕乎,扭头,看一颗汗珠自路见星的下巴滑至颈项之间。宿舍的温度升高,空调也起不了降温的作用。市二宿舍在寒假那一周翻新过,专门有清洁阿姨来打扫。以前三个人一起洗漱的洗手台干净不少,镜子悬挂于瓷砖之上,裂痕消失,床间有兰花清香。回了宿舍,路见星把从明叔那儿单独领来的手推独轮车放到门背后。其实这东西高三开始就都没怎么用了,学校说得专心复习,但是路见星和别人不一样,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刚才在楼下转了好几圈,独轮车险些砸到自己的脚。路见星叹气,捋开短袖去冲澡。睫毛上有汗。他的腹肌比去年来的时候更加结实,他脱衣服的动作也更加利索。盛夜行看他腰身,看他形状天赋异禀的屁股,闭眼就是路见星的校裤褪至腿腕的画面。洗完澡,宿舍空气的兰花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盛夜行身上的香水味。盛夜行问:“还记得你把我的香水拿开水泡了吗?”“是我送你的。”路见星反驳。“那你还记得你把一整个寝室的鞋带都系起来了么?”盛夜行低声喘着,空气绵密,欲望在路见星的胸腔内涨潮。路见星点头,又摇头,“是你录视频让我学……”“那下次,”指尖越过拆下来的鞋带,盛夜行从身后抓住路见星的手腕,坏笑,“我给你录点儿别的?”“不说了,”路见星仰头,把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不说了。”盛夜行拿鞋带绑了他的手腕。他们靠在床梯边。他们从床头亲到床尾,再撞上床栏。因为疼痛,他们又滚在一起。路见星抱他的头,抬高双臂,用无法分开的手腕曲起,双臂中央形成一个圆圈。他将对方拽入不休的亲吻。市二修了处音乐室,专供高一高二年级对音乐感兴趣的学生使用,每周二下午四点,那里会准时响起吉他声。路见星一到那个时间就要上厕所,绕路从音乐室门口过,不停下脚步,却也竖起耳朵。每每亲吻时,他耳畔像又响起吉他声。声响拨动神经,拨动心绪,最后拨动他脊背、腰间、臀上隐秘的曲线。盛夜行说:“以后每年都可以这样。”胳膊如藤蔓缠绕上他的树。路见星从鼻腔轻哼出声:“嗯……?”“我可以进去,”盛夜行的汗滴落了,绽开在路见星起伏的锁骨上,“你可以出来。”一切归于寂静,盛夜行熟练地扯床头备好的纸张,捋开被褥钻进去,把不该有的黏腻擦干净。也许是太累,收拾完床铺后,路见星已经蜷缩在床尾睡着。他紧闭双眼,半边脸被夜灯映照出轮廓。呼。周围的空气又变得闷热无比。盛夜行扯了扯松散的裤腰,拿纸巾擦汗。他回味起刚才正面相对时,他鲁莽,路见星就软绵;他喘息,路见星就湿热,直到眼角出泪,视线模糊----床帘挂的夜灯又被欲望撞碎。一年以来,路见星流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盛夜行突然明白。好多看似孤独的人,其实连眼泪都没流过。第88章 高考高考前的那一晚,一切如往日平常。每一年的六月六号都如此。盛夜行想起以前自己高一高二的时候,还觉得高考离自己非常远,并且不屑于参与这一场考试。往年六号,他们一群半大的男孩儿在夜里飞街、喝酒、淋雨,把干燥的身躯打湿,沉醉入夏天的晚上。这是他的青少年发春期。从车棚里取回落灰的猎路者机车,盛夜行发现机车都旧了。高考完再换一个吧。盛夜行这么想着,有些不舍。他用抹布擦干净座椅。风吹着,他们在校外三环路的辅道上飞驰而过。视频开着,微信电话的通知声响了一路。电话第七次因为无人接通而挂断,盛夜行庆幸自己没有在车后座安一个大音响,音响下连彩色跑马灯,彩条飘带迎风乱舞。拿洋酒洗车的事他做不出了,盛夜行怀疑当年自己的脑门被射中高压水枪。一轰油门,整个城市的公路将是他的主场。找了晚餐店,盛夜行领他们在靠路边,规规矩矩把车停好。手机还在裤兜内震动,顾群山摸了根棒棒糖含上:“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儿。”盛夜行按下接听键,手机屏幕黏上掌心的汗。“明天高考了,你们不得喝个夜啤酒庆祝一下?”李定西在微信群中如是说。“虽然市二很好,但我明年不想回了。对了,市二还不收复读生。”队友说。“高考加油啊各位!”另一位队友说。“八号晚上给我留个卡座吧。”盛夜行说。吃完夜宵,盛夜行在回去的路上问路见星:“要参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了,什么感觉?”“嗯?”迟疑一秒,路见星第一次那么快做出回答:“快乐!”盛夜行以为他会说“紧张”之类的词,“……”天天傻乐!不过也好。“对,你没说错,”点头表示赞同,盛夜行抬手,单臂搂住路见星,朗声道:“考完了之后,我们将拥有夏天、西瓜、汽水,还有冻在冰柜里永远不化的冰块。”“冰块。”抬眼,夏风如羽毛点过路见星的眼睫间。收好手机,盛夜行赶在九点之前,早早地把路见星送回了出租屋。“明天七点我来接你。”盛夜行取下头盔,“我给你带早餐。”说完,盛夜行跨上摩托,发动机的声音比校门口烤肉店做宣传的音响声还大。“有点儿吵。”盛夜行观察路见星的反应,抱歉笑笑。路见星抿唇,“拜拜。”“……”盛夜行讶异于这种道别方式的轻松,还不太习惯他这么说。他戴好头盔,故意从透明罩间眨眼电路见星,“走了。”路见星点头,站在黑夜里目送他潇洒离去。一年中,六月的存在往往不同寻常。这意味着半年过了,下半年迎来崭新。会发生什么?他第一次如此期待新生活。在考前这一夜,路见星在黑暗中睁眼,挥舞手臂,不知道在抓什么。他将被褥裹紧全身,尽量地不去让背脊触碰冰冷墙壁。折腾到十一二点,困意姗姗来迟,疲惫抚摸他的眼睛。高考这天,天大地大考生最大。盛夜行平时要花半小时才买得到的花卷店,今天五分钟就买到了,老板认识他,更喜欢他清清爽爽的学生样,赶紧又塞了几个豆沙馅儿的馒头。七点,路见星准时出现在楼下,身边是僵硬的路家父母。你确定要坐摩的去高考考场?头盔够硬?超速的话,我儿子会飞出去吗?真的可以骑这种摩托机车去参加高考吗?读懂路家父母的眼神,盛夜行为自己辩解道:“叔叔阿姨,我这是我自己的车,和街上那些野摩不一样,我骑车挺慢的,很安全。”我这后座都快变成你们儿子专属了。这句自然没说,盛夜行没什么耐心。他直接略过路家父母的意见,戴头盔,扣绳,扬下巴招呼路见星上车:“赶紧。”路见星很乖,跨上车就往脑袋上戴头盔。像教育小孩儿,盛夜行用手肘顶了顶身后,“和叔叔阿姨道个别。”“拜拜。”又是拜拜!面对担忧的父母,路见星没有再多和父母说什么,只是伸胳膊抱紧盛夜行的腰。与妈妈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深呼吸,吐气。唐寒老师说这是缓解紧张的好办法。最后半年的抱佛脚行为帮不了太大的忙,路见星明白。学习很难,但一想到或许能继续与盛夜行一起念书,路见星就有了干劲和信心。其他的他都不在乎。高考考场设在离市二不远的一所学校中,路见星并不熟悉环境,坐立不安。铃声响,他动作略显笨拙地拿出准考证、笔袋,再盯住窗外蓝天漂浮的白云,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第二天的考试依旧如此,考前例行远方眺望。眺望够了,他才舍得动笔。高考对他而言和平时的考试没什么两样,所以路见星做得轻松,写完也不检查,交卷走人。能把每个空白都填满,他就已取得了最大的胜利。他也有堆积成山的测验试卷,有无数个摇头晃脑背诗的夜,只是别人一倍的功夫他要用双倍来还,还不一定能够有效。老师尽力,他尽力。这一段青春尽力,就够了。下午最后一堂考试的铃响,他捏着填涂机读卡的笔,在教室门口的墙上印铅点,又拿橡皮去擦。考生如潮水涌出教室,路见星的发鬓被炎夏和人群打湿。他步履缓慢地走到楼梯口,看盛夜行穿一身蓝色的短袖,拿了准考证,正站在楼梯口等他。就是这时候,明明所有人都在往楼下走,盛夜行却逆流而上,贴住楼梯栏杆,礼貌地说一声声“借过”。一年前,是盛夜行站在高一些的台阶,满脸不耐烦。一年后,换路见星站在楼上,把手掌心的座位号条捏成一团褶皱过度的软纸。“盛夜行。”主动下了一阶,他喊。今天天气很好。他们把准考证用固体胶黏成手环,并肩走在有火烧云的夕阳下。甜蜜在耳畔欢呼。他的高中生活到此结束。高考完,路家父母先回了隔壁省市,说等成绩出来、毕业典礼结束后再开车过来接路见星回去。展飞参加了招飞最后一次定选,李定西正在准备八月出院,冬夏忙着升学,顾群山还在研究除了拔罐以外,能有什么适合他的职业。夏天匆匆忙忙,热意从南到北。全新的空气环绕了整座城市与整条三环路。盛夜行的摩托车后座被阳光晒得发烫,他考虑要不要给路见星弄个冰的屁股垫。六月中旬,顾群山来小道消息,说唐寒老师终于解放了,在忙完他们这一届之后,相亲了一次。一群男生跑到唐寒老师相亲的咖啡馆里,找其他座位,监控一样地审视那位陌生男人。唐寒本来最开始没看到他们,倒是听顾群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下就听出来了。然后她大大方方地给对方介绍,我学生,后面这桌。“这是盛夜行,这是冬夏,这是顾群山,这是路见星……”听到唐寒点名,路见星第一个站起来,顾群山把他按回去。有了相亲事件,路见星对男女之间关系有了新的了解。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他非说盛夜行是他女朋友。顾群山笑了一路,盛夜行无奈极了,说女朋友就女朋友吧,认了。晚上洗完澡,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场投影的颜色小电影。空调度数开得高,路见星很热,捋开裤腰躺在沙发上,脸上蒙着盛夜行脱下来的短袖。低低地喘息。盛夜行在戒烟,嘴里只能咬一根顾群山送过来的牛奶味电子烟,粉红色的。低头,盛夜行把烟雾弥漫上路见星的小腹,平坦光滑的小腹。他又想起高考完那天的蓝天白云。他被齁甜的烟雾呛到想流眼泪。盛夜行又想起那个命题。路见星根本就不是什么透明的,彩色的,他应该是最纯粹的白色。即使这朵白云正咬了短袖衫衣摆,做着抬高胯骨求欢的动作。“今天你学了不少新东西。你告诉我,”盛夜行靠近,不死心地问:“我是你谁?”被极致的快乐扼住喉咙,路见星断断续续地答:“男……男,男朋友。”还知道男朋友是什么?“嗯,”盛夜行清了清嗓,遮掩不住得意,“男朋友是什么?”路见星张嘴:“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