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子平，26岁。”林子平平静地开口，“我今天来试镜男二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男二？”中年男人淡笑了，“这倒是第一个。”林子平没说话。“这只是海选，你确定要试镜男二？”中年男人见林子平气质不错，多嘴问了句。林子平点头，“确定。”“那开始吧。选一段准备最充分的就好。”林子平闻言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对方以为他是没听见，刚要再提醒一遍，被旁边的男人扯了下袖口制止了。三分钟左右，林子平缓缓地侧过身，负手而立，目光幽深长远。“你来，所为何事。”又过了一会，孱弱低缓的声音慢慢响起。“我一介草民，命不久矣，怎么会帮得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明明是句反讽的话，可被他说出来却没了那份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让一直侧着身的人终于给了个正脸，形如枯槁，唯有一双眼睛散发着生机。“回去告诉他，我不去。”最后这句话，带着丝赌气的意味，却也不容拒绝。这之后，他的面色越来越沉，让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对方硬逼他屈服。“那你把我的尸体带走吧。”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病公子，出口的却是这么刚烈的话，“你要回去复命，若硬带我走，我拦不住。只是此去汴京路途遥远，谁知道我会不会顺利的活下来。”“死活总归都是我，他不会怪罪于你。”他又将身体侧了过去，从头至尾都没正眼看过对方一下，“只是一个死人，除了浪费棺木外，应该是没什么别的用处。”他原地伫立许久，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支撑不住躬下身子，压制不住的咳嗽声从喉间溢了出来。待勉强压住咳声后，他扶着什么站直身体，目光冲对方离开的方向看去，复杂难辨。众人恍然，原来那个人刚刚走。林子平将目光从摄像机上挪开，目视着一众人，淡淡道：“我表演完了。”原本沉默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终于有了动静。最中间略微发福的男人终于开口：“科班出身吗？”林子平摇头。“以前演过戏？”“嗯，演过一点。”“还可以。”这不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但对林子平来说足够了。留了联系方式后，林子平又鞠了一躬，轻步走了出去。“怎么样？”赵岩见林子平出来，忍不住问道。“让我回去等通知。”林子平轻松道：“走吧，请你吃饭。”“要是男二拿不下来，你可以再试镜别的角色。”赵岩跟在林子平身后，分析道：“退而求其次，对方也容易接受。”第一次试镜男二，没被当场pass掉，说明林子平的表现还不错。林子平扭头看了赵岩一眼，“谁告诉你我拿不下来的。”“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这次唯一的不足就是形象的处理。”林子平有点惋惜，“我本来计划着借套古装换上的。都是你拦着我。”赵岩无辜地眨眨眼睛，默默背锅。林子平站在楼下的台阶上，等着赵岩去开车。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这个角色成为囊中之物。这部戏的导演是张择亮，这个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用新人，眼光毒辣，每部戏的主角都是从各处搜罗出来的。林子平倒不觉得自己的演技不如以前，只是担忧更优秀的人出现，衬的自己不过如此。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林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林子平的时代还待亲自创造。没了各种光环加身，林子平也不确定自己能走多远。“你怎么跑这来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子平被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望着一步之遥和他面对面的人，林子平努力压住骨子里的熟稔，淡淡道：“我来试镜。”“试镜？你？”接连两个疑问的语气让林子平很不爽，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打一顿。这事儿搁以前就跟嗑瓜子般稀松平常，现在的话……自己要是动他一指头，估计第二天就得卷铺盖卷滚出江广了。“不是我还是你。”不能动手，动嘴总可以。林子平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跟自己说话。“照顾好身体，”林子平一见到他，好不容易摘清楚的身份立刻又混乱了，“休息一天公司又不会倒闭，地球离开谁都转。”这人瘦了好多，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眼眶发黑。不知道又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几天。想起之前自己经常去公司捞人的情景，林子平心里有些无奈。这孩子没人看着还真是不行。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半响，“滚！！”林子平：“……”给你脸了。滚就滚。正好这时候赵岩把车开了过来，林子平脚底抹油钻进车里。“看什么呢？”林子平见赵岩朝门口看，忍不住问道：“有认识的人？”“没。”赵岩摇了摇头，余光见林子平系好了安全带，开始发动车子，“应该是看错了。”就晃了个影，把不准的事赵岩从来都不说。林子平也没在意，“请你吃饭。喜欢吃什么菜系？”赵岩不明所以，“为什么请我吃饭？”“没有为什么。”赵岩较真：“无功不受禄。”“……”林子平：“你傻啊！就是中午一起吃个饭而已，我不过换了个说辞。犯得上这么较真。”“那也得aa制。”林子平：“都行。赶紧找个吃饭的地方，我真饿了。”赵岩选了一家餐厅，好巧不巧正是林子平最喜欢的那家。级别不是很高档，价格也很亲民。vip卡里的积分都攒了很多了。名字还是原来的那个，里面的装潢却变了。正值饭点，吃饭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些附近公司的上班族，一身职业装。“两位订位置了吗？”女服务员走过来热情的询问。“没。”林子平摇了摇头，“有没有包厢？”“有的，请随我来。”女服务员引着两人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后，将两份菜单一人一份。林子平大致浏览了一遍，增了很多新菜品，原来的也还在。点了三道自己爱吃的菜，赵岩也点好了。服务员一一记下后笑着说了句“稍等”转身出去了。赵岩闷闷的性子自然不会主动找话说，林子平心里有事也没挑起话题。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等菜。二十分钟不到，五道菜依次上齐。林子平收回思绪，将筷子头在盘子上戳了戳，冲赵岩道：“开动！”对于赵岩风卷残云般的吃饭速度。林子平早就见怪不怪。丝毫不影响自己品尝美食。饭吃到一半，林子平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掏出手机点开详细信息，林子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请于6月20号9：00再次来星辉娱乐公司308参加《夺权》男二的试镜--------《夺权》导演组。”“是不是选上了？”赵岩望着林子平的表情，期待地问。林子平放下手机，开心地弯了弯眼睛，“差不多。”“这顿饭我请。就当预祝我竞选男二成功！”赵岩被林子平轻快地情绪感染，心里也很轻松，“好。”第6章第二次试镜，和林子平一起的还有另外三名年纪相仿的人，外在形象已经很贴近男二的角色设定了。四名竞争对手坐在沙发上，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诡异的和谐。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等候室门再次被打开。林子平跟着大家一起起身，望着进来的两个人心里越来越沉。如果他也是来竞争男二的话……估计他们几个都没戏了。这两个人就是上次排队试镜时被林子平一不小心“拦截”的那两个。一个叫何解，是最近一年火起来的男星，凭着电影《暗街》一下蹿红，流量很大，家喻户晓不为过。另一个……林子平尽量控制住目光不让自己看他。他叫顾杰辉，是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手段、资源、造星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关于顾杰辉的背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唯一所见略同的便是：顾东辉不是个善茬子。很显然，他是何解的经纪人。也是“林萧”的经纪人。物质一点，经纪人和明星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双向选择，强强联合。但大多情况下，他们彼此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看见顾杰辉又带出了如此出色的明星，林子平打心眼里开心。自己曾经以朋友的立场不止一次和他聊过带新人的这个话题。那时自己虽然很火，但却也难以再有什么质的飞跃，守住塔尖的位置已实属不易。所以便建议他再挑一两个有潜力的新人带。明星的发展可能会有瓶颈，但经纪人的选择却是多样的。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最印象深刻的一次对话是在自己得到最佳男演员奖回到酒店休息后。两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他这样对自己说：“我们就一直合作吧，一直到死。”语气稀松平常，自己却真看到了永恒。现在“林萧”已死，他能重新开始，最好不过。“别误会，我们是来陪你们试镜的。”顾杰辉见几人一脸戒备，开口解释道。其余的人一头雾水，林子平却秒懂：何解是男一，来配合他们演对手戏。原本信心就很足的林子平这下几乎是胜券在握，笑道：“麻烦了。”顾杰辉和何解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顾杰辉和何解刚到没一会，《夺权》的副导演开门进来了，笑意盈盈地寒暄了一番便进入正题。林子平默不作声地听了个明白，何解这次来拍定妆照是主要目的，配合试镜只是卖个人情。“我也不赶时间，还是先把男二定下来吧。”何解的声音轻轻的，“这样我们也能多一些时间磨合。”就这样，竞争男二的四个人又到了表演室门外，抽签定次序，林子平抽到了第四个。四个人编号1、2、3、4，排队站好后，试镜却迟迟不开始。将近四十分钟，从隔壁出来一个人，是换上戏服的何解。身着锦缎月牙白长袍，一掌宽的犀角带勾勒出精瘦的腰身，头发用玉簪束于头顶。表情深沉，目光深若幽潭，不可窥探。何解对他们微微颔首后进了表演室，试镜正式开始。但从何解的服装上，林子平看不出这次试镜哪个片段。不过既然一身常服，应该不会是朝堂之上的事。私下里的话，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半个小时后，轮到了林子平。进去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是这次试镜的情景和台词，台词很少，三两句话。“给你三分钟的准备时间。”林子平点了下头，开始埋头记台词。……他还是如往常那般伫立在原地，视线盯着前方，原本平谈如水的目光中增添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期翼。终于，他满足地笑出声，却未言语。男人在一步之外站定，凝视着面前的人，也是不言不语。即使没有一句交流，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们两个是认识的，也不止是认识的。“太子殿下屈尊纡贵，不胜惶恐。”还是他先开口了，一字一句都在点明两人的差距。男人眉头一皱，终是没说什么，转而问：“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回去做什么？拖着一个随时归西的残破身子，回去……能做什么呢？”他似在反问又似在自问。男人闻言久久不语，“若是我想让你回去呢？你也不愿？”“是太子殿下还是常之？”“是常之。”“好。”他释怀一笑，“那便如君所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马上就是除夕，可否等过了年再赶路。常之？”“嗯。”何解迅速将情绪从里面抽离出来，再看林子平，已经鞠完躬原地站好了。其余三个人也再次进来，四人并排而站，等待着最后的“发落。”导演没有立刻拍板，而是又问了几个问题，主要就是关于男二这个角色的理解。“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定义这两个人的关系？”林子平倒是没想到能听到“爱情”这么干脆直白的回答。《夺权》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是一部权谋类型的小说。或许存在为了博眼球、迎合大众口味而写的暧昧，那也是需要强大的脑补才能抠出来的。打爱情牌很有可能会成为后期宣传的一个噱头和萌点，但就拍摄来说，肯定不会以这个为主流。林子平思索了片刻，“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杰辉觉得哪个更适合演男二。”导演思索了半天，又多此一举的问了一下顾杰辉。顾杰辉将四个人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林子平身上，“那就这个黄盖吧。”“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导演闻言，边笑边说。林子平怎么会看不出导演在他和二号之间的犹豫，只是因为顾杰辉的态度才最后定下的他。林子平鞠了一躬，真心的感谢道：“谢谢导演，谢谢顾……先生。”林子平手里拿着包着透明塑料皮的剧本，开心的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