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愿助我攀太子》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谢欣妤      更新:2023-06-21 18:48      字数:9888
  拿到文书的那一晚,炙仁对着烛火静坐一夜,寒霜透过窗棂,溜进屋子里,将烛火摇摇荡荡。他的眼光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同他对坐的,是脆雪。她冰凉的手指,抠着漆黑坚硬的木桌。屋内生了暖炉,可也抵不过外面骤降的风霜,更抵不住呼啸寒风。从今夜开始,便是寒冬。第二日,允岚睡到将近午时,便叫人将炙仁叫来,祝家父母得以证明,炙仁也算是认祖归宗,他们得好好准备一番,为父母祭祀。在宗人府折腾好几日,允岚身子伤了元气,为了好好养胎,霍为根本不让她出院子,每日有时间便恨不得同她粘着。今日精神也好些了,该同炙仁好好说话。外间叫了脆雪好几声,都没人应,还是张妈妈端着汤过来,说没见到脆雪这丫头。允岚坐在床边,沉默一小会,冷风铺面,张妈妈拿出斗篷来,要她戴上。下一刻,允岚起身便往外走。张妈妈吓得赶紧拉住她:“夫人啊,你这身子骨才好一些,外面天寒地冻,你可不能吹着了。前些日将军给您的那个厚斗篷,我拿过来您穿上。”霍为前几日出去,便相中了这厚重的斗篷,近乎纯白的熊皮,十分保暖。允岚急急裹上斗篷,去到炙仁房里。房屋里,炭火熄灭已久,房间整理得方方正正,干干净净,一丝人气也没有。只漆黑的桌子上,蜡烛燃尽。旁边放着一封信,信上寥寥几笔。这是炙仁留书,告诉允岚,他走了,带走了那些医书。另外,多谢允岚,为他受过的苦头。最后,他求了允岚一件事,那就是把脆雪的卖身契烧掉。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回到房里,允岚从床头柜的盒子里,抽出那脆雪那张卖身契,放在烛火上,燃尽。在允岚眼中,炙仁依旧幼小,他是削足的鸟儿。若此后,他只能孤单远走,若脆雪,能给他三分安慰……那,便如了他的愿吧。允岚手中拿着那封信,看着门外的枯枝败叶,被簌簌的冷风吹得直颤抖,眼眶不自觉红了。虽然再也没有办法靠近,但还是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再好一点。☆、这是你的命运-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十一月的望京, 一片肃杀,放眼望去, 东边的岐山, 层林尽染, 浅黄深红交错,秋意已浓。正午时分, 张妈妈陪着允岚出来走走。允岚晒着慵懒的太阳, 寒意还是浸入手背,她拉紧身上的厚斗篷,闭眼享受这温暖宁静的时光。忽而前厅的青竹快步过来, 说是太子来拜访将军, 请夫人过去东边暖阁吃酒席。她一个孕妇,吃什么酒席?一旁的张妈妈满脸狐疑, 只见允岚点点头,拢着斗篷慢慢去了:“太子要来,必然有话要说。”还没走近暖阁,里面便传来笑闹声,是霍为和太子。前几日, 今上做了决定,要退位做太上皇, 传位于太子衽衡,是民意所归。至于三皇子,则莫名被圈禁起来,从前在望京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忽而之间就销声匿迹。那英王牛鼻子臭烘烘的老油条了,今上六十大寿之后,便如同受了捶的老牛,见谁都低眉顺眼。一时间,英王府门可罗雀。太子前些日处在风口浪尖,现在时过境迁,风光无俩,不久就要举行登基仪式。霍为就是为此,恭贺太子。踏进暖阁之前,允岚闻到一股酒香,皱眉问青竹:“谁说要喝酒的?”“将军说今日开心,天气也好,便要开酒坛子,拦都拦不住。”青竹挑起眼角,悄咪咪看旁边的夫人脸色。这个将军也真是的,难道忘了新婚那几天喝了酒,被小婢朱虔爬床的事情?尽让他操心。允岚垂了眼眸,撩开暖阁的帘子,跨步进去。室内摆设都铺上了绒布,虽略微狭窄,但午后阳光照进来,一片暖意融融。挑起眉眼,允岚先看霍为,他正拿着杯子喝酒。她给太子衽衡请安,恭贺他一番,扶着肚子坐在霍为旁边,只管看着他和太子拼酒热闹,一言不发坐在一旁,没有丝毫劝酒的意思。酒过几轮,霍为便满脸通红,神智有些不清,忽略一旁的太子,对着允岚一个劲傻笑,最后倒在她胸前,头搁着她的下巴,醉死过去。青竹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问允岚:“我把将军扶下去休息。”允岚却伸手拦住他:“不用,太子还没吃完。”同时示意他先下去。这——青竹满脸狐疑地离开。一时间,房里静下来,霍为似乎睡着了。“稽延引荐你给父皇治病,也是我安排的。”太子脸颊上绯红,手中捏着白玉杯,语气里都是愧疚,“三弟要利用当年祝家的事情彻底打垮我,还将父皇气病。我便顺水推舟——”他说不下去,三弟彻底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对他再不会有任何威胁,但是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喉头哽咽许久,只有一句话:“阿妄,对不起。”对不起,他终究还是还是利用了她,利用她受的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允岚微笑看他,安慰:“这是你的命运,你也没法选择。”稽延或许知道允岚的师父大有来头,但不可能猜到凌少峰,因为允岚一直有意掩盖师父独有的诊疗手法。而师父专攻中风,当年就曾救过太子。允岚早已猜到是太子暗中操控。虽被利用,允岚也无怨无悔,谁活在世上是自由自在一身轻松?太子也有他的制肘和不得已。衽衡的脸上浮现无力的笑容,眼里都是猩红:“你总是这样轻易原谅别人的错处。你可知,当初你回京,我有无数机会叫父皇将你赐给我,但我没有,因为我是个懦夫!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控制不了,更何谈你的——”“我知道。”允岚转头看身边的霍为,他两眼闭着,睡得格外深沉。她叹了一口气,“你是怕,怕你会利用我,阿妄便不再属于你。”衽衡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回到了那个告别的夜晚,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冷风把阿妄额上的碎发都抓起来,盖住她稚嫩的脸庞,却唯独没有遮住她天真的眼睛。天上有万千星光,她的眼里只有他。衽衡伸手,捂住半张脸,一道泪痕从他指缝间划出。允岚低头,看地上的日光,灿烂如莲花,晃人的眼:“我没有怪过你,阿衡。你做得很好,真的。阿妄她早就死了,但是永远都属于你,会活在你的记忆里。”太子离开霍府时,面若冰霜,不怒自威,见者噤声低头。可坐进了轿子,放下了车帘,他就又变成了那个黑夜里的少年,满面泪痕。秋日的凉风掀起华贵帘子的一角,投进去一点点阳光,让他不要那么冷。这一次说了保重,那便是真的再也不见。是的,他的阿妄也爱他,但是已经死了,是个名副其实的亡女。那年他离开之后,她就像是花一样,枯萎了。太子走了,允岚也不急着回去。天色见晚,冷风起,张妈妈摸着浑身的疙瘩,去暖阁劝允岚:“将军还醉着,我叫青竹来陪着伺候,夫人您就先回房。”看来张妈妈是误会了,以为允岚心疼霍为,要留在这里伺候他。允岚不应,不动如山坐着喝茶。一旁的霍为伸个懒腰,适时醒了,真是赶巧。霍为搀扶着她回房,一路上,半个字没有。到了晚上,允岚拆了妆面,洗漱完毕准备就寝。霍为从净室出来,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有意无意刺探:“今日我醉了,太子后来有说什么?”“能说什么?”允岚毫不在意地推开他,还击道,“你不是都听到了?”霍为好歹打过仗,西北寒暑之地,霍为酒量可是不小。以前朱虔能灌醉他,那都是因为下了药。霍为今日主动要喝酒,允岚便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太子心里还记挂着自家娘子,霍为怎么可能不膈应?但有些话非得要说出来才行。如何才能让这两人把话说完,又能让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这可是个技术活,霍为可是斟酌许久,才想到这个好办法。霍为也知道得罪了自家娘子,便好好哄着她,诚恳认错:“我知道娘子你心思单纯,可耐不住太子有什么想法呢,你说是不是?”允岚气得伸手捶他的肩膀:“你以为太子是傻的,不知道你装醉?他今日说这话,一半是真,一半也是说给你听。”太子当着霍为说这番话,不过是尽最后的力气,叫他们夫妻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不要心怀任何芥蒂。允岚气得脸红,霍为看着格外好笑,凑过去亲她一口,甜言蜜语哄她。事情点到即止,允岚知道这个理,气儿早就消散,同他商量起望京里的田产房产安置问题。眼下已是十一月中旬,允岚将近八个月的身子。若是要回鄞州老家,那就得尽早上路,不然就得等至少三个月,她生产完坐了月子再走。霍为没意见,老太君也想着早点回家。至于留在望京的宅子、铺子和庄子,只能叫亲近的人来打理才好。霍家这一脉男丁稀少,但旁支还有个堂弟,叫霍羽。之前在东郊的葡萄庄子上打理,能力不错,霍为打算叫他来打理。“你说的那个葡萄庄子,那边是不是有一块庄子,专门培植花生榨油的?”允岚仔细回想那一块,她对霍家的田产都不怎么了解,更没有亲自去看,只老太君生病那段时间,允岚帮着看了一段时间。那块地面阳,适合种葡萄,创收很多,利润丰厚,每年还有一部分葡萄上供朝廷。她也见过霍羽一面,是个儒雅古板的年轻人,让人印象深刻。而隔壁种花生的地,则是罗员外的庄子。早先朱虔爬床,允岚一气之下,将她打了几十板子,又将她许给刘管家的儿子刘大。后来,霍为想弥补夫妻情分,将朱虔发卖出去,卖的正是罗员外的花生庄子,听说那里十分困苦劳累,要一天到晚不停劳作。管家儿子刘大倒是个多情的,求霍为没用,便自作主张,请求调到葡萄庄子上去当二把手。放弃自己父母辛苦铺的似锦前程,也只是为了照看一些朱虔。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想到这里,允岚不禁唏嘘:“就按你说的来做。”霍羽来打理庄子,刘大也可以升做葡萄庄的一把手。十一月的望京,干燥寒冷,允岚夜里总是手脚冰凉,便缩在霍为怀里,有个大火炉取暖,比什么都好。夫妻两人躺着床上,安享这静谧的冬夜,屋子里的炭火烧得红彤彤,完全隔绝屋外那呼号的北风。北风吹了一夜,第二天,霍家门房张嘴打哈欠,拉开大门,门外一个女子哭天抢地,似乎死了人一般。门房定睛一看,那女子衣着朴素,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母子两个一齐哭起来,叫人头都大了。那女子嘴里不停喊冤,仰着脖子痛哭,数着霍家夫人段允岚的罪过。周围好些人,对着霍家门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斜眼看着地上这容貌艳丽的女子,和她怀中刚足月的孩子。那女子爬行着,一步步往霍家大门钻。门房吓得赶紧关上门,屁滚尿流地去找将军,将军还在房里睡着,青竹在外面守着。青竹站在寒雾里,听着描述,手也不搓了,敲门将霍为叫出来。霍为尽量小心,出去关门时,允岚还是被吵醒。听门外有人小声讲话,似乎就是不想叫她听到,便生了警惕心。霍为同青竹走了,早饭也没回来吃,一早上静悄悄的。允岚越想越不对劲,她叫来张妈妈,问她今早出了什么事。府里这些妈子,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消息最灵通。☆、来者不善-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府里明显情况不对, 面对允岚的质问,张妈妈顾念着她身怀六甲, 死活不肯说。“妈妈, 你伺候我不少日子了, 当知我是什么人。若是真有什么事,早点处理, 也可大事化小。若是欺瞒我, 反倒耽误事。”允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张妈妈憋不住:“夫人,老奴也觉得不该瞒着您。”接着,张妈妈把今早门口的事, 说了一通。原来, 是朱虔这蹄子,她抱着个孩子, 闹到霍府门口,说这男孩是霍将军的种。还说当初就是允岚嫉妒她得宠,便不顾她怀了身子,将她从院子里撵出去。关键是,这朱虔怀孕产子的时间, 和她被撵出霍府的时间,还真是差不离。朱虔今早赖在霍府门口, 弄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要逼霍为站出来滴血验亲。“夫人,不论如何,你可得珍重自个儿的身子。”张妈妈同为女人, 知道自家丈夫在外边瞎弄,家里正头娘子的难堪。她紧紧握住允岚冰凉的手掌。张妈妈看着允岚,满眼怜惜。允岚脸色苍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手指尖也微微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霍为从外面走进来时,就见允岚坐在床边,两眼呆滞,挥手示意张妈妈出去,他三两步奔到她身边,半跪在她膝侧,握着她冰凉手指:“允岚,相信我,我没做过。男女之事,若是男人没想法,女人不可能怀孕。”“同你夫妻这一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秉性,最是正直执拗,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相信你。更可况那日我亲眼所见,她并没有得逞。”允岚低着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十指紧扣。霍为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只要你相信我,一切好说。这次的案子怕是不好对付,且不说我的名声,怕是以后别人便有理由笑话你,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便没有那么脆弱,倒是你的事情棘手。”允岚不禁愁上心头:“朱虔无端生出一个婴孩来,还要滴血验亲。这滴血验亲的古法,其实并不能证明血缘关系。她如今去大理寺递状纸,还主动要求滴血验亲,怕是做好十足把握,有备而来——”“滴血验亲并不准么?”霍为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欣喜。允岚同师父走南闯北,自己也实践颇多,滴血验亲的场景也见过不少。总结下来,任何两个人滴血都可能融在一起,也可能不在一起,只是亲缘关系滴血融成一团的可能性更大。更巧妙的是,若是将清水换成盐水,那么任何两滴血都不会融合成一团。听了这些说法,霍为顿时豁然开朗:“既如此,我便有了想法。你且好生休息,不要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允岚看他成竹在胸,便放心将此事交给他,自己也头痛得厉害:“这几日我必不会将别人的风言风语听进去,你只管安心去查朱虔的来龙去脉。”霍为照顾允岚躺在床上休息,又让张妈妈进来服侍,才风风火火去西院,听青竹汇报查探的消息。前脚霍为离开,后脚外面一个丫头来报,说是英王府的段思涵来访。“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怕是来者不善。”张妈妈有些担心,“夫人身体为重,若是不想见,老奴叫人去回绝了。”“她强,我也不弱,不会任由她欺负。”允岚从床上半坐起,皱眉道,“现在将军在外忙着,我若是从段思涵口中套得一点消息,也算是为将军帮些忙。”说着,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听那欢快的节奏,允岚便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接着,房门便被一个眼生的丫头推开,真是挺着大肚的段思涵。她满面春风,朱红唇粉面腮,穿金戴银,华光贵服,风光亮丽。“妹妹这般憔悴,想是为那朱虔烦透,又被夫君伤透了心。我身为妹妹,自然要过来看望安慰姐姐,你还好罢。”段思涵伸出染了豆蔻的手指,三两步过来,一屁股坐在床沿,挤开一旁张妈妈,拉起允岚的手,真真切切,如亲姐妹般。张妈妈想要拦住段思涵,阻隔在中间,被段思涵一声呵斥:“哪里来的狗奴才,看不到我已身怀六甲,此刻来关心姐姐,难不成怕我吃了你家主子。”允岚突地咯咯笑起来:“思涵,此前听人说,自从妹夫轩辕渂去后,你在英王府被婆婆管制得死死的,竟都吃不饱穿不暖,吓得我呀,还打算抽时间去看看你,全姐妹之情。现在看来,你这鲜妍更胜从前,还有气力到我霍府来对仆役耍威风,看来姐姐我真是多心了。”眼见段思涵的脸色暗下去,允岚的心情便更好了,亲热地拉着段思涵的手。段思涵皮笑肉不笑:“是哪个嘴贱的奴才,竟然传这种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我在英王府,过得自然比姐姐你好。我听闻朱虔那糟心事,便感念姐姐你此刻的心寒,男人最是靠不住,姐姐你可要保重好身体,若是胎息不保,男人绝情抛妻这种事也多得是。”“妹妹说得真是对极了。”允岚拉着她笑兮兮,“空穴不来风,必是妹妹你对下人心好,让她们得了嘴碎的胆子,才这般传了你的笑话出来。至于你姐夫,你放心,我了解他那直肠子,当初我挑了他,便是因为他同一般王公贵族不同。想当初,妹妹你一怀孕,妹夫便收了通房,必让你伤心极了,所以才这般担心我罢。”段思涵气得嘴唇直打颤,牙关紧咬:“姐姐何必担心我,还是先担心自己吧,眼下朱虔的事,够你和姐夫忙得焦头烂额了。我也就不多留,打扰姐姐你休息。”“不打扰!”门外大跨步走进来霍为,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着自己的小姨子段思涵,“正好我刚刚听青竹说,那朱虔曾去过英王府上,还同你身边的婢女接头,姐夫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想听听你的解释。”“段思涵,这事你也有份?”允岚似乎格外惊讶愤怒,“你就巴不得我遭祸?”段思涵脸色苍白,如同被人揭了皮,旁边的小婢钟怜捏着她的胳膊,她才醒过来,强装镇定:“不过就是两句风言风语,怕又是哪个小人搬弄是非,离间我与允岚你姐妹深情。姐夫,你不会信了罢。”这一席话情深义重,允岚似乎真是被感动:“思涵,看来是姐姐我怪错了你,你别怕,我让你姐夫再仔细查证,一定把那长舌的小人揪出来,公诸世人。”段思涵这时候缓过气来,一甩袖袍,作出即将告辞的姿态,道:“我的污名倒不紧要,姐姐同姐夫,还是先忙着眼前朱虔那仆妇的事罢。”说完,段思涵便扶着肚子,一边一个婢女离开。允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妹妹你现在在英王府没了夫君照应,必然每每受气。妹妹都快临盆的人了,还是少操些姐姐我的心,以免横生枝节,以后可就连母凭子贵的机会都没有了。”段思涵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灰溜溜离开了。房中一时只剩下允岚和霍为,张妈妈则通了炉子里的炭火,自觉出去带上门,隔绝外界的呜呜寒风。允岚要从床上起来,霍为赶紧过去扶住她:“你别把段思涵的话听进去,气着自己。”“前些日子我同你过得太好,她毫无颜面。要说她帮着朱虔叫我身败名裂,也不足为奇。我祝允岚还不至于被她轻易摆弄,今日之耻,我必让她连本带利还回来。”允岚正了颜色,“此次我们一定要名正言顺地洗刷冤屈,叫朱虔和段思涵无从遁形。”朱虔也就是个贪心的,要说抱着个孩子大闹大理寺,这种事情,她还真没胆子做。少不得是段思涵自己生了心思,暗中操控,平地起波澜。霍为捏着她的手,两眼坚定看着她:“我已经打通这其中所有关节,只等后日大理寺开堂审理。你是我的妻,我必不会让别人泼脏水。”他的女人,一丝一毫都是干净的,容不得一点亵渎。接下来一天,霍为几乎不见踪影,只半夜回来,更深露重,回房时,带了一身寒气。允岚则淡然处之,该吃吃该喝喝。即使后院子里有些丫头嚼舌根子,传到了允岚的耳朵里,也是不动声色,恍若未闻。倒是霍老太君听说了这事,伸着老腿老胳膊,绕到允岚的院子,特意同她晒晒太阳:“那些丫头我都叫人处置了,你只管好好养胎,紧着自个的身子。朱虔那事是我的错,但阿为的性子我最清楚,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之前因为朱虔爬床,这夫妻两个闹了大半年才和好如初,这次朱虔又抱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闹,将整个霍府闹得鸡飞狗跳。“多谢老太君体谅。我相信夫君,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允岚十分坚定。第二日大理寺审理案件,允岚早早起床,挺着肚子要去旁听,霍为劝说无效。☆、罪妇朱虔-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大理寺接审的案件, 大都是反响热烈的问题,例如朱虔这一事。审理当日, 旁听围观的人不少, 不时斜眼指着上边坐着的霍将军的正头娘子——祝允岚。只见她容色清丽, 肤色透亮,略微敷粉, 唇上点了一些的朱砂, 一身素净的衫子,歪头点缀几点粉红月季刺绣,清爽不失俏皮。两手轻轻覆在那肚皮上, 小心护着。真是看不出是个嫉妒成性、心狠手辣的妇人。还有许多女子神色复杂地望着一高大男子。这男子坐在允岚上首的椅子上, 他伸出一只胳膊,半是握着祝允岚的胳膊。要说霍为这样不苟言笑的男子, 在望京里也是很得闺房女子心爱。即使他娶妻,仍旧有人爱慕。一个姑娘掩着脸,可惜道:“亏我一直看好霍将军,看他年轻有为,沉稳自制, 没想到他竟背着正头娘子,和那小婢苟·且。”“就是啊, 虽说这朱虔可怜,可那正头娘子,怕是更无奈。”姑娘乙附和着,望着人群里的霍为。旁边一个年轻男子, 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姑娘,嘴上说着不爱这种花心男人,还不是舍不得他英俊样貌,比男人还好·色!”“案子还没审呢,谁知道有没有幕后!”两个姑娘,怒目圆睁,要同这男子打起来,定睛一看,这男子翩翩姿态,皮白肉嫩,撅起的小嘴都闭了,同好友面面相觑。下头热闹许久,大理寺终于开始审问。朱虔先是一同涕泗横流,哭得人肝肠寸断,听不出半分假话,直指霍家夫妇薄情狠辣。大理寺判官又问霍为,霍为言简意赅:“这个妇人满嘴荒唐言,她只是我家中一名普通小婢,我如何认得她?这些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栽赃嫁祸。”大理寺判官便问:“你们分别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为真?”霍为答:“没有。”场下一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这霍将军可真是目中无人,他这是不要名声了么?“大人,我的孩儿就是证据!”朱虔嚎啕大哭,“滴血验亲,便能证明真假。”最上面的判官问霍为:“霍为,你可有意见?”场下观众都看着霍为,只等他的回答,只见他气定神闲吐出一个字:“好!”一切准备就绪,那孩子和霍为分别往清水中滴入一滴血,不多会,两滴血竟慢慢融到一起。看到这结果,朱虔把哇哇大哭的孩儿放在地上,开心得直叫唤:“众位可以见证,两滴血融在一起,这可以证明,我的孩儿便是霍家的种!求各位判官大爷,帮我争取应得的公道。”周围的围观人群一时鼎沸,甚至有人拿手里的布袋子往霍为丢过来,霍为倒是气定神闲,没有慌乱,也没有闪躲,只起身将将掩盖住夫人允岚。场面一度失控,大理寺判官一拍醒木:“肃静!”霍为这才抱拳跪到场面中央,对判官道:“这便证明草民所言非虚了罢。草民勤勤恳恳为国为民许多年,出生入死沙场,从无怨言,此刻也只求判官解开谜底,还我霍家一个公道,一身清白。”一时众人都蒙了,尤其是朱虔咄咄逼人:“现在两滴血相融,证明我所言非虚,这孩子就是你霍为的亲生骨肉!是你颠倒黑白苛待了我,该给我一个公道!”“罪妇朱虔,证据确凿,你还不俯首认罪?!”大理寺判官一拍醒木。四下议论纷纷,都说这大理寺判官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包庇霍家的将军,不顾一介弱女子的死活。接着两个府衙抬着一个大白布袋子上场。大白布袋子里似乎装着一个人,死命挣扎。一旁的青竹上前,将布袋子口的绳子解开,露出那人的头来。里面是个年轻男子,口里被塞着布条,看容貌和霍为霍将军竟有两分相似,都是浓眉大眼,只是霍为更加有沙场猛将的凶猛气势,而这个年轻男子则显得阴柔了些。“不不不!不可能……”看到这男子的脸,朱虔便明白来龙去脉,知道东窗事发,不由得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无法相信事实。她为了荣华富贵,才欺瞒众人,顶着生命风险,给大理寺递状纸……接着青竹又领了刘大到审判大堂,叫他当着众人,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听得众人惊掉下巴。原来是这朱虔自己犯了事被抓包,便被发卖到罗员外的庄子上。家里刘管事的儿子刘大倾心爱慕她,便为了她自请调到庄子上,只为了和朱虔在一处。为了朱虔,刘大不仅抛了好前程,还将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朱虔用,两人都商量好嫁娶。谁知,某一日,朱虔忽然便反悔了,不给理由,彻底消失。刘大十分担心,一直在找她的下落,直到今日,才听庄子上的人,说了朱虔的事,知道她竟然还产下一子。回想往事,刘大这才惊觉,朱虔怕是早就和庄子里的一把手霍羽有一·腿,这个孩子便是霍羽的骨肉。若是朱虔跟了霍羽,倒也好,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打的是霍将军的主意,想要靠着这霍家偏房的血脉,享着将军夫人的荣光。刘大赶紧将此事告知霍将军,还悄悄将霍羽从庄子上绑过来,滴血验亲时,先从霍羽手上取出血滴,粘在大拇指指腹上,骗过众人的目光。因此,这两滴血相融,确实是证明两滴血的主人有父子亲缘关系,不过不是霍将军,而是霍羽这个白面男人。周围的人至此终于明白,惊得下巴都掉了。尤其是之前议论的两个姑娘抿紧嘴唇,一个字都不说。刘大面容粗犷,又矮又胖,霍羽虽阴柔,好歹面皮好看,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知道怎么选。果然,面皮很重要啊,她两人假装不经意又看了旁边的高大公子一眼。事已至此,本该结案,半路却蹦出个妈子来:“判官大老爷,这些全凭霍将军一面之词,不若让霍将军也同这小孩试一试。”允岚眯着眼睛,看这眼熟的妈子,旁边还站着钟怜。这时候为难霍为和允岚,让他们出丑窘迫,可不就是段思涵巴巴想看的场面么?真是可惜了,她为了撇清关系,只能在外面候着,叫人通报消息。朱虔仿佛抓到了一线生机:“判官大老爷,这都是霍府的诬蔑之辞,说不定是他们买通了帮忙滴血的衙役作假,请您明察,再测一次,还民妇一个清白!”周围的人,虽开始怀疑朱虔的话,但不可否认,那白净妈子说得有几分道理。“滴血验亲,从头至尾都公平公正,你竟敢诬蔑本官!”判官想要压制大家的议论,没什么用。一直云淡风轻的允岚,这时候站起来,扶着肚子,垂着眼,对众人道:“此次滴血验亲,确实不能排除我夫君的嫌疑。若是不能彻底洗刷我夫君的嫌疑,怕是也要叫人留话柄。前两日爆出这事,我父母和霍老太君便都劝我,想开些,都是别人说的话,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也许是我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不想平白叫人诬蔑,还请判官老爷重新测一遍,让小人死心,叫清白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