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是攻啊》TXT全集下载_3
作者:安西沉      更新:2023-06-22 01:20      字数:9815
  盛海楼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仪,赶紧将手收了回去,低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恶狠狠的瞪着李承欢,低声骂道,“你给小爷我等着!”李承欢不理会他,抬头张望着前头的队伍,十分不耐烦。东宫。萧景已经穿好了他那身华丽繁复的太子蟒袍,正坐在矮几边的软塌上喝着茶。屋里还坐着几人,皆是一身或红或紫的官服,品级都不低。“今日好生热闹,咱们这一朝都多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上一次还是四年前,皇祖母六十大寿,宴请百官。真是怀念呐!”太子萧景举着杯子吹了吹杯中热茶,朗声笑道。屋里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心中腹诽,这太子也太能装了,在咱们几个心腹面前就不必端着了吧?秦王在西边立下无数战功,陛下都称他有当年自己的风采,这可不是什么好讯号啊!况且秦王的母族,林氏门阀,在朝中人脉也是颇广,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但是心中虽是忧虑,嘴上却还是附和着太子的话,“殿下所言甚是。”萧景见诸人只是附和,没有发表意见,心头有些不快,又道,“一会儿就要开宴了,你们也许久没有见过咱们这位秦王了,这几年他在边关一帆风顺,如鱼得水,攒下了赫赫军功,想来朝中应当有不少大臣是极为欣赏孤这位二弟的。你们以为如何呢?”“且不说秦王偏守一隅,便是有功,也只是一隅之功。可近年来,殿下辅佐陛下处理朝政,也是勤勤恳恳,锐意图治,为国朝百姓谋福,朝中大臣始终是拥戴殿下的。”其中一位长须大臣秉性刚直,十分看不惯在座诸人的逢迎作态,终于忍不住了,朝太子拱拱手,严肃的说道。似乎不太喜欢太子这种暗藏机锋的说话,始终觉得太子乃是正位储君,应当以正立身,而不该与自己的弟弟拈酸吃醋,落了下成。太子闻言,目光一厉,又迅速恢复正常,笑道,“刘师傅说的是,是孤言语不当了。”他放下茶杯,不欲再说什么,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诸位随孤去太极殿吧。”“是,殿下。”第6章 他是他?太极殿建在高十米的三层白阶之上,面积颇大,殿宽十一间,每间面宽五米余,进深四间。中间挂蟠龙衔珠藻井,左右六根缠龙贴金柱,正中央是一座雕镂精美的高台,上面放置着代表皇权至尊的宽大御座,座后掩映着九龙屏风。高台下琉璃铺地,在宫灯映照下,流光溢彩,雍容华美。今日宫中摆宴,宏阔的太极殿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一地的矮几,东西两厢中间隔着数道华美屏风,将外臣与女眷隔开。此时多数后宫妃嫔已经入了西厢,与已经入殿的大臣女眷们谈笑风生,入眼处,皆是高门贵妇,金枝玉叶。东厢这边便不如西边莺声燕语了,大部分都是蓄着胡须的老头子和中年男人,间或才能看见几个年轻官员和陪同父亲同来的大臣家的子弟。李承欢的座位排在靠后的位置上,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殿中无数人头攒动,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一万只夏蝉在放声高歌,嗡嗡嗡嗡,让他有些头晕脑胀。浑浑噩噩间,他突然看见一角白衣从眼前晃过,他惊喜的抬眸去看,却见是穿了一身白色华服的郑洛云,不禁十分失望。看着郑洛云也穿了白衣,还穿的这么骚包就觉得心里很是不爽,怎么人家就能穿的那么好看,你就能硬生生穿出这种俗不可耐的感觉呢?“怎么?不高兴呢?”郑洛云没有摇扇子,在李承欢身边坐了下来,“见着二殿下了吗?”“你说呢?”李承欢翻白眼,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着见二殿下啊,现在他满心满眼的只想找到那位白衣公子。“你就这点能耐?我真是看错你了!”郑洛云佯作失望的摇摇头,随即又一脸得意洋洋的叹道,“不瞒你说,我刚刚陪同家父入宫,已经见过二殿下了。”“真的?如何?”李承欢勉强分了点心思出来,好奇问道。郑洛云支着下巴,皱着眉毛,苦苦思索半天,还是叹息道,“怎么说呢?没法说啊、咱们这位二殿下,真是没的说。”憋了半天,说了句废话。“……你耍我呢?”李承欢垮下脸来。“没有啊!真的是,很难形容!”郑洛云赌咒发誓,表示自己觉得没有耍他的意思。“大概说说就行了,反正一会儿也就能看到了。”李承欢兴致缺缺起来。郑洛云有些惊讶,说道,“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盛小四说的是真的?你有梦中情人了?那太可惜了!我本以为待会儿你看到二殿下,一定会惊为天人,将他视为梦中情人才是。”“嗯?有这么夸张?”李承欢不信,今日见过了他,还有谁能入了他的眼?“一点都不夸张!”郑洛云满含深意的看了李承欢一眼,见对方露出狐疑之色,才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起身去找郑祭酒去了。李承欢一阵恶寒,还是不信,这世上还能有谁比白衣公子更好看的?那岂不是天仙下凡了?不!白衣公子就是天仙下凡了!所以,不可能!这时,有宫中太监唱道,“太子到……”殿中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拜倒,口呼太子千岁千千岁。太子十分自矜含蓄的点点头,道,“诸卿请起吧,今日宴会,百官同乐,无需多礼。”说完便朝自己的位置行去,今日皇帝会亲自前来,以示恩荣。所以太子也只能坐于下首处。太子还未坐下,太监又唱,“晋王,魏王,庆阳王到……”又是一阵行礼请安。萧狄不耐烦撇了眼两个跟着自己进来的弟弟,烦躁的摸了摸后颈,低声怒道,“别跟着老子。”说完一掀衣袍,朝太子萧景走去。“是,三哥。”两个小王爷委委屈屈的应了,自己去找位置坐下不提。大殿中,王公大臣们陆陆续续进来安坐,月上西头,人已到的差不多了,就差皇帝陛下,与今日的正主了。李承欢看着殿门口,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位白衣公子,一种荒谬的猜测却越发清晰起来。他的目力极好,比世间大部分人都要好得多,所以他自信没有错漏任何角落。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可能了,所有人都来了,只有他了。他有些紧张起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有些发凉。一层薄薄的冷汗渐渐覆满了他的额角鬓稍,如果他真的是他,自己该怎么办?忘记他吗?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突然迟缓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他身边的东宫侍读傅清平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偏头看了对方一眼。“李修撰,你的脸怎的这样白?可是身体不适?”“哦,没事,可能是……”“皇上驾到……秦王到……”太监尖锐嘹亮的声音穿透宫殿,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传入李承欢的耳中,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殿门处,老态龙钟的齐国皇帝陛下,穿着五爪金龙帝袍,在一众太监宫人的拥簇下,缓缓行进殿来,他的侧后方,不紧不慢的跟着一位穿着黑色镶金蟒袍的年轻男子,身段修长,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腰带,更显秀拔。行走间,气度雍容,隐隐透出一分逼人的气势。尤其他那俊美无铸的面容,在殿中琉璃映照下,更是光彩夺目,贵气逼人。众人心中不免暗叹,这位殿下当真是好相貌啊,不愧是当年林家飞燕的后人。而李承欢已经在看到萧胤的第一时刻呆住了。他昏昏然跟着诸官一同拜倒,口称陛下万岁万万岁。脑门上的一滴汗终于顺着他的脸颊颈项滑进衣领,浸润了一片薄衫。是秦王啊……果然是他。心却又不受控制,打鼓似的震动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李承欢扶着心口哀叹。不免想起前日里与太子的谈话。那时他心里不以为然,觉得二殿下再如何,又与他何干?与他何干?李承欢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随着百官的注目,一步步走向御座之下,长身而立。虽然不再是飘逸脱尘的一袭白衣,但那黑色王爵朝服,穿在他身上时,清绝肃穆中透着一分皇家气度,丝毫不减他半分颜色。这般绝代风华的人物……却不是他一个小小七品翰林所能肖想的。心中黯然之下,一口饮尽了杯中酒。而此时,已经在御座上坐定的皇帝陛下,已经有气无力的抬抬手指,示意身边的公公宣旨了。公公便躬身应诺,随即起身,展开卷轴,拉长嗓音,“秦王接旨。”萧胤拜倒,百官拜倒。“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秦王萧胤,秉承帝心,练黑甲尉,守西境十八关,又兼开疆扩土,绵延边线,收复一十一城,抚内安外,七载有余,兢兢业业,不曾稍怠,其心可表,其功可彰,着即册封为睿亲王,赐睿亲王府一座,亲卫百人,女官二十……”后面是一长串的赏赐名单。殿下大臣都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的看向御座,不知道皇帝如此厚恩,究竟所图为何?秦王守土虽有功,却不至于晋升亲王,封赏如此之厚,当着朝廷百官,却将太子置于何地呢?太子,终于笑不出来了。他方正的脸顿时阴沉无比,感觉自己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这个向来最不受宠的老二,被赶到边关吃土,一去就是七年,形同流放,却在这个时候,老头子身体眼看就要不行了,却突然将他召回京都。一回来,便被封为亲王,赏赐无数,方才还与他一同入殿,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他这个太子脸吗?父皇……难道想废储重立?此时,他只觉得他之前所有的惺惺作态都成了一个笑话,可笑至极!他原本并不将萧胤放在眼里,此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愚蠢,他不该让他回到京都的,哪怕再晚几年,大局已定时,他甚至不介意亲自封他为亲王,以示自己的仁厚。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阴冷冷的眸子看向跪地听旨的萧胤,杀心顿起。西厢的皇后,手抖了抖,杯中酒撒到了身上也未察觉,她豁然看向御座的方向,端庄再也端不住,那双眼里尽是嫉恨与怨毒。而座下的淑贵妃却是用帕子遮了脸,看不出神情,只是那双美眸有意无意的落在失态的皇后身上,偶尔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讥讽。殿中原先还言笑晏晏的诸女皆垂下头去。殿中寂静无声,唯有赵公公尖厉嘹亮的声音还在殿内继续回荡。“……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钦此。”“儿臣接旨,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胤平静的跪下接旨,神情淡然,宠辱不惊。心中却不禁暗暗苦笑,殿中情形他怎会感应不到,如今平静的海面下,想必早已是惊涛骇浪了吧。还有太子那怨恨无比的目光,刺的他额角发疼。不过,既然父皇一定要将他推上风口浪尖,他也唯有拼死一搏而已。接过圣旨,皇帝说了句众卿平身,诸官才又纷纷起身落座,方才还都谈笑风生的众人,此时却是神色不定,揣揣不安,宫中的琼浆玉露也没了滋味。皇帝都已经明白表示了自己的心意,他们皆是士人中的精英,老狐狸中的老狐狸,哪里领会不到。这京都朝堂,怕是要迎来一场海啸了,他们身在其中,怎能独善其身。李承欢听完旨意,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皇帝的意思是……不会吧?他不禁看向那人,却见他神色平静,不为所动,在这暗流涌动的太极殿中,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萧胤偏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清冷冷的眸子在看到那人惶恐担忧的目光后,柔和了下来,轻轻朝他颔首,又转回去。李承欢心头一跳,先是一愣,随即欢喜起来。殿下看他了,还朝他点头?殿下认出他了?殿下……点头是什么意思呢?李承欢不由心花怒放,胡思乱想起来,方才的惊惧与对皇帝心思的揣测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殿中歌舞起,宫中曲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现在的百官哪里还有心思看这个,只想快些回府,与自家心腹门客商量个子丑寅某,分析清楚局势,好为不久的将来做好打算,不至于被拍死在这浪潮里。这时,有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个卷轴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公公。赵公公又为皇帝展开。里头赫然便是李承欢方才绘就的百官月夜宫宴图。皇帝眯着他浑浊的老眼,看了半天,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来,指了指画中的某个地方,笑道,“嗯,不错,活灵活现,这是小七吧,小猴子一样,在瞧什么呢?”赵公公见皇帝高兴,也陪笑道,“景阳王年纪小,活泼好动,李修撰妙手丹青,竟是画出了神髓来。”“嗯,李家老二是有才的,不然怎么能成朕的状元呢。赏。”皇帝笑着说道,话语里竟带了一丝自得,仿佛为他座下有这样一位才子感到十分满意。李承欢看着面前一摞黄橙橙的金锭,有些愣神。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不仅结识了秦王,哦,现在是睿亲王这样的人物,还得了五十两御赐黄金,小小发了笔横财。宴席结束,百官告退各自离去。李承欢捧着黄橙橙一摞金子跟在老爹身后,笑嘻嘻乐个不停。“瞧你这出息,五十两金子,笑的脸都要歪了。”李侍郎脸皮抽了抽,甚觉丢脸。他这个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总也稳重不起来,成天跟个孩子似的,冒冒失失。“爹,这可是陛下赐的,可不是五十两金子这么简单,这是陛下对我的看中。”李承欢觉得父亲说的不对,况且他欢喜可不是为了这金子,只是他打死也不会告诉李侍郎就是了。“看中你画画的本事?”李侍郎没好气的问道。“看中您儿子我,是个人才。”李承欢纠正。父子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出了宫门,然后一起上了马车,往李府驶去。其时,月已高升。第7章 就画一张已是深夜,即便是繁华如京都,此时也已经沉沉睡去,黑暗笼罩了整座城池,静谧安然。京都城东一处别院里,书房还亮着一盏烛火。萧胤坐在书案后,看着案上的字条。这是他的亲卫从那两名刺客嘴里套出的信息,内容只有三条:一,他们是宫中畜养的刺客。二,他们只听命于一个叫红袖的人。三,这次行动中出现的三名高手不是他们一路的。萧胤将纸条折起来,举到烛火边点燃,突然大盛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以及里头的一丝嘲弄。“殿下,现在怎么办?”柳长风穿了一身漆黑如墨的夜行衣,不难想象,他如果投身夜色,将会隐藏的极好。此时他将口罩解下,只露出一张俊郎的脸来,神色忧虑。“我们不是还有其他布置么,这二人……先寻个隐秘处安置吧,往后总会有用处的。”萧胤低头,面部藏在阴影里,声音有些低沉。“是。”柳长风应声,随即又担忧问道,“殿下,陛下今日在百官太子之前封您为亲王,恐怕京中乃至宫中很快就会做出反应,要不要再调些人手入京?”“嗯,调三十个暗卫即可,明面上的人不要动。朝堂上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在朝堂上解决,破坏规则的话,父皇是不喜的。”“那陛下赐的人?”“待王府收拾妥当后,都安排入府,这是规矩。”“是,属下明白。”“嗯。”萧胤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到什么,阴郁的脸突然展颜露出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父皇好像很喜欢那个画宫宴图的官员,今日殿中,除了我,便只有他得了父皇的赏赐,去查查他的底细。”柳长风微怔,随即应道,“是。”“不早了,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院中让陆迁看护即可。”“是,属下告退。”柳长风恭谨的退出书房,在院中打了个手势,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萧胤看着烛火出了会儿神,眼见着烛火越来越暗,他轻呼一口气,起身去一旁的架子上拿来一把剪刀,剪去了一段灯芯,烛火复又明亮起来。萧胤重又坐回书案后,继续看手边堆的高高的卷宗。李府,书房内。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李承欢正双手支着下巴,嘴里咬着一只毛笔,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桌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画?还是不画?这是个问题!而且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李承欢自诩风流,但却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的人,他自然清楚一旦和睿亲王萧胤沾上一点关系,他往后就再也无法摆脱了,这不仅是他个人的事情,很可能还会牵连到李氏家族……可是,不画……发了很久的呆后,李承欢终于牙一咬,拿下毛笔,开始磨墨。就,偷偷画一张,一张就好。墨好,便提笔,蘸墨,挥毫。一个林间仙子样的人物便渐渐从他流畅的笔下成形,一气呵成。李承欢停笔,仔细看了看,却不甚满意,想着这唯一一张画,定要画下他最完美的姿态,于是将画放到一边,又铺上一张上好的宣纸,用镇纸压好,沉默片刻,蘸墨提笔,细细勾画起来。月儿渐渐西斜,铺在桌子上,凳子上,案几上,书架上的月下美人图已经渐渐占据了整间书房。李承欢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了一眼刚刚画好的画,抿抿嘴,俯身将墨迹吹干,这才小心的将画纸卷好,收进一个古朴的木匣子中。此时,天已微亮,李承欢一夜未睡,脑袋却极为清醒,精神依旧亢奋,他吩咐已经等在门外的丫头去给自己打了洗脸水,收拾妥当后,将书房锁了,吩咐下人不准入内,这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去宫中当值。他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窗帘,看着清晨仍显昏暗的长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贩在卖早点,显得十分清冷。“停一下。”李承欢看到那个卖炊饼的老大爷,正坐在炉子前,用一把破旧的蒲扇扇着炉子里的烟火,苍老的眼睛,被熏的淌着眼泪,便叫停了马车,“去给少爷买几块炊饼,还没吃早饭呢。”“是,少爷,您稍待。”头前赶马的小厮应了一声,利落的跳下马车,小跑到那炉子前,跟老大爷买了几块炊饼。老大爷笑呵呵的仔细用油纸包了几块烤的香喷喷的红糖烧饼,递给小厮,这才收了几个铜板,小心放进自己那灰扑扑的钱袋子里。小厮急忙捧着热乎乎的炊饼跑到马车旁,递给马车里的少爷,笑道,“徐大爷这手炊饼做的是真香,难怪少爷总要买两块尝尝。”“嗯,好吃。”李承欢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笑着递了两块给小厮,笑道,“你也尝尝。”“谢少爷!少爷今天好像很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小厮乐呵呵的接了炊饼,小心用帕子包了塞进怀中,继续上马车赶马。“少爷乐天知命,哪天是不开心的?”李承欢特别敷衍的打着哈哈。马车一路行至宫墙外才停下。李承欢抱着一捧炊饼,往宫门里走去,笑意盈盈的与守门侍卫打招呼。到了詹事府,问明了书吏,得知今日太子未曾来过,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自行坐到自己的书案后,继续啃炊饼,当然又很有分享精神的,分了几个炊饼给书吏们。太子今天当然是没有心情来詹事府读书的,昨天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而且又是很可能直接动摇他根基的大事,此时不与自家心腹与智囊团混在一起搞事情就有鬼了。况且太子已经二十有七,平时就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宫为皇帝处理政务,只有偶尔心血来潮会来詹事府看看书,解解闷,顺便与他这个背靠户部的年轻翰林拉拉关系。李承欢大部分时候都是很闲的,无所事事之下,只好遍阅詹事府中的藏书,而他又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两年里,基本已经将府中之所藏看了个遍,精神得到了极大的升华。但是,这也直接导致他现在真的很无聊。“陈书吏啊,听说你家小儿子,前几天也娶了媳妇儿了?恭喜啊。”李承欢喝了口书吏端来的茶水,没话找话。“回大人的话,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儿啦,劳烦大人还记挂着。”陈书吏也满心欢喜的应着,这位小李大人不仅没有大多数清流的清高自傲,反而十分平易近人,是十分受他们这些宫中小吏爱戴的。“那可要祝令郎早生贵子,陈书吏早日抱上孙子啦!”李承欢继续笑眯眯的没话找话。陈书吏含蓄的笑着拱手,“多谢李修撰吉言啦!”“哈哈,客气客气。最近这京中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李承欢继续没话找话,妄图打发无聊的时间。陈书吏心知这位大人出身名门世家,背后背景庞大,自然是小心伺候着,他便也不去理会那些公文,直接垂手立在一旁与这位年轻的大人说起坊间趣闻来。正聊的得趣时,东宫有人来唤,原来是太子叫人来传唤他。李承欢心中顿觉苦恼,这个时候太子找他能有什么好事?估计又要给他施压,让他战队了,堂堂太子,却热衷结党,李承欢是十分不喜欢的。但身为臣子,他却不敢违逆,匆匆随着宫人,往东宫行去。路经龙池时,又不禁想到那个人,心头的郁结便散了大半。到了东宫,殿中冷清,只有太子萧景一人站在书架前,正认真的看着挂在上面的一幅画出神,那是一副将军远征图。“臣李承欢,拜见殿下。”李承欢恭谨行礼。“起身吧。”太子终于回过身来,在矮几旁的软塌上坐下,看着李承欢,精神有些萎靡,神情却依旧温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听说你在詹事府中无聊,孤便唤你过来谈谈心。”“谢殿下抬爱。”李承欢垂首,习惯了太子故作礼贤下士的姿态。太子盯着李承欢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书架上挂着的那副画,问道,“你可知这画中之人是谁?”李承欢便抬头仔细端详,画中之人身披盔甲,骑一匹神骏黑马,手中持一柄长剑,正举剑号令三军,气势吞河,盖世无双。李承欢觉得此人看着有点眼熟,但并并不能猜出是谁,只好老实告罪,“臣不知。”太子闻言笑了笑,又从书案上拿出一卷画轴,展开,这里头画的人,李承欢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乃是他昨夜里画了无数遍的人,睿亲王萧胤。“这人,你可认识?”太子问。李承欢稍作迟疑,便道,“这画中之人看着倒有些像睿亲王?昨日宴上有幸远远看了一眼。”“呵呵,不错,你眼力倒是极好的。这确实是睿亲王,你瞧这画中神态可谓丰神毓秀,傲世睥睨。此画乃是孤座下门客施冉子所绘,画工虽不如承欢,却也绘出了几分二弟的神韵,你看如何?”“施先生的画自然是极好的。”李承欢避重就轻,隐隐猜到那副画上之人是谁了,父亲曾说过,二殿下有往日陛下之风采。方才那两幅画中之人虽然容貌没有太多相似之处,可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却一脉相承。没想到,看起来老态龙钟,仿若枯骨的老皇帝,年轻时竟是这样一个人物。“二弟确有父皇年轻时的风采,那时孤还年少,父皇还是太子,便已统领三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累下不世功名,乃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霸主,宫中三位亲王,无一能与他争锋。可是……”太子悠然神往,突然话锋一转,哀叹道,“可是孤却困守东宫十数载,从不曾领略过父皇当年的风光,孤,很是羡慕啊!”李承欢似乎是有些体会到太子的心情了,那是不甘和嫉妒,从前他以为皇帝将老二赶去西边吃土,是因为不喜欢这个二儿子,谁知如今看来,宫中八位皇子,竟只有老二拥有如陛下当年一般的军旅资历,不仅积累了赫赫武功,又培养了一批为他马首是瞻的军中将领。这哪里是不喜,分明就是独宠。太子昨夜与心腹们密议许久,终于想明白其中关节后,只觉得心底发寒。心中对老二的杀意便更为膨胀,恨不得立刻将其除之而后快。好在老二刚回京都,朝中势力薄弱,他还有很多机会。“如今已是太平盛世,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自然不可亲涉险境。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坐镇东宫乃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也正体现了我大齐如今国力昌盛,天下太平。”李承欢赶忙劝慰,生怕太子钻了牛角尖,心里扭曲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出来。太子忧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道,“承欢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孤只是有些惋惜罢了。”“殿下何必惋惜,殿下虽不曾领兵作战,座下却有大将无数,其中尤以战都督最是用兵如神,更是武艺高强,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骁将,曾为大齐立下赫赫军功。”李承欢继续拍马屁哄太子高兴。太子果然十分高兴,笑道,“还是承欢最会说话,甚得孤心。战厉南确实是一位骁将,只可惜如今镇守北关,轻易不得回京,孤已然许久不曾见过他了。”二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太子觉得差不多了,想到今日叫李承欢过来的目的,便轻咳一声,说道,“孤与承欢甚是投契,有件事,孤想请你帮一个忙。”“臣不敢,殿下有何吩咐,尽可直言。”李承欢心里有些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知道太子终于要进入主题了。“孤想让你替孤去探探睿亲王的底,你也知道,朝局如此,孤身边的近人实在不太方便去行此事。”太子紧紧盯着李承欢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没有耐心慢吞吞的磨李承欢了,这是他送给李承欢的投名状,要么被踢出局,要么就入他麾下。李承欢心里一颤,心知果然如此。刚才诸多言语试探中,他早已猜出了太子今日叫他过来叙话的用意,只是他一直排斥,一直逃避,不想让自己卷进这些无谓的纷争里,争个头破血流。他一向认为自己心智坚定,从不为外物所动摇,所以他始终从容恬淡,超然物外。也因此得到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君主的青睐,可是,他却在此时,鬼使神差的说道,“臣愿为殿下尽心竭力。”第8章 鲜衣怒马京都少年李承欢领命告辞离开后,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此人身着一袭灰色长衫,个子极高,却很消瘦,深刻的五官更显精悍矍铄,一双长而狭窄的眸子显得凌厉深沉,让人不敢逼视。此人乃是太子宫中门客施冉子,是京中有名的谋士,素有无品之相的美名。如今年已四十许,阅人无数,老谋深算。“先生以为李承欢此人如何?”太子看了一眼施冉子,淡淡的问道。施冉子施施然行了一礼,笑道,“此子看着年轻轻狂不谙世事,可在方才与殿下对答间,始终从容自若,对答如流,在不经意间便卸去了殿下心中忧虑,将殿下眼下优势分析的透彻,不愧是出生官宦世家,这天生对时局的敏感和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实是极好的。鄙人在京中日久,也曾听闻其才名,听说连陛下对其都颇有赞誉,可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且听闻此子心性纯良,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对权势看的极淡,若是在太平时期,实为良臣。只不过眼下局面,殿下最需要的却是果断与狠绝,鄙人只怕以小李大人的心性难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