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愿助我攀太子》TXT全集下载_3
作者:谢欣妤      更新:2023-06-21 18:47      字数:9777
  “你!”允岚撇开下巴,瞪着他不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那就是默认。看着怀中姑娘嗔怪的眼神,霍为神不知鬼不觉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蜻蜓点水一般。“登徒子!”怀里湿漉漉的小鸡崽立时要炸,伸出巴掌要打人。霍为按住她和她背后的伤口:“放心,今日我并不会吃了你。”这话说的,和某人身体的反应可不一样,允岚挣开了他,恶狠狠瞪着他。霍为在边境许多年,虽家风严谨,洁身自好,但军中手下出去寻欢作乐的段子听得多了,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尤其是在心爱姑娘面前。早晚,她都是他的。僵持中,一阵脚步声靠近。待霍为悉心确认后,是太子的人,这才出去相见。得知允岚已经安全,太子便摒退众人,叫可靠的哑婆将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拿进洞中,给祝允岚换上。倒是霍为一身清爽,只着里裤,在这冰天雪地中,十分飒爽。太子看他这模样,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又在他小腹下停留了一眼。“太子,难道连非礼勿视都无法做到?”霍为微微侧身。太子长叹一口气,面向潭水,凝神看着那一池白月光,说的话莫名其妙:“她没事便好。”从晚宴开始,一直到找人,太子对祝允岚的关心太过,霍为一直不明白,但也没时间细究,因探子来报,附近有数名青鹰逼近,另外无风先生求见太子。这位无风先生,虽满头白发,一身皓皓白衣十分素净,实则二十刚出头,身姿挺拔如松。听见身后的从容脚步声,一转身,露出潘安之貌,在月光下,竟雌雄难辨。喉结微动,无风问:“太子可作出决断了?”“还未。”太子停在他六尺之外,同望着月光,“还需你帮我做一件事。”“段思涵和轩辕渂正在这近旁,打算斩草除根。”无风看着太子,意味不明地微笑,“帮你把他们绑了送过来?”太子敛眸,遮住其中寒光,对临湖而立的无风,道:“他们叫我痛失所爱,总该为此付出代价。”“看看你这丧家之犬的模样,”无风长叹一口气,“可不是明君之相。再这么下去,我青鹰一派,再不敢与你共谋。”太子许久不说话,无风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罢了,这次且让你得偿所愿。”允岚换好衣裳出来,便吃了一惊,洞口外跪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钗环松垮,嘴被布片塞着,但借着火光,依稀能辨认出,是段思涵!段思涵也看到了允岚,两姐妹四目相对,全是火光。不远处,一个男人嚎叫求饶之声,不绝于耳。听声音,可是英王长子轩辕渂?太子他这次可真是太荒唐,他不顾后果了吗?提起裙摆,允岚焦急地四处寻找太子踪迹,被霍为堵住。霍为刚换好衣物,从太子那里过来,他似乎知道允岚的担心,拉着她的瘦肩,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太子未曾露面,段思涵并不知情。今晚,你来处置段思涵,随意。”允岚的心定下来,想必太子并不是亲自动手,不会留把柄于人。她转身看着火光中瑟瑟发抖的段思涵:“都说相煎何太急,你既待我心狠手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来人!”说着,允岚叫来婆子,将她湖中捞起来的湿衣服取过来,扒了段思涵身上的绫罗绒缎,将那半结冰的衣服套在段思涵身上。段思涵冷得牙齿发抖,哀求着对面的霍为:“霍为……哥哥,救我,好冷……”声音凄切,倒有一种可怜之态。霍为倒是一点没有怜香惜玉:“这就冷了?你可知,我和允岚九死一生,落入这潭水中,是如何的煎熬?只让你受这么点惩罚,是允岚心软,你且受着。”霍为想起坠落水中那刻,疼痛和冰冷袭来时的极致麻木,所有的感官几乎被封闭,力气也似乎被抽离身体,差点就葬在了潭底。他一个沙场糙汉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允岚一个闺阁女子。“不,我可不心软。”允岚笑着反驳,命人将段思涵扔到潭水中,“你叫我吃过的苦头,我必要你段思涵也感同身受。”“祝允岚,你这是要整死我!”冰冷的潭水让段思涵哇哇大叫,完全无暇顾及自己的仪态,“若是让爹娘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们会原谅你。”不说段鸿宝还好,一说到这个,允岚就气得五脏六腑都疼,眼泪也快掉出来:“还真是有恃无恐啊。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他们无权对我指手画脚。来人,将她丢到外边的林子,叫青鹰的人去杀了。”段思涵听到这句话,心中凉透,她叫青鹰的人玷污祝允岚,最好让祝允岚生不如死,自我了断。可是此刻,她身上穿的是祝允岚的湿冷衣裳……段思涵一哆嗦,赶忙跪行着出水面,凑到允岚面前,涕泗横流:“是我不好,姐姐,我父母可是养了你许多年,就是为了我亲生的父母,你也不该对我如此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就算我有什么错,你就原谅我,啊?”“你当我不敢杀了你?!”允岚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刀。粗犷的刀刃,冷艳的刀面,直抵段思涵纤细的脖子,冷眼看着段思涵,“就算你父母养我多年又如何,你父母积德,凭什么让你这个恶人得好处?”段思涵看此情景,抓住允岚的一只手,让她打自己的脸解气。祝允岚只觉得恶心,一把将刀扔在地上:“别做戏了。你就是想打自己巴掌,让我心软不杀你,等到时候再同父母哭一场,把这些都算我头上罢。”“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段思涵死命摇头,说得情真意切,只是难掩眼中的笑意,毕竟那把刀已经躺在了地上。允岚看着段思涵满脸的得意,背过身去,望着头顶真实的月亮,心中烦躁无比:“确实,你就算再坏,我也没法杀了你。”霍为看着允岚微微耸动的肩膀,两步走过去,伸出大掌轻轻按下去。允岚用手背擦了眼泪,回头对已站起身的段思涵,蔑笑道:“急什么?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妹妹你对我如此深情厚谊一场,我怎能这么轻拿轻放,不了了之?”段思涵毛骨悚然:“祝允岚,你要做什么?!”“今夜你伤我,还叫我有苦不能言。我自然也要让你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允岚叫来婆子,将段思涵的外衣重新扒了,堵了她的嘴,摒退周围的人,提起长刀,在段思涵雪白丰满的前胸画上一道蜿蜒的长线,从锁骨一直到腋下。这可是段思涵最引以为豪的资本,此刻她算是明白痛彻心扉四个字如何写。皮开肉绽,一股鲜血流出来,红艳艳一片粘在肌肤上,触目惊心。允岚又叫婆子拿来蜂蜜,这本来是太子准备给她,用来保暖的,此刻全部糊在了伤口上,与鲜血混在一起。婆子们帮段思涵穿上外衫。摊坐着的段思涵气若游丝,允岚站在潭水边居高临下,如同看一只蝼蚁:“这世间,死哪有那么容易?你如此待我,自然不能叫你死得畅快。”这一场算是终于结束,太子让人另准备了一辆马车,送两位小姐回侍郎府,趁天亮之前。晨光即将乍现,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将是个明媚的早晨,太子与允岚站在灵境涯边,吹着远处来的冷冷微风。太子伸手捂着允岚冰凉的脸,允岚没有避开,举止亲昵。看着缩在斗篷里的粉白姑娘,太子心疼又好笑:“心软就心软吧,还逞凶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概是命吧——”面对这嘲笑,允岚只是低下头,垂了密密的睫毛,莞尔一笑,“谁叫她有那样善良的父母,我却没有。”命里注定段思涵心狠手辣,却祖上积德。命里注定,她允岚嘴硬心软,受了恩惠,便永远受制于人。“你放过了她,她可不会感激你,必会加倍报复,要格外小心。”太子看着她,终于收回温暖一些的手。允岚点点头:“放心,我早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可欺的阿妄。”像是想起什么,太子脸上的笑容温柔起来,随即偏头,眼光看向远处抱手而立的某人,某人来回踱步许久了。太子问:“你可会嫁给他?”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你们还在么么么么么?☆、007-捉虫太子迎风而立,问:“你可会嫁给他?”“可能吧。”允岚不敢偏头,就只是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嘴角牵出一丝笑:“好久不见,阿妄,你要保重。”允岚有些惊讶,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如陌上公子,温润如玉,可眼里都是风霜,说完就转身离开,似乎毫不留恋。看着他的背影,允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追两步,轻声呢喃:“保重。”如同多年前的少男少女,总角之时,言笑晏晏,分别时,少年轻轻啄了阿妄的额头,便扬鞭打马离去。阿妄追着他的身影轻轻说“保重”。多年后,重逢便是离别。天亮前一顶小轿经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如鱼贯水,从段家偏门抬进去。回到段家,只段父段母并一个婆子,在偏门等着。允岚率先撩开帘子出去,站在冰凉的晨光里。段父段母都急忙找婆子安置“半死不活”的段思涵。站在孤寂的院子里,听着远去的杂乱脚步声,回想起刚刚段思涵抛下的眼神,有得意也有报复,被遗落的允岚手脚冰凉到麻木,心里空荡荡,只呆呆看着天空,一点点亮起来,再亮起来,直到太阳软绵绵照在她身上。回到房里,允岚推开房门,环视空荡荡的阴暗屋子,里面一丝人气也无,如同冰窖,大概炙仁也忘了烧炭。她叹了一口气,歇在梳妆台前,看自己苍白的脸,脸上没有泪,只眼神空洞。慢慢脱了外衣,背后的鞭伤入骨,幸而太子想得周到,带了金创药,那哑婆已帮她细细敷过一遍,只是血肉都粘在了里衣,稍微一动,浑身灼痛,只能咬牙挺着。忽而外面一阵细碎脚步声奔来,炙仁喘着气,推开门,看到梳妆镜前的允岚不紧不慢脱衣服,便三两步跑过去,气都来不及匀:“我看到段思涵被抬进房,她……不会有事吧。”允岚脱衣服的手突然一滞,正好扯到背后的一道伤,疼得她咬紧牙关,眉头紧锁。头也没回,垂了眼眸,继续脱衣裳,淡淡地道:“放心吧,她没事。”说完,炙仁看她若无其事般,却冷漠到极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想辩解两句,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是——”“我明白。”允岚转过身来,看着他稚嫩的身板,微微一笑,“你去看看她吧。”炙仁蠕动嘴角,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看着她牵强的笑容,就一个字也说不出,飞也似地跑了。看炙仁一溜烟消失,允岚的嘴角还噙着笑,但眼里划出两行泪来。关上门,若无其事地继续换衣裳。听到允岚的关门声,拐角处躲着的炙仁瘪着的嘴,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哭起来,仰着头,一边痛哭,一边用袖子拂眼泪,只是无声地哽咽。到后厨里头,厨娘们还没上工,只帮厨的邹家大娘,一看这小子,平日里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这时候哭得如丧考妣,见他可怜,便拉着他:“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去门口守大小姐回来的吗?”“没什么事。我去正门等了一整夜,她们从偏门进来,我扑了个空。”炙仁没好气地回答,一把鼻涕一把泪。“咳,我当是什么大事。大小姐刚刚回来,必然肚子饿了,来,我给你热些吃食,你送过去。”邹家大娘提他到怀里,给他抹了鼻涕眼泪。炙仁这才欢欢喜喜屁颠跟着去厨房。厨房里正好来了管家婆子,带着库房中取的一碟燕窝,让邹家娘子熬了,给段思涵送去。“允岚没有——”炙仁横眉冷竖。“大小姐不送?”邹家娘子按住炙仁,小心赔笑问了句。一夜未眠,管家婆子甚是不爽利:“就这么点东西,当然先紧着思涵小姐用。让你做就做,问这么多!”炙仁看着那碟燕窝发呆,不知在想什么。邹家大娘担心他打什么坏主意,连忙把碟子抽走,等官家婆子走人,便细声安慰:“许是库房里就这么点存货了,无妨,我给大小姐熬些生姜红糖水,一样的。”炙仁听了,不知怎么的,嘴巴咬得死死的,只一个劲儿流眼泪。邹家大娘便不多说,回身去准备灶火,小声嘟囔:“这侍郎家也真是奇怪,亲生的姑娘在外受了苦,一点不疼惜,反倒紧着别人的姑娘。”是啊,亲生的姑娘一点也不疼惜。允岚被叫到段思涵房里,被质问昨夜之事时,她便是如此感慨。按照太子的指示,为了段侍郎家两位姑娘的声誉,昨夜之事,只说与霍将军赏玩花灯后回家。如若让人知道允岚被人掳劫至喜艳林,她这辈子的名声都毁了,嫁人更是妄想。这样的说法,对于她来说,最好不过。至于段思涵,她主使买凶,事实证明俱在,若是她不答应息事宁人,自然有得她苦头吃。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未来,她也不得不忍下身上那一刀。为了段思涵的名声,轩辕渂自然也会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来日方长。昨夜一场惊心动魄,便如此被隐藏。回家第一时间,允岚也是这么回复段鸿宝的,出去赏花灯才这么晚,杏红那丫头掉河里淹死了,没捞上来。段鸿宝虽疑心,但也知道此事不宜多问,只两个姑娘完毕归来便是,谁管一个婢女是不是死无全尸。段思涵可不会答应,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落了下风,在家里有段家父母保驾护航,她可不会心慈手软。先是生命垂危,后是让段母看到胸口那一道鲜妍的伤口,吓得段母差点晕过去。于是叫来允岚,当着允岚的面,“逼”段思涵讲了“事实”——允岚嫉妒她得父母偏爱,所以唆使霍为挟持她到喜艳林,想要毁了她的名节不成,最后便给了她一刀。段思涵躺在床上编完这个故事,可怜见的模样,轻松反咬一口。这一段,听得段父段母心里直发颤,看着允岚如同仇人一般。允岚咬牙听完,一把将茶杯盖子摔在杯口,哐当一声:“够了,你当你这些装可怜的伎俩,我不知如何对付?段思涵,你是觉得我格外没有能耐可欺负,还是笃定了我不敢把证据拿出来?”段思涵一声“哇”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捂着胸口。段母惊得手发抖:“涵儿,可别哭了,你这纱布上都是血,哭得为娘心疼啊。”“父母俱在,做了坏事,还逞凶?!”段鸿宝儒雅的脸,因愤怒而狰狞。允岚看着他不耐的神情,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喉头哽咽,眼眶酸胀,但还是忍着怒气解释:“父亲若不信女儿,尽可以叫来霍将军对质。若不是因为段思涵恨我入骨,叫人玷污我之前,非要赏我一百鞭子,今日你们见到的可就是一具尸体!到时候,父亲您还敢认我这个被玷污的亲生女儿?”段鸿宝被她这一段话激得满面通红,后来气得脸色煞白,却也一个字说不出。段母也黯然沉默。段思涵可不能放任事情这么不了了之,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失去段父段母的偏爱,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允岚,我知道你厌恶我。可你做的那些事,竟然还叫霍为哥哥来对质,你就不怕天下人尽皆笑我段家?万一叫人知道,父亲的前程都要叫你毁了。这整件事里,独我受了这一刀,以后就算夫君嫌弃,为了段家我可以忍。你呢?竟反咬一口,怀疑爹爹懦弱,没担当。”这一段话,提醒了段鸿宝,他甩甩袖子,总算找到了理由:“你做出这种丑事,不用狡辩了。果然这些年在外面养歪了,竟如此心狠手辣。我当年,我当年就不该,不该——”段鸿宝实在说不下去。“不该什么?”允岚算是看清了他们嘴脸,一脸嗤笑,“不该见财起意,恩将仇报?”段母也听不下去,想要打断这话:“你胡说什么?!”段鸿宝也满脸涨红,如同被拔掉毛的公鸡,时刻准备着攻击,可是迟迟不动。一旁的段思涵自在松快地躺下,看着这一家子。“有一点你们说的很对,我嫉妒段思涵。”允岚擦掉眼角一抹泪,轻飘飘看着段父段母,还有段思涵,“我被段思涵那般算计,若真是让人玷污,那可是挫骨扬灰的下场。昨夜,我是想把段思涵挫骨扬灰的,可是我下不去手。谁叫她有那样好的父母呢?”“我受了她父母的恩惠,即使这恩惠并不是我想要受的,可是段思涵做的孽,我却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凭什么?!”允岚说到这里,眼里通红,吼出一句话来:“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何偏我要受这种罪?”“啪”一巴掌,只指尖煽过允岚的脸,刮破表皮。段鸿宝的手仍旧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打了亲女儿才抖,还是因为抖才没有打得那么精确用力。☆、008-捉虫允岚看着段鸿宝,弯着腰大笑起来,眼泪也飞出来。“给我去祠堂跪三天!”段鸿宝说完,转身飞快开门离开,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允岚直起腰离开,擦了脸上的泪水,伤口生疼。“那个——”段母扶额,从段思涵的床沿起身,叫住允岚,语调沉静,“这些话关上门随你说,说出去便于你父亲不利。知道没有?!”允岚倒是无所谓了,可惜连点头“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看允岚走远,炙仁走进房里,目光在冷肃的段母和得意的段思涵脸上逡巡一会,扔下一件占满血迹的白绸里衣:“这上面都是允岚流的血,段思涵你就别装了。”说完,炙仁一个箭步跑出去,拳头捏得死死的。所有人都欺负允岚,只是因为看不到她的伤口,所以逼着她为所有的事情负责。段思涵心如蛇蝎,流两滴眼泪,竟得了所有人的关心爱护,还有宽恕。房里,允岚正脱了外衣,着肚兜长裤,背对着镜子,给伤口重新敷药。有些地方要使劲够,一不小心就会戳得浑身疼。还有些地方,怎么都够不着,她也就放弃了,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如同看另一个人,四肢冰凉也抵不过心里的钝痛。炙仁在外面敲门,允岚披了外衫放他进来,肚兜一角还露在外面,并不避讳。他小手掌中捧着一个暖手炉:“邹家大娘给你弄的。”“嗯。”允岚牵起嘴角一丝笑,接过去了,暖意渗透到四肢百骸。“我给你上药吧。”炙仁像个小竹竿,瘦瘦黑黑的,看着有点脏,一屁股坐在允岚的床沿,两眼亮晶晶看她。允岚垂了眼答应了,有些事不提是最好的,就假装它们从未发生。她进门便发现,桌上一碗红糖水,早没了热气,允岚心一软,也没什么计较了。她趴在床上,背上满是密麻的鞭痕,鲜妍的紫色、红色、黄色,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肉。炙仁眼睛有点酸,他用细指头抠了一坨金创药,低头细细地、轻轻地在上面涂着。背后轻轻痒痒的,允岚像是睡了,眼角湿润着。这么一放松,允岚睡到了午后,惺忪着睁开眼,脖子酸疼,背上盖了一层薄纱和被子。房间里遮得严实昏暗。四周暖融融的,炭炉正欢快燃着,发出通透的亮红色。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炉旁的炙仁,瘦小的身体缩在小凳子上,已经睡着,手上还拿着火钳。允岚起身,身上还疼,不过暖和起来,就已微不足道。她拿了厚被子,轻轻披在他身上,开门出去。可巧,竟揣手站着一个婆子,似是站了许久,见到允岚,说是霍将军来,夫人让快些过去。允岚进到厅里,厅里只霍为一个,独自坐着,边上放三盏凉茶,他倒是坐得住。刚刚听婆子絮叨,霍将军中午就来了,听说允岚在休息,就一直坐着等。等了一个多时辰,夫人让她去叫人,谁知道炙仁死活守着门,不让进。霍为倒觉无妨,便一直等着,夫人叫婆子随时在外面候着来报。这一路过来,允岚心中思绪万千。刚巧她做了个梦,梦里都是落入潭中时,一张男人脸渐渐逼近,吻上了她的唇,唇齿相触,那感觉清晰得让人害臊。一开始,她记不起那男人的样貌,这梦境便一遍遍循环,直到霍为的脸清晰地显现,连那刚硬的下颌线都精准无疑。梦里允岚神不知鬼不觉,竟含羞带怯伸了手搭在他的肩上,便瞬间惊醒。看着眼前一身素衣袄裙的姑娘,虽身姿柔弱许多,但面色也红润了,霍为这才放了心,起身将怀中揣了许久的白瓷瓶递给她:“行军打仗难免受伤,这个药效好。用着可能有些痛,你忍一忍。”“多谢。”允岚低头收下,遣了婆子离开,这才问他还有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霍为忽而有些好笑。厅里一下只剩下两个未婚男女,此前还因为婚事谈不妥牵扯不清,气氛有些怪异。允岚有些不自然地退了一步,撇开脸:“若是只送伤药,便不用等这几个时辰了。”按理来说,不过送伤药,也算是人之常情,交给段母未尝不可。“我确实有事要问你。”霍为承认,看着眼前冷静的姑娘,心里莫名有些酸胀,“不过,就算只是送伤药,我也愿意为你等这几个时辰。”允岚的脸瞬间涨红,再装不下去镇定自若,侧身对着门外,转移话题:“你说有事要问,是什么事?”看她无意识地抠着门棱,指骨也绷得死紧,霍为的心终于定了些:“我打算求皇上赐婚,你愿意吗?”允岚回头,注意到他的视线都在自己手指上,羞得抽回手,抬头对上霍为清冽的眸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么一晃两日过去,霍为忽到太子府拜访,傍晚时分天色将暗,太子正在湖中小阁饮酒,望着湖中一片烟雨霏霏,在湖面溅起冰凉的水花雾气,迷了人的眼,寒气渗入四肢百骸。“听说,你前日已经奏请赐婚。”太子半垂眼帘,手中拈着一小杯,陷在一袭白狐毛的厚斗篷里,颓废中颇有几分不羁,“允岚可答应了?”霍为求娶允岚,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嗯。”霍为轻轻点头,随意坐在太子身边,嘴角却掩不住笑意。太子抬了抬眼皮,看着昏暗的天空,胸中一口浊气停滞,良久抿一小口酒:“那你还来找我作甚?”“阿衡,自从我沙场被暗算受伤之后,仕途受阻,有苦不能言,霍府也是门可罗雀,。他人不知我心中苦闷,但你该最明白。”霍为定定看着他,“望京城中人,只允岚并不在意这些。我征战沙场这些年,什么生离死别没见过,她是这世上,我第一次想要独占,牢牢握在手中——”小时候,太子便与霍为是亲密玩伴,只长大后碍于身份,不可避免生疏,少有这般称呼。“你应早就知道,我从来就没选择过祝允岚。”太子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请管事的送客。霍为看他这一副冷漠面皮,本也有些恼怒,快走出了牵花廊檐,还是折返。“在其位谋其职。”霍为毫不畏惧,看着面无表情、放纵饮酒的太子,“三皇子已在预谋反击,轩辕渂也投他阵营,太子你连着两日未上朝,就算朝中老臣愿意为你出力,也未必顶得住万箭穿心。得其拥护,必要还其庇护,不负众望。下官无意冒犯,言尽于此。”太子仍旧不动声色,看着霍为大跨步离开,只是握杯的指节收紧发白,冰凉入骨。他何尝有过选择?从出生,就背负这样的使命,这样孤独的使命,这样沉重的使命,非生即死,怎敢奢望爱,怎敢争取被人爱?不过,霍为偏执到极点,只要他真心爱着阿妄,只要阿妄得到了幸福,是谁给的又何妨?手指沾了隔夜冷茶,一大早允岚便醒了,用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不过是“阿妄”两个字。妄,是妄想。也是很不吉利的一个字,上面一个“亡”,下面一个“女”。那年祝家父母被下狱,她带着炙仁逃出生天,日子却过得极为艰难。只记得那时遇见的清隽少年,问她名字,她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妄”字,脱口而出:“我叫阿妄。”可是梦里,清隽少年的脸,却变成了霍为,那么真实,定定地看着她,就像那日他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那个目光,让允岚的脸再一次红起来,就好像霍为仍在面前一般。正巧外面婆子急忙跑来,满头是汗,让允岚去领旨。前厅一众太监,带了几个大红色双喜纹的盒子,段家一家老小仆从都过来跪下,听着宣旨。允岚心中一直在打鼓,能猜到是什么,但还是害怕得厉害。一直到宣旨完毕,尘埃落定,太监总管数了一遍天家赏赐的好东西,她一颗心才定下。真的是他。段鸿宝面上也十分欢喜,一连地点头。段母更是激动:“这婚期定得真是急,哎,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又过了一个时辰,霍家的聘礼也都送来了,是媒婆和霍为亲自送的。屋里屋外的丫头都在说,这排场可真是气派,眼见得霍家娶个媳妇,是下了血本吧,可真是给允岚长脸。允岚可没心思管这个,她和霍为在廊檐下独处时,便质问他,为何将婚期定得这样急。她才回到段府不足三个月,之前从没考虑过她的婚事,中间还闹了些时日。而婚礼用品,譬如床柜之类,怎能一个月之内齐备?她虽然不讲究面子,但总不想粗糙地嫁人。看她微微撅起的嘴角,海棠一般鲜妍的颜色,霍为喉结滑动,撇开了眼,只淡淡道:“以免夜长梦多。”“这是婚事,又不是战场上打打杀杀,非要快准狠。”允岚叹了一口气,只能让段鸿宝和母亲好好催着办了。霍为知道她误会了,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所谓夜长梦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那日坠入冰潭,两人几乎赤裎相见。允岚冻得昏死过去,只美美缩在霍为的宽大怀里,自然无知无觉。可抱着软腻美人的霍为,可备受煎熬,那红唇粉颊,那长睫琼鼻,简直挠人的心。自从那日回去,夜里总是忆起那画面,还有触摸着她脊背的触感,滑腻的感觉如同仍留在指间掌中。还在正月里,就洗了几回凉水澡,再拖下去,要死人的。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看到这里,你们可还舒适?☆、009-捉虫听到赐婚的消息,段思涵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不烦躁。“小姐,你何必为此置气?”小俾钟怜好不容易才劝她躺回去,掖了被子安慰她,“我听老爷身边的小厮青竹说,前日边疆有战况,那霍为以伤重未好为由,回绝了天家,以后怕就这废人一个了。”“不行!”段思涵绞着手中的红梅帕子,“她今日可是风光无两,别说天家的赏赐,那霍家给的聘礼,更是给足了祝允岚脸面。我刚刚听隔壁院子里两个扫地的小蹄子,竟说我命不好,被祝允岚抢了这般风光!为我准备的嫁妆,要都给了祝允岚!”一想到,为自己准备多年的嫁妆,一夕之间改手让给别人,她心里就猫抓般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