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愿助我攀太子》TXT全集下载_17
作者:谢欣妤      更新:2023-06-21 18:48      字数:9761
  不需什么言语,你在这里,便有很多很多的安慰。作者有话要说:妈耶,写着写着,把自己给写哭了,哼。☆、永不离弃-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允岚认下炙仁的供词, 便只算是将祝家父母的事提前,后头再想办法, 总归能解决。若是不认, 炙仁才十二岁, 便要白白死掉。身在牢狱,允岚坐在黑暗里, 手一直紧紧捏着帕子, 满手的冷汗。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连累了霍家。允岚知道,霍为不会抛弃她。可是现在这情形, 理智上讲, 霍为就该拿着那放妻书,离她远些才好。想了许多种可能, 唯独没有料到霍为立即来牢里看她。以为他会怪自己,偏他一句重话没有说。允岚流着泪解释,她没法让炙仁一人承担。“我都明白。”霍为将她的额头贴着自己的胸膛。允岚和炙仁相依为命许多年,自然不能断然割舍。炙仁的供词那般偏心段思涵,允岚也还是应下来。此刻, 她的心比谁都疼。允岚感激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叫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当年祝家的冤情, 已经牵扯到太子和三皇子之争,今上恼怒之下,怪罪霍家也可能。“放妻书我已烧了。”霍为笑着对她说。允岚惊得捂住了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捏着拳头轻轻捶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傻?”她没想到,霍为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有奢望霍为不要放弃她,但也曾经只是奢望而已,因为那一张纸,可是整个霍家的前途。“不要担心,你生是霍家的人,死也是霍家的鬼,逃不掉的。”霍为轻轻捏住允岚纤弱冰凉的手指,同她两眼对视,他是认真的,“明日卯时,我便去宫里求见。”“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不好,你若是——”允岚十分愧疚。这件事上,是她连累了霍府,说不定要将老太君气病了。霍为安慰她不要担心,她一个孕妇身陷囹圄,才是最该照顾好自己的。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霍为才离开宗人府。一出宗人府,霍为便马不停歇,连夜去找自己朝中的相识,请他们明日早朝帮忙递折子,或者是帮忙美言两句。这时候,霍为不多求,只要他们能帮忙在今上面前多说两句好话,扳转局势的可能性也更大。只是这时候,霍为已经没了官衔,自然也就没了官威;更何况祝家的事形势严峻,寻常人断不敢碰。有几个兄弟也是为他愤恨不平,可惜家里婆娘早就警惕着,不许答应。选择自保,也是人之常情。霍为理解。走了一圈,街上的灯火都快熄灭,只零星几个散落在寂寂的寒夜里。霍为吹着深重的冷风,鬓角沾了许多露气。打更的大爷,提着微亮的灯笼路过,看到这一身华贵的公子,却是一脸狼狈相,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骑在马背上,踟蹰几许,霍为最终还是打马来到段尚书府上。允岚被抓的消息,按说早已经传给段家,可这段家灯火漆黑,安静得诡异,似乎一点人声气都没有。允岚从没指望过她父母,也许是有道理的。霍为想着,兴许这回也是无用功,便勒转马头离开。这时候,吱呀一声,段府厚重的大门被人推开,里面抬出来一顶轿子,趁着月色,依稀可看得出是英王府的女眷用轿。霍为冷哼一声,打马离开。“噼啪”一声响,把门内的段鸿宝下了个跳,他来送段思涵出门。被吓之后,火冒三丈,对着外面喊:“谁?”梗着脖子,伸到门外一看,是霍为。霍为也正看到了他,这下,丈人女婿眼对眼,不见面说事都不可能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段思涵过来,是告诉段家父母,允岚被抓到宗人府,凑到一起来讨论对策。想到这里,霍为气上心头,干脆下马,和段鸿宝尴尬客套一番之后,便问问段鸿宝,允岚这事后面该如何处理。按理说,祝家的事和段鸿宝撇不开关系,段思涵更是段家的女儿,段鸿宝有责任帮着奔走才是。段鸿宝却支支吾吾半天,隔着静止不动的帘布,看轿子里的段思涵。段思涵坐在轿子里,不动如山。管谁尴尬,反正她不尴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霍为本来也没指望,便威胁道:“岳丈若不方便出手相助,以后情形危机,且别怪小婿只能老实将实情交代出去。”霍为上马,扬尘离去。段府的门重新关了,段思涵的轿子又退回段府。整个段府又乱成一锅粥。尤其是耿氏,她身子不好,听说允岚的事情便提心吊胆。这时候听说霍为来过,耿氏心跳都捋不顺了:“这可如何是好?”“允岚她暂时没提起当年的事情。不若到时候,在朝上为允岚求情吧,说她不是我段家的骨血,实在——”段鸿宝扭头看着段思涵的脸色,“实在难以出口。”“爹爹,不可。你该明白,当年你有苦衷,才那样做。女儿我理解你,可是——您觉得其他人听说了能理解吗?”段思涵不动声色用手绢擦了擦嘴,“我看允岚,是您的亲生女儿,她也恨得入骨呢。”恨谁?当然是恨段鸿宝这个生父。被这一句话点醒,段鸿宝立即收了袖子,定了心。当年那样的事情,断然不能叫人知道,否则这一辈子要叫人骂他德行有亏。霍为奔走许久,回到府中,门房开门后,说太君叫他回来便去请安。已经过了子时,老太君还没睡下?怕是要说允岚这事。霍为有些头疼,该如何说服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也不是自私,只是为霍家操劳这许多年,自然凡事都会从霍家整体利益上来权衡。一进门,霍为便对着高堂上坐着的祖母跪下,行大礼叩拜,请求宽恕,但他仍旧没法放弃允岚:“允岚是孙儿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也是她曾经上战场,从狼群的利齿下救孙儿一命。她为我尝尽苦痛忧惧,我自当敬着她,爱着她,永不离弃,求祖母成全。”霍为久久伏在地上,以额抵地。静坐高堂的霍老太君,身边站着张妈妈,满脸悲喜交加,点头赞同:“我霍家的媳妇,不论曾经是谁,有没有为霍家作贡献。霍家儿郎需遵守的第一条家规便是,霍家的女人要得到最大的善待。”霍为要为允岚奔走,不止会对霍家不利,同时也会得罪三皇子一派。若是不能彻底打倒三皇子,那以后的生活静不了。“你若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便去做吧。”总之,霍老太君出乎意料地支持了这次行动。只提出一个要求,尽快让允岚回家,免得肚子里的孩子受罪。今上正在气头上,在病榻上躺了一天一夜,不见丝毫好转。太医院里都急坏了,乱成一锅粥。现在是甄老太医主持局面,这几日连轴转也有些吃不消,腿脚都没那么麻利。一大清早,太子刚刚去看了父皇,想要同他求情,便被戚公公拦住,连面也没见上。贵为太子,敢让人拦他去路的人,必然是三皇子安插的人手,见他此时戴罪之身,便不给他机会同父皇解释清楚。此一时,太子衽衡也没有生气,只面无表情地退了出来,快到宫门口时,竟遇到了霍为。霍为似乎一夜未眠,下巴上有青色胡渣,精神虽抖擞,但眼下有淡淡地青色。快入冬了,天亮的晚,此时天上还是蓝黑色,映着霍为满脸煞气。他要进宫面圣,但宫门口的那几个太监,揶揄他如今只是个草民,进不了宫。“他只是草民,那本宫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隐隐带着怒气。转身看清来人,那些老太监们,便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叫“奴婢该死”。太子也不急,反倒是将霍为拉到宫墙附近,小声劝他:“我刚刚去求见父皇了,他老人家还在病中,昏昏沉沉,想是今日连早朝都上不了,你去了也见不到。”“那也总得去见。”霍为与太子对视,“烦请太子帮忙带路。”咍,霍为还在战场拼杀时,就是出了名的倔。太子也不再多说,领着他去今上住着的殿门口求见。霍为将准备好的帖子先递进去,跪在外面听候差遣。许久戚公公才踏着悠闲的步伐出来,说今上暂时见不了客,让霍为回去。果然碰了壁。但霍为不会放弃,他要跪在这里,等今上醒过来,太子如何劝说都不行。稽延端着熬好的汤药,目不斜视地从霍为身旁路过,对太子微微弯腰便进殿中。霍家的事,确切地说,是祝允岚的事,他都听说了。昨日下午,三皇子过来探视今上不久,今上便命人去抓人。稽延当时在旁给今上奉药。今上如今六十岁,一生病,就如同风中残烛,消耗得十分迅速。现在毛发都白了,走路颤颤巍巍,腿脚不利索了。现在似乎还有中风的迹象,今上的脸上会微微抽搐。其他太医都说没看到,甄老太医眼睛不行了,便没有信稽延的鬼话,还是按照气急攻心来开方子。天亮了又天黑,霍为还是在殿前跪着,背影丝毫未动。宫门要下钥,外男不得留宿。有公公请霍为出去,这才由太子身边的人扶着起来,送出宫去,他明日再来。稽延今晚留在太医院当值,晚上伴着今上龙床左右,正想着如何借机帮允岚说两句好话,出了大事,今上中风了。因为没有早先预防,太医院束手无策。好在稽延这个人执拗,别人不信他,他信他自己,便偷偷备着一碗汤药。将这汤药端上来,今上喝了缓解许多,才不致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众人都惊呆了。今上艰难睁开眼,众太医总算松口气,自己的脖子终于安全。转动脖子,今上撑着胳膊想要坐起身,身体却纹丝未动。☆、无可奉告-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今上中风, 大半个身子都瘫了,眼看就要发怒:“怎, 怎么——回事!”咬字不清很明显。围在龙床四周的太医都低着头不做声, 把头埋在烛火照不见的角落里。为首的甄老太医作为太医院主事, 跨一步出来将病情的严重性一一告知,话毕残烛般的身子跪在地上请罪, 为自己的无能, 请今上责罚。甄老太医在宫中劳作多年,这次竭力救了今上一口气来,今上明白他已尽力, 眼下重要的是, 讨论医治办法。甄老太医提出,今上这病来得迅猛, 造成的损伤也大,怕是身体里的淤血难以清除,除非游医凌少峰在此。提到凌少峰三个字,满屋子争着献策的太医都目瞪口呆,接着面面相觑闭嘴低头。游医凌少峰乃医学奇才, 年届二十六才开始学习治病之方,不仅学得极快, 对当世多种顽疾颇有研究,当年太子有奇疾,便是凌少峰出手,药到病除。提起凌少峰, 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夫也称羡,恨不得拜其为师。只可惜,三年前便听人说,凌少峰已经死了,年仅五十四。当然,众人不敢提他,还因为一桩谣言——凌少峰是当年被逐出皇城的七皇子。似乎应景般,今上勉强笑了:“看来上天要收了朕罢。”“今上,微臣有一言。”人群中,一个浓眉剑目的年轻男子,眉宇间透着几分不羁和傲气,挺直着后背跪下,“微臣知道凌少峰有一徒弟,得他真传,或许可找此人看看。”今上眼睛里放光,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一旁的李公公惊喜问道:“此话可当真?请稽太医告知,老奴速速将那人找来。”若不是今上还吊着一口气,李公公就要被人当成老狗折磨死。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更是他们这些太监的宿命。保住今上的命,他才能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甄老太医却低头默然不语,只是叹气。这孩子晨间找他商量未果,以为他老实了。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直接蹦出来出头,拦都拦不住。稽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要做。别人都不敢说的事情,他要说。因为,他不是别人。面对李公公的催促,他如实禀报:“霍家夫人祝允岚,便是凌少峰唯一的弟子。她在通州疫病中,协助微臣良多,却不居功,也不争抢,气度超然。今上,可愿意见一见她?”一时之间,室内针落可闻,人人屏息,拿眼珠子瞟着今上。今上面色晦暗,许久不出声。侍候在侧的李公公,略迟疑地看着今上,等他的命令。“这可是祝家余孽,苟且偷生,不尊皇命,乃是欺君罔上,稽太医,你竟叫这样的人来给今上治病。若这夫人心生恶念,稽太医你担得起?”一道尖细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是戚公公。今上醒了之后,李公公当差,自然不许戚公公来今上面前当差。这戚公公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听了多少。早算到他是三皇子的走狗,竟没想到这般污蔑人的话都说出来。关键是,这戚公公说的话不无道理。换作任何一个人,父母被抄斩,自然会对今上心生愤恨。就算她能妙手回春又如何?她也只是个人,难保不生出歹意。今上沉吟许久,闭上了眼,似乎在思量。眼看戚公公搅局成功,满脸得意。祝允岚确实戴罪之神,李公公虽然生气,也只能唯唯诺诺说一句:“今上,您的身体更重要啊。”“微臣可以作保,霍夫人的人品正直。”稽延不畏威胁,坦然道,“今上何妨先见一见夫人再做决断,到时候便知道微臣所言非虚。”这话语气有些许怪异,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也没有点透。听着是傲慢之语,但总让人好奇,他为何如此肯定。一旁的甄老太医,一直低头闭眼,此刻似乎明了稽延的话中深意,蓦然睁开眼睛:“老臣也可以作保,请今上见一面再做决断不迟。”有两位忠诚正直的太医作保,今上便吐出一个字:“宣!”夜已深,李公公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去宗人府里宣霍夫人允岚,接到宫里来。一步步踏进这迷宫一般的宫殿,允岚面上倒也淡然,毫不怯场,只手中的帕子早汗涔涔,窝成一个团。今上宣她做什么,她并不知情,只不会将她暗中杀了。李公公去宣旨时,霍为正好去看她,便跟着来了,侯在宫门外。虽手上绞着铁链,但宫墙外霍为等着,便是主心骨。到了今上下榻的宫殿门口,灯火幽微,几乎看不清牌匾上的字,倒是室内一股股的的药味,直冲人脑门,允岚皱眉。侧头间,便远远看到一人,借着些微火光,形似稽延。寒凉之秋更深露重,他正背着她,擦满头的汗。李公公打开帘子,在前面领着允岚进去叩拜今上。允岚抬头,榻上半坐着个苍老憔悴老人,歪头木偶一般斜躺着,嘴斜得非常厉害。他身着黄服,面容格局贵不可言,就是眼珠浑浊,眼光也锐利如鹰,让人不敢直视。允岚低下头,一只手不自觉回护在肚皮上。今上目光冷峻,在她肚皮上只扫过一眼,便闭上眼,心中有了决断。“赐——座。”今上用尽气力嚼出两个字。今上答应让霍夫人诊病了?就这么简单?李公公不敢置信,同时叫人赶紧抬了椅子来,以及一应的诊疗器具,包括诊脉的沙包。李公公做了个请的动作,允岚看着今上龙床边上的四方椅,抿紧嘴唇,一句话不说不问,大大方方坐下去,开始诊脉。李公公在一旁配合,将今上扶着躺平,又一一回答允岚的话,尤其是今上饮食起居的习惯。接着,允岚不怕死一般,凑到今上脸侧近旁观察,说一声“望今上恕罪”,伸手去撩今上的眼皮。今上什么也没说,十分放心一般,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一番望闻问切,允岚退回一边,伸手去拿笔。李公公便见缝插针送了墨盘过来,另一边的小太监,捧着上好的硬滑宣纸过来。允岚蹙眉一息,悬停的笔尖,如行云流水,在昏暗的灯光下,额头鼻尖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一挥而就,允岚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李公公:“这——是草民的鄙薄见解。”她是祝家的人,是被今上枉杀的祝家后人,早料到今上不会随便用她的方子,因此说话,留了一分余地。李公公将方子拿在手里,先看了一遍,又看一眼今上,便叫外边候着的稽太医进来,考量一遍方子准备煎药。接着,李公公叫人带允岚出宫,回去宗人府。出宫时,宫外黑沉沉,老远便看到霍为盘腿坐在马车上,望着宫门口。旁边青竹帮忙提灯,不停打瞌睡。霍为见她出来,立即跳车迎上去。李公公派出来的人,稍微宽待了些,稍微退了两步,让他们说话。霍为捏着她枯瘦的指头,看着她,撩了撩她额头上的碎发,还沾着汗:“有没有事?”“还好。”允岚回捏住他的掌心,温热又宽大,给了她许多的信心,即使待会要回到湿冷阴暗的牢房里。一连三日,今上都没有早朝,群臣已经议论开了,有人在张罗继任新君的事,甚至有人递了折子给到御前,请今上今早定夺继任人选,主推三皇子。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蠢,还是胆子大,或者单纯活够了。目前三皇子的呼声最高,几乎超过了太子衽衡。人人都知道,今上被气病了,就是和太子有关。这时候就算是想要支持太子,也要三思而行。太子被三皇子的党羽弹劾厉害,十分沉默,如同被拔了毛的鸡。三皇子在酒宴上喝多了,这般形容太子。据说,在宴席上哈哈大笑,连不敬今上的话,也敢大放厥词。即使抓住了三皇子这些把柄,太子也恍若未闻,每日晨间去宫里求见今上,服侍今上喝药,其余时候,便什么也不说,仿佛砍断红尘念想一般,只在府里练字,毫不关心三皇子如何猖狂。一直在宫外求见的霍为,也雷打不动,总是天不亮就跪着,一直到天黑透,才回霍府。直到三日后,今上突然宣召,让牢狱中的允岚和宫门外的霍为进宫面圣。今上连日服药,气色好转,面色也红润,眼歪嘴斜的问题几乎看不出,说话吐字也利落很多。在李公公的搀扶下,今上在御书房勉强坐下。叫允岚先进书房内,同时叫外面的人都退后,关上门仔细把守,严得蚊子也难得飞进去。李公公吩咐完,进书房内,伴在今上左右。今上靠在龙椅上,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允岚:“你师父可是凌少锋?”恭敬跪坐在地板上的允岚,被这锐利的目光压迫得满头是汗,却也一字不吭,双手握成拳,低下头去。她师父的名字,江湖人称凌少锋,有名的游医。鲜少有人知道,她师父真正的身份是长陵国皇家宗室,只不知道什么缘故,自我放逐在山水之间,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当年,祝家被满门抄斩,允岚流落在外,也才十岁左右年纪,身边还带着两岁的炙仁,满心惶恐。若不是得到凌少锋的帮助,姐弟俩早已不在人世。凌少锋是允岚的师父,更是允岚的救命恩人,允岚是绝不会将他出卖的。沉默许久,一旁的李公公急得直冒汗,这霍夫人胆子忒大:“霍夫人,快回今上的话。”允岚咬紧牙关,头埋在地板上:“民妇无可奉告,请今上责罚。”字字铿锵。今上看着那瘦弱的身躯,面对威胁恐吓,竟也能坚守。他轻轻笑起来,叫李公公扶她起来:“赐座。”☆、寒冬至-捉虫作者有话要说:捉虫今上这是什么态度, 允岚拿不准,便谨小慎微地垂头听着。她现在是戴罪之身, 炙仁也还身陷囹圄, 全凭今上一句话, 决定他们的生死。今上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捋一捋下巴上的山羊胡, 两眼迷离, 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慢慢开口道:“你师父, 他就是活得太有棱角, 太过任性。我听说他对中风颇有研究和简述,最后还是死于这种病。我说的对吗?”允岚抓紧手中的帕子,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两眼盯着自己的膝盖。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师父同今上认识。前几日,今上召允岚入宫看诊, 给今上看过面诊把过脉,允岚便已猜出, 为何师父凌少锋对此病颇有研究。师父、太子衽衡、今上都有这种严重病史。当然,这也是为何,师父传下来的药方,可以这么快治好今上。只是这种病, 虽可治,但总归还是要悉心养着,否则,病入膏肓,也是药石罔效。说到这里,今上话题一转,问起祝家始末。毕竟,一开始是允岚和炙仁要为祝家父母正名,霍为霍将军为了结发之妻,在宫门外潜心跪了好几天,京城内外无人不知。今上问她:“你要为你祝家父母鸣冤,总得有证据。”今上这是有意给她机会,为祝家父母说清。允岚赶紧抱着肚子,重新跪在了地上,将自家父母的为人一一道来,最后她对今上发誓,我父母当年管理库房的账单和日志都有仔细记载,一直小心保存,绝对没有半句谎言。祝家父母的那个账本极其重要,允岚独自在外经历了那么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是不敢让别人知道,连累别人。二是怕别人知道,这最后的证据也没有了。因此,霍为和炙仁都是不知道的。“民妇不求我父母能沉冤得雪,只希望不要让他们背负骂名,让后人得以认祖归宗。我弟弟炙仁这次触怒龙颜,真属年少无知。请今上恕罪,饶他不死,以后戴罪立功——”“有趣。”今上忽而笑了,“你师父有恩于你,即使他死了,你为着他一个字也不说。现在给你机会自保,与祝家撇清关系,你却一字不提被弟弟背叛的事,反要为他说话。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这时候你还要为他们掩盖。你真是心甘情愿为他们承担?”祝家和段家的事情,今上早就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几日前,炙仁离家出走,想要去敲登闻鼓,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今上注意到他,并还他祝家一个公道。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没拿到鼓槌击鼓,便落到了英王手里。也不知道英王使了什么手段,获得了炙仁的信任,不仅套了口供,按了手印,还将他软禁起来。英王得了这一纸供词,便去和三皇子合计,找今上闹,想要以此将太子彻底扳倒。英王的丧子之痛,绝不甘心就此罢休。只要太子倒台,捏死霍为还不是轻而易举?也就是从那时起,今上派人去查,才得知,祝允岚原是段鸿宝父母的亲生女儿。当年夫妻俩身无分文,年纪尚浅,也没有过活的能力,找同乡祝华辉夫妇接济一段时间。祝华辉夫妇本是接济同乡的好心,没想到这竟是引狼入室。这两人看自己女儿生病,医治不起,便狸猫换太子,将两家差不多大的女儿调换。后来,祝家满门抄斩,段鸿宝却是步步高升,接回亲生女儿,便将偷天换日这等德行败坏的丑事,诬蔑某个穷困的“同乡”,害他们痛失所爱。有了“寻女十五载,守诺结姻缘”的好名声,谁人不夸段尚书?今上年届六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听说允岚的经历,平生第一次不忍。听说这姑娘回到生身父母身边,便是被安排嫁给前途受阻的霍为霍将军。今上是真的好奇,祝允岚只一介女子,面对过往,她究竟如何作想,才能忍受这些委屈。自家父母的丑事,今上一一道来。允岚知道,掩盖没有意义,更不能欺君罔上。她抬头看着今上,诚恳道:“人生在世,同走一段路便是缘分。我与炙仁自当互相扶持,也算是还我祝家父母的恩情;他与我之间,情谊由浓转淡,避无可避,但民妇感恩,与他时时得到一些宽慰,即使事已至此,也绝不后悔。若不是当年祝家父母救了我,还将我毫无芥蒂地养大,恐怕,我也不会遇到现在的夫君霍为,更不会感受到为人父母的喜悦。”说到这里,允岚嘴唇抖动,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她伤心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偶尔会动一动,仿佛是在提醒她——她还有他陪着,她并不孤单。当天晚上,允岚和炙仁都被释放。霍为在宫外等着允岚。好远看到她,几步奔上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又小心扶着上轿,回霍府。一路风风火火,张妈妈早已在院子里候着。霍老太君腿脚不利索,鲜少走动,这几日精神也不济,听说孙媳妇回来,也一步步挪着过来,慰问几句,带着妈子离开便让她好生休息。张妈妈端着一碗热糖水,还没送到允岚嘴里,便被她一手推开。允岚拉着霍为的手指:“炙仁是不是还没回来?”虽说这次的事由炙仁而起,但炙仁始终是炙仁。允岚没办法恨他或者指责他。一旁的青竹满脸嫌弃,抢先开口:“将军早就派人抬轿子去接他。”张妈妈服侍允岚洗漱更衣许久,才躺到床上,一屋子人都散了,四野里都安静下来。霍为半躺在床上,允岚斜靠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按着他的膝盖:“还疼吗?”“不疼。”霍为说。允岚还是忍不住哭了:“都是因为我。”炙仁如此任性,闯下大祸,连累霍家。允岚最后选择了维护炙仁,也就意味着她选择让霍为陪着她受苦。可霍为选择了维护她,不惜任何代价。这些天,他一直跪在宫门外。她掀起他的裤管,被霍为按住,只看到了一角,膝盖肿起,一片乌青。“这些都是小事。”霍为是说真的,他担心的是她,他伸手,温柔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我不怪你。从第一次见你,你便在英王府中不顾一切救人,即使对方只是个奴才。那时我便知,你嘴上虽倔强,但心软得很,从来都是为别人多考虑。我喜欢你,自然也能接受,这就是你。”同霍为四目相对,他的手指轻轻揉过她的唇。允岚伏在他肩膀上,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都释放完毕。或许她从来,都没有对霍为说过,遇到他真好,真的很好很好。过了没几天,眼看便是今上的60寿诞,宫中却宣布一切从简,同时大赦天下。赦免名单上,有祝家父母的名讳——祝华辉、单秋阳。炙仁可去衙门登记到祝家族谱。霍为带着他去,两人一路无话,径直进入官府。官府里的从事官,和霍为有些交情,先将炙仁的那份文书准备好,只需炙仁签个字画个押,一切便都定了。炙仁呆呆签上自己的名讳,按上鲜红的朱砂印。从此以后,他将是光明正大的祝家人。可是,为了这一张文书,从此以后他便是孤身一人,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很多事情任性过后,便没有回头路可走。前几日回府之后,炙仁便在允岚房外犹豫许久,想要进去看看她,被青竹拦在门口。青竹听命于霍为,也就是说,霍为不允许他去看。霍为的顾虑,并没有错。炙仁一直自诩是允岚最亲近的人,永远都不会放弃她。可是在写供词的时候,还是选择首先保护自己的亲姐姐,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段思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会抛弃允岚?为什么是允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