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少爷当多巴胺的日子》TXT全集下载_14
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更新:2023-06-21 22:38      字数:9767
  李无恙又咧了下嘴,说:“陆说,自己做的,更好。我想也是。比那些,随便买的,更好,哥哥觉得呢?”送人的话,很有心了——无恙,可以聊聊昨天的事么?”江他其实没什么心情去多留意这两个小玩意儿,一边问着一边将那礼盒重新包好。目光追随着那两个陶人,从江未的手心、到狭小的礼盒,再到封闭的抽屉,李无恙神色一点一点僵硬,最终恢复到了他惯常的样子。“没结束。”他说,盯着抽屉的把手。“这才是,第一件事。”他接着说道,不和江未对视,对江未的问题置若罔闻。又是这种态度。江未略有疲惫道:“你不要逃避问题——这不是什么小事,你得答应我,在你成年学会开车之前,不再让沈赋臣私下里给你开车了。包括以后任何危险的、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做了。”在他说话期间李无恙忽然说了句什么,他隐约捕捉到“喜欢”的字眼,顿时拧眉:“就算喜欢也不可以。”“可以的。”李无恙的眼睛开始泛红,有些许血色从眼尾开始蔓延。“怎么就可以了?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你有没有想想,这种喜欢,会给你自己、给其他人带来多少威胁和伤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的速度再快一些,或者我和郑北阳不在旁边——”“那为什么,他可以?!”突然之间,李无恙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似的,音量猛地提高,语气几乎凶狠地打断了江未的话。他从没这样大声过,还在此情此景下,带着不肯听人言的执拗,江未被他这态度给气到了,腾地站起身,也高声道:“因为他成年了!”李无恙的眼睛里血红一片,他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江未数秒,哑着嗓子——“那我去,杀了他。”“你说什么?!”江未没听清似的。“我说,杀了他。”气血腾地翻涌起来,江未好几次深呼吸,才压下心头怒意,“收回去。我知道你只是气话。”“早就想了。”李无恙微微歪着头,语气漠然,却又夹杂着一丝得意,“他吓死了,是吧。哥哥告诉他,下回就,不止了。”江未脑海中登时一阵嗡鸣,他脸上血色尽褪,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了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实际缘由,他的身体开始颤栗,指尖抖个不停,就连声音也有些破碎了,“所以昨天,你,是,故意的?”震惊、恐惧、失望、痛心。都在他眼里。李无恙已经许久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了,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安地抓了抓被子,舔了舔嘴唇,“……不是。我只是,生气。他亲你。”“……他亲我?亲我这有什么问题吗?亲我,就是你往我们身上撞的理由?!”李无恙急急反驳:“不是的,我看好了,不会撞到,哥哥!”江未感觉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牵扯到这地步了,似乎还有些什么被搞混了漏掉了,可过分激动的情绪,让他根本无法分辨无法理清,那个少年理所当然、毫不知错、让人无法与之交流的态度,让他生气得几乎喘不上气——“……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开车想撞人想害人想杀人!撞我或者撞他难道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郑北阳永远消失才好,可是永远不会伤害哥哥。他在心里焦急地大喊着,可是看着哥哥这样生气的样子,他终于知道这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其实本来一点也不想让哥哥知道的。可是有些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死死地抓着被子,手掌攥紧,泛青的骨节似乎泄露了他的一点慌张,他绞尽脑汁想着一定要说些什么,一定要解释,不然——他沉默得太久了,但沉默与否都无所谓了。早在李无恙幼年,江未就察觉他性格里有一些不受控的东西,他也做过一些过激的事情,可也就仅限于那些了。大多情况下,他都是理智的,懂事的。这么多年走过来,江未总觉得,那些不受控的东西即使存在,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去规避。他孤冷、自闭、懵懂,他用错误的方式解决问题,他为达到目的偏激行事;他带他看书、给他讲故事,他解释、劝告、叮嘱,让他自省、听他承诺、并不纵容。李无恙做过错事,可也平平安安、规规矩矩长大到现在,听话懂事、礼貌待人,也并不跋扈、行恶,自己不过陪伴了他那么短短几年,可其实也厚着脸皮偷偷骄傲过的。这么多年里,李无恙带给他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并不亚于他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可是,这也仅仅是他自以为罢了——“算了。你大概早就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吧。”他有些疲惫地挎下了肩膀,转过身——“是哥哥先,撒谎的!”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痛苦的低吼。第38章江未身形一僵。李无恙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以挽救的点,着急又不连贯地说:“你教我,不撒谎。可你自己,也没做到。你骗我,你,说话不算数。”“你以前,不给他亲的。你答应我的,不给他亲的,不和他,在一起的。”江未混乱的脑子想不明白,这和他们讨论的有什么关系吗?可他不受控地就开始想,拼命地想,努力地想,始终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答应过。他盯着雪白的墙壁,说:“我没有这么答应你。”“你答应的。他想亲你,又说想和你在一起,我听见,看见。“我问你,你说不和他,在一起。”江未终于想起来了。郑北阳也就对他表白过两次心意。那一年李无恙还小,当时他是问了什么吧。可过去那么久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当时给他最大冲击力的事情,他记得郑北阳最初的表白,记得隔一天说的三年之约,记得他的语气,他的表情,还有自己的心情。可他没有记得和李无恙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是吗?可能我的确和你说过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但并不是因为答应了你,而是因为那时候我不喜欢他。所以才拒绝他。”他平静地说道。病房里陷入死寂。“所以,哥哥现在,喜欢他了?”“……是的,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了。”“那无恙呢?”“……什么?”“无恙和谁,在一起?”……这,这怎么好问我呢。你自己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就好了——江未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那是柴火里的星子。一种莫名不安突然蹿进心底。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手指,“无恙是说谈恋爱么?如果,你有喜欢的同学——”“我不要别人,哥哥也不要,和别人谈恋爱,我们——”“无恙!”江未忽而高声喝止。“……”他不知该再说什么好。目光四下游走,找不着可以停放的地方。谁的电话突然而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接个电话。”他按下接听键,逃一般跑出去,却不想撞见了门外的人,也不知道他来多久了——“江未,你今天还没来学校吗?”“……不好意思严老师,我忘记请假了。我弟弟出了点事……”……结束了和导师的通话后,江未回身,有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这么早就过来了,很赶吧?”他眼底青黑、疲惫,眉间压抑着一丝慌乱,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风雨欲来时想要阻止却有些无措的愁绪。郑北阳道:“不赶。”“公司那边怎么样了?”“没多大问题。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那就好。”江未说完就沉默了,不知再继续说什么。过了数秒,郑北阳问:“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是李无恙还没有醒么?”江未悄悄松了口气,摇头,“他没事了,我……只是觉得他太不懂事了,这次也很任性,我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那你还要吗?”“戒指你还要么?”郑北阳又匆匆追问道,摊开的手掌里是先前还没能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不要。”江未看着那枚戒指稍许,而后拿起,正要戴上,却在中指指尖处略一顿,最终戴在了无名指上。郑北阳目不转睛看着,看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多了一个属于他的标记。还是在那个象征着永远的位置。他的心里又暖又涨,可却在某一个瞬间似乎漏跳了一分,有什么似乎在那一刻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太合时宜的思绪。他想,如果刚刚没有那样忐忑 ,如果及时握住阿未的手,为他戴上,或许会更圆满一些吧……他很少有这样对过去进行假设的无用思绪,而这也很快被就江未打断——“昨晚那么着急把你喊回去,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吧,哪怕处理好了,你还是在公司的比较好,不然他们两个压力就大了。”“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他。”想起李无恙疯狂的言语和他对郑北阳的态度,江未后背一凉,连忙道:“我一个人可以。你回去吧,帮我捎一下行李……我,会尽快回去的。”郑北阳离开了。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江未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病房,拉开了门,李无恙赫然出现在视线中。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什么表情也没有。“怎么起来了,头不晕了吗?快到床上,我让护士——”手腕被猛地握住了,江未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无恙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眼睛更红上一分,扣在他手腕的手指骨节似乎要从皮肉之下挣扎出,被他擅自拔掉针头的地方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小片手背,即将凝固,看着如他神色一样骇人。“我知道,戒指的意思。”“电影说的,陆说,沈也说,好多人,说了。”“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对吗?”“一辈子。”江未慢慢蜷缩起手指。李无恙忽地疯了似的去掰他的手指,江未连忙甩开他。李无恙向后踉跄了几步,扶住柜子,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如避蛇蝎一般远远望着江未的手,似乎那是什么吃人的东西,一张嘴便能将他的心脏咬碎吞下。“可以不戴,这个吗?”他沙哑着嗓子。——“可以戴的。你一定不太敢相信男生和男生也能谈恋爱吧,但是——”“不戴这个,好不好?”病房里燥热。烦闷。让人昏昏然,也许会说出什么昏头昏脑的话来也不一定。江未迫切地希望有一股比这冬天还要寒冷的冷水,从窗口涌进来。“我和郑北阳就是这样的关系,他给我戒指,我戴着,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我,怎么办呢?”——“……等你以后和其他人在一起,你也可以戴上的。”“我也要,和哥哥,在一起。”——“快回去躺下好么,你受了伤——有些事等你伤好了,清醒了——”“我也,喜欢哥哥。”……那是柴火里的星子。他慌张地、拼命地往上面加着冷水。它还是“轰”的,被点燃了。江未内心地动山摇,可身体却僵硬无法动弹,目光也不能偏移半分,就那样无可避免地对上了少年的双眼。或许因为爱着的事物少之又少,注意力并没有分散给太多的人和事,他的眼睛总是明亮,有着一种鲜有人拥有的认真和专注,旁人感觉到的漠然或是阴沉分明只是少之又少的时刻,那双眼睛时常让江未觉得李无恙的内心自成一个世界。而此刻少年的眼里似乎有乌云翻涌,那瞳孔是化不开的墨;又似乎饱含痛苦,藏在泛红的眼尾和红血丝。而在一团团的复杂情绪和痛苦中,只有一个人。好像……好多年以来,都只有这么一个人。那一刻,江未内心的地动山摇忽地平静了。有些东西预感到的时候,你拼命阻止它的发生,可当它真的发生之后,等你冷静下来后,却发现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以接受——尤其是当你想到,也许一切的真相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阳光从窗外涌入。“无恙知道喜欢是什么吗?”——“我知道。”“你看过许多书,看过许多电影,还听别人说起,觉得懂喜欢,懂爱情。知识、技巧、道理可以从外界学习到,可喜欢是不可以学习来的。”——“我知道。”“小时候你受了很多苦,我是最先来到你身边的人,可能也是陪着你最久的人……可以说,我真的就是你的哥哥一样,你的家人那个位置是空白的,我正好就走进了那个位置里。“当我和郑北阳在一起,你觉得不能接受,觉得会失去我。我和他谈恋爱,并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依旧是我的弟弟,就像至安一样——”——“不一样。”“……你现在也上大学了,你的同学当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人。上学期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你和一个同学还联系过几次吧,这不就是进步和收获么,等你接触的人多了,其实你会发现你的生命里不止哥哥一个人。说不定你就会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不一样。””当然了,你的同学还有你公司的人,应该比你都大上好几岁,如果有比较年长的对你有好感,也不要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毕竟你还小,对很多感情的判断还不成熟,就像你这么孩子气地说喜欢哥哥一样。”——“不一样。”“……”难以进行的沟通使人疲惫心累。江未觉得自己不想再说了,也不想在听了,更不愿再去想、再去把这些话说给他自己,他几乎是机械一般重复着自己的意思,“所以呢,还是要多接触同龄人,你们学院要是没有年龄相仿的,一些学院的少年班——”“都不一样。”少年猛地扑过来,死死圈住江未的腰。他的脸密不可分地贴着江未颈侧,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像是稍稍一松开,怀里的人就被夺走。“我不要。”“都不要。”“我只要哥哥。”“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和我,在一起吧。”“不要,郑北阳。要我,可以吗?”“李无恙!”少年的固执到像是冥顽不灵,一如既往不听人言,让平静之后的情绪又蠢蠢欲动,又一次从少年口中说出的名字,让他再一次心有余悸,再一次心生怒气。“我和你说这么多,和郑北阳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你之间,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关他的事。我和他在一起,也和你无关。”“所以。”“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让我和郑北阳分开的话了。”“昨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他。但也请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江未强硬地拉开他的手,将他推开——“如果再有下次——”最后的话,很轻很低,但足以飘入少年的耳朵里。李无恙身体狠狠一颤,几乎站不住一般地靠在了床边——“你不用再叫我哥哥。”连同房门被带上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完完全全地照射进来。他像是被阳光凝固成了一座雕像。似乎他本就是一座残次的、失败的雕像呢。只是在十多年前的某个清晨,太阳把阳光送进了树林,也把一颗鲜活的心脏送进了他年幼的胸腔。忽地,门外传来一阵轻响,他猛地抬头望去,灰败的眼睛在一瞬间又恢复了神采——“哥——”门被推开了。——第39章vip病房如同豪华宾馆,四处整洁精致,唯独其中的人是狼狈的。十七岁的少年尽管已经有了成年人的个子,可脸庞还很青涩稚嫩,门打开那一瞬,他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他站在床边,慢慢垂下了头,肩膀微微耷拉着。大概从三年前,每次见到这个少年,就会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敌意和不屑,此刻却不见了,或者说被其他情绪覆盖住了。那是什么呢?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向来漠然的少年身上。郑北阳想,可能是不知所措时的恍惚,和对可以预料到的惨淡后果的恐惧。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心里产生不了一丝同情。他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惶恐,他都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现在在担心着什么呢?”郑北阳问。“担心他不理你,远离你?“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可能不太舒服?他的脸色他的眼睛,可能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好。从昨天下午到晚上八点多我走,他一直守着你,没吃饭,没休息,吃不下,也不敢休息。有没有一个瞬间你担心过,他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出去会不会不安全。“你有没有思考过,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告诉他你喜欢他,他能不能接受,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烦恼。“昨天你开着车撞过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同样也没考虑过后果?”……“他照顾你,一直照顾你。你长大了他还要照顾你。他为你放弃正常的高中生活,为你放弃自己理想的大学,现在因为你,他又耽搁了回学校。“可你给了他什么呢?你只会让他操心,让他麻烦,让他生气,让他伤心。他是医生,你觉得生命对他来说是什么?可能在他眼里无比宝贵的东西,却被你当成了儿戏,当成了筹码,当成一个在其他需求面前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东西,你所做的和他所守护的背道而驰。“你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有爱护他保护他,没有尊重他所尊重的东西。你的爱情恐怕也不过是小孩子的占有欲罢了。”……“你连爱是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会爱人。“幼稚,又自私。“这样的你,又凭什么要求你哥哥和你在一起。”……少年身体似乎覆盖上了一层雪,阳光也化不开。他微微垂着头,盯着地面,一动不动。护士不知何时闻讯过来,连忙给李无恙重新输液,李无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护士的动作。郑北阳最后看了眼对方,无声离开。李无恙之后就一直那个样子了,能很长时间地注视空气中的某一点,整个人像是凝固了。沈赋臣有时候觉得他的心思很莫测,有时候又觉得他的心思很好懂。他无法知道在今天这个明朗的上午里具体了发生了些什么,只能自己推测加脑补,最终能肯定的是小李总的心愿并没有能实现。他一定成功地说了练习过许多次的喜欢,而他也一定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的喜欢。他们之间的冷战又开始了,沈赋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下午江未准备对李无恙不告而别。电话是打给沈赋臣的,不是给李无恙的,可沈赋臣看到李无恙死寂的双眸一瞬间又鲜活了起来,充满了渴望与忐忑,他像以往接到江未电话时一样,按下了接听和免提——“我先回学校了。无恙就先拜托你了。”江未在远行的路上说。沈赋臣看那眼睛刹那间染上了薄薄的红色。“……我让小李总接电话吧——”“不用,我……”沈赋臣的手机几乎是被夺走一般被李无恙抓在了手里,“你别走!”“……”江未微微屏住了一点呼吸,而后悄悄呼一口气,“我已经动身了。你好好养伤。咱们……过一些日子再见。”李无恙没被允许再说出什么,因为江未像是逃亡一般终止了这短暂的对话,也结束了这年末年初的狼狈假期,并以他的方式拒绝了李无恙剖开的肝胆。李无恙的眼睛通红,像是快哭了,又不像。江未对李无恙向来都温柔宠溺,像今天这样直接挂断电话是前所未有的。他们的冷战开始了。五年之前,沈赋臣也见过一场冷战,那次最终以李无恙受伤告终,看得出来是李无恙单方面的,而这一次同样是单方面的,只是角色却对调了。小李总大概只想要“时时刻刻”,尽管客观现实上并不能如愿,但被对方主动提出“过一阵子”,也是从没有过的。李无恙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魂儿又开始离壳出走了。沈赋臣幽幽叹了口气。不知多久过去,沈赋臣决定请示一下下一步行动,李无恙冷不丁开口了。“哥哥生气。”说完李无恙渐渐蹙起了眉,像是陷入了回忆和思考。“第一次,他以为,我忘了。”“我没有。”……“第二次,我喜欢他。”“他不要。他要,别人。”……“我也不是,要被照顾。”……“……”沈赋臣尽量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说道:“小李总,虽然我不太清楚上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如果江先生生气了的话,可能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你刚刚说的这些,我并不是特别地理解,但单从字面意思看,我不认为江先生会因为这些生你的气的。尤其是喜欢,喜欢或是被喜欢,让人高兴,让人难过,让人遗憾,让人慌张,都不会是生气的。”“那他,选别人,不选我。”“……”除了工作相关,和李无恙对话永远是低效且摸不着头脑。沈赋臣觉得自己已经百炼成钢了,能为老板答疑解惑的必定鞠躬尽瘁,完全没头绪的保持沉默也没关系,急刹车急转弯或者偏离航道的顺着话说就可以了。要是直接说,可能因为他喜欢别人,不喜欢你。要么是雪上加霜,要么是置若罔闻。沈赋臣想了想,说,“可能在他看来你一直都是他的弟弟,你的身份突然改变,他不太能接受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慢慢的?”“……如果你真的非他不可的话,这是一种办法。但这种办法是容易是艰难,会失败会成功,都是未知的。”看到李无恙眼底多出了几分生气,明显“活”过来了,沈赋臣知道自己后半句是没有被听进去的。李无恙回归沉默,似是又陷入了一个颇有深度的思考,沈赋臣捧着笔电办公到傍晚,李无恙回过神来,叫他去找医生,表示要尽快出院。他回来时,却发现病房里多了意想不到的人。李家老太太过来了。这些年,李无恙和李家越来越远,从江未上大学的那一年开始,李无恙就不再回李家过节,祖母、父母都不联系,甚至李家主动的问候都视若无睹,久而久之,他与李家唯一的关联好像就只剩那一身骨血、一个姓氏和一座房子。他甚至曾和李老太太交涉过,要他生活的那栋别墅的产权,只是并没有成功。李老太太挺大岁数,但身子骨依旧健朗,此时一脸关切,坐在李无恙床边嘘寒问暖——沈赋臣颇感意外。关于李无恙幼年在李家的处境,沈赋臣很早就了解了,对于李老太太态度的转变,他也猜到了大致原因。最初见面时,他也没料想过那个像是自闭的孩子会有多大的本事,后来他想,这世界上的确是有天才的。作为一个从零几年开始走下坡路的传统零售企业,陆氏这些年起死回生、恢复元气的每个节点上,都有这个少年超前的判断和决策,他似乎是从未来回来的,带着一个衰颓的企业不止一次地预定时代的机遇。这种惊人的可谓天赋的能力,看到的又何止他一个呢?但李无恙对祖母软化下来的态度和迟来的祖孙情,甚至一些利益上的暗示,都无动于衷。是以,见到李老夫人出现在这里,还一脸带着笑,虽然李无恙依旧面无表情,但她并没有一丝被“请回”的迹象,沈赋臣诧异,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李老夫人见他来了,再多言,只是问候了些李无恙舅舅的近日状况,就带着人离开。医生那边并没有同意这么早出院,直到三天后,确认李无恙只剩下外伤未愈可在家休养之后,才放行。当天沈赋臣就驱车送李无恙前往s市。送着老板到了早就购置、闲置时期也没有忘记请人定期打扫的新房子。在李无恙等待的视线里,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江未的电话,他可没忘记三天之前,江未说的话分明是想彼此冷静一段时间,而“过些日子”的日子,短短三天就过去了。“我送小李总过来了。”“……”“不是你们那边,是在附院北边的和苑。”“……”等不到另一端的回应,李无恙终于控制不住地,往茶几上的手机那凑了凑,克制又急切地小声道:“我太着急了。我着急,才那样,以后不会了。可不可以,来看看我?”——第40章李无恙的声音砸在了江未心口,好久江未才听见自己说:“我最近有些忙。”明明这两天已经决定要对他狠心一点,可在他听到他的声音后,又不由得有些心软。可是李无恙这次做得不对,他需要自己去认识到错误,轻易的原谅与和解不知会让他以后再做出什么错事来。他的一些想法和认识也不清醒,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到了s市后和导师刚一见面,导师就让他再休息两天,严老师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太好,江未自己也清楚,他心里依旧装着乱糟糟的事。他选择了隐瞒李无恙此次车祸的初衷,可还是担心郑北阳以后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危险,李无恙会不会依旧固执地要他们“分开”。他否定了李无恙的“喜欢”,可心里却有个极小的声音在发问一个极其微小的可能:万一是真的呢?但不管这可能究竟存在与否,不管自己有多么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自身的态度决不能有一丝含糊和余地。李无恙听到他的回复后,陷入了沉默,只听见他不太平稳的呼吸从电话另一端传来。“让沈赋臣安排人照顾你吧,记得及时到医院换药。”“……可不可以去,你的医院?”江未沉默了一下,而后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自己做主,我不会干预。”他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李无恙那小心翼翼充满期盼的声音,怕再多一句,就忍不住问他伤怎么样了,或是直接跑去看看,看他真的没什么大碍,看他能有很好的照顾。可最终他还是过去了。是在三天之后他从医院下班,沈赋臣来电话问他李无恙今天状态如何。““……什么?”在江未微微茫然之下,沈赋臣有些惊讶地解释道:“你没有去小李总家里么?昨晚我突然有事回了寄城,小李总说你答应了他会过去的,上午问他时,他还说你在呢……”……二月下旬气温开始回升,外头有些微微闷,暖烘烘的,家里反倒有些冷意。郑北阳今晚加班,就宿在公司,江未想点外卖,最终还是简单地弄了一菜一汤。他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看着一锅热汤的雾气渐渐消散,窗外对面那户人家骤然亮起了灯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跑着出现在阳台,踮着脚把阳台上晾着的衣物收了回去。江未忽然像回了神一般收回目光,重新开火,等汤再次沸腾滚烫后,装进了保温桶里。他按照沈赋臣发来的地址来到附院北边的和苑。按了门铃后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少年苍白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开门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像是突然有了光,他的嘴唇颤抖了下,好几秒后,讷讷唤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