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是攻啊》TXT全集下载_2
作者:安西沉      更新:2023-06-22 01:20      字数:9816
  “这个嘛……你瞧子旭,他的反应就很正常嘛。你们之前不是为了争他,差点动手的嘛?”盛海楼指着前面已经闹做一团的袁子旭和郑洛云。“闹着玩嘛,哪能真为了个小倌动手。袁子旭那个傻子,还当真了不成?”李承欢翻了个白眼。“哇!李二,你好生薄情啊!”盛海楼瞪着眼睛看李承欢,一脸的悲痛,眼里却盈满了笑意。“滚。”李承欢笑骂。几人打打闹闹,在酒楼小厮小心伺候下,领进了三楼一个安静舒适的包厢里,门一合上,便将外间的喧闹尽数挡了去。包厢内的事物简单却处处透着清雅别致,四人往那榻上一坐,偏头便能瞧见窗外水天一色的镜湖,镜湖上常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日光一照,烟雾袅袅,宛若仙境,乃是齐国京都一大胜景。这万里楼在视野最佳处,临湖而建,吸引了无数文人骚客,生意十分红火,小李公子自诩风流,自然也是此间常客。小厮按常例端了酒菜上来,妥帖后又尽数退了出去。李承欢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花生碟子里,捻了一颗花生,轻轻一抛,准准丢进了嘴里,惬意的嚼起来。“李二,今日百官在城外迎接秦王,你也去了,可曾见到那位?”盛海楼家世熏陶,对朝中传闻也颇感兴趣,尤其是从父亲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更是让他隐隐有些兴奋,总觉得这死气沉沉的京都终于要闹腾起来了。袁子旭的父亲成国公兼着京都守备,今日也是忙着这事儿,自然目光也投向李承欢。李承欢摊摊手,无奈道,“我品级太低,在角落里缩着,哪有机会看到。”“嘁!”袁子旭不屑的哼了一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他是爱煞了那冰言公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在他身上,结果到如今连个小手都没摸着,人就被人抢了去,实在气苦。但是想到是晋王那厮,便又没了脾气。晋王是皇帝的第三子,太子的胞弟,只比那位二殿下晚生三日,过的却是要比那位常年在边关吃土的老二要风光多了,性情也被惯的刁钻霸道,常常横行京都,想那冰言公子恐怕也是被强迫的,不由叹息。“今日宫中设宴,大摆筵席,庆贺秦王凯旋回朝,普天同庆,五品以上大员可携家眷入宫,你们何不同去?亲眼看看。”李承欢又捻了颗花生,丢进嘴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子扫了三人一眼。众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听说秦王殿下师承北都名剑,得了他的真传,一身武艺十分了得。”郑洛云摇摇扇子,有些羡慕。也不知道这些江湖传闻这厮是从哪里得来的。“剑圣宫衍?”袁子旭好武,顿时来了兴趣。“不错,正是那位咱们大齐第一剑法大家,宫衍先生,一手空明剑意独步天下。据说秦王殿下乃是他最后一位关门弟子,秦王出师后,宫衍先生便再也没有收过弟子。一直在北郡养老,深居简出,极少出世。”郑洛云滔滔不绝,对这位传说中的剑圣十分向往,不像个官家子弟,到像个江湖百晓生。“哦~难怪咱们这位殿下能练出黑甲尉,带着他们扫平西夷,震慑边关万里疆土。”盛海楼接过话茬,又看了眼吃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的李承欢,打趣道,“我说,李二,你那桃花扇练的如何了?”“咳!咳咳咳……”李承欢闻言顿时被呛住了,连连咳嗽,脸憋的通红,眼泪都快呛出来了。怒道,“什么桃花扇?那就是个江湖骗子,顺了本少一千两银子跑路了!”“哈哈哈哈……”顿时包厢里响起震天响的哄笑声。李承欢苦恼的撇撇嘴,藏在矮几下的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搓了搓,将手上的花生米搓成了粉末,松开手,洒在了地上。皇宫,御书房。大齐的皇帝陛下懒懒的靠在宽大的御座上,身上披了条薄毯,从前,他觉着这宫里冷清,如今更越发觉这屋里冷了起来。初秋时节,夏日的燥意尚未褪去,皇帝便在身上披了条毯子。他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显出了几分老态,眼皮半垂着,像是随时要睡过去一般。前半生开疆扩土,指点江山,风光无限,文治武功都是本朝之最,乃是不争的雄主。可是前半生的励精图治也同样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近些年来,旧疾频发,身体迅速的衰败了下去。短短两年时间,仿佛过去了二十载一般,整个人一下从春秋鼎盛,迅速颓败成如今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只是虽然身体不行了,皇帝的心思却较以往更加深沉,他眼角余光悠悠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二儿子,见他垂首低眉,恭谦温顺,想着他在西边打下的功绩,隐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心里其实是喜欢的。只是,一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便忍不住要想到那个女人,于是心里便生出一根刺,带着血淋淋的钻心之痛,喜欢便渐渐淡了。“听说,你在城外林间遇刺了?”皇帝说话很缓,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仿佛在说,你昨天吃坏了肚子?“是。”萧胤心中一紧,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问这个,也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刺客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又有什么打算。“可有伤着?”皇帝又淡淡问了一句,语气里透着关心,可那双垂着的眼皮却始终没有抬起来。萧胤心中一痛,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轻声回应道,“右肩被刺了一剑,不过没有大碍,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嗯,若有不适,便请太医们看看,莫要年纪轻轻的留下病根。”“是,儿臣知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见见皇后,她是记挂你的。”皇帝没有继续刺杀的话题,似乎并不在乎是谁想杀他的儿子,显得十分冷酷。“是,儿臣告退。”萧胤俯首退出御书房,嘴里露出一丝苦涩而惘然的笑容。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又怎会记挂着他呢?第4章 撞到个疯子萧胤面无表情的缓步行走在宫中的廊道中,看着层层叠叠的朱墙碧瓦,感受着这初秋烈日照耀下,却显得无比清冷的皇宫,深深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侧边的门廊里冲了出来,撞到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格开。皱眉看向这个敢于在皇宫大内冒失奔跑的人。来人穿着浅黄色的锦衣,头上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此时摔倒在地上,捂着摔疼的胳膊肘,气急败坏瞪向这个胆敢将自己推到的家伙,还略显青涩的年轻面孔,生的颇为俊秀,只是此时凶狠阴厉的瞪着眼睛,便显得整个人有些狰狞扭曲起来。“哪里来的狗才?瞎了你的眼!敢推本王!”声音尖厉,话语粗鄙,充满市井里的泼辣。正是晋王萧狄。萧胤眉头皱的更深,看对方年纪,又自称本王,估计便是那个晚自己三日出生的晋王了。小小年纪,如此蛮横无礼,全无一丝皇家体面,倒像是市井里的泼皮无赖。萧狄终于看清推到自己之人的容貌,他见对方神情冷肃,面容却是俊美至极,尤其是那眉眼,仿佛是由那妙手丹青精心描绘出来一般,墨色晕染间,竟美的不似真人一般,淡粉色的薄唇轻轻抿着,配着那高挺的鼻梁却平添一分冷然与坚毅,美则美已,却不带丝毫脂粉之气,反而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意。此时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他的心脏不由砰砰直跳起来,面上也渐渐泛起红潮,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兴奋。他握紧拳头,眼珠转了转,又看向那人身上的黑色盔甲,终于猜到此人是谁,眼睛微微眯了眯。“二哥?”萧狄试探的问道。“三弟。”萧胤微微点头,便转身打算离开。萧狄一急,忙道,“二哥将我撞倒,就想这么走了吗?”“是你撞的我。”萧胤停住脚步,偏头冷淡的说道,并不是辩解,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萧狄被噎了一下,却不生气,反而是赖在地上不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萧胤,想看看他会怎么做。实在很难想象,七年的军旅生涯,居然能养出这么个妙人来。“那弟弟请哥哥扶我一把,可行么?”萧胤看着像个无赖一样坐在地上的萧狄,抿抿嘴,没有理会,直接抬脚就走。“二哥!你等等!”萧狄见他居然不理自己,又恼怒起来,忙爬起身去追他,“萧胤,你给我站住!”他快步追上前,伸手拦住萧胤,怒道,“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你不是好好的吗?”萧胤看也没看他,继续往前走。萧狄一把抓住萧胤的胳膊,迫使他停住脚步,粗鲁的拉起自己的宽袖,露出擦破了皮,正在隐隐渗血的手臂,他皮肤白皙细腻,那道擦伤便显得格外狰狞,看着倒是挺唬人的。于是他十分理直气壮,将手伸到萧胤面前。“二哥,我流血了。”“小小擦伤,寻太医上点药便无碍了。”萧胤不为所动,觉得这个萧狄真是莫名其妙,可笑至极。“你!”萧狄发现这家伙软硬不吃,有点无处下嘴,看了眼前方的宫殿,想到什么,随即将袖子放下,换上一副笑脸,亲昵的说道,“二哥是要去拜见母后吗?我陪你一起。”“随你。”萧狄便笑了起来,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痛楚,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萧胤身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目光火热而兴奋,仿佛遇到猎物的野兽,眼里泛起贪婪的光。到了凤仪宫,见过了皇后。皇后一如既往的雍容美丽,漆黑的鬓发精心盘起,上头缀着精致的珠钗与步摇,贵气逼人。“秦王这几年倒是生的越发的俊俏了,像极了你母亲当年。”她对前来请安的萧胤亲切的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转而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萧狄卖乖讨巧的凑到皇后身边,笑道,“自然是想母后了。”皇后凤心大悦,宠溺的点了点萧狄的鼻尖,笑道,“就你嘴甜。”又看了眼正垂首不语的萧胤,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问道,“怎么和秦王一块儿过来?”萧狄看看依然面无表情冷像冰块一样的萧胤,笑道,“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二哥扶我起来的。就一同过来了。”皇后一惊,急忙去看自己宝贝儿子的身体,担忧道,“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有伤着哪里?”“母后且宽心,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无碍的。”“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好好走路,把自己摔着了,疼的还不是你自己?”“儿子知道啦,往后一定仔细看路。”皇后无奈的点点萧狄的额头,佯嗔道,“你啊!就是不给为娘的省心。”“母后,二哥都站好久了,肯定累了,一会儿还有筵席,我先带二哥去休息一下吧!”萧狄趁机卖乖道。皇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萧胤,自然是知道他身上有伤的,觉得没必要这个时候为难他,便点了点头,“也好,你带秦王去小憩片刻。”萧狄笑着应了,便同萧胤一同出了凤仪宫,“我帮你说了好话,你怎么谢我?”“那是你的事情。”萧胤不为所动。“哦?你不在乎,也是,这种小事怎么能打动你呢!那你在乎什么呢?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啊。”萧狄十分殷勤,眼里充斥着一种扭曲的狂热,他习惯于用一切手段换取到他想要的东西。萧胤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能从对方始终精光闪烁的眼里看出那些贪婪与不怀好意,他天生长了一副好皮相,他是知道的,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甚至贪欲,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不喜欢被人用这样充满侵略性的眼光看着。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的弟弟,这会让他有些头疼。“我想一个人静静。”萧胤漠然的看着萧狄,如墨染般的眸子平静无波,仿佛一汪无底的深潭,看的久了,便叫人心底发寒。萧狄闭嘴,眯眼盯着萧胤,眸子里闪过一道阴厉之色,今天,他被萧胤驳了太多回了,他的耐心已经要耗尽。如果对方不是和他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他早就忍耐不住了。但是,他最终还是笑了一下,“也好,那二哥好生休息,晚宴再见。”说完,恶狠狠的一甩衣袖,阴沉着脸走开了。萧胤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晋王,还真是个疯子,他暗中收集的情报里只写了他狂悖阴狠,刁钻蛮横,却不曾想他心性竟如此疯狂扭曲。这个变数,是他入京前没有预料到的,不免让他有些烦躁。又在宫里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行至一处宫门外,他抬头看了看,只见一颗郁郁葱葱的桂花树长得极好,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他吸了吸鼻子,嗅了满腔甜香,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来。走近墙边,他伸出右手按在红色宫墙上,冰凉的触感传进掌心,却让他灰暗的心头,又亮起了一星的光点。淑贵妃的院子啊,他的母亲,五年了,她可曾想念自己吗?应当在里面吧,她一定知道今日自己回宫,会来看她的,会等自己吧?他有些好奇,便侧耳凝神去听。“娘娘,这只翡翠步摇最是衬您了,今日宫宴,便戴这个吧!”宫女红烛小意说着,甜丝丝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喜悦。“那只银丝珠钗呢?今日戴它吧,是胤儿当年去边关前送与本宫的,今日总算能见到他了。总算是回来了。”一道轻柔婉约的声音缓缓说道,清冷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欢喜。“是啊,娘娘,二殿下立了好大的功劳呢!听说,今日午时,朝中百官全部都到城外去迎接殿下呢!陛下应当是十分高兴的。”“高兴?希望陛下是高兴的吧……我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纪,便一个人去那边关苦寒之地受苦,战场如此凶险,也不知道他在那里都经历了什么,本宫只是想想,便觉得心如刀绞,陛下他,如何狠得下心肠的,胤儿可是他亲生的儿子啊……”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乎能感受到那位美妇此时心痛的模样。“娘娘……”“不说了不说了……这个时辰,胤儿应该已经给皇后请过安,来静淑宫了,你们快去准备一下。”“是,娘娘。”甜丝丝的声音又欢喜起来。听到此处,便觉得心酸不已,纵使这世间有千般不好,有个心疼自己的母亲,总是让人心生欢喜的。大概是太久没有回来,有些近乡情怯,他徘徊在院墙外,不知该不该此时进去。见到母亲,又该说些什么呢?即便什么都不说,母亲看见自己,应当也是欢喜的。想到这里,萧胤大步走向正门,果然里头已经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在翘首以盼了。一看见他,众人先是愣了愣,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了,已经忘了自家殿下是什么模样了,都有些紧张的互相看看,见那门口的黑甲将军朝他们温和一笑,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欢喜的拜下身来。“奴婢见过殿下。”“起来吧。”萧胤目光往里头看去。远远便看见一位美妇人着一身素色宫装,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朝院门处行来。他赶紧几步上前,拜倒在地,温声道,“母妃,我回来了。”美妇人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急忙示意宫女们将他扶起来。“胤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屋里说话。”回到屋内,淑贵妃见儿子一身黑色盔甲,整个人显得凛冽逼人,哪还有半分当年那个软软蜷在她怀中少年的模样。“先将盔甲卸下吧,听说好几十斤重呢。”淑贵妃摸了摸萧胤的长发,十分心疼。宫女红烛托着一套白色常服笑吟吟看着萧胤,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羞怯的红晕。萧胤点点头,便拿了衣袍进里屋。萧胤将盔甲卸下,看了眼右肩又渗出的血迹,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避开一旁宫女的视线,快速将衣袍穿好。换了一身轻袍白衣,萧胤周身的冷冽杀伐之意褪去不少,式样简单素净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清贵无比。走动间,衣袂轻扬,竟好似翩然欲飞一般,让人望之心折。小宫女们低着头,脸上红扑扑的,不敢抬眼去看。他回到外间,见淑贵妃正倚靠在贵妃塌上撑着下巴出神,如丹青描摹晕染的眉目与萧胤有三分相似,却尽是柔弱的风情,不带一丝攻击性。见萧胤出来,弯眼笑了笑,眉稍眼角的柔情便更生动了几分。“胤儿,快过来,陪母亲坐坐。”萧胤便过去,坐在淑贵妃身边。淑贵妃将萧胤的一只手握进手中,轻轻拍着,仔细看儿子的眉眼,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二人静静对坐了许久,淑贵妃才轻轻叹了一声,“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没有,儿臣在边关……过的很好。我是秦王,将士们都很拥戴我,那里的人性情豪爽,烈酒香醇,景色壮丽,是很好的地方,儿臣没有受苦。”萧胤温和笑着,似乎在回忆那片生活许久的边域,回味那里的风土人情。淑贵妃听着,眼中却泛起泪光来,她偏头拭去,强笑道,“那便好,那便好……”“今次回来,陛下以后应当不会再让你去了,只是……”淑贵妃有些犹豫,想到某些事情,又有些不安。“儿臣明白,母亲无需忧虑。”萧胤温言安慰,平静的神情下却是坚不可摧的信念。“万事当小心谨慎。”淑贵妃握了握手中修长有力,却覆满薄茧略显粗糙的手,心中又是一酸,“宫中八位皇子,唯有你从小吃的苦头最多,陛下也该对你好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不敢奢求什么,况且,父皇乃是一代雄主,做什么自有他的用意。”萧胤十分谨慎,即便是在静淑宫,在母亲面前,也不敢有半分逾越。“陛下前日对我说,有意加封你为睿亲王,你做好准备。”淑贵妃压低声音说道,既然说了出来,想必此事已然定下了。萧胤张了张嘴,有些意外,父皇对他还真是……等到旨意下了,他便是今朝唯一一位不满二十便被封为亲王的皇子,到时却不知太子会如何想,满朝文武又会如何揣测。父皇还真是,要将他架在火炉上烤啊。“儿臣知道了。”萧胤浅浅笑了,没有多说什么。第5章 红衣少年白衣仙子华灯初上,夜色已然降临,大齐京都却仍是亮如白昼,万家灯火仿若天上的星辰,汇聚成一片星河。最耀眼处自然便是那皇城宫内,无数暖黄的灯火将这座华美的宫城映照的金碧辉煌,宛若神殿。一簇簇人影陆陆续续在龙池廊道内行走,黄色的宫灯在前头照亮了一条条廊桥,也照亮了行人身上那色彩各异的华服,倒映在廊下水面上,交相辉映,形成一幅悠长携美的历史画卷,终将记入史册。龙池西侧,视野最好的晚枫亭中,一方长长的书案横在亭内,长长的卷轴铺满书案,倒有一大半垂在地上,好在地上早已铺满了绒毯,不至将卷轴弄脏。案几旁边是一架齐肩高的笔架,上面错落的挂满一排上好狼毫笔,大小粗细不一。案几上一方墨色深沉的砚台,上面雕饰着游龙飞凤,一看便知是皇家专用。纸是极好的纸,笔亦是极好的笔,墨自然也是极好的墨。而此时雪白的宣纸上已是一片墨迹淋漓,隐约可以看见其中描绘的正是今日宫中盛况,笔锋流畅优美,一勾一画皆是神韵,将这宫中鳞次栉比的朱阁楼宇,繁复华丽的雕梁画栋,常年不败的奇花异草尽数纳入其中,尤其是那九曲回廊上来往不绝的王侯公卿,如花美眷更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跃纸而出,笑谈古今。而案几前,着一身大红朝服,左手拽袖,右手执着一柄狼毫,饱蘸墨汁,或行云流水泼墨挥洒,或眉头紧锁细细描摹的年轻人,正沉浸在书画中,浑然忘我。他舒朗俊秀的面容在夜色里,在纵情间,在大红官袍里,显得疏狂无忌,真真好一个风流桀骜少年郎。那挺秀身姿藏在阴影里,藏在烛光后,随着挥笔的动作,轻轻摇曳,说不出的洒然写意,仿佛天地间,唯有此刻方寸才是他的归宿,笔下世界皆是他的意志,而他也自沉浸其中。无意中走入此间的萧胤,越过花丛,入眼处,便是这番景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只觉得那个红衣官员忘情书画,却将己身也化作一副悠然画卷,展开在这无人的角落里,却悄悄惊艳了一方天地。他竟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对方,又不想就此离去,便驻足一旁,静静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红衣官员终于停下了笔,直起身,细心的将狼毫笔挂在笔架上,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印,哈了几口气,在卷轴末尾处,重重一按,弯腰仔细看了看,确定小印清楚的将自己的大名印上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模样有些滑稽。萧胤忍不住笑了一声。红衣的年轻官员一惊,顿时回过身来,朝亭外看去。晚枫亭外的的鹅卵石小道上,丛丛绿荫里,花团紧簇间,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流水月华下朝他望来。素净的白衣被晚风吹的轻轻飘扬,仿若云烟。那在月光笼罩下更显朦胧的容颜竟有些不真实,他神情清淡,明明就在眼前,却遥远的仿若立在天边。红衣官员愣愣的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饮了太多的酒,让他有些醉了,所以他突然开口问道,“神仙?”萧胤闻言也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妖精?”萧胤眉头轻皱,觉得这个年轻官员好生荒诞,这世上哪里有神仙妖怪。“啊!”红衣官员突然低呼一声,原来是手里的小印掉到了地上,小印闪着晶莹玉润的绯色光芒骨碌碌的滚到了白衣下的黑靴旁,停了下来。萧胤看着脚边那小巧玲珑的小印,又看了一眼眼睛追着小印,直愣愣投向他靴子的红衣官员,弯腰捡起小印,看了看小印上刻着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小字,因为印上的字是反的,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上面写着的是,李承欢。“李承欢?”萧胤念了出来,语气不是很确定,又看向对方,似乎是想让对方确认一下。声音清澈温淳,十分好听。这年轻的红衣官员自然便是李承欢,他是京都极具盛名的才子,不光是经史子集信手拈来,琴棋书画更是一绝,所以今日被皇帝老儿使唤着来晚枫亭作画,将今日盛况尽数描绘下来,百年之后,也算一段佳话。他是两年前刚中的状元,父亲也是四年前刚攒够资历,从外省调任京中,所以他从未见过萧胤,萧胤当然也不认识他。“呃,是。”李承欢还没从萧胤的惊人容姿里回过神来,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的反应也有些迟缓,傻愣愣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自知失礼,慌忙躬身行礼道,“在下李承欢,官任翰林修撰,不知仙……不知阁下是?”萧胤没有穿王爵朝服,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常服。今日皇家大摆筵席,宾客里有许多高官家的家眷一同前来,李承欢便猜测,对方应当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只是怎么会闯入这晚枫亭呢?难道是迷路了?也是,这龙池环绕有四百廊桥,不是特别熟悉的话,确实是极易迷路的。于是,他便更确认了对方乃是某位大臣家的公子,今日是入宫来露露脸的。萧胤没有回答,只是捏着小印走上前,将小印递给李承欢,李承欢小心接过,这时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没有了月色朦胧的不真实感,他的容貌便更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借着灯中烛火的光照着,覆上一层暖色,那清冷便软化了几分,却更显容色殊丽,贵不可言。尤其那双仿若丹青绘就的眉眼,微微垂眸时的弧度,更是美的惊心动魄。那是极为霸道强烈的,夺舍人心的惊艳之美,只一眼就能叫人沉沦疯狂。李承欢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也快要疯狂了,他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仿佛就要跃出心口,跳出来一般,他只好用力压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作出什么无礼的举动。萧胤经过李承欢身边,走到案几前,看着他方才所作之画,眼眸一亮,赞叹不已。方才见这李承欢挥毫泼墨间神色疏狂洒然,却没想到他的画却并不如何狂放,而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那画中之人姿态万千,一颦一笑都仿佛描尽其神髓。“画的真好。”萧胤毫不吝啬的赞叹道,他少年时也喜作画,只是进入军伍之后,便很少舞文弄墨,只舞刀弄枪了。活着已经不易,更遑论这些风花雪月了。李承欢闻言,终于从恍惚中惊醒,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公子谬赞了,若是公子喜欢,呃……这是陛下吩咐画的,不能送你,不如在下为公子另作一幅?”“这倒不用。”萧胤闻言,好笑的看了一眼这个局促不安,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年轻官员,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翰林修撰,齐国科考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科状元赐修撰职,讶异道,“你是状元出身?”“是,在下不才,只是运气好罢了。”李承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又不死心的问道,“敢请教公子大名?”萧胤依然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不错,有些才气,既然陛下让你在此作画,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李承欢呆呆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那人仅是一个背影,就叫人神思难属,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葱葱绿荫间,才反应过来,诶?还没告诉我名字呢!难道真是仙人?不便留名?然后,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暗骂自己喝酒喝坏了脑子。想到一会儿还要参加筵席,赶紧整理起案几上的画卷来,只是心里总也挥不去那人的容颜。筵席?对啊,他既不是神仙,出现在宫中,必然是来参加筵席的,一会儿注意些,必然能在筵席上再遇见。于是他匆匆将卷轴吹干,卷起,捧着卷轴唤来宫里的小太监,将画轴郑重其事的交给对方,并仔细叮嘱是要给陛下过目的,这才提着官袍,飞也似的往太极殿的方向跑去。路上撞到了随盛部堂来参加宫宴的盛海楼,耐着性子客套了几句,又朝盛海楼使劲使眼色,这才匆匆又往太极殿快步行去,一刻也等不及了。待行近殿外,才收住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前面的几位大人身后,排着队往里头走。盛海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凑到了他身边,好奇的问道,“李二,你急匆匆的做什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我刚才在晚枫亭作画时,遇到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我到现在都觉得,是不是刚刚沉浸作画时,做了一场大梦。”李承欢悠然神往,眼睛都飘忽起来。盛海楼轻啐了一口,嗤笑道,“呸!我看你八成是下午喝多了醉春风,做春梦了吧?”“切,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便是梦中人,我也要将他找出来不可。”李承欢对盛海楼的粗鄙下流十分鄙夷。盛海楼比李承欢晚生了一年零八个月,两家是世交,从小到大都被对方拿着这个不放,总用兄长的派头欺压他,最是不爽他提这个,闻言,便去掐他的后颈,怒道,“你说谁是小屁孩?”“放手!这里可是宫中,需得谨言慎行才行,部堂大人没教过你么?”李承欢忙教育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