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时有幸      更新:2023-06-19 15:50      字数:4699
  “怎么随便,等我随便进来了,要是看到不该看的,我岂不是要失业。”“没有不该看的。”江行雪说。“都能看?”江行雪的手抓着坐垫,指甲简直深深嵌了进去,现在让他走,他也没力气迈开腿。他道:“唔。”杜羡装傻:“唔是什么意思,我是个庸俗的小白脸,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暗示。”“都能看。”江行雪讨饶。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冒出了一个疑惑,自己又没飞黄腾达,杜羡这么主动干什么!·江行雪的那张设计图过了初选和复选,在教授的提点下,不断完善着那副作品的完成度。由于时间紧迫,他连着一周熬夜赶进度,除了上课以外,连吃饭的功夫都在琢磨着作品里出现的小问题。江行雪在短短几天之内瘦了一圈,平时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看不出来,在家里一瞧便知道。杜羡看不下去,让人送了满桌子的肉类佳肴,然而江行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喊了几遍名字也没应答,被杜羡塞了好几口食物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喂着吃了饭。“你放着,我弄完这些过来。”江行雪不好意思。杜羡不由拒绝地把碗往他手里一搁,道:“吃了再做。”江行雪焦急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要来不及了。”杜羡说:“你能入围,说明你早赶在了大多数人前面,来不及什么?”“来不及交自己最满意的那份构思。”江行雪目不斜视地往自己嘴里扒了几筷子肉,然后感到有些不对劲,再低头一看,杜羡连酱料都帮自己拌得均匀。踩着截止日期的那条线,江行雪把自己所想要的效果表达出了八成,这样的遗憾无法避免,好歹自己尽力了。不久之后他被通知周末去学校的会议室,他抱着杜羡一阵狂喜:“我是不是有戏?”“我给你打电话问问江阿姨?”杜羡挑眉。江行雪道:“别!留点意外给自己!”“家属可以陪同吗?”江行雪圈着他,说:“陪吧,万一有意外,你是大功臣呢。”“我有什么功劳?”“待在我身边,就是功劳。”江行雪道,“我的缪斯。”思路有时会来源于生活的各种小细节,这并不奇怪,但那些是零散的,而杜羡是例外。明明是个有清晰轮廓的英俊的男人,却可以让江行雪想到清澈透底的湖水,想到鸟鸣阵阵的清晨,或是连样貌都没有的某种炽热情绪,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使得灵感源源不断。杜羡若有所思,朝江行雪摊手:“奖励,不给就闹了。”江行雪咬牙切齿:“开白条,回家猛亲一百下。”杜羡被这奖励砸蒙了,提出自己内心冒出来的好奇:“那嘴唇不得破皮么?”“分期支付。”江行雪道。“从现在开始,我祈祷你的作品在所有人眼里都和我觉得的一样,闪闪发光。”杜羡笑着说。周末,他没陪着江行雪去会议室,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等他,江行雪忐忑地接受别人真诚的夸赞,等待最后结果。江怀菱有事没有来,代替她的是陆成川,和学校方寒暄了一阵后,开始意见交流。在此之前,江怀菱早已和校方认真沟通过,今天把所有人聚集起来是走个形式,向大家宣布最后的结果。这场比赛出于公平起见,全程隐去了同学们的姓名和年级,只有编号,被选上的不是江行雪,江行雪平静接受。快散场时,陆成川补充道:“我妈让我给84号捎句话,她看得出这位设计者天赋高,某些地方令她眼前一亮,甚至能为此不去在意专业方面上的差错,可构思没优秀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希望84号加油,她已经有被震撼到。”84号是江行雪,他眨眨眼睛,说:“84号和她说谢谢。”陆成川由此瞥向他,抿了一下嘴唇。散场时,陆成川道:“没想到是你。”“我也没想到能被江阿姨注意到。”江行雪说。“她猜过你年纪小,不过大概没想到是大一的。”“其实那张图上好多地方不太合理,时间太紧,最主要的是自己还不明白。”江行雪思及自己碰到的那些难题,“以后得好好听课。”“行雪。”杜羡在楼梯口道。陆成川说:“听说你常去接男朋友放学,居然是真的。”杜羡道:“接放学怎么了?我还和男朋友大半夜去游乐场。唉,恋爱这种事情,和你多说了也没用,你又不懂。”他假作苦恼,陆成川无奈,三个人一起出了这栋楼。路上温度太低结了冰,江行雪没留意脚下,又走得太快,不当心滑了一跤,被前面的那棵树撞了下,再随即被杜羡扶住了身子。“我妈妈非常看好他。”陆成川道,“他叫什么名字?”“让你妈妈手底下的hr翻下最近投进去的简历,就知道了。”杜羡回答。江行雪那护身符里镶着的那块玉磕到了自己的锁骨,他吃疼,于是不假思索地把东西抽了出来,挂在衣服外面。杜羡碰了下他的肩膀:“走路长点心。”陆成川比他们走得快了半步,循着他们的声音看过去,目光落在江行雪身上,本放松着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僵硬,上前去扯住江行雪的那块配件。他太过于慌乱,以至于力道没控制好,粗鲁得江行雪险些又是一个趔趄,继而抬手捂住被线勒痛的脖颈,那里有道浅浅的被雕塑刀伤着的疤痕,至今没能完全愈合好。陆成川面无表情,语调阴沉时听起来如同严厉质问:“哪里拿到的?”“你抽什么疯?”杜羡夹在两人中间,推开陆成川,快速地把江行雪护在身后。对方难得毫无克制,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他一字一顿道:“现在,把我弟弟丢的东西还回来。”第四十四章三人各自不动,江行雪呆愣在原地, 自己长大的地方与这里隔了千山万水, 对方弟弟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自己这里?“这就是人家的东西。”杜羡道。陆成川说:“行雪是我奶奶给我弟取的名字, 原本推算出来的预产那天正好是小雪,然后做了这块牌子。只不过后来查出来我妈妈怀了双胞胎, 所以换了名字……”“有个胚胎在很早时就胎停了, 弟弟出来得很艰难,他被护士抱出来的时候, 我把护身符放进了襁褓里,后来不见了。”杜羡蹙了下眉头:“刻了字的护身符连倒卖都不容易,谁要拿?”陆成川把视线转向江行雪:“这要问哪位?”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堪称诡异的巧合,本就有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相, 此刻面无表情地板下脸, 使得江行雪半天没说出话来,生怕自己的答案让对方更加生气。杜羡说:“按照他养父母的说法,他们在他身上发现这块牌子以后,觉得行雪这两个字好听, 所以改也没改地用了上去,这东西真应该是江行雪自己的。”“养父母, 他父母在哪儿?”陆成川道。“不知道,以前查过报失人口的档案, 照理来讲大概的时间地点都清楚了, 还有那么明显的物件,只要他亲生父母登记过, 应该很好找着人。”杜羡的声音微微冷了下来:“可完全没有符合他情况的记录,你说这样一般被猜作什么原因?”陆成川摇摇头,这他怎么知道。“弃婴。”江行雪补充,“我真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之前一直以为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现在看来,好像我弄错了。”原先以为有什么偷窃事件,此刻貌似更复杂了一点。陆成川见江行雪要把护身符摘下来还给他,马上摇摇头。他道:“我刚才有点激动,不好意思,原先有很长段时间,我都在纠结这东西到底为什么会弄丢。其实我弟弟也已经用不着这个了,你带着吧。”“不、不要,我不带了。”江行雪慌忙答道。“过去还来得及,鉴定中心大概没下班。”杜羡给江行雪的围巾重新系了个结,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不被风吹着受冻。“鉴定什么?”陆成川问。杜羡说:“看看他和你有没有关系。”陆成川皱起眉头:“我弟弟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讲是这么讲,他还是随着杜羡他们去了鉴定中心,江行雪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等待结果,看上去这种状况对他来讲太出乎意料,过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窘迫、惊讶,还有一点点欣喜与尴尬混合在一起。江行雪抬头看向杜羡,被杜羡揉了揉头发。他道:“随便看看,你不要紧张。”江行雪说:“是你在紧张。”杜羡转而握着他的手,笑了一声,再侧头打量了下不远处的陆成川。他站在等候室的门口,机构的工作人员首先把资料递给了他。拿到报告以后,陆成川不可思议地看着报告上的检测结论,坟头草有三丈高的弟弟忽然变成大活人。资料的复印件给了杜羡,江行雪和他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再蒙着看自己血缘关系上的哥哥。陆成川坐到他身边来,沉默地拿出手机,由于手抖得厉害,摁了好几次屏幕才把电话拨出去。深呼吸了下,陆成川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的天啊”,一脸空白地喃喃:“爸,你们过来一趟……”·江怀菱接到电话,挂断了还继续打进来,她无奈地摁了接听键,压低了音量:“我在医院里,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怀菱,来城东的鉴定中心一趟,现在就来。”陆父道。她叹了口气,说:“老太太今天难得精神,我还想多待一会的。”“老太太明天得更精神。”“哪方面的?”江怀菱坐上车,闻言挑了一下眉梢:“杜羡为什么也在那里,关杜羡什么事。亲家?说什么玩笑话,杜羡什么时候和那小omega分的手。”“还有,你清醒点,你的儿子是alpha,和杜羡从小打到大。”司机毕恭毕敬地开着车,等到江怀菱挂掉电话,插嘴:“夫人,少爷和杜少爷的关系,与您和杜少爷的母亲有些像。”“互相不顺眼?”“一边暗自较劲,一边又认可着对方。”司机道。“丛琴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当对手当朋友都不错,但当亲家可饶过我吧。”江怀菱摆摆手。“当亲家怎么了?”江怀菱看着窗外,说:“没这可能性,何必自己吓自己。”·江行雪看到行色匆匆的陆父,无措地往杜羡那边挤了挤,再被杜羡推上前。他不懂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都别扭,大概陆父也同样。他硬着头皮喊:“您好。”陆成川道:“爸,你看下单子。”陆父没去核验单子,反而注意着深深垂着头的江行雪:“你长得像你妈妈。”“我见过她。”江行雪说,“像吗?”陆父确定地答:“你的酒窝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江行雪碰了下自己的酒窝,嘀咕:“她不怎么笑。”以前江行雪也是设想过今天的场景的,自己找到了亲生父母,然后大家聚在一起,或许欢快或许黯然,可事实往往会有偏差。陆父和蔼地跟自己聊天,陆成川冷静地联系当年接生的医院,江怀菱迟迟没有到场,自己则茫然地站在杜羡身边。他甚至有种“该怎么办”的茫然感,再被杜羡捏了捏掌心。杜羡道:“看到你就会笑了。”几十分钟过后,江怀菱快步进来,那副表情等同于写着“你最好真有要紧事和我说”,身后是司机兼任她常年随在身旁的保镖,看来还怕场面缺人手撑场子。她抱着胳膊瞄了眼江行雪和杜羡,再瞧着陆成川和自己的先生。陆父把那叠纸张给她,她匆匆翻了几页,说:“这些是什么玩意?”“成川和江行雪的血缘关系鉴定记录。”陆父话音一落,她的目光正好定格在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近亲。江怀菱永远保持冷静自持的面孔出现了类似于疑惑的表情,由于太久没这么震惊过,她摘下墨镜重新看了几遍,五官都是彷徨的。她抬头看向陆父:“我们家有这号亲戚?我以前没见过啊。”陆父道:“确实从没见过。”江怀菱理智了下来,揉揉太阳穴:“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姐姐是单身主义,难道是你哥哥的私生子?不会吧,看着那么正经的一个人。”陆成川哭笑不得:“不是叔叔。”“怎么回事,你们倒是直说。”江怀菱晕头转向地让他们开门见山。陆父道:“怀菱,他是你的小儿子。”江怀菱惊讶地拔高了音调:“我的小儿子不是早已……”陆父尽量委婉地去解释:“毕竟我们家从没有心脏病史,可能他的病并不是意外,而是当年彻底搞错了个人。”江怀菱匪夷所思地张了张嘴唇,没说出一句话来。轻飘飘地“搞错”了,闹了场持续二十年的乌龙,这种玩笑开得太过分,她没办法接受这种反转。见向来要强的女人百感交集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杜羡这才忽的发觉,江行雪和江怀菱不是没有相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