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曲风荷      更新:2023-06-19 23:29      字数:5036
  俞总收到梁浮月的短信,又没看到俞白来找他。为了这事,周六下午俞总还特意到俞白的校外租房来找他,俞白客客气气的把俞总请进了门,五分钟后,俞总再度被气得摔门而走。隔壁陈非誉周六下午也没回家,正巧把对面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老住宅区的隔音效果可没有丽景苑那么好,俞总要是周周都来这里找俞白,那俞总家的家庭情景喜剧恐怕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俞总前脚刚走,陈非誉后脚就来敲门,俞白以为是俞总一战不成,又派小李来再战,很不满地说:“俞白不在,别敲门了。”“是我,陈非誉。”陈非誉……俞白也不是很想给他开门。但俞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门,他只留了很小的一道门缝,探出个头:“什么事?”陈非誉朝俞白扬了扬手里的安全责任书:“俞哥,我周六不回家,你帮我签个字。”俞白挑眉:“行,叫爸爸,我就给你签字。”陈非誉又笑了:“没问题,就是我叫你敢答应吗?”俞白心里头想,有什么不敢答应的。但一想到陈非誉本质上是个睚眦必报的虚伪烂人,俞白犹豫了会儿,还是说:“算了,我才不要你这么个儿子,迟早得把我气死,进来吧。”俞白从小练字,对模仿笔迹很有一套,他从十岁起,就再也不要俞总给他签字了。陈非誉进到俞白的住处,这里格局和他那边完全一样,收拾的却比他那边要整洁很多,书桌上还放了一个素描本。陈非誉趁着俞白转头找笔的时候偷偷打开了一页,是用铅笔画出来的风景素描,地方他很熟悉,是附中后面的小山,俞白一天盯那小后山至少要盯三四个小时。俞白模仿了陈教授的字迹,给陈非誉签了安全责任书:“你家不是就住在岳大家属区吗?为什么要在校外租房,连周末都不回家?”徐知霖和陈非誉明明是邻居,徐知霖就在家里住,陈非誉却是校外租房。陈非誉拿着安全责任书,笑着说:“我爸妈这周末出差,就不回去了。在校外租房,是想锻炼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俞白是顺口一问,也没怎么把陈非誉的回答放在心上----尽管他觉得陈非誉的答案很扯淡,但陈非誉此人每天不都是在扯淡。陈非誉走之前,问俞白晚上吃什么。俞白拿出手机,给陈非誉打开外卖软件,陈非誉笑了下:“你那厨房就是个摆设?”俞白一脸理所当然:“那不然呢?我还要自己做饭?”尽管俞白从上初中开始就自己一个人住,但至今仍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少爷。住在丽景苑的时候,俞总给他请了家政阿姨,俞白只负责吃。偶尔不想吃阿姨做的饭,就点外送或者出去吃。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就吃食堂,食堂吃腻了周围还有那么多吃饭的地方,俞白想不明白他干嘛要自己做饭,就比如他喜欢吃鱼,可他怎么敢杀鱼?一想到活鱼满身的鳞片,俞白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陈非誉笑了一会儿,再次向俞白道了声谢,就准备走。俞白想起陈非誉的校服还没还给他,立刻叫住陈非誉:“你等一下,我还你校服。”陈非誉的校服被俞白好好挂在衣柜里,上头洗衣店的标签还在衣架上。陈非誉又问:“你那洗衣机也是个摆设?”俞白这次依然摇头,不过他笑得特别欠揍:“不是,我只是不想给班长洗衣服罢了。要是把班长的校服洗坏了,班长以后没有校服穿,被扣了分,影响保送清华北大可怎么办?”☆、唱首歌陈非誉被俞白的话给逗笑了,他伸手接过校服,顺手揉了一把俞白的头发:“自己有了新校服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俞白,你这个人很可以啊。”俞白后退一步,躲开陈非誉的手:“不然呢,还要请你吃饭?”陈非誉想了想,摇头:“算了,我不乱吃外面的东西,就不跟你一起点外卖了,你自己吃。”陈非誉回到自己的家,重新关上门,准备自己下碗面。陈教授其实总共就没给陈非誉签过几次字,陈非誉的大部分承诺书责任书,都是自己签的----他是特意找了个理由,过去找俞白的。他听到了俞白和他父亲的争吵,有点好奇俞白在和父亲闹矛盾后是怎样的。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愤怒,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想离开那个家?陈非誉很早就察觉到,俞白的家庭应该不怎么和睦。高三文科班的地理老师方知竹,私底下跟梁浮月打听过很多次俞白的事情,陈非誉听说,方知竹是俞白的后妈。但俞白跟陈非誉想象的不一样,俞白在气走他的父亲后,完全是一种无所谓的状态,他好像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甚至好像完全不把这样的争吵当做一回事。陈非誉发现,俞白和他还是不一样。周一早上要求6:30到操场集合,准备出发下乡学农。陈非誉出门的时候,恰巧俞白也打开了门。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俞白依旧穿得很厚,他在附中的冬季校服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哪怕穿得很多,他也一点儿都不显得臃肿,俞白个子高,四肢修长,是个很好的衣服架子。俞白每天都会晚陈非誉十五分钟出门,6:30的集合时间不得不让俞白提前一个小时起床,于是在这时候,和陈非誉撞见了。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也都没打招呼,一前一后各自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楼梯。在路上遇到两个同班的女生,提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得艰难,陈非誉叫住了她们:“你们先去操场,行李箱我和俞白帮你们提。”俞白一直走在陈非誉身后半步,对于陈非誉自己做好人好事不够,还非要带上他的行为,俞白默认了。那两个女生没有家长来送,拖着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确实很困难。两个女生本来想拒绝,毕竟陈非誉和俞白也一人拎了个行李箱,陈非誉的行李箱还算小,俞白的箱子比他们的都大。可但陈非誉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直接上前接过女生的箱子:“别客气了,走吧,马上就到集合时间了。”俞白跟着陈非誉,也接过另一个女生的箱子。“谢谢,太谢谢了。”校门口停了一长串的大巴,每一辆大巴都编好数字,高一全体同学全部先在操场列队集合,然后依次出门搭乘大巴。天从蓝黑色一点点变亮,俞白闻到了操场的草坪上有清新的青草味。附中的操场上种的是真草,草上还有露水,拖着行李箱来回走动的时候,会沾湿鞋子。俞白听徐知霖说,这里的草马上就要被除去,换上新的人工草坪。俞白他们班是14号车,梁浮月走在前面带队,陈非誉走在队伍的末尾压阵,以免有哪一位同学掉队。俞白个子高,一直站在最后,他见陈非誉这一路时常要帮一下这个,扶一下那个,就叫住陈非誉:“你的箱子我来拎着,你去看着他们吧。”陈非誉愣了一下,然后眉眼一弯,把行李箱交到俞白手里,一点儿也不客气:“谢谢俞哥。”到了大巴,陈非誉让女生们带好随身物品先上车:“行李箱先放在外面,待会我们统一帮大家放进车里,昨天已经让大家提前贴条了,放心,不会丢的。”俞白就等在外面,帮着司机师傅一起给班上的同学把行李箱塞到大巴车的车腹里。全班一共五十多件行李,基本上都是陈非誉和俞白几个个子高的男生,跟着大巴车师傅一起搬上去的。俞白出了点汗,他脱掉了校服外套,放在一边,就穿着黑色毛衣。陈非誉在搬行李箱的空档里,看了一眼俞白,俞白正好弯下腰,把行李箱搬进车里。俞白的毛衣是贴身的衣型,他怕冷,从来不穿宽松款的毛衣,总觉得透风。这种修身的毛衣,穿着俞白身上,很显露他的身材。“俞哥,你……你的腰好细。”陈非誉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俞白抬起头,擦了擦汗,觉得莫名其妙:“你刚刚说什么?”陈非誉立刻搬起另一个行李箱:“没,我说,谢谢俞哥。”在陈非誉的审美里,他一直很欣赏能够把一件简单的纯色毛衣穿得很好看的人,而在那么多颜色里,陈非誉又觉得,黑色毛衣是最检验一个人气质的。其实这个颜色,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穿起来很容易显得老气,陈非誉虽然自己喜欢,但从来没穿过这个颜色,今天真是巧得很,他发现俞白穿的很好看。搬完行李,俞白看没什么自己要做的事,就先上车了。陈非誉走的比他晚,他还要最后清点一遍行李箱的数目和班级人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以后,才能上车。大巴是六十一座,座位充足。陈非誉和几个班委最后上车,几乎所有人都是两人一排挨着坐,陈非誉一眼就看到,只有俞白身边空着。体委周子林问陈非誉:“一起坐?”陈非誉摇了摇头,走到俞白的旁边。俞白坐在倒数第三排,他上车晚,就只剩下后面的位置。陈非誉把解下的背包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到靠过道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带。俞白原本靠着窗闭了眼睛在听歌,察觉到旁边的动静,睁开眼睛看过去,正好对上陈非誉的视线:“你要跟我坐?”陈非誉点头,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俞哥,有水吗,渴。”陈非誉说了一早上的话,嗓子干得要冒烟。俞白无奈,拿出一瓶没开过的水,递给陈非誉:“谢谢,俞哥。”俞白想,陈非誉有那么多朋友,应该有很多人想和他一起坐,为什么陈非誉要跟自己坐在一起?是怕所有人都有伴,就他一个人单着不好吗?俞白不会因为一个人坐就觉得孤独的,但是,好像有个陈非誉坐在旁边,也没什么不好。大巴在将近8点的时候,终于缓慢开动了。每辆大巴上都有一个跟车员,开车的时候,跟车员会拿起话筒为大家简单介绍本次车程。俞白他们这辆车的跟车员是个年轻的男人,看着像大学刚毕业:“同学们好,非常开心能够跟大家这趟车,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岳市凤溪镇大兴乡。大兴乡是我省新农村示范基地,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同学们将在大兴乡里体验丰富精彩的学农活动……”俞白摘了一只耳机,一边听跟车员讲大兴乡的概况,一边分神看车窗外的景致。他很喜欢看窗外的风景,随着汽车的移动,光影的变化,每一帧都是新鲜的图样,俞白觉得永远看不腻。跟车员讲完大兴乡,就要开始活跃汽车气氛了:“同学们,车程有三个多小时,很长,我们有哪位同学愿意主动表演个才艺,展示一下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害羞,除非表现欲特别强的同学,一般很少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跟车员对处理这种情况非常熟稔,他笑着说:“那有没有推荐?”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时候,大家就唰地活跃起来。“叶程安!文艺委员带个头!”“陈非誉!班长来一个!”“俞白,俞哥!”俞白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在这种时候叫到名字,他一时有些懵,另一只耳机掉了都没发现,还是陈非誉把俞白的耳机捡起来。陈非誉没把耳机还给俞白,他自己戴上了:“听什么歌?我听说,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去听他耳机里的秘密,音乐是人心的横截面。”俞白反应过来,一把夺回自己的耳机,关掉了音乐,嗤之以鼻:“还横截面,你要不要再做个辅助线,求个表面积和体积。”叶程安在一群人的起哄下,带头唱了首歌:“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这是一部很受欢迎的青春电影的主题曲,班上很多人都会唱,到了副歌部分,变成了满车人的大合唱:“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俞白以前没听过这首歌,也许是在现在的氛围太好,他竟然觉得这首歌很好听。“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大家又唱第二遍的时候,陈非誉忽然抓住俞白的手腕,“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俞哥,一起唱。”俞白愣了,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一起唱吧,俞哥。”陈非誉晃了晃俞白的手腕,对着俞白露出了大大的一个笑。陈非誉笑起来很好看,他笑得很乖,让人对着这样一双笑眼,说不出一点拒绝的话。“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的勇气”“让我能做回我自己”真的是氛围太好了,俞白到最后,熟悉了这个旋律,也跟着小声的唱了几句。他声音很小,但是陈非誉听到了。一首歌唱完,大巴里的同学都疯狂鼓掌,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里,陈非誉靠近俞白:“俞哥,你唱歌很好听。”俞白绷着一张脸,也在鼓掌,他鼓得很不走心,就是做个样子。陈非誉凑近他说话,俞白立刻递给陈非誉一个嫌弃的眼神,他掌也不鼓了,直接伸手摁在陈非誉脸上,把陈非誉的脸推了过去。陈非誉重新坐正,笑得很快乐。跟车员拿回了话筒,问大家:“叶程安唱的好不好?”“好!”“那叶程安选一个同学接龙,再给我们带来一个节目好不好?”“好!”“叶程安,选周子林,周子林说他想唱歌!”周子林的朋友推了周子林一把,大声地喊,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周子林勒住脖子捂上嘴:“滚啊!”叶程安和宋楚坐在一起,两个小姑娘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叶程安笑吟吟地抬头,大声说:“我们不选周子林,我们想听俞白唱歌。”“哦~俞白!俞白!”陈非誉率先吹了一个口哨。班上的同学齐齐回头,看向俞白。俞白一时脑子里跟新买的毛坯房似的,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