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愿助我攀太子》TXT全集下载_4
作者:谢欣妤      更新:2023-06-21 18:47      字数:9746
  “如今木已成舟,我听说那霍将军似乎十分中意大小姐,才去天家面前求娶。”钟怜看着段思涵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次婚事急匆匆,老爷夫人怕是只能把雕花楠木床给大小姐,小姐你现在生气也没用。”“怎么可能?”段思涵眯起眼睛,看着窗外一株玫红色桃花,初春的第一朵桃花,绽放在枝头,“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任何东西。她让我受了这许多苦肉之苦,吃了这难言之隐,总该叫她不得安生。”她段思涵可不会乖乖咽下这口气。上门提亲段思涵,是英王家的庶长子轩辕渂。段鸿宝得知后,虽然意外,却也眉开眼笑。毕竟英王家的门槛,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轩辕渂虽是个庶子,但他母亲盛宠不衰,更何况英王嫡子才刚两三月。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许是庶子“不小心”袭了封号,也为未可知。这等姻亲,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反驳,更何况聘礼丰沛,连同僚都说,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段侍郎这两个女婿,可一个比一个好。此等恭维,段侍郎自然受用无穷,只是有些吃不消,因轩辕渂提出,婚期定在二月初八。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可要准备婚礼,就二十天不到,更何况,允岚的婚礼也在那天。段鸿宝与轩辕渂商量无果,只好接受。“这样的话,嫁妆可怎么办?”段夫人也十分愁,“其他物件还好置办,就是凤冠霞帔都有,可那雕花大床可只有一张,就算拿银子去使,也不可能二十天就做好。”现在,段思涵与允岚可是水火不容,两人见面不投机半字也多,若是为嫁妆争起来,那……“一碗水难端平啊。”段鸿宝拍拍头,低头叹气。果不其然,段思涵第一时间找段母要那雕花的大床,其他都好说。看她哭哭啼啼,段母只拍着她的背,不知该如何作答。叫来允岚,让她自己给个说法。若她自己让步,那当然好,就怕她不答应,到时候只能看她们两人如何协调。允岚去之前,炙仁就猜到是为雕花大床的事儿:“你娘找你,不会是想让你自己退步吧?”允岚嘴角牵出一抹笑:“也许吧,毕竟山芋烫手,谁都不愿意接在手里,段思涵这次攀上了英王府,更不可得罪。”“那你要让步吗?”炙仁歪着脑袋问她。允岚没有回答,径直去了母亲房里,段思涵亲昵地给母亲喂药。炙仁猜得没错,就是为了那雕花大床的事。那雕花大床,用的上好楠木,也确实是为段思涵准备的。可允岚先有婚约,这张床说好了给她的。不禁感叹,段思涵也是厉害,为了膈应她,竟然这么火速地勾搭上轩辕渂订婚,只为了和她抢一张床。段母也没直说,让允岚让出来,只是说:“本是想给你打个楠木雕花,可惜师傅都寻不着好料子,用些不中用的,到时候你两姐妹一比,也不好看。正好得了些上好的黄花梨,用它打床,也十分坚固,等夏日里,也是凉爽些。”“父母也是为难,先前为我打的那楠木雕花床,也不好分了你。这会子,费劲心力,也只找到一些市面上的楠木,再不然也只能用黄花梨。”段思涵在一旁帮腔,得了便宜当然得卖乖。看着她得意的笑容,与段母耿氏靠座在桌子一堆,亲昵无间,反倒允岚自己像个外人,她凝眸沉默半晌,道:“黄花梨断然是不行的,若是没有好的楠木料,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梨同“离”,新婚嫁妆,睡在黄花梨的床上,这不是膈应人吗?但段母有些话是没说错的,两姐妹年纪相仿,又是同日出嫁,抬出去的嫁妆也是雕花楠木床,却一眼能分出高低,别说段家长辈脸上无光,她允岚也是要被人耻笑和同情的。若想不将就,除非允岚自己能找到上好的楠木。“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父亲都没办法,你有什么办法?”段母看允岚起身离开,有些急,不过也没有用手去拉,只道,“那我先让师傅,两种木料都开始准备。”允岚刚回屋,就拿出纸笔,让炙仁磨墨,把小纸条卷好,让他带出去,顺道给了他一个银豌豆,让他出去买糖,掩人耳目。炙仁前脚刚走,便来了个稀客。允岚回到段家之后,已有三个多月,段思涵可是从未踏足这西厢,可不是稀客?后面还亦步亦趋跟着个年轻婢女,似乎名叫钟怜。如同主人家般,自在打量一遍房内简陋的摆设,桌椅屏风,书架床帏一切从简,几乎看不出这是个少女闺阁。允岚冷冷看着她,不发一言,手掌捏成拳头,如同被入侵领地的狮子,时刻准备反击。段思涵看着书桌后的允岚,她似乎很满意允岚的警惕和反感,歪着头慢悠悠踱进门:“你在母亲面前发誓,能解决问题,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解决的。”“出去。”允岚眯起眼睛。“这么紧张做什么?”段思涵拿帕子捂着嘴,哈哈大笑,“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你不是说你有能耐治了我?眼下还不是被支使得团团转。”允岚低头一笑,自嘲道:“我哪有能耐治了你,你有段家这棵大树,你就是找人杀了我,也能全身而退。是不是?”如同被挑破了皮,段思涵莫名有些炸,怒目而视:“你在说什么鬼话?!”说着,段思涵甩了袖子要走,双手掩在袖子下瑟瑟发抖,打发钟怜过来扶着离开。“哦?鬼话?”允岚撇撇嘴,反倒占了上风,从容道,“我记得来望京之前,我被人追杀过两次,两次都是一身青衣,肩上一只银色老鹰,江湖人称青鹰一派,只要拿钱,就可遣他们收命。元宵喜艳林里的青鹰,同我见过的青鹰可是一模一样。”“你有什么证据?!”段思涵回头,冷笑看着对面的女子,十六的年纪,面容素净,五官精致,妆容便宜,看着不惊艳,可那目光里的沉静从容和老练,也不是一般容易对付的角。“证据可多得是。”允岚冷眼看她。段思涵回过神来,哼笑一声,冷艳的妆容,显得十分刻薄:“就算你去父母跟前胡说八道又如何,你当父亲母亲会信你?”“我早知父母不爱我,更不会信我的一字一句。这是我的悲哀,所以我根本就不打算和他们说。”允岚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段思涵,“但我自有让你粉身碎骨的法子,只要你不怕。”“你要真有这法子,你还留我到现在?”段思涵强装镇定,几乎完全仰靠在婢女钟怜身上。允岚不再和她计较,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受你父母恩惠,便好言劝你一句,段家非你靠山,你以为你就得了段家偏袒,可横行霸道一生?好自为之吧。”炙仁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在廊檐上同段思涵和一婢女擦身而过。一眼瞟过去,只见她面色剌白,如同刚见了鬼,满头的冷汗,脚步虚浮,几乎大半身子压在了婢女身上。得了炙仁的回复,允岚便戴上帷帽,同他一道出门去,直奔城外的桃仙源。这个桃仙源,其实是围着一座小山包建起来的苑子,因山上种满各品种的桃花得名,本是在一富商名下,后归入太子名下。一到初春乍暖还寒时候,桃树梢头已经绽出一颗颗花骨朵,俏丽可爱,慕名而来,或是约会的青年男女络绎不绝。允岚许多日忙着婚事,来到这苑子外才惊觉,春日桃花竟如此缠绵招人,一片片红云粉雾,被暖洋洋的阳光一照,叫人挪不开眼。什么人和物,笼罩在这其中,也都平添两分暧昧。不知为何,允岚忽然想到霍为——即将成婚的丈夫,她有些不安,和太子私会,也算是会外男。于是进了苑门后,并未按照约定去西舍,只是让迹门叫太子出来。站在半山腰,,远离人声,说话也算安全,也避开了孤男寡女相会的误会。“最近可还好?”太子远远便看到允岚,她手中拿着白色帷帽,站在一棵茂盛的桃花树下,脸色也被映得绯红。允岚并不拘谨,和他打过招呼,便提起了婚床的事。女子出嫁,婚床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这次有段思涵有意对比,必须得寻一些上好的楠木料子,如果能寻到南海楠木的话,当然是最好。她可不想真的用黄花梨打床,实在不吉利。“放心,自然给你寻最好的木料,”太子调侃起来,“必要坚不可摧才好,这样你和霍大将军才能长长久久。”“你!”允岚被他一句话羞得红了脸,背过身去不看他。殊不知,这娇羞模样,正巧被上山的某人看见。迹门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太子满脸是笑,允岚也含羞带怯,两人似乎说到什么开心事。再看看身边黑脸的霍将军,忽然觉得两头为难:“霍将军,太子似乎正忙,不若先下去歇一歇,我再禀太子?”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看到这里,有啥比较温和、委婉、不伤人的意见吗?我缺。☆、010-捉虫霍为看着山上的允岚,面盘都是娇艳的亮粉色,满头青丝松松挽着,一身素净白纱裙,如梦似幻,比起之前见过的装饰,确实让人惊艳。看着这样的允岚,太子也有一刻失神,继而醒转,收了笑容,正色道:“放心,到时候师傅我也帮你准备好。”“说什么这么开心?”声音低沉,允岚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霍为。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他一向也是这冷淡模样。允岚又是娇羞,又是觉得不合时宜,怕他误会,急忙解释:“我……我请太子帮个忙。”这样结巴,愈发显得她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霍为的脸色更冷了。一旁的迹门给太子打眼色。刚刚见到太子和允岚姑娘说得开心,一直稳步从容的霍将军,立即大踏步前进,看那来势汹汹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剿灭敌军呢。“有什么事为难,和我说便好。”霍为的脸色冷到了极点,他这话是嘱咐允岚,却面对着太子。允岚揪着衣服袖子,想要再解释,偏太子拦住她,对着霍为嗮笑:“霍为,既然不告诉你,自然是不适合告诉你,何必为难允岚?”这语气亲昵得,允岚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允岚是我未婚妻子,我自然不会为难她。”霍为看着从容淡定的太子,忽地笑起来,对允岚道,“你的事说完了吗?”“说完了,说完了,我——我马上就走了。”允岚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笑,好似心都被人揪出来砰砰揍了一顿,闹腾得很。霍为常年在边疆作战,这才二十二岁,便已上战场三次,相比其他望京里的名门公子,多了些许沧桑和粗粝。此刻一笑,映着桃花,便如枯木逢春一般,叫人挪不开眼,被那明媚的眉眼吸进去。允岚自诩经风雨多年,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可此刻竟无法自抑地脸红,平白更丢人,提起裙子,便招呼远处的炙仁下山。下山途中,忙中出错,差点崴脚摔倒,太子和霍为都伸手去捞人。太子去抓她的手臂落了空,被霍为抢先一步,先搂了允岚的纤腰,扶在怀中。允岚想起了那一夜,他和她坠落潭中,他将湿漉漉的自己抱在怀中,肌肤相贴,便是如此这般的亲密。身后有太子等人看着,便不自觉轻轻推了他一点。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动作,一路下山,霍为虽扶着她的手臂,动作温柔,却少了亲密之感,脸色也比这倒春寒还冷。一路不言不语,两人下了山,允岚便上了马车离开。霍为则返回山上,去找太子,他今日过来,本是为了边疆战事和朝堂纷争而来。太子一直立在桃花树下,看着霍为和允岚相互扶持的身影渐渐远去,变小。有清冷的微风轻轻吹过,拂动他的发梢,衣袂,只是站在那里的姿态一动未动。迹门低着头,一直陪在他身边,不说一句话。他懂太子的心思,允岚那样清冷的姑娘,连太子都不屑,却对着霍将军红了脸,乱了方寸,那便是真心爱极了。太子就算是有争的权利,也没有争赢的胜算。更何况,有些人生来便得到了极好的东西,也失去了极好的东西。好事多磨,太子答应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消息。段母说要打的楠木床都差不多了,时间紧迫,只做了简单的雕饰。段思涵见这些日子西厢一点没动静,眼看婚期渐渐逼近,就在眼前,她心中的石头也放下,逮着机会,也把允岚讽刺了几回,信誓旦旦的话,如今是真真打脸了。“这都十多日了,怎么还没消息,就算真找到了料子,也没时间给师傅赶工啊,我听说上漆之后就得放上好几日才行。”炙仁有些生气,“太子不会忽悠你吧?”允岚倒是一点不担心,从从容容将自己的婚礼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抽了时间出来练字:“他不会失信的,且等着吧。”果不其然,第二日,一众人便抬着一床沉香木雕花大床,一路进了段家。那气派简直让人咋舌,四下左邻右舍都跑过来看稀奇,闻闻这沉香木的味道,开开眼界。“听说是整木的,这别说多少钱了,千金难买!”“我之前听说太子府得了比这大许多的沉香木,打算做书柜来着。这个算不得什么。”“这可就是太子送的——据说是寓意夫妻一体,齐心若金还是什么的……请了最好的工匠,日夜不歇地赶工,只是不知道段家哪位小姐有福气。”“我前两日听木材厂的长工说,他们连着给段家大小姐做了个黄花梨的床和楠木床。段家大小姐刚从山沟里接回来,哪能认识太子,想是给段家二小姐准备的吧。”炙仁在人群中意气风发,瘦小的猴身板左冲右串窜,听到这话就不高兴,皱了眉头,双手一抱,下巴一扬,对那看热闹的男男女女道:“说谁山沟里来的,瞧不起人是不是?这就是太子给我家大小姐,嘉奖她德行良善的。”旁边有个中年男子,被这么十岁小儿一怼,气性上来,还要再羞辱两句,边上一个青衣老妇拉着他:“前些日,段家大姑娘确实救了个落水的小奴,当时谁都不敢站出来,就段家姑娘豁出去身段,同那霍将军把人救活。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那气度……”边上人听到这事,都夸允岚与霍为的天作之合:“据说这段家二小姐,从小教养的好,知书达理,这段家大小姐能得太子青眼,怕是要更胜一筹。”邹家大娘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从人群中巧巧脱身,白了炙仁一眼,人后提着他回了院子,好生叮嘱他,不要给大小姐惹乱子。炙仁不服:“我怎么给允岚惹乱子了?段思涵仗着长辈,霸占允岚的东西,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就看不惯,要杀杀她的锐气。这回太子爷给允岚送这么个贵重的东西,不一样是为了给允岚长脸?”“邹家娘子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还多。”允岚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廊檐后,冷面看着炙仁。炙仁瘪嘴赌气不看她。“我知你心疼我,可你也应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示意邹家大娘先离开,允岚这才对炙仁耳提面命,“今日太子送来这贵重的沉香雕花大床,不必言说,便已压过段思涵一头,大家心知肚明,到此为止就好。你到外面一通说,反倒给了别人兴风作浪的由头怎么办?”“我就是看不惯她,恃宠而骄。”炙仁眉头竖着。“你也读了许多书,应当知道‘恃’就是父亲的意思。有父亲那样的靠山,便可骄纵,没有就当夹着尾巴做人。”允岚心软下来,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瘦弱的肩膀,看着他眼睛柔声道,“但,阿仁,你当知道我们来望京的目的,别为这些事费神。”炙仁抠着手指,轻轻点头。不几日,就到了大婚良辰,几个官家小姐都拿着段思涵的帖子,过来凑热闹。去到段思涵的房间,左右一阵寒暄,不过夸她美,夸她嫁得好,进了英王府,可是风光无限。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前一日的嫁妆。按照长陵国的规矩,嫁妆都是头一日送到夫家。这一家嫁两女,嫁妆必然也会被拿来做比较。说得最多的,便是太子赏给允岚的那沉香木大床,可不得了。段思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脂粉都快挂不住,幸好妈子来叫,要换凤装霞帔,这才免了应付。更糟心的是,换完衣裳出来,段思涵本等着一众小姐的溢美之词,闺房里竟只剩了个小官家的庶女:“她们去西厢看看……再过来。”不用她提醒,段思涵也猜得到,嗤笑一声:“这下我姐姐可真是得偿所愿,得太子捧着,便风光无两了。”“这有什么的?”那小官家的庶女,撩了撩头发,媚笑一声,“思涵你嫁得比你姐姐好,再说那霍将军不定还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呢。我记得你妆匣子里的那个翠鸟簪花,就是霍将军从互市上给你买的吧。这么好的东西,可见霍将军是用了心的。”“休说这些事了。”段思涵的语气没有怒意,反倒还有些得意,“该避嫌才好。”正好段母进房来,这才清了房中闲杂人等,看到段思涵这娇娇模样,她脸上都是笑,吩咐身旁一个婢女拿来梳子,她要帮段思涵最后收尾。母女俩为这最后的分别时刻,又说了许多话,段母似乎有些哽咽:“进了英王府,你可得学着保护自己,别一个劲逞能。若是不顺心,回娘家住几日也未为不可。”段思涵听了这话,似乎心中无限感慨,眼角也溢出一些湿意。她忽而注意到,递梳子的婢女似乎有些眼熟:“母亲,这小姑娘,可是要拨给姐姐的陪嫁?”作者有话要说:已顺利签约,接下来,各位小仙女请欣赏好看的故事啦啦啦啦,看允岚如何打坏人比打地鼠还凶残。哈哈哈哈☆、011-捉虫段思涵忽而注意到,递梳子的婢女似乎有些眼熟:“母亲,这小姑娘,可是要拨给姐姐的陪嫁?”“她叫脆雪,看着是个机灵的。”段母轻轻抚摸着段思涵的背,颇为依依不舍,“你若是喜欢,便先紧着你吧。”“母亲,不可。”段思涵回身捉住段母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姐姐对您和父亲误会颇深,若因为这个小俾起了冲突,大家都不好看。我是看她寒酸可怜的紧,若是叫别人嚼舌根,怕是又要说母亲您偏心。不若这样吧。”段思涵起身,拎着厚重礼服,顶着重冠,将匣子里的翠鸟簪花插在脆雪头上:“这个簪花就送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着,别弄丢了。”脆雪看着一身朱红华服的段思涵,有些看不清段思涵脸上的意思,只紧张地点头道谢,将簪花牢牢按在头上,生怕它掉了。“还是你善解人意。”段母长叹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直遮上大红盖头,行完大礼,被霍为接出段家,这个允岚住了不到半年的“家”,她也没见到为自己送行的父母,同自己说两句体己话。虽然早料到这个结局,还是难免心酸难过。出门的时候没哭,上了花轿,允岚倒是哭得昏天黑地,头昏脑涨。进霍家的门槛,跨火盆就更不用说了,流水的礼数,她虽被人牵着走,但也忙得昏头转向,送到洞房里才歇一歇。霍为中途进来掀了个盖头,便出去陪众公子哥们喝酒,灌了个半死,摊在那沉香木的婚床上,便睡死过去,哪还记得春·宵一刻?看着他这般没心没肺,允岚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失望的,她到底还是十六七的女儿家,面对喜欢的男子,总归有期许,尤其是在初婚的夜里。允岚给他脱了鞋子,挪他到里头躺好,便卸了妆容,精心梳洗之后,遣退下人,同他躺在一个被窝里。夜已经深了,外面的人声彻底消失,梆子声声响,将人的心敲定。允岚侧身对着霍为,伸手轻轻抚摸他坚硬冰凉的下颌,指间微微颤抖。今日进了霍家院子,允岚只觉得四下闹哄哄,唯独记得与霍为拜天地时,他牵着自己的手,那样的沉稳可靠,仿佛心里舒了一口气。虽等他到半夜,一直等不着,就僵坐着腰酸背疼,可小厮青竹送进来一盘糕,她便没法计较了。她的手指轻轻点到他线条笔直的唇,睡梦中也抿得死死的,显得坚毅又薄情。下一刻,一只大掌伸出来,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握在拳心里,拉过去,扣在了胸口。允岚以为他醒了,怕他笑自己这出格的举动,吓得闭了眼。等了许久,他一动未动,只呼吸平稳,竟是没醒过。允岚叹了一口气,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平躺着沉沉睡去。只梦里觉得十分燥热,一面铜壁紧紧压着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的大红床铺上,早已不见霍为的身影,允岚惊呼一声:“糟了,忘了给婆婆请安。”忙唤了门外的婢女和炙仁进来伺候:“你们怎么不叫我?”见她这火急火燎的,炙仁倒无所谓,给她倒了洗脸水,让她自己胡乱搓一遍:“将军说了,让你多睡一会。请安迟一点,又不会死人。”允岚没时间和他讲道理,只没好气伸手,轻轻戳他的额头。“夫人第一次见老太君,若是迟到,便会被人说成多有怠慢。”旁边帮忙递帕子的婢女,冷不丁说出这话,倒是让允岚一惊:“你叫什么名字?”“脆雪。”瘦弱的姑娘十三四年纪,低头轻声回答,头上一支精美簪花,上面一只翠鸟,光泽细腻,色度鲜艳。允岚抿了嘴唇没说话。她刚回到段府时,霍为的未婚妻和心上人都是段思涵,这翠鸟簪花,便是他俩的定情之物,她见过。段思涵居然把这簪花赐给了她的陪嫁丫鬟,让这小丫鬟一天到晚地戴着,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这不是明摆着想膈应她吗?“这簪花,”允岚不看脆雪,只低眉道,“以后还是少带。”终于梳理完毕,风风火火赶到老太君院里,便见到霍为也同坐一桌上,在吃早饭。早饭精致,样式也还多。允岚脚步慌乱,赶过来时面色有些潮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赶紧对老太君道歉,请安。老太君只慢条斯理地夹菜,细嚼慢咽,恍若未闻一般。这霍家一门忠烈,男儿各个都是好汉,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只霍为和旁支一个堂兄弟还在。因而家中一应大小事也都是老太君——霍为的奶奶,一人操持。老太君出身书香世家老太君,父亲曾官至大理寺卿。婚前,允岚没见过几次老太君。老太君对人总是一副冷静严肃面孔,看得人有些怕,那眼光更是能在人身上射出一个洞来。老太君不发话,允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当饿了,赶紧坐下吃吧。”霍为先开口,“没这么多讲究。”允岚这才坐在老太君下手的一个位置上,正好和霍为对着,脆雪帮她去拿碗筷。“是啊,我霍家能有什么讲究?”老太君终于住了筷子,拿帕子轻擦嘴角,笑着道,“新婚第一日,见了我这老太婆,也不必讲究什么。”身后站着的炙仁,轻轻撞了她的胳膊。她懂炙仁的意思。老太君这分明是在说她不讲究,不懂规矩。从进入望京段家,允岚没少听别人讽刺她没规矩,从不在意。可现在当着夫君的面,允岚一时觉得有些掉面子,伸出去的手讪讪缩回来,放在桌布下,不自觉绞紧。看了霍为一眼,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小事”,还伸筷子给她夹了块芙蓉糕。允岚虽然有些委屈,但从没被人这么关心,她最爱芙蓉糕,便微微笑着夹着吃了。这点小事,若是让霍为左右为难也不好。炙仁又撞了撞她,她装作没注意。这时候,外面急急进来一女子,十七八的年纪,容色清丽,已经完全长开,身段妖娆丰满,身上的浅黄色长纱裙服帖利落,把胸口那弧线勾勒得清晰艳丽。看那妆容华丽、布料华贵,行走之间姿态高昂,几乎不像个婢女。这婢女名叫朱虔,她快步悄声走到老太君身后,躬身凑下去耳语了两句。允岚有些好奇,霍为却好像习以为常,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太君渐渐冰冷的面容。饭桌上,老太君倒也没说什么,等霍为吃完,才让允岚留下来。允岚隐约预感到不好,却无法推说。霍为早已吃完,本来也等了一会,允岚猜测他是想要等着自己一道走,心中还有些害羞。老太君说了留允岚,霍为便淡淡扫了她一眼:“我军营中有事,允岚你别留太久,我有事交代。”“你这么紧张作甚,还是在敲打我老婆子?”老太君挑起眉头笑了,看着允岚道,“这才新婚第一日,我也不至于把她吃了,只是说说体己话。岚儿,你说是也不是?”允岚压根没看出来霍为哪里紧张她,要真紧张,也该这会子想办法带她一道回去。她不是个能忍的性子,可留在这里,被老太君训话,新婚第一日,她就是受了委屈,也不好反抗,只能逆来顺受着。听老太君这么亲昵一叫,允岚背后的汗毛都直竖起来了。果不其然,霍为走后,这院子里立时冷得如冰窖,老太君脸上的笑都收起来了,倒是她身后那鲜妍婢女满面春风,眼角还盯着霍为离开的方向,似乎回味无穷。老太君提了落红的事。新妇嫁人,洞房花烛,理应有落红。落红乃是女子完璧的证明。像是朱虔趁允岚来请安,派了人去她院子里,查看了一番。“你若只是羞怯,便该好好绑住夫君,叫他心思放在你身上。”老太君话里有话,大概是说她允岚没有能力,新婚当晚都不能叫夫君动情。允岚很委屈,虽昨晚是霍为自个儿睡死过去,她总不能拉着他强了罢。老太君却又说:“霍为这孩子常年征战沙场,吃了不少苦头。他年纪也大了,我霍家也急需开枝散叶,事关重大,你若是做不好,那我也只能请人替你分分忧。”霍家现在确实没得挑,庶子嫡子都无所谓,只要后继有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客气,可听到允岚耳朵里,如同针扎,她掐着手中的帕子,胸脯起伏,却也拿捏着语气:“儿媳有事,先行一步。”说完,允岚便快步退出来,如逃出虎穴般。只隐隐听见身后的朱虔,安慰老太君:“老夫人我说了吧,她这刁蛮无理的性子,怕是早不是完璧之身才没落红,您偏还照顾她的面子,说得那般委婉。”炙仁和脆雪一直在外等着,外面的风声呼号,冻得他俩个小萝卜头一脸冷白,快成冰棍。里间出来个人,一把扒开门帘,满面通红。“你没事吧?”炙仁小心翼翼地问,罕见看她这模样,可见是憋屈愤怒之极。“回去吧。”吸了一口冷气,允岚终于冷静下来许多。一路神情恍惚地回了院子,发现霍为正坐在窗前塌边坐着,拿本书悠闲地看。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妈呀,小仙女要正式开打了,袖子撸起来。☆、012-捉虫允岚看到他那张脸,心头那股火气又上来:“你没走?”语气不太好。霍为抬头看她淡漠的脸:“刚刚谈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