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观众席，林漾和他视线交汇。那是赵乾，有名的制片人。人脉广，宣发、经纪公司，再到摄制，不论哪个环节，他都有不少交情深的朋友，每出一个作品，各方面资源都能跟上。也因此，赵乾制片的作品票房都不会太差，即使不是赚钱的商业片，但是作品的热度也比同类型要高很多。赵乾也认出了林漾:“嗬，陆涣的官宣男友？”台上台下，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听清人声还是没问题。听到赵乾的话，林漾抿了一下唇，只把这当做一句打趣的话，弯身向他问了声好。赵乾没回应。径直跟上辛哲，在第一排主座上落座。“怎么，陆涣把人塞进来的？”文件夹随手撇到桌上，腿一翘，歪着头和辛哲聊。辛哲摇头：“不是，他是我邀请来的。”赵乾惊愕，难以置信。辛哲认真：“这孩子很有实力，我想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惊叹。”赵乾回头又瞥一眼，摇头轻笑，长得精致，这种长相，有实力早就该出名了，还用捆绑炒作？在陆涣获奖热度最高的时候爆出恋情，三天又再爆一个分手。除了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趁着热度推作品或者签作品，其他操作都给赵乾一种炒作老手的感觉。而且，居然可以请的动陆涣帮忙炒，感觉这人心思思一定不简单。赵乾提醒:“老辛，你是不是给他糊弄了。”“老赵，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不要只看表面的道理你应该懂。”辛哲不再多辩驳什么，毕竟他听到林漾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见识到林漾的表演态度，一切虚言幻影都会被击碎。赵乾看他缄口不言，越发觉得老友是中了小美男的迷魂记。他嗤笑一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看看呗。”筹拍的是一部谍战片。今天试镜的角色算的上是男三，是反派的儿子，和男主同龄，也是个反派。戏份虽然不多，但是和男主有对手戏，所以算得上出彩。辛哲看到林漾拿捏的恰到好处的表演，就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他。来试镜的其他演员，大多数是经纪公司接到消息推来的，年纪二十二三，外形条件不错。这个角色本来就是计划由花美男担演，实力派的请到了，市场也要兼顾一下。怎么把大学生小青年哄来看这种题材的片子，是赵乾必须要考虑的。来试镜的男演员每人发了一个号码牌，由编剧当场给一个片段，稍作准备，就必须马上开始表演。一个人从准备到表演结束大概五分钟的时长。看了十个男艺人的表演，一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赵乾让暂停一下，因为编剧老师憋不住了要去上个厕所。他张着手，向观众席上候演的艺人们晃了晃手，五分钟，暂停五分钟通知完，整个人往椅背上摊到，烦躁地直挠头，“我是造了什么孽，非得受这种折磨，除了使劲瞪眼就没别的办法表现坏了？简直跟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一样。”辛哲也很无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和谁学来的。”赵乾嗤笑：“容嬷嬷啊。”他抄起笔，瞪起眼在辛哲身上扎，一边模仿，“再不招，你这漂亮的小脸蛋就没有啦，会弹琴的手指头也没有啦，扎死你！扎死你！”辛哲被他逗笑了，“正经点儿，准备开始看表演了。”时间过去了四分钟，休息就要结束了。赵乾翻看名单，抬了抬眼眸看辛哲，然后大声喊：“十一号林漾，准备，休息结束后直接上。”☆、第 28 章编剧已经回到了座位，和辛哲、赵乾简单聊了两句。很快，观众席上的人就看到赵乾抬起胳膊，手里的笔点了点舞台，意思是该准备上了。所有人都看向十一号林漾。混这个圈子的，就是制造新闻的，每天无数新闻涌出，他们都无暇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东西，更别说几个月前的新闻，一般来说早就没人记得了。但只是一般而言。林漾不一样，那官宣突如其来，分手戛然而止，对象还是和陆涣，整个圈子都被震惊了。他的相貌经过几个月的沉寂或许很多人都不太记得，但这个名字，大家都是记忆犹新。自打赵乾喊出他名字的那刻开始，在场的人无时不刻不再打量。好奇、鄙视、看戏混杂各种情绪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林漾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承受着注视，一步一步走下观众席。编剧给了他一页剧本。是一场对峙的戏。沈、韩两家共同效力勾结敌国的北区军，林漾所饰演的沈明华年轻有为，但韩家的儿子却不求上进，声色犬马。但沈明华在跟踪西区军的卧底时，意外在卧底消失的地方看见了男主出入。沈明华怀疑男主与东区有联系。不过是装作游戏人间蒙蔽所有人。这场戏是沈明华去韩府花园对峙，男主却抱着刚买回来的小厮，一副抵死不承认的模样。沈明华来见韩烨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胸有成竹，对于自己的推断很有信心，但同时憎恨韩烨把他们当傻子一样骗。“韩少爷，昨晚又去了花街？”沈明华端坐，从容道，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居然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骗了他们这么多年，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韩烨对此不作否认。反而召来倒茶的小厮，搂在怀里，更要坐实自己花天酒地的形象。沈明华不怒不躁，韩烨不否认正中下怀，“昨夜我们追捕卧底，倒是正巧也追到了韩少爷。”沈明华含笑，等着看韩烨被揭穿身份的惊慌。韩烨揉捏着小厮的手，不慌不忙道:“沈少将真是兢兢业业，大半夜还要工作。何必呢，沈家养不起一个少爷么？这乱世之中，快活些才不枉活着。”韩烨抵着小厮的脖颈，轻轻吻了一下，“看这小东西，多漂亮，我昨晚从花街买的。”沈明华捏紧茶杯，把话咬碎了，一字一顿:“韩烨，你倒是牺牲够大的，为了西区军连男人都上！”韩烨只当听不懂，勾唇回答:“男子有不一样的紧致，吃过就明白其中滋味。什么北军南军，美人入怀活着不好么？看来沈少将还没活明白。”沈明华怒气腾升。沈明华从小不如韩烨聪明，在人前不够出彩。他努力刻苦终于在成年以后超越了韩烨，成了少将，娶了大帅的女儿。这一切是他的成功和骄傲，但当他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韩烨不要的，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成了羞辱。现在，韩烨又取笑他，说他还没活明白，沈明华恨不得撕碎他。这场愤怒的表演，就是赵乾很不满意的地方，之前表演这段戏的演员在愤怒的把握上都不错，但是这不够，仅仅是愤怒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林漾到目前的表演很让赵乾入戏，他不由期待林漾接下来的演艺。沈明华猛地砸了一拳桌子，忽地站起身，但是他霎时收住了怒气，如今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少将，韩烨不过是个叛徒，他何必沉不住气。沈明华牵着嘴角，恣意笑说：“韩烨，你藏不住的，我一定会揪住你的尾巴，让你暴露在阳光下，我会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所有的怒气都捏在拳头里，使劲抵在石桌上，试图隐藏。林漾收的干净利落，表演完后，向台下鞠了一躬。赵乾沉浸在戏中，等林漾鞠躬后才回过神来。他去看辛哲。辛哲表情淡淡的，对视，明白赵乾想说什么，他轻点一下头，表示：我早告诉过你的。试镜完的演员就可以离开剧院，但如果想留下看看竞争对手的表演也可以。林漾打算先回，不想待在这里被别人八卦。不用说，现在他演完了，如果坐回观众席，一定会有人过来跟他聊，聊天的内容三分演戏七分绯闻。顺着观众席的台阶向上走是观众席的出口，林漾忽视一路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径直离开。在最后一排处，却被人叫住：“哥！”林漾惊讶，林司抱着二宝，冲他招手。林漾坐到他身旁，“你怎么来了。”林司说：“我坐陆哥的车来的，我想看你怎么工作的，他说他刚好要带小猫去宠物医院，可以顺道送我来看看。”陆涣一听林漾已经走了，于是诱哄林司，说他哥哥是去拍戏，想不想看，他刚好顺道可以稍一程。林漾看看怀里的猫，再看看林司，“那他人呢？”林司傻乎乎的，回道：“他给猫咪检查完，就先回去了，让我自己等着。”陆涣是这么给他说的，但事实上他就是想看林漾演戏，想目睹林漾发光发彩的样子。不方便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于是骗上林司。没轮到林漾的时候假装带二宝去检查，躲在剧院外耗时间。林漾表演的五分钟溜进来看，等表演一结束，立马撤退，扯谎有事，不想让林漾觉得他是痴迷跟踪的变·态。林司是个傻白甜、猪队友，骗他什么就信什么，陆涣越来越喜欢这个小舅子。从林司嘴里说出来的话，林漾没有任何怀疑，他站起身，“那我们回家吧？”“好。”推门之前，林漾停了一下。“怎么了，推不开吗？”林司握住把手，轻松推开。“小司……”林漾没迈出脚，回头看阶梯席位下的赵乾，“能不能看一下，我能不能得到那个角色。”他没有势在必得的自信。很久没有完成过一个角色，没有出演过作品。即使指导过后辈，但那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基本功，不代表他就真的有资格为人师。实力这个东西，几年前他有。现在是不是还有？惊艳辛哲的那场表演会不会是偶然？在重要的机会面前，林漾不信任自己。毕竟人才辈出的年代，他这样过气的演员可能已经死在沙滩上了而不自知。林司听话，朝台中央位置的男人看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能看到吗？”能看到。但是林司看到的是，试镜结束后，辛哲问赵乾怎么样，赵乾摇头，说:“演这角色不行。”☆、第 29 章林司支支吾吾的。他这种表情太不寻常了，林漾多半心中有数。他牵了牵嘴角，“没选上是吗。”林司苦恼地叹气，对林漾说不出慌，只能用力的点一下头。二宝在他怀里，瞪圆两只眼睛。偶然得知四宝的特殊能力让他大吃一惊，更让他惊讶不已的是，四宝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说话不能婉转一点吗？林漾已经那么失落了，这蠢货居然还点头再扎一次心。要是可以，二宝真想好好教一教这个蠢马。但是，他不敢再四宝面前暴露身份，这家伙也就比大宝聪明一点点，傻得还是有水平的，万一捅漏了，让林漾知道了，那可还了得。陆涣非得把他们几个打包扔出银河系。白晓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开门声扭头去看，“回来啦，怎么样？”陆涣一口将杯子中的水喝完，端着空杯疾步走出卧室，在离客厅不远的吧台慢慢倒水。水壶的角度掌握的非常微妙，倒出的水如涓涓细流，流速慢的不像话。林漾朝白晓弯弯嘴角，“演得很尽兴。”陆涣假模假样地问一句：“什么戏？什么角色？”“民国戏，小角色，反派的儿子，戏份不重。”林漾简单概括了一下，他心情不是很好，没有聊天的心思，换上拖鞋后，“我起挺早，这会儿有点累，回去睡一觉。”白晓晃着细弱的胳膊，“那你好好休息，拜拜。”陆涣沉下脸。林漾情绪明显不对，演了偶像的片子，这会儿就算不亢奋也该眉眼含笑，怎么会累到不想说话。他给二宝第一个眼色。二宝从林司怀里跳出来，摇着尾巴跟了上去。门一关，窗户拉上，整个房间安静许多。“怎么回事？”声音低沉不悦。二宝全说了，包括林司能预见未来的事也说给陆涣听了。给他个警醒，别一个不小心，让林司看穿了，那点小心思就天下大白了。陆涣宛若一个聋子，二宝的告诫全都听不到，满脑子就那一句，林漾落选了。这制片人是个瞎的吗？林漾刻画的入木三分，这样都拿不到角色？什么世道？非让人动用关系不可？----赵乾洗完澡，躺在阳台的休闲椅上，腿搭在脚踏上，端着一杯红酒。操劳一天，必须让自己好好放松享受一番。晚风拂面，凉爽惬意。搁在小圆桌上的手机很没情调的响了。赵乾烦躁，拧了一下眉，伸手要关机。一眼扫过去，来电显示是陆涣。无法，祖宗，得接。“喂，陆影帝，什么指示？”陆涣懒得跟人吃饭喝酒拉关系，赵乾挺佩服、挺羡慕。如果条件允许，他也想这么傲，不想应酬。所以赵乾对陆涣的态度很不一样，两人不怎么来往，但是说起话来很真，不会虚与委蛇，都是本性使然。“听说沈明华的角色今天试镜，人定了么？”陆涣特意去了公司，避开林漾，在顶楼的露天台上打电话。“定了，今天从中午到晚上，面试的两拨人，总算敲定了。”“谁。”赵乾不绕弯，不藏着，直说：“靳栎，演技凑活，但是本色出演，看得过去，能及格。”去他妈的能及格，漾漾可是一百分。陆涣冷笑一声，慵懒沉声道：“那----这部戏，我不想接了。”拒绝和傻逼一起共事，赵乾、靳栎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