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 分节阅读 930
作者:沙漠      更新:2023-06-21 04:20      字数:4782
  d后,老尚书管的事情也就更少,想着稍微等上一阵子,真正地将手中的担子全部卸下去。朝中历经三朝的老臣已经不多,一朝天子一朝臣,于公于私,老尚书都觉得自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无论如何忙碌,他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在菜园子忙活一番,最近事情少,在这园子里呆的时间也就更多,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看着满园子绿意,老尚书心情也很舒畅,将手中的水瓢放进桶里,扶着腰在菜园子边上的一张竹椅坐了下来。他抬手搭在额头上,望向西边,夕阳西下,一切都显得祥和安静。便在此时,他瞧见远处两道身影正向这边迅速走过来,老尚书皱起眉头,只等到那两人走近,老尚书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当然已经看清楚前来的究竟是何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但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擅自过来,也让老尚书心中十分不快。袁氏一族在京中虽然算不得呼风唤雨的大家族,但谁也不敢小视这个家族的存在,曾经有人说过,袁家就代表着天下士子之心,袁老尚书说出的每一句话,就是天下读书人想说的话。清流文士对袁家素来敬畏,也正因如此,袁氏一族在朝中也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老尚书坐镇礼部,长子袁默贤如今也是礼部郎中,其实先帝在时,先皇帝就曾准备下旨提升袁默贤为礼部侍郎,却被老尚书坚决反对,只说礼部贤才众多,袁默贤的能力还不足以担起侍郎之职,正因如此,老尚书的人品更是得到士子们的赞颂。长孙袁荣虽然并无官身,但交友广阔,在京城士林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其实以袁荣的才干,再加上出身袁家的背景,要谋得一官半职并非难事,不过这位袁大公子性情却是十分古怪,并不想走上仕途之道,说来也怪,老尚书对此并不以为意,有时候袁默贤为此向袁荣动怒,老尚书反倒出面维护,袁默贤对老尚书心存敬畏,既然袁荣背后有老尚书撑腰,袁默贤也就不再多管,只要袁荣不闹出太出格的事情,也就随他去了。不过年前袁荣忽然收敛起来,朝廷要设立海泊司,袁荣十分积极地拉来江南几大世家,筹措了五十万两银子,而皇上很快便下了旨意,正式设立海泊司衙门,委任袁蓉为海泊司提督,海泊司大小事务,全权交由袁荣来操持。朝廷上下对此到时并无太大的异议。自立国以来,也从不曾听闻什么海泊司,对这新鲜玩意,群臣心中都是嘀咕,谁也不知道到底能捣鼓成什么样,而朝廷设立此衙门,并不要掏一两银子,都是由袁荣自行筹措银两,此外袁家声誉极好,如今袁大公子也为朝廷效命,群臣自然也不会去与袁家为难。更为重要的是,当初与海外的贸易,几乎都是掌控在东海世家的手中,虽然每年要向户部缴纳赋税,但所缴纳的赋税不过十之其一而已,如今朝廷设立海泊司,直接将海外贸易的控制权掌握在朝廷手中,而且每年都能为朝廷带来大笔的进项,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海泊司设立之后,相关衙门倒也是积极配合。袁荣亲自前往东海,令人打造商船,更是建立贸易中转站,这海泊司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那却是事情不少,江南几大商家以及田家都是负责供给货源,但其他事情,却还是要袁荣带人一步步操办。因为事务繁忙,老尚书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孙子一面,此刻见到袁默贤父子两过来,虽然没经他允许颇有些不快,但毕竟孙子过来,脸色缓和一些。袁默贤父子上前来,老尚书察言观色,见到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便知道有麻烦事,却也是气定神闲。“父亲”袁默贤拱手道,袁荣也在后面向老尚书行礼,书香门第,礼仪为重,即使没有旁人,袁家也是不会失了礼数。老尚书微颔首,瞧了袁荣一眼,才道:“是海泊司出了事儿”袁荣忙上前道:“爷爷,不但出了事儿,而且还是大事”“大事”老尚书抬手抚须道:“海泊司刚设立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要么不去干,既然干了,总是要遇上许多麻烦,那就要知难而上,一件一件地解决。”袁荣苦笑道:“爷爷,要说完全是海泊司的事儿,其实也算不上,只是和海泊司有些牵连而已。”看了袁默贤一眼,袁默贤神色严峻,道:“你将所知尽管告诉你爷爷,不要隐瞒。”“是”袁荣微一沉吟,才道:“爷爷,这海泊司朝廷没有拨银子,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嗯。”老尚书微颔首:“你不是自行筹措了银两吗莫非银子不够”“不是银子不够。”袁荣凑近到老尚书身边:“筹措的银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去年开始就打造了商船,江家从前进行海外贸易,本就有船队,辛大都督为人倒也不差,那些商船本来已经归入了东海水师,但辛大都督还是从里面调出两艘交给了咱们海泊司,打造的新船,也是按照之前商船的样式。此外航线和水手等诸多事情都已经办妥,第一拨贸易准备是八九月份便开始启程。”老尚书道:“既然都已经准备好,那又有什么问题”“田家药行。”袁荣低声道:“护国公当初交代过,这田家药行在海泊司有份额,各类药材要从田家药行走,田家药行本来已经准备好,这两日许多药材应该运往东海,临走之前,我准备和田家药行对一下账目,她毕竟是护国公的人,事关田家的事情,我都是亲力亲为”微微一顿,更是压低声音道:“可是现前我才知道,田家药行的那位东家,竟然被关进了大狱”“关进大狱”老尚书也是一怔:“那又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打听说是太医院那边出了事。”袁荣道:“太医院的药材,如今一直是田家药行供应,可是前两日太医院说田家药行竟然以次充好、以假当真,这事儿交给京都府处置,京都府铁铮今日一大早,就派人将田东家关进了大狱。”老尚书抚须道:“太医院都是为宫里的人诊治,那些药材也是宫里的贵人们所用,田家药行竟然以假当真,那不是自己找死吗”袁荣道:“爷爷,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太医院是为贵人们瞧病,那田家药行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医院的太医们,虽不至于都是杏林高手,但辨识药材总不会有什么问题,田家药行以假当真送药材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那田东家便是再愚蠢,也不会犯下如此过错吧”“父亲,荣儿这话倒不是没有道理。”袁默贤终于道:“这件案子,总是有些古怪。”“田东家与海泊司有关联,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本想前往京都府找铁铮问明白。”袁荣道:“不过孩儿担心冒然行事,可能会卷入一些不该卷入的事情,那田家药行与锦衣齐家渊源极深,所以孩儿想了想,这事儿先去告诉锦衣齐家,让锦衣齐家出面似乎更好。”袁默贤微微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倒不笨,知道不可轻易出头。”“可是还没到护国公府,孩儿就被拦在街口。”袁荣神色严峻起来,低声道:“刑部的人埋伏在护国公府四周,通往护国公府的每一条街道,都有刑部的人出没,他们询问孩儿要往哪里去,孩儿一说护国公府,他们便让孩儿赶紧离开。”老尚书脸色一紧,皱眉道:“你是说护国公府被刑部的人盯住”第一三三八章暗流袁默贤神色凝重,轻声道:“父亲这两天在府里休息,有些事也就没敢过来打扰。”犹豫一下,才道:“据儿子得知,前天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将黑鳞营编入了黑刀营,直接由瞿彦之统领。”老尚书本来是靠坐在竹椅上,听得此言,身体一震,坐起身来,眸中显出惊骇之色:“你是说黑鳞营被裁撤”袁默贤道:“据说皇上的旨意也并非是裁撤黑鳞营。黑鳞营有半数兵马被调走,如今驻营也不过五六百之众,一直都是由赵无伤统领,圣旨将黑鳞营暂编入黑刀营,好像是说让两营将士协同训练,日后若是有紧急状况,两营人马可以共同作战。”“黑鳞营编入黑刀营,那赵无伤也去了黑刀营”袁默贤摇头道:“没有。赵无伤和黑鳞营五六名部将,都被调去了东海水师。”“东海水师”“东海水师前次败于东齐水师,伤亡惨重。”袁默贤道:“皇上将赵无伤等人调去东海水师,似乎是要协助辛赐重新训练水军。”袁荣道:“赵无伤他们是骑兵出身,从没有水战经验,将他们调去东海水师,能帮什么忙”“不错。”袁默贤颔首道:“赵无伤和那几名被调走的部将,都是曾经齐景手下那支黑鳞营旧部,这些人都是骑兵出身,如今被调去水师,着实有些稀奇。”老尚书却是沉默不语,袁默贤看了袁荣一眼,才凑近老尚书耳边道:“父亲,护国公府被盯住,与他们有关联的田家药行也出了事,如今连黑鳞营也被编入黑刀营,这些迹象都不简单,皇上是不是”顿了一顿,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袁荣神色也是异常凝重,低声道:“难道皇上是要对锦衣齐家下手可是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听闻齐宁攻下了西北,立下大功,该当封赏才对。”百思不得其解:“即使真的要对齐家下手,那田家不过是区区一介商户,又何必要找借口将她下狱”老尚书沉默半晌,才问道:“田家药行是否已经被查封”“今日一大早京都府的人带走了田家药行的东家。”袁荣道:“药行已经被查封,不过在暂时还没有查抄。”“快了。”老尚书叹道:“田家药行是商户,或许在皇上的眼中,田家药行是齐家的钱袋子,黑鳞营是齐家手中的一把刀,如今钱袋子被查,刀子也被收起来”目光深邃起来:“这是要置齐家于死地。”袁默贤道:“父亲,皇上为何要对齐家下手都说圣上对齐宁十分器重,而且齐宁是皇上的近臣,这齐宁虽然屡建奇功,但以今日齐家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威胁到皇上。当年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统领秦淮军团,手握十万兵马,朝廷也从不曾对锦衣齐家有过铲除之念,怎地如今锦衣齐家手中没了兵权,皇上反倒要对齐家动手”老尚书只是微闭着眼睛,神色凝重,并没有说话。袁荣也是皱眉道:“就算圣上真的对齐家生出嫌隙之心,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前方战火如荼,若是这后院起火,岂不是自毁江山”“如果真的要对齐家动手,也许这恰恰是好时候。”老尚书平静道:“虽然齐家手中没有了秦淮军团的兵权,但秦淮军团绝不可能坐视齐家被诛。”望着渐渐落山的夕阳,缓缓道:“如果齐家真的有什么不臣之举,朝廷也会先对秦淮军团做一番部署,至少要将岳环山那一批齐家旧部从秦淮军团清洗之后,才会有所动作。如今齐家并无不臣之行,若是秦淮军团没有过淮水,即使是皇上,也未必敢轻易动弹齐家。”袁默贤瞬间明白老尚书的意思:“父亲,你是说,秦淮军团过了淮水,在这个时候动弹齐家,秦淮军团也无法救援”“正是。”老尚书道:“齐家一旦陷入绝境,必然会联络秦淮军团,但秦淮军团如今已经无法对齐家形成帮助,等到尘埃落定,而且朝廷公布了齐家的罪证,那么岳环山也不敢真的忤逆朝廷。”微皱眉头:“只是这时候齐家固然没有秦淮军团作为助力,但朝廷对齐家动手,消息一旦传出,势必会影响军心,甚至会造成极为惨重的后果,皇上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难道为了诛灭齐家,皇上要赌上大楚的国运”“皇上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睿智非常,绝非昏聩之君。”袁默贤道:“从他诛除司马一族的事情上,便可看出皇上谋略过人。”压低声音道:“还有人私下说,皇上登基之时,就想好了铲除淮南王和司马氏的方略,先以司马氏铲除淮南王,再设下陷阱诛杀司马岚,如果皇上当初真的是如此设计,其心智实非常人能比,冷静过人,思虑周全,自然不会做出在这种时候对齐家下手的糊涂事。”老尚书沉吟许久,苍老的身躯陡然一震,瞳孔微缩,看着袁默贤问道:“默贤,你可记得皇上有多少时日没有上朝”袁默贤想了一下,才道:“前前后后,已经快有二十多天了。”“二十多天”老尚书眼角微微跳动:“如今正是战时,老夫记得此前皇上三日一朝,最多的时日没有超过五日。”“父亲说的是。”袁默贤道:“儿子也打听过,听说皇上日夜操劳,龙体欠安,这阵子正在宫中休养,虽然多时没有上朝,但却时常召见大臣在宫中议事。”“皇上龙体欠安,可知道有何不适”袁默贤道:“父亲,这是宫里的事儿,儿子自然不好多打听。”老尚书再次沉默,夕阳余晖照在他起着老褶的苍老脸庞,许久之后,才听老尚书吩咐道:“默贤,你让府里收拾一下,这两天动身回老家,咱们多年没有回去祭拜祖祠,也该回去看看了。”袁默贤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低声道:“父亲是否觉得京里要出什么事情”“无论出不出事情,你都要回乡祭祖祠。”老尚书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