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宸砸      更新:2023-06-21 14:04      字数:4934
  将手从他的睡穴移开,苍翊轻轻将人松开,褪了衣物,掖好被角之后,才缓缓起身,轻抚他睡梦中也不甚安然的脸庞,苍翊眸中寒芒微闪,转身朝外走去。在苍翊之后带着那名歌姬的其他使臣已经回到驿馆,被关在一间暗房里,那女子犹自气定神闲,看着翊王推门而入,虽无法言语,她神情仍旧带着不屈服的傲然。给她服下。苍翊身后走出一人,上前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女子嘴里,沉默退至一旁。突然逼至咽喉的异物被仓促咽下,女子张着嘴开始咳嗽,脸颊微红,四肢被缚动弹不得,她只能拿一双眼睛瞪着来人。苍翊在她身前蹲下,解了她的哑穴,神色森然道:他在哪?女子因疼痛闷哼一声,抬眼笑道:王爷要找谁?苍离。女子笑容微顿,似是在疑惑他为何这么容易便猜到自己身后之人。在北疆境内。她明显敷衍,苍翊凝视她片刻,又道:本王再问你,安和公主身死之事,你知道多少?王爷果然如此关心安和公主,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女子满脸得逞的笑,直视上方的一双凤眸,仿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些恼羞成怒的情绪。出乎意料的,那人出奇的平静。苍翊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道:方才你服下的东西,是用双生血蛊炼制的丹药,可解天下蛊毒,你自恃蛊毒在身,不能活命,便想保住最后的尊严,本王偏不让你如愿!我说过,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头顶沉静到可怕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女子脑中炸响,她暗自运转内力,果然不见了蛊虫宿体的滞塞疼痛之感,不由得愕然抬头,那人却已背过身去。割了她的舌头,废掉筋脉,扔进军妓营!是。冰冷的审判,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女子眼中露出骇然,不可置信地摇头,见人要走,急忙唤道:等等等!她声音开始颤抖,因太过无措直接滚落在地,却顾不得有多狼狈:我告诉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过我!她蛊虫噬体,命不久矣,所以义无反顾接下了这次必死的任务,她身处绝望,所以无所畏惧,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命运给了她希望,又要将她推进比绝望更可怕的深渊,面对这样的转变,再坚硬的外墙也避不了被人击破。迈出暗房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看着紧闭的房门,女子一脸颓然,见留守房中的人并未直接对她下手,黯淡的双眸又重新燃起了光亮。第29章 计划自暗房中走出,苍翊并未离去,隔着一扇木门听着女子满怀希翼的陈述。这人并非奉北疆王命而来,甚至有可能连北疆人也不是,她的主子,是苍离,他惯用蛊毒控人,来执行必死的任务,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泄露消息的可能。关于苍离的藏身之处,他没有多问,因为注定没有答案,他将那女子囚禁在此,怀着一丝弄清细节的目的,里面传来的言辞,没有他想知道的东西,眸中划过一缕失望,他抬步离去。那人被囚于离洛三皇子府地下密室,关于一对兄妹惨绝人寰的遭遇,那段经历,是他一直想知道又不得而知的东西,他不敢问。出现在宫宴上的那支玉簪,牵扯出那人埋藏于心底,最痛不欲生的回忆,那是自己倾尽所有也治愈不了的伤痛,覆盖不住,分担不了。心不在焉地走回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苍翊迈入房门的脚步微微顿住,榻上本该熟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一脸平静。这是他熟悉的瑾竹,古井无波,不知伤痛。可放在这样一个时候,却更加让人心疼。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勾了勾唇,苍翊快步上前,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南宫若尘微微摇头,垂眸道:发簪呢?拥住他的身体微不可闻地一僵,苍翊笑意敛去,从袖中取出那支玉簪。比往日更显苍白的修长的手将东西接过,南宫若尘以指尖摩挲玉花缝隙间的血迹,薄唇微启:这是郑娄生送她的。终是我害了她他顾自低喃,苍翊眼中讶色闪过,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一时没能捕捉到,见人半倚在自己怀里,微低着头,他只能将人拥得更紧了些。南宫若尘只说了两句话,便不再开口,只盯着那支玉簪,将多余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并不十分珍贵,花色也不漂亮,却是皇妹最宝贵爱护的东西,连出嫁他国都要带着,正是这支发簪,葬送了她的性命,也给了她一个解脱。驿馆内两人相拥沉默,驿馆外探究的眼线不再被姑息,在悄无声息中被取了性命。远离驿馆的太尉府中,刚从宫宴上回到府中的郑太尉,还未踏进府门,便听内宅的方向传出动静,他眉心一动,加快了脚步往内院赶去,在半路上遇上传达消息的侍卫,闻言瞪大了眼,露出几分惊讶。府内太尉夫人所居庭院中,一道扮相怪异的白影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房门处站着太尉夫人和两位丫鬟,盯着院中的身影,惊魂未定。怎么回事?院门口出现郑太尉的身影,有侍卫上前禀报,大人,此人深夜潜入夫人院中,被我等擒下。瞥向地上苍白带血的面孔,郑旭盟心中了然,作这副装扮,其目的昭然若揭,他脸色骤沉,又听侍卫道:这是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接过那只瓷瓶在指间转动,郑旭盟道:是何物?经人查验,此物名为噬魂香,若是若是与莨菪混合使用,足以致命。侍卫额头冷汗涔涔,白日里左神医言及药方时,他就在当场。郑太尉额头青筋暴露,瓷瓶捏在掌中已出现了裂痕,侍卫抬眼见他果然怒不可遏,被惊地迅速低下头去。将周覃带来。周覃便是那成药坊里的大夫,他虽说的平淡,侍卫却知晓,周大夫怕是活不过今晚。侍卫领了命出了庭院,郑旭盟让人将刺客带走审问之后,才缓步行至房中,安慰病重初愈,又再受了惊吓的太尉夫人。子时末,三更敲过,太尉府地下刑室,一道黑影如鬼魅窜入,半刻钟后,关押在刑室中的犯人被灭口,除了尸体上发现的蜘蛛刺青,审讯没有丝毫收获,在府中侍卫的追捕下,有两人从刑室中逃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太尉府内。城中驿馆,守在驿馆外的守卫待两人归来,将门开出一条缝让人入内后又迅速关上,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两人面容,若郑旭盟在此必然会感到惊讶,他们其中一人,与死在太尉府刑室内的尸体有着一样的面孔。确认安全之后,那人撕下脸上化成白色的人.皮面具,与另一人对上一眼,前去复命。翌日,太尉夫人病愈的消息在溧阳城中传散,冤鬼索命的谣言不攻自破。南宫若尘从某人怀里醒来时,天色还未见亮,那人却早已睁开双眼,抬头便能对上。苍翊淡笑:醒了?嗯。轻柔的应答,还带着点点鼻音,他眼中已没了昨日散不去的痛楚,尽是初醒时的迷蒙,墨发随意铺散,略显凌乱地挂在额前,苍翊伸手撩起替他挂到耳后,露出遮掩下的俊颜,氤氲的瞳眸,衬着他眼尾的桃红,美得动人心魄。情不自禁地低头,轻吻落在他的眉心,渐渐往下,划过鼻梁,印在略有些干枯的唇瓣上,如着了魔一般,舌尖不受控制地往里探,南宫若尘看着眼前微闭的凤眸,温热的呼吸紧贴在一处,他亦缓缓闭眼,开始回应。唇分时,晶亮润泽,如晨间沾了露水的花瓣一样嫣红,苍翊凑近了与他额头相抵,带着微乱的吐息,在他鼻尖上磨蹭。今天不去了。南宫若尘不语,轻轻摇了摇头。昨夜宫宴父皇虽没有当场责问,却也必然已生疑窦,若连早朝都不去了,更会引起猜忌。苍翊知晓后果,也不再劝。南宫若尘起身穿戴,他还需悄然回到自己府内,再入宫中,离开时,思虑再三,那支玉簪,他终是没有勇气带在身边。目送着人远去,苍翊收回视线,正欲回屋,暗卫忽然来报,驿馆外有人求见。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之前更改了背景设定,以前的大纲不能用了,码字好痛苦,需要重新整理大纲,可能会断更一段时间,万分抱歉!第30章 心思看到出现在驿馆外的人,苍翊并不觉得意外。来人一身黑袍裹身,取下了束发了扣冠,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数日不见,这人比在边境夜袭时要憔悴了不少。郑娄生在溧阳城里也算是名人,此刻人就站在驿馆门外,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却无一人认出他来,毕竟百姓心中英姿勃发的大将军,和眼前粗布麻衫的人,着实相差甚大。若是本王没有弄错,郑将军此时当在护送质子前往离洛国都的路上,若让人知晓将军擅自回到溧阳,与他国使臣见面,怕是会引起两国的误会。明显的不待见,郑娄生面色如常:周围没有眼线。苍翊笑意微敛:你何时到的?郑娄生道:昨日。那便是在宫宴之前。他知道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又在这驿馆外守了多久?还未入夏,夜间天气阴寒,更深露重,黑色的衣袍没有太明显的痕迹,披散的长发却微有湿润,当是在驿馆外等了整整一夜,特地等到那人离开之后,才敢现身。沉吟片刻,苍翊转身走进驿馆,并未逐客,郑娄生便一道跟了进去。紧邻窗侧的矮脚案几,有人煮了茶端上来,苍翊坐在一侧,也不招呼人落座,顾自抿茶。郑娄生看似平静,掩在长袍下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反复几次之后,开口道:他还好吗?好与不好,与你何干?他蓦然抬眼,郑娄生哑然。苍翊并不意外他会知道宫宴上的事,昨夜紧随身后的眼线皆是宫宴上追出来的,随便找人询问便能知晓宫宴上发生了何事,他又始终留在驿馆外,那人离去时是何模样,他不可能看不到。如今这般忐忑,是因为心虚。五公主和亲之事,是他一力促成,入他国为皇子妃,维护两国邦交,离洛必然护她无恙,富贵荣华,为正妃,得丈夫疼宠,比之在月华皇宫孤身一人,和亲对她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可他没想到,人会在和亲途中出了意外。他不知道。黯然垂眸,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他本能地出手,握住近至身前的暗器,触手温润,抬手一看,才发现是一支芙蓉花玉簪。苍翊道:物归原主。郑娄生不明其意,突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知他认了出来,苍翊讽笑:将军赠人之物,竟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他意欲辩驳,却吐字艰难,这玉簪确是他赠给五公主的,早在和亲之前,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时间久了,色泽也不如初赠时鲜亮,若不是那日嘉南关城墙上那人提及,他早忘了还有这样一根发簪,况且这玉簪出现在苍翊手里,他一时确实没能认出来。城墙上那人淡漠清冷的质问还犹在耳畔,八千将士的骸骨,却还不清郑家欠下的债!昨夜宫宴上有北疆舞姬献舞,以发簪赠四皇子示爱无果,却被离洛使臣看上,带回驿馆。这是他打听来的消息,可他在宫门外所见,那人面色苍白,身形不稳,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他当时便猜到舞姬所赠玉簪非寻常之物,可既是北疆之人,又如何会有和亲公主的玉簪?宫宴献舞的人,不是北疆人!在脑中冒出的想法他脱口而出,他们兄妹是在离洛遭难,苍翊要对付的人,落势逃亡北疆的人,又拥有这根发簪的人,是离洛曾经的三皇子苍离。苍翊凤眸暗沉,抿唇不语。对于他的默认,郑娄生怒从心起,攥紧了双拳道:是你们离洛害了她!不错,害她的人,是离洛人。瞬息间出现在眼前的冰冷剑尖,苍翊置若未闻,将手中茶盏放回案几上,缓缓起身,对上他偏执又隐含光亮的瞳眸,冷然道:可致使他被害的人,是你。两人密谈,屏退了所有暗卫,郑娄生的剑就抵在苍翊颈侧,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可他不敢。他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逝去,苍翊又道:安和公主为何被送去和亲,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一己私欲,害她惨死离洛,如今这副模样,不可悲吗?就算是为她报仇,也轮不到你,因为你不配!不配为了他们兄妹的遭遇义愤填膺,不配在生者悼念逝去之人时来殷切关怀,更不配爱上不该爱的人!轻而易举地将锋利的剑刃推开,苍翊瞥了眼他手中紧攥的玉簪,折身出了房门。其实更可悲的人,是王府冰窖里的那位女子。唯一留下的遗物,却根本从不属于她。或许是爱屋及乌,郑娄生会送玉簪给安和公主,是因为他爱着安和公主最亲近的人,可他无意的关怀备至,却让少女的芳心沦陷。他得不到爱的人,也不敢袒露心意,便只能将未来的障碍提早清除,南宫沐琳对他的爱,是他表明心意的阻碍,他害怕南宫若尘会因为皇妹的心思而将他拒之千里,所以促成了她和离洛的和亲。他自以为将人送走,南宫若尘就不会再有顾忌,可还没等到他的坦白,送去和亲的人香消玉殒,想要得到的人入了他人的怀。到头来他的一次次错过,不过是因为他一开始的懦弱罢了,又或者,他根本从未入过那人的眼。少时为友,终成陌路。房门没有关上,也没有人对他发难,郑娄生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那根没了血迹的玉簪,长剑入鞘,又取了腰间玉笛拿至眼前,湛蓝色的玉穗,本应是配在长剑上的剑穗,记忆中的少女当做宝贝挂在腰间,在他眼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