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被赐婚给死对头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4
作者:米酒圆子      更新:2023-06-21 22:21      字数:9817
  乔琬走上前去,只见海东青的左脚上绑了一块布条。她小心将布解下摊开,上面写了五个大大的血字。“光福寺,速归!”※※※※※※※※※※※※※※※※※※※※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杯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2-04 23:47:22~2019-12-09 23: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杯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5章“怎么了?”骆凤心见乔琬把那张布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 走近前问。乔琬把有字的那一面展示给她看:“我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不是月袖平时的笔迹。当然,既是血书,说明写信时情况危急, 她也可能受了伤,没法正常写字。可是你看这个……”乔琬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段绫布, 正是之前骆凤心从报信人腰带中得到的那块。由于骆凤心穿着铠甲不方便随身携带, 这块绫布便由乔琬保管着。布上的内容乔琬已经看过了, 是一封骆瑾和亲笔所书的密诏,从笔迹到印信都没有问题。密诏上写明以陈太后、陈太师、平襄王为首的几人均是奸臣乱党, 下令乐平公主起兵讨贼, 并声明待自己亡故后, 皇位将传给镇国乐平公主骆凤心。像这样重要的诏书,除了笔迹和印信, 还会有一些别的防伪手段。乔琬跟随骆瑾和几年,双方约定过几个关键词,她可以确定这封密诏不是伪造的。所以京城危急一定是真的, 但是……“你看, 这封密诏笔迹清晰, 明显不是仓促间所写。陛下定是察觉了太后他们的异动, 又感到自己身体不济, 于是在动乱发生前就将它写下了。再者你拆的那条腰带针脚整齐, 也印证了他是有所准备的。可是直到曹皇后将他秘密带出宫时这封密诏才被交给了曹皇后的人带走, 我想他不是没想过提前联络我们,而是不能。宫中、京城各处城门和往来的交通要道很可能在那时就已经被陈家把控了。咱们还在与征西王对峙,他一定会想要尽可能给咱们拖延时间,与陈家再多周旋些时日,因此没有派人硬闯。”乔琬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再次展开那封血书:“如果是这样就太奇怪了。调配京城布防、在各隘口设下阻碍不是一个小动作,月袖不可能发觉不了,怎么会到现在才给咱们送信?按理说她的消息应该来的比曹皇后的人更快才对,除非……”乔琬并不认为月袖会背叛她,她更倾向于听风可能出什么事了,月袖自顾不暇,无法给她传递消息,而这封血书……“我觉得这是个陷阱。两封密信彼此矛盾,既然陛下的诏书是真的,那么这封血书就一定是假的。况且月袖传消息的时候一向谨慎,很少像这样把内容直接写出来,多是用密语,这封信怎么看都不像出自她之手。”听完乔琬的结论,骆凤心接过那块写有血字的布:“光福寺是陷阱,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在盛德行宫。”“从这两封信来看我推测是这样,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月袖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被一直绊住,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给咱们传信,时间紧迫之下没法写太多字,只匆忙写上了最关键的内容……”乔琬有些犹豫,前日她安慰骆凤心时说到地方稍一打听便能知晓,实际上却没有这么简单。京城附近必然已经陷入了平襄王的包围,她们不能等到了京郊再决定往哪边走,要提前确定好目的地,尽量避开平襄王的部队。一旦她弄错了,骆凤心和她的部下,骆瑾和、曹皇后、还有瞿皓所率领的六万禁军,大家都可能完蛋。“说话这么吞吞吐吐,都不像你了。”骆凤心将血书和密诏卷起来交给乔琬收好,然后牵起乔琬的手。“我还记得咱们成亲那年,你在书房里给我分析天下形势,你把郑韦那些人耍得团团转,你陪我去闯千阳城的龙潭虎穴,你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弄错过……以前遇到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成竹在胸自信满满,谈笑间就可将对手都化作你棋盘上的棋子,任你摆布任你施为。”忆起往事,乔琬怔了一下:“那是因为……”“嘘——”骆凤心竖起食指放在乔琬唇上,截住了乔琬后半段话,“那是因为关心则乱,我知道。可是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你该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和直觉。”乔琬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阿凤说得没有错,她之所以这样摇摆不定是因为要去驰援的人是她心爱的人,是因为等待救援的人是她看重的人,如果把这些因素都抛开……“我认为他们就是在盛德行宫。”她睁开眼,目光坚定道。揣摩局势和人心从来没有百分百绝对的说法,凡事都有风险,自信果决不一定会赢,但优柔寡断一定会输。“这才是我认识的小碗。”骆凤心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她靠近乔琬,在乔琬额上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只略一停便分开了。乔琬吓了一跳,这可是在外面,还有那么多将士们看着呢!她红着脸往周围看了看,还好海东青落下的位置在林子里面,离休息中的大部队还有几十步远的距离。大中午的正是犯困的时候,这些将士们不是在吃干粮就是已经吃完了抓紧时间睡上一小会儿,并没有人往她们这边看。好吧也是有的,就那么三五个人,影响不大。乔琬挠了挠骆凤心的手心,弯起眼睛对骆凤心也笑了一下。这是她这几日以来第一次笑,心爱之人的笑容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方,瞬间就让她那被阴霾覆盖,沉重的宛如巨石一般的心轻盈了起来。只是到底压力当前,两人虽然情绪上缓和了不少,却都没有说笑的心情。骆凤心转过身,视线一一扫过休息中的士卒们。“这么行军太慢了,照你所说,皇兄那边恐怕比咱们先前想象的还要凶险。他们没有机会提前在盛德行宫大规模储备粮食,那样势必会引起陈太师的警觉。六万禁军一日就要消耗一万石粮食,便是这些禁军自己每人随身携带了三五日的口粮,加上行宫里原本的存粮,也只够半月之用。先前那人从京城来传信已耗费了近四日的时间,咱们又在路上走了三日,照目前的速度起码还得再走十日才能到京城,我怕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你的意思是?”乔琬问。骆凤心道:“我想要带一部分人先行,将皇兄他们救出来。你跟着余下的人带着辎重还按现在的速度去往京城接应我们。”急行军对于士兵的耐力有很高的要求,同时对将领统兵的经验也有很高的要求。将领一方面得督促士兵们快速行进,另一方面要尽最大可能保存他们的体力,以确保之后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投入战斗。经验这块骆凤心不缺,她从前统率戍北军时其部下就以“疾如风”著称,麻烦的是士兵的耐力。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高的,需要投入大量的训练,今年战前新收编进来的士兵通通达不到要求,去年那些也很勉强,只有最初一年里收编的和从京城带来的那批士兵是合格的。“会不会太危险了?”乔琬对于岷州军的实力了解得没有骆凤心那么清楚,对急行军之后到底还能有多少作战能力心中完全没底。“可行。”骆凤心道,“平襄王想不到咱们会来得这么快,我没有必要用这点人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需与瞿皓合力冲破他们的包围,助皇兄和禁军撤到源州就好。”京城算得上是渝朝防御工事最扎实的地方之一,如果京城已经失守,在双方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她们很难在短时间里将京城夺回来,何况就算骆凤心跟瞿皓合兵一处,兵力也还是不及平襄王。再者岷州军长途奔袭,瞿皓手下的禁军也被围困多日,靠一时突击或可取胜,时间稍长必定敌不过以逸待劳的平襄王和他的化康军,她们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士兵们休息调整再做反击。骆凤心提出了源州,但源州并不是个好地方……一来源州本地守军力量薄弱,所存粮草又已供给平叛大军对付征西王了,从岷州运粮过来路线很远,陈秋铭还有几万人马没有撤走,随时可能调头去截她们的补给。“这样,你带人去行宫救驾,我和楠竹、栾羽去寅州走一趟。”思及此处,乔琬立刻做出了决定。骆凤心一听乔琬说去寅州便知乔琬在想什么。她当然知道源州不够好,而寅州兵雄城深,粮草充足,又离岷州更近,如果能撤去寅州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寅州刺史许孝文当初可是靠着贿赂陈太师才调任到这个位子上的,这些年也跟陈太师一个鼻孔出气,我还在担心倒时他会不会出兵助陈太师攻打我们,要让他开关放咱们入内怕是不太可能。”面对骆凤心的疑虑,乔琬淡然道:“许孝文或许铁了心要跟陈家一条道走到黑,但寅州其他人未必如此。我四年前曾见过一次寅州都尉华英,这个人我觉得可以尝试争取一下。”“有把握么?”骆凤心不太放心,“你也说了是四年前,人是会变的。”“或许吧,可你不是刚刚还说过我随随便便就能让对手乖乖听我使唤么?”乔琬偏着头再次笑了一下,重新拾回自信后,她又变回了从前谈笑自若一往无畏的模样。骆凤心看着乔琬那璨如星辰的双眸呆了一瞬,猛地捧起乔琬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凡事小心,等我回来。”一吻结束,骆凤心喘着气抵住乔琬的额头。“知道了,你也是。”乔琬同样气息不稳地回答。※※※※※※※※※※※※※※※※※※※※这次不会分开太久,下章就会见面啦,最多两章,莫方!第106章明月高悬。一个黑色的身影猫着身子快步在屋顶上走动, 没露出半点声响。持着火把的武侯和巡逻队几次从他脚下的房前经过, 竟无一人发现他。黑衣人一路朝东跃过好几条街道, 最后翻入了一家院子。这座宅院不大,除了前厅,只有几间厢房。这会儿正是凉爽的时候, 房间的窗户几乎都开着, 黑衣人从屋顶翻下,倒挂在房檐上一一朝内窥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间书房,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坐在灯下看书, 他背靠椅背斜倾着身子, 书拿的很远, 眼睛眯缝,看得很认真。黑衣人双腿勾住房檐下的横梁,整个身体倒垂下来, 想要再往下离窗户更近一些。忽然, 屋内的老者放下书喝道:“什么人?”黑衣人卷身抱住房梁便要翻檐逃走, 人已跃至半空,忽然一柄钢刀从斜刺里飞来截住他的去路。为了避免与刀尖相撞, 黑衣人只得用足尖点了一下房檐边缘,因此未能顺利上到房顶,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稳稳落回地上。老者已在院中等着他, 黑衣人刚一落地掌风迎面已至, 黑衣人被迫接招,二人都是以快打快的路子,顷刻便过了十余招。缠斗声惊动了下人,几个家丁匆忙赶来:“老爷您没事吧,抓贼!抓贼呀!”眼瞧着要被包围,黑衣人一脚踢开老者的手臂,回身扔出一个飞镖,趁老者侧身躲避之时飞身踩上身后的大树,借着树干之力扑向房檐,一勾手上了屋顶,几下便消失在视野之中。“快去追!”为首的一个家丁指挥其他人。“哎,不用了。”老者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回去将射在廊柱上的飞镖拔出,取下被飞镖钉着的信封。“这人刚就想引我追他,被我缠住才留下这封信,你们去追他不是正中了人家的下怀么。”“那就这么放他走了?”那名家丁不甘心地望了眼黑衣人逃跑的方向,有些想追去把人抓起来,回头看见自家老爷已经拆了信封好奇心又占了上风。“信上写了什么?您知道他是谁么?”老者看完信抖了下信纸,将信纸装回信封里,冷哼一声。“这下可有意思了。”辰时三刻,西雄山顶,乔琬坐在亭中,楠竹、栾羽分站在她左右。面前的石桌正中放着一个小火炉,炉上架着一只茶壶。在它们周围还有几个茶杯、茶碗和小碟。此时已隐约有白雾从壶嘴冒出,乔琬打开壶盖,从小碟中舀了一小勺盐放进去,待水再次沸腾后将水舀出一瓢,然后以竹夹搅打壶中之水,将碾成粉的茶末倒入水的中心。她这次没有带尹笙来,而是让尹笙随大军去京城找月袖,身边楠竹、栾羽两人都是闷葫芦,在这儿站了大半个时辰硬是没说过一句话。楠竹身负着保护乔琬安危的重任,眼见着日头逐渐高升,终于开口问道:“他会不会不来了?这里实在太过危险,咱们要不然还是换个地方吧。”“约的是巳时,现在才辰时七刻,急什么呢。”乔琬不慌不忙地将竹夹搁到一边,把茶壶的盖子重新盖上。“怪我。”栾羽脸上露出些许懊恼之色,“那老头儿功夫厉害,又不肯上钩,我引不出来他。”“我便是猜到他不会跟你走所以才交给你那封信。无妨,再等等就是了。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要是有心想抓我,无论换到哪里都不安全。”听乔琬如此说,楠竹和栾羽便又一次进入了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的状态。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远处城中传来报时的钟响。乔琬打开壶盖,壶内茶水正沸,她将先前舀出的水倒回去,再次用竹夹搅了搅,心中默数着钟声,在最后一声时放下竹夹。抬眼望去,在她的正前方,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踏上了通往山顶的最后一级台阶。“华将军来的真准时。”乔琬笑着起身请华英入座,拎起茶壶斟上一杯茶放到华英面前,“今年的丰安新茶,华将军尝尝?”“我以为这种时候你跟乐平公主光是自保就够忙了,还有空去丰安买茶?”按规矩乔琬身为郡主,身份地位比华英更高,华英应该请她先坐自己才能坐。然而他丝毫没有遵守礼节的意思,就这么大刺刺地坐下,说话相当不客气。乔琬不以为意,等华英落座后自己也跟着坐回位置上,仍旧是面带笑容:“我从源州过来,路上遇到一支商队,刚好运的茶叶。我想到华将军在外统兵多年,好些时日未回过家乡了,便朝他们买了些丰安的茶,不知和华将军从前在家乡喝到的是不是一个味道。”华英端起杯子小嘬一口,面上的表情比刚来时看起来缓和了不少。“有心了。”他放下杯子,右手食指在石桌上点了点,瞥了乔琬一眼冷声道,“你倒是大胆,带这么两个随从就敢来我寅州郡城松仁,我今日若是带上百八十个兵把这山顶一围,你便是插翅也难飞。”“我既有事相求,总要拿出些诚意,倘若这点场面我就惧了,又如何让华将军相信我有安定天下的能力呢?”乔琬这番话说的不急不缓,却有种稳操胜券的气魄。华英自山上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乔琬,哈哈大笑:“你这女娃,有点意思。”说完他忽又收敛了神色,严肃道:“许刺史是靠贿赂陈太师才调任寅州的,而我这些年也给陈太师送了不少礼,你又怎知我会帮你呢?”“四年前我在京中见过华将军一面,不过华将军应该不知道此事。”面对华英疑惑的表情乔琬解释道。“那是一天夜晚,我因有事错过了坊门落锁的时间,就在崇安坊找了家客栈宿下。我站在客栈二楼窗前,看见街角有一个馄饨摊,卖馄饨的婆婆摆了三张桌子,就你一个客人。我很好奇,时值深秋,街上还有行人,这样的晚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怎么生意会冷清成这样?于是我找来店小二打听了一下,店小二告诉我那个婆婆在这里摆了好些年的馄饨摊,从前生意很好,就是这半年生了病,味觉受了影响,起初凭着长期以来的手感味道还能凑合,渐渐地就不那么准了,好吃一天难吃一天,客人也越来越少。那个店小二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看你吃得很认真,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所以等你走后我也去买了一碗,真的很难吃。”乔琬说到这里微微皱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齁咸的味道。“婆婆不光味觉不好,这半年来眼睛也坏的很快。我问她客人这样少,几乎赚不到钱,为什么还要出来摆摊?”“我啊有个儿子名叫阿橫,被征兵征去了,这一去就是好多年。”那天晚上卖馄饨的婆婆如此对乔琬说。“我原先住在这条街东头那条巷子的最里面,后来那里被拆掉了,我只能搬去隔壁巷子。这些年我老了好多,样子跟年轻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怕阿橫回来一下子找不到家又认不出我,就在这街角摆起馄饨摊。阿橫最喜欢吃我煮的馄饨了,如果他回来闻到我煮的这馄饨香呀一定就能认出我。”乔琬很会讲故事,该平淡的时候平淡,该起伏的时候起伏,寥寥几语便将在场的几位听众都带回了那个微凉的夜晚。华英一言不发地望向一边的草地出神,乔琬偷眼打量,发现他眼眶有些微发红。而站在乔琬身后、一向冷心冷面的楠竹甚至抽了下鼻子。“看来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知道她儿子肯定已经不在了。”乔琬微微叹息。“吃完馄饨,我想多给她点钱,她却跟我说不用,她儿子有军饷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托人给她带来。我觉得很诧异,难道是我想错了?于是我向她打听了她儿子的名字和被征招的年份,小小地利用了一点点私权找兵部要来当年征兵的存档,一查她儿子果然在阵亡名单上。既然她儿子已经死了,这些年里是谁一直在给她寄钱呢?而且寄给她的钱远远超出了朝廷的抚恤标准。我这个人遇到想不通的事就喜欢刨根问底,于是我又去查了和她儿子同批阵亡的士兵,去找那些人的亲属询问了一下。华将军,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便是我寄的那又如何?”华英没有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反问乔琬道。“一个自掏腰包坚持给阵亡士兵亲属寄了三十二年银钱的将领,我并不认为他跟只会攀附权势贪得无厌的许孝文之流是一路人。”乔琬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能有什么区别,总归是贪罢了。”华英一哂,“罢了,你这女娃给我讲了这么久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十二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个什长,手底下有二十名小兵,后来前朝余孽作乱,高祖皇帝派我们去讨伐贼人。丘合关一战我们陷入了敌人的埋伏,死了很多弟兄,我手下那些兵全战死了,他们当中最年轻的才十七岁。战后我等着朝廷派下抚恤金好给他们的家人送去,可是左等右等都没发下来。于是我去找了我们的百夫长,他说他不知道缘由,于是我又去找了小都统,他说再等等吧,然后我又去找了大都统,大都统说要去问偏将军……他们一个推一个,我不死心,一层层问上去,直到问到我们的大将军,他瞪眼瞧着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小什长说,‘什么抚恤金?他们分明是临阵脱逃了,本将军没有怪罪已是法外开恩,再叽叽歪歪连你一起治罪’。我亲眼看见我的那些弟兄们在我面前战斗到最后一刻,有些甚至死不瞑目,可他却说他们是逃兵。哈!真是荒唐可笑至极!”华英说到这里仰天一笑,一行浊泪滑下眼角。四年前乔琬只查到华英暗中给那些家属寄钱这一层,至于他说的这些她还真不知道。“当年你们的大将军,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不就是……”“征西王韩召!”华英接过乔琬的话,咬牙切齿,“那之后不久,他就因为讨贼有功被封了王,至于那些死在他赫赫军功背后的小兵有谁还会记得?”乔琬默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只会记录下那些功勋卓著的将领和被他击败的背景板,至于参与战役的千千万万个士兵,那些真正为此牺牲了的人又有多少人知道呢?这个问题只要有战争就没法解决,至于华英所说的贪污抚恤金一事——“华将军,征西王这些年自作孽,已于前些日子被乐平公主斩杀于邑奉道……”“死了一个征西王,还有征北王征南王。”华英打断乔琬的话,“这个朝廷早就烂到了骨子里,从上到下只知道争权夺利,哪有人真心在意过民间疾苦?”“华将军这话就说岔了,你可知当今圣上为何登基才两年身体便差成这样?”乔琬一改之前的温和厉声道,“那是因为圣上一心想要重振朝纲,想要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你说没人在意民间疾苦,你可知我们的陛下他连每次集市上鸡卖几文钱米卖几文钱都会亲自找人过问?他将乐平公主派去岷州,解决了岷州自古以来的旱涝之灾,而就在几日前,我们刚刚平定了征西王之乱。这个世道也许是很黑暗,但陛下、乐平公主、我、还有千千万万和我们有同一志向的人正在一齐努力让它变好。陛下何以会有今日之,不正是因为他不想与陈太师他们妥协?也许终陛下一生也不能扳倒陈家这棵大树,可是他已经为此拼尽全力甚至献上了自己的性命,而华将军你就只会在此指手画脚逞口舌之利吗?”乔琬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没有顾及直言天子寿数这等忌讳。她见华英陷入深思,显然是听进去了她刚才的话,便缓了口气放轻声音徐徐道:“华将军今日既然选择独身来见我,我想总不会是专程来给我说故事的,你心中已有倾向,何不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华英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我往日便听人说过,南康郡主能言善辩,最是犀利不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你们在岷州修建水利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行吧,我便再信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所言。”乔琬亦随之起身,拜谢一礼道:“南康在此替陛下和公主谢过华将军。”华英收起之前的傲慢,抱拳还礼:“明日午时还在此处相见,届时某将奉上许孝文的人头和寅州刺史印,告辞!”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今天也是我们琬琬的高光时刻!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柯、时光中的飞舞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2-10 20:25:26~2019-12-11 23: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柯、时光中的飞舞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7章同天夜晚, 盛德行宫——偌大的寝殿空空荡荡, 一个值夜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寝殿的门窗紧闭, 仅点亮了几盏小灯, 昏暗的光线将桌椅摆设拉出一个个怪异的影子,空气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败味道。内间床前,曹皇后坐在一张圆凳上, 偏头靠着床架假寐。额上的汗将她的头发粘成一缕一缕,衣服腻乎乎地黏在身上,饶是如此她也未去把窗户打开。太医交代了,陛下这些日子吹不得风,夜间风大, 她担心夜风会加重陛下的病情。“呃……”一声轻哼从床上传来。“陛下!”曹皇后立刻惊醒, 上前一步握住骆瑾和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生怕错过了骆瑾和哪怕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几次眼睫轻颤后, 骆瑾和缓缓睁开了眼。病重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瘦得脱了形,大部分时候目光都有些混沌, 今晚却显出了难得一见的清明。“什么时辰了?”骆瑾和问道。他的声音粗粝嘶哑,带着些许气音,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声一样。倘若换了半年前伺候过他的人来多半听不出这声音和当年那个温润清朗的声音竟会是同一个主人。“寅时刚过,陛下是再睡会儿还是先吃点东西?”曹皇后细声问, 生怕大一点声就会惊碎眼前的人。“寅时, 要准备上朝了啊……”骆瑾和阖上双目喃喃低语, 只是如今哪里还有朝要上……曹皇后听骆瑾和感慨, 知他定是心中难受,连忙开口说些别的以打断他的思绪。“陛下睡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给陛下倒杯水。厨房里粥一直热着,我让人盛些过来。”说罢她便要起身,骆瑾和拉住她的手道:“朕没什么胃口,粥就不必了,喝点水。”曹皇后应了一声去到桌前,不消片刻便端了水回来。她将瓷盏放到一边,扶着骆瑾和坐起来,然后在骆瑾和身边床沿坐下,端起瓷盏想喂他喝。这段时间骆瑾和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她一直是这样照顾骆瑾和的,今日骆瑾和破天荒从她手上取走了茶杯,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殿内没有下人,杯中的水却还是温热的,骆瑾和低头抿了一小口,垂下双手交握住茶杯对曹皇后淡淡一笑:“这些日子皇后辛苦了。”“不辛苦,照顾陛下是臣妾的福分,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骆瑾和今晚的状态曹皇后看在眼里,如何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即便如此她也从心底里期盼有奇迹发生,期盼骆瑾和是真的好了起来。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不想被骆瑾和看出端倪,以免徒增伤感。骆瑾和松开一只手牵起曹皇后,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尚有余温的泪水。“朕这一生,回想起来真是失败。于公不是一个好皇帝,不能让百姓过得太平富足,反而将他们屡屡遭受战乱之苦;于私不是一个好丈夫,既对不起嘉柔,也对不起你……”“不、不是这样,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是臣妾福薄。”曹皇后垂下眼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像她常做的那般,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外人都道陛下厌恶臣妾的出身,处处防着臣妾,只将臣妾当做笼络陈家的工具。可是臣妾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陛下是不想让臣妾卷入纷争之中,不想陷臣妾于危险,不想让臣妾在夹缝中左右为难。这天底下没有比陛下更心善的人了。”骆瑾和怔怔地看着曹皇后:“歆若……”曹皇后支撑了许久的坚强在这一声“歆若”中彻底瓦解了。这是她的闺名,自她嫁与骆瑾和以来,骆瑾和从未这样称呼过她,从前唤她“爱妃”,后来唤她“皇后”,总是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与她二人过着群臣口中模范帝后相敬如宾的生活,而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终于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了。“陛下!”她匍匐在骆瑾和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在宫中的时候她与骆瑾和身边有太多的眼线和外人,同时还伴有太多的顾虑和担忧,就像骆瑾和很多事无法同她商量一样,她也有许多心思无法剖白给骆瑾和听。现下两人终于可以敞开心胸一诉衷肠,却已是生离死别之际。大约曹皇后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克制的,这突如其来爆发的情绪教骆瑾和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