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时有幸      更新:2023-06-19 15:49      字数:4788
  姐姐和弟弟妹妹躲在门后看他,从怜悯逐渐变得冷漠,最后不耐烦地叹气:“爸妈,你们声音小一点行吗?”父亲提着扫把赶他们出去干活,指责着:“吃着我们用着我们,我们吼几句怎么了?吼你们了?”太响了。江行雪想着,他都要以为这间房子会被震塌。江行雪几次逃跑全以失败告终,不仅他爸妈不放他走,连村民都开始管闲事,串门时明里暗里逼着他,要他赶紧同意下来,仿佛他嫁入了富贵人家,他们也能一同发达似的。“小江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多回来看看。”“我家门口的路坑坑洼洼的,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修一下呢,到时候不就是随便一句话的事情。”他妈妈则拉着他的手,急急劝道:“你和杜羡还蛮有缘,你不应该对这个名字陌生。”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情节,但接下来开始有了偏差。在梦里,自己离开家乡的那天,杜羡没有放鸽子,还到他家门口来接他。行李箱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太好拉,杜羡单手拎着箱子,领着他往外走。逆着光的状态下,杜羡的身形被衬得更加修长高挑。他走得很快,江行雪要小跑着,才不会被远远甩后面。路过一间木屋,杜羡停下了脚步,不经意间侧了下脸,嗤笑了声,道:“就是这家说的要顺道修个路?”江行雪没点头也没摇头,可他被杜羡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发丝。杜羡懒散地说:“没顺道把他家拆掉铲平,算不错了。”那副模样过于真实生动,江行雪没法判断眼前的杜羡是出于自己的幻想捏造,还是本人亲自来到自己的梦里拜访。他一觉睡到晚上,下了楼想去做饭,没想到杜羡正在厨房里忙活。对方也是睡醒不久,打着哈欠在煮面条,手里撕着调料包。杜羡问:“你喜欢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都可以。”江行雪哑着嗓子回答。“我就知道你在休息室呆愣愣地吹了一晚上空调,大概要被吹发烧,你非和我犟,被我拦住贴了下额头,还冲我发脾气。”杜羡道,“好心没好报。”江行雪咳嗽了声,有气无力说:“红烧牛肉吧。”“晚了,我放了老坛酸菜。”杜羡背对着他,眼神都不给一个。江行雪朝着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红晕没有褪下。他举起花瓶摆件贴在自己面颊上,企图物理降温,一边转移话题:“杜羡,多久可以烧好?我肚子饿。”杜羡说:“得罪了本大厨,你只有喝汤的份。”“味道蛮香的,你会做面条呀?”江行雪凑过去。杜羡一本正经:“撇开这两样,我还会做香菇炖鸡,香辣牛肉,鲜虾鱼板。”江行雪以前没见过方便面,只有被杜羡忽悠的份。他信以为真,然后虚弱地坐到饭桌那边去,等着喝汤。开饭的时候,杜羡说自己不斤斤计较,分给了他一半面条。“我答应会嫁给你以后,我妈也给我做了面条。”江行雪尝了几口,突然说。“有我做的好吃吗?”杜羡不信有谁能超过□□。江行雪道:“都好吃,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在那里的食堂烧菜,面条下起来比较简单,我们经常吃面条。”杜羡好奇:“你读小学是不是得翻好几座山?”“村里就有,不远的。说起来,其实我很早就和你有过联系了。”江行雪道,“还是我妈和我说的,讲我和你有缘。”“别和我说什么前世今生,建国以后不准成精。”杜羡就差翻白眼。“我是那所学校第一届学生,它是你妈妈为了庆祝你的九岁生日,想给你积攒功德,才诞生的。”江行雪道,“要不是因为有它,我根本不会读书。”杜羡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妈妈对这些着了迷,每年定期会用他的名字去修路建校,不过他自己对此不怎么关心。“我妈生我的时候不太容易,后来算命先生一直说我命薄,要她多做善事,我才可以平安长大。”杜羡道,“她很信这些。”“妈妈和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我觉得你们帮过我,所以我也应该报答你们。”江行雪道,“就答应下来了。”杜羡没想到江行雪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点头同意了荒唐的婚事。他很快反应过来,让气氛不要太过沉重:“早上把我拒之门外,是你的报答之一?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呢,不该以身相许吗?”江行雪疙疙瘩瘩说:“以、以……”怎么以身相许?他也给杜羡闻闻自己的信息素?他一紧张,几乎握不住筷子。杜羡看他抖得厉害,皱了下眉头,也不拿体温计给他量了,说:“赶紧把面吃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顺道做个全身体检得了,万一缺点钙缺点铁,趁早补补……”“我什么都不缺。”江行雪反驳。“你怎么那么自信?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挺缺脑的。”江行雪咬牙切齿,匆匆吃好面跑去换出门的衣服。杜羡把碗给洗掉,擦干净手,见江行雪迟迟缩在客卧里,嫌他磨蹭,说:“还不下来?”江行雪声音细微:“杜羡,我暂时出不来。”杜羡诧异:“你在哪里?为什么我听着不像在卧室?”江行雪道:“我在阳台,你别过来。”“啊?外面风那么大,你是馊掉了要散散味吗?快给我进来。”江行雪捂着脸,说:“我好像,那个,不小心结合期了。”第十六章江行雪换衣服时感觉到眼前模糊一片,他闷得心口喘不上气,热得额头浮了层薄汗。前不久发烧过一场,昨晚又吹了冷风,他简简单单以为是病情复发,直到嗅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味。毫无征兆的,在一丝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后,房间里犹如打翻了一瓶橙花味的香水,迅速散开来,浓郁得江行雪踉踉跄跄打开了窗,再跑到阳台上去。为什么这次结合期伴随的热意会那么强烈,因为杜羡吗?江行雪撇撇嘴,觉得这事没办法怪别人。待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凉风,他晕乎乎地趴在栏杆上,用尽了力气去回答杜羡。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这回结合期突然提前到来,冒出了许多没有过的症状。整个人更加昏沉无力,身子发抖得似乎要散架,那股劲始终没过去,他只得用手指扒着栏杆,实在受不了了,再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腕。房外的杜羡蒙了,他甚至开始纠结,此刻该不该上楼,上了楼要不要开门,他作为一个在关系中掌握支配权的alpha,自己的存在是否会给江行雪威胁感,让人害怕?“你,呃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叫医生。”杜羡强自镇定下来,翻出手机通讯录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他一边通话,一边硬着头皮上了楼,没走得太近,是个让江行雪不会尴尬的礼貌距离。江行雪在阳台上吹得迷迷糊糊,听杜羡和医生说话。“麻烦你赶快到我大学边上的公寓来,这边有omega生病了,嗯,是在结合期。严重,当然比较严重,他额头有点烫,胃口,胃口倒还行?不是,没有怀孕没有流产,也没那个什么……我没动他!”杜羡讲清楚情况,挂了电话再冲江行雪说:“别站阳台上了,这季节风那么大。”风把江行雪的衣摆都刮了起来,灌进了他的领口。江行雪不敢进房间里,单是结合期这三个字就让他害羞得不敢见到杜羡,哪敢让杜羡闻到他的信息素。杜羡道:“就算你信息素是榴莲味的,我也不嫌弃你,进来吧。”江行雪问:“榴莲是什么味?”“巨臭。”杜羡答。江行雪生气:“我不臭!”“那你躲什么?”杜羡感到莫名其妙。他没想那么多,还数落了几句江行雪,说他太别扭。很快医生到了他家,拎着药箱过来,过了十分钟左右,医生和杜羡说检查好了,他可以进来。打开江行雪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清甜。杜羡陆陆续续闻过许多种香味,舞池里的诱惑强势,晚宴里的优雅知性,这些味道略有区别,可一律能用“某某某的信息素”七个字来概括,不再有其他。但当下的不太一样。第一印象是甜,甜得纯粹柔软,一丝腻味都捕捉不到。杜羡后知后觉,这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在房间门口顿住,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合适。“真的不臭。”江行雪不服,不敢直视杜羡,把眼神固定在了地板上。杜羡视线在房内乱瞟,特意不看江行雪:“医生,他怎么回事?”“不出意外,他之前受到一点刺激,结合期提前了,不是发烧。”医生道。“刺激?昨天他人走丢了,独自在休息室吹了一晚上冷空调,这个算不算?”医生说:“算,他年纪小,分化得也很迟,现在这些身体反应都还没稳定下来。如果近期情绪波动比较大,很容易加速进入结合期,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情绪波动比较大?”江行雪想起杜羡把额头贴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幕,感觉脸上要烧起来了,他掩饰:“被你气的。”结合期还能被气出来?杜羡觉得自己这次长见识了,没多加质疑,把话题切入重点:“要吃点药还是打针?”“打针?”江行雪慌了。“要打针也不是不可以,我把这三支抑制剂放在这里,皮下注射就可以了。”医生道。江行雪半坐在床头,急忙抓住医生的衣袖,道:“医生!除了打针以外,还有什么方法吗?”医生感觉眼前这两个人完全没生理常识,一个把结合期提前描述得仿佛流产,一个连怎么过结合期还要问。他无奈地耐心解答:“这没什么事的,就是反应比以前要强烈点。平常是怎么过,这次就怎么过,不用抑制剂的话,还可以标记啊。”江行雪:“……”太丢人了,当我没问过。江行雪松开了手。医生前脚一走,杜羡后脚就拿着抑制剂,拆了药液放进注射器,朝江行雪抬抬下巴,示意他主动过来挨针。江行雪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脑袋抵在枕头边,胳膊搂着一只小熊。他眼睛上覆着层水光:“不要。”杜羡难得哄人:“不疼的,你眼睛一闭一睁,我就好了。”“那么快吗?”江行雪疑惑。他瞧见注射器里的液体,迅速怂了:“你别骗人,这推进去都要很久吧?”“不用抑制剂,你以前这样子怎么过来的?”杜羡道。江行雪家乡那边,大多数药物都难以买到,何况村落里,唯有他不是beta,抑制剂是课本上才会出现的东西。他答:“自己在屋子里待着,躺几天就好了。”“这都可以?那几天得多有痛苦?”杜羡惊讶。“我习惯了,不用担心我,打针很痛。”“没事,这个真的很快,马上你就舒服了。”江行雪揉了揉眼睛,因为浑身不舒服,又觉得脸上挂不住,所以只想着逃避面前的困难。他说:“我不想打针。”“那换种方法?”杜羡漫不经心提议。江行雪缩进棉被里,不想和杜羡待在一块,要人赶紧离开这里,然而杜羡偏偏不肯如他的愿,掀开了被子把他拎出来。拎出来以后,杜羡又开始后悔了。江行雪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被迫和他面对面:“都说了别管我了。”杜羡想深呼吸一下,周围全是江行雪的信息素味,弄得他更加心神不宁。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端倪,道:“撒什么娇,快过来,我就没听说过哪个没被标记过的omega,过结合期不用抑制剂。”说者无意,江行雪却从这句话里解读出了别的内容,心道他身边的人哪个出身不是非富即贵,这样的omega当然从小被家里娇惯着,可他对这种陌生的玩意完全充满了排斥。他说:“现在见到了。”“过来。”杜羡强调。江行雪蹙了下眉头,没力气和杜羡继续争辩,消极地抵抗了一阵,往床边不情不愿地挪了挪,细瘦纤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杜羡问:“很难受?”“还好。”江行雪艰难道。“不要强撑着,我以前班里也有omega在上学时候经历结合期,一个比一个情绪化,如果确实很难受,使点性子没什么。”杜羡回忆了下。他没有骗江行雪,至少在他的所见所闻里,omega在这种阶段受到体内激素的影响,非常容易暴躁。他觉得应该包容些,毕竟谁能在身体不适时保持好心情呢?他尝试去握江行雪的手,放缓了语气:“我答应你,打轻一点。”江行雪的脸很红,手却很凉,颤抖着任杜羡握住他,翻转过来手心朝上,皮肤白皙得有点透,可以见到青紫色的筋脉。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潜意识里,打针是件十分疼痛的事情。不过针头迟迟没有刺入,他嗅到了杜羡信息素的味道。如果在结合期之前,alpha的信息素是催化剂,那在结合期内,这种信息素无疑是最好的安抚。“我的也不臭,你凑合闻闻。”杜羡道。江行雪从脸红到了耳根,心说什么呀,其实昨晚就闻过了。他的呼吸不由地平和了一些,杜羡捏着他的上臂,在针尖插进去的那刻,江行雪别开头,忍不住闷哼出声,声响很小很细,像猫崽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