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TXT全集下载_5
作者:青疾      更新:2023-06-22 02:52      字数:9724
  “你…你要去做什么?”“难不成,真的看到太子汝安逼得容迟跳崖不成!”公子怀拂袖而去。只余他的话语在闻人澹脑海中回荡,闻人澹苦笑。上一世只知公子怀同元子烈是欢喜冤家,两人打打闹闹相处倒也平和。元子烈出事前三年公子怀便被萧清染下了毒,早早离了这权势之争。他辅佐公子怀数年也未曾见得他同元子烈过分深交,如今看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都错了。这两人私交之深,到了以命相护的地步。忽觉热泪盈眶,未眨眼睛泪珠却滚落。闻人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是见得已在院门口公子怀的背影酸涩感再也无法压制。“吾不知君…吾不知君啊!”离了数十步远,公子怀忽得听闻人澹大喊。他却未停脚步,寻了金银悄悄离了王宫。前些日子元子烈来信说是到了舟骊地界,此行竹篮打水一场空,想着在舟骊周游些时日。公子怀便打马一路向着舟骊前行。萧清染自然也有忧心,虽说他未曾活到知道元子烈是姜别的时候可起码是活到了太子汝安归去之时。近来仔细算算已经两月有余将近三月,若是还是按照前世走向,第四月元子烈会遇到太子汝安。太子汝安这个疯子,当知道自己废了容迟双手之时,暗地里也使了各种法子也卸了他的手。听说太子汝安寝宫内挂满了容迟的画像,当年挖出容迟尸骨,同着一具白骨同塌而眠朝夕相处。如今萧清染想起这个人还是忍不住凝眉,虽说太子汝安嗜美,可这嗜美怎么就对容迟一人?且说太子汝安此时并未离开舟骊,他还在舟骊做客。与元子烈想法相同,虽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游玩一阵了解些其他东西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在此地便听得舟骊狼主大笑:“吾儿遇狼群,幸得一勇士相救。此人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吾儿言,不日这位勇士便会来舟骊做客。这位勇士还是行商之人,我们舟骊也到了交易之际。好,准备下去欢迎勇士。”太子汝安对于行商之人不感兴趣,可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的行商之人就不好说了。怎么个小小商贾能做到独战狼群?他觉得有意思得紧,也期待起来。“太子,怎得如此有兴致?”舟骊狼主的二夫人原是燕国公主,亦是太子汝安长姐。太子汝安略抬眸,含了一块梅花酥:“长姐可真是不争气啊,怎么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他的语气虽轻,眼底也晕着笑意可无由让燕长公主脊背发寒。“太…太子…”“长姐你抖什么?难道王弟很可怕不成?”也许是觉得梅花酥不好吃了,就顺手移了开。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原是身体欠安。燕长公主垂头避开太子汝安的视线:“不,太子不可怕。”“那长姐可要抓紧了,我要这些个外甥女有什么用。长姐若是不怕,就该生个外甥给我。这也是为了长姐好,这偌大的草原啊,真不该姓除了燕的其他姓氏。”他虽不喜欢这梅花酥了,却是拈了一块在燕长公主手里。草原少糖,故此糕点也极少。太子汝安的意思也很明显,他能给她甜头,自然也能剥夺这些甜头。“你那是什么神态,魔怔了不成?”太子汝安一转头就瞧见自己带来的客卿满眼的星光熠熠。那客卿笑道:“只是一提起骑射之术举世无双便想到公子烈。”公子烈,太子汝安只在这位客卿口中听到过模样惑神。前些天这家伙还同舟骊人吹嘘,将自己见到公子烈是一步一叩首。这世间美人千万,可再是貌美也不可置如此失态。讲起美人,太子汝安记忆深处倒真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太子别,可惜葬身火海烧的什么也不剩了。前世的事情闻人澹知道,萧清染知道,蒋书容自然也知道。他也慌张着太子汝安这件事,他记得当年容迟坠崖便失了消息。无影无踪了半年之久方才归了燕州。只是归了燕州以后,容迟就变了。他变得愈加戾气,再是修佛入道都减不得身上半分阴鸷之气。太子汝安与容迟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迷。前世他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只在容迟身死后太子汝安来过一次陈国。彼时这个疯子,搬空了容迟在陈国王京的府邸。废了萧清染的手,也拿走了容迟死前赠给他的螭龙玉。那块玉,容迟一直贴身带着,他记得容迟曾状似无意的提起过。这块玉名叫忘川九转螭龙玉,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视之为宝贝。如此想来,容迟是真的对他极好。只可惜,一切都是旧事了。莫说太子汝安,单单是公子怀就不是省油的灯。以前是因为公子怀一时疏忽,关心则乱才着了萧清染的道,这一世呢?他不傻,仅是凭着那日公子怀的态度就能发现有些不一般的东西。“陈怀,你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吗?”可就算重蹈覆辙又能如何,公子怀是真的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们这些人都是浪子回头,只有陈怀,半分亏欠都无。作者有话要说:容迟:你是真厉害,我死了都不让我消停。燕汝安:这不都是因为爱你吗。容迟:呵呵。第13章 一桩接一桩公子怀一路上拍马疾驰,寻着元子烈信中所讲地界儿。终于在第十一日得知了元子烈的消息。听得他救了舟骊少主同着他进了舟骊。舟骊,公子怀可以想到元子烈想做什么,只是这又与太子汝安能有什么关系?未防祸事,公子怀想,还是要抓紧时间去到容迟身边。于是他用钱财换了一匹汗血宝马进了草原,连夜前进终于在第二日夜间见到前方有火光。看过去是一队的商旅。“容迟!”一靠近商队他还未下马便高喊。彼时元子烈正被耶律奴缠着询问诗书,听得这声高喊先是一怔。寻着声音起身看过去,隔着火光就见那少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眉眼也颇为憔悴。本是生的好相貌,平白病态了些。少年走上前去,这两人便一上一下对视着。讲实话,见到元子烈还是那副神仙相貌,周身也是毫发无伤时公子怀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得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是舍不得,也不至于千里来相送吧。”少年含笑,眸中多了分温情可戾气仍是未消。他伸出手,让公子怀借着自己的力道下马。公子怀握上这只手,顺着元子烈的力道下了马后便松开:“被禁足了两月,闲的无聊,便快马来同你热闹热闹。”“你这热闹的倒是稀奇。”他不知公子怀为何而来,索性也不问,总归是害不得他的便由着他去闹。平日里元子烈鲜少着月白,而今见面就是月白,公子怀敛下眼帘。想是真的为荣侯守孝吧。他这一垂眼,便瞧见少年腰间的两枚玉佩。螭龙玉同月型玉佩在一处,说不出的美极。不由得,他唇角含笑,所有的疲惫尽数消除。“怎么样?这次来草原可有收获。”他不点明元子烈却是明白,只是摇头。“过于自信了些,碰了钉子无功而返。”“既然如此,为何不返燕州?”不走就有可能遇到太子汝安,公子怀有些慌乱,如今他们谁都有些抵不过太子汝安。“去看看总归是好的,说不定就等了某些机会。”少年引着公子怀走到人群中。冬至与立秋见到公子怀有些讶异。“您…”冬至想去问,随即又收了话头。“闲来无事,寻容迟打发打发时间。”公子怀率先开口,冬至也不反驳只颔首。此事兹事体大,想然主上是知道的。“容迟,这位小兄弟是…”张江见少年引了一位同样出色的少年开口问道。少年挑眉:“讨债的。”“莫听他胡言,在下君匪。”公子怀自然不想让元子烈混淆视听把他变得还是同王京一样的一无是处。“有匪君子,倒是好名。较之容迟的名字颇有君子意。”耶律奴听得感叹,谁知公子怀同元子烈对视一眼皆是大笑。耶律奴摸不清,一头雾水。元子烈笑道:“你又错了,他之所以名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落草为寇的匪女。”耶律奴羞赧,真是,这两人真是让人无措。公子怀颔首:“嗯,他说的没错。你瞧瞧我,哪里有有匪君子的气韵。”他如此说着,也同时打量着耶律奴。凭着打扮,长相再与元子烈信中所对比便也清楚了这是谁。他自然不肯拿大,示意让元子烈引荐。少年收起笑意,一一互相介绍了。而后又转过头:“今日晚饭吃了没?”公子怀摇头,别说晚饭,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那我让冬至准备些你爱吃的点心,我们这几日尽是草原的奶茶烤羊肉,你也许吃的不惯。”元子烈倒也没有在意,用目光示意冬至去准备。冬至颔首。公子怀不言语,随着元子烈坐在篝火前。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萧清染,蒋书容会翻然悔悟。容迟这人虽说戾气重,杀业多。可他对于身边人向来关注,似是无意总是让人眷恋。因为无微不至,因为太过温柔。总是让人怀念,总是让人深陷。“容迟,你认得…”他方想说什么,就察觉环境不对便住了口。少年凝神,也装作不在意,心中却是起疑。只好先压下想法,等待空下了再好好问一问。“一定要进舟骊吗?”公子怀喝着奶茶悄声询问少年,少年挑眉颔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少年垂眸,遮掩住了大半视线。他吞饮着奶茶,近几日奶茶喝的有些腻。“再有两日就到了舟骊,容迟到了可不要恐慌。”耶律奴含笑,一个草原人却尽是书卷气。少年抬眸:“如何恐慌?”耶律奴放下奶茶空碗,凑近了篝火:“父主还招待了旁的客人。这位客人与你是同道的。”“那真的要好好准备了…”少年喃喃,他想得到这位客人大概是太子汝安。这太子汝安竟是和他怀着同样的心思,都想在舟骊找一找意外收获。此事恐怕最慌乱的要数公子怀,他暗自握紧拳头,眉间凝起。太子汝安…等旁人都进了马车睡下,元子烈却是端着两坛雪酿,也不说话,只塞了一坛在他怀里。而后少年起坛大饮一口:“说吧,你想什么呢?”瞧着少年如玉面庞,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草原草高,又软。元子烈将酒坛放在一边,双手枕于脑后便如此大喇喇的躺下。公子怀见得他翩飞的衣角,还有摊得一地的青丝也缓缓在他身侧躺下。只是他单手侧躺在草地,面对着元子烈的侧脸,他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多年来修道礼佛,还是这样的德行。“容迟,你知道太子汝安吗?”“嗯?”少年微微侧头,见到公子怀忧心的模样竟是淡笑道“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许多年前。”许多年前,公子怀眸光暗淡,想来太子汝安真的不单单只是因为嗜美。那许多年前他们又如何认识的呢?“容迟,你告诉我,你以往究竟是不是真的生活在燕州。”“你怎得如此问?可是发现了什么?”少年不慌,只仰躺在草地,瞧着满天繁星。他说发现了什么,便是承认了公子怀最不想是的一种答案。“闻人澹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能保守秘密的人。”闻人澹没有说元子烈是谁,但是说了重生之事。因着闻人澹愧对元子烈,公子怀断定元子烈并不知道闻人澹重生,而闻人澹确实是知道元子烈秘密的。这两人彼此都不知,如何不能用这一招声东击西。“他不会说的。”只是他没想到少年如此干脆就挑破了他的谎言。“你就如此信任他?”按照闻人澹的态度,他们师兄弟并不亲近容迟又一向防着闻人澹,为什么这次就如此信任呢?“旁的事他或许口无遮拦,或者逞一时口快。但,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传出去的。”闻人家对于姜王室是如何的衷心,元子烈并不怀疑。既然知道他就是姜别,闻人澹就万万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的。只是,少年伸出手捂住公子怀的眼睛。一片黑暗中,公子怀只觉得耳侧温热:“匪,躺平。”他听了少年的话,将身子躺平。少年的轻笑声传过来,在静谧的夜中好听至极。他忽地拿开遮住公子怀眼睛的那只手,公子怀入眼就是满天的繁星。一眨一眨,璀璨动人。他看的一时入了神,而一旁的少年也不说话,同样看着。许久看到一颗流星,他听得少年声色寡淡:“有陨星,要祈愿吗?”公子怀一时失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信这个。”“有所求自然会想要祈愿,算是对自己的慰藉罢了。”少年这一次却与旁时的不正经不同,他伸出手,手指修长白皙在月华的照耀下更是冷白。他眼睛比量着,伸手虚抓了一下空气,仿佛是抓住了方才的流星。“有所求…”公子怀却是注意到这三个字,又看了看少年的倾世面容。在元子烈眼中,公子怀还真是阖上双眸,似是许了什么愿。“你知道我一直想要这陈国的江山,你我第一次相见我也只是为了保命才杀了那个女人的。”公子怀闭上眼睛,才许了愿还未睁开便听到少年开口。“你原是匪女之子,母亲洒脱在江湖却因陈王被锁在宫闱。这样的女人怎会忍受得了,即便陈王不知,我也是知的。多年来你一直无心王位,甚至与我同道共同谋划,不过是为报母仇寻找生父。陈王锁了你母亲的自由,让她郁郁而终,却也留下了你这个祸患。你一方面希望我功成,另一方面又希望前姜王活着,因为当年若不是因为姜王,你这他姓之人断不可活着。”公子怀沉默,这本是旧事,在世的也没有几个能够知道。他便看着少年。“陈怀,你大概是见不到你的生父了。”少年说这话时目光中透着悲悯,公子怀心中一紧:“你…”“比起我,你更应该知道太子汝安。”少年以手遮目,微风吹起檀香味更浓了些。“容迟,你究竟在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正剧,本来就是搞事业多些的。最近被数据打击得重新做人,这么说,从今天起,到写到三分之二我不会再看数据,可能过两天会重新定义本书归类,望周知。【缅怀先人,致敬英雄。今日更新,明天断更一天。谢谢理解。】第14章 各有玲珑心少年神色寡淡,只用目光安抚公子怀:“你是公子之身原是没错的。准确是王孙,太子汝安是你的叔父。”“你说什么?元子烈,你是骗人的!”怎么可能,这怎么又扯到燕国了呢?“我不是元子烈。”公子怀又没想到少年抛出了另一个惊雷。“行啊,都是一条贼船的人。我同你讲讲也是无妨的。”少年一扫方才的寡淡怜悯,变得如同往日一般的恶意。他含笑恶劣的将公子怀圈外自己与草地之间,目中亮光就像是方才公子怀看到的繁星。“我,姜氏单名别,字倦罹。”“姜别…”公子怀呢喃,却是不得不震惊。即便他不是陈国血脉,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姜别是谁,身为陈国公子更知道。“你是姜别,怎么可能,太子别明明…”“明明葬身火海,化骨成灰。”少年含笑附身凑近了他些许:“陈怀,你看我哪一点像荣侯,你看我哪一处是燕州简单的诸侯公子!”元子烈说的没错,他的举止都是专业教导出来的端正有礼。虽说他戾气重,可诗书礼乐无一不通,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姜别,你累吗?”他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少年戾气重,表现的风流不守礼数。原是为了隐藏这等大事。杀父弑母之仇,窃国篡位之恨。如同丧家之犬,在天地中苟活。他的精湛骑射之术,想必也是日复一日怀着彻骨痛意把每一只箭羽凝了自身气力直想穿入贼子咽喉。少年明显没想到公子怀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呆。而后回过神来,迅速直起腰身,拉远了与公子怀的距离。抄手将酒坛拿起,再次大饮一口。“这便就是弄权者。”公子怀不解,也直起身与他并肩而坐。酒香清列混着檀香让公子怀有些失神。“既然上天给了你富贵荣华,给了你从天生就是人上人的机会,你便要受着它的代价。”少年的双目悠远,公子怀最看不得少年如此。少年平日里肆意张扬,真正悲戚时却只是目光悠远深沉,在月华清减中让人觉得同他距离遥远。即便想要伸手触碰,都怕是南柯一梦。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少年近来消瘦许多又是白衣伴身更显孤寂。少年人大多不知愁滋味偏说愁,可这少年分明都知道却不肯说太多。公子怀与他不同,他虽自小失了母亲,可陈王并不知他并非自己血脉。对他还是公子的教养,更或者是纵容。他表现得平庸,也过得无风无浪。他呢?姜别,当年万众瞩目的太子别。姜王室独子,生来便被各种期盼的人。他不得不争,不得不选择最为危险的路。“你瞧这满天星斗,观星者总是寻得各种说法去解释命理。实际上,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归了西都不知。”公子怀并没有去接话,此时他的心还是太乱,不敌元子烈。只怕出口就乱了分寸。少年也不管他,只自顾自继续:“你的父亲是燕国的大公子,太子汝安的大哥。前些年因病过世,我想你是没见过他的。”“我见过,这个人长得文弱,又长太子汝安许多。我觉得你可能更像你母亲多些。我同他没多说过话,但论起来他与我父王但也算得上是知己。”少年又是大饮一口:“我更年幼时侍从伴着我读些诗书,读到《淇澳》一篇时我常常会见父王赞叹,说是他有一故友有子取名匪。我知道,那是你。”少年神色自若,许是喝的热了便将领口拉了拉。盘腿而坐,背脊端正。“你瞧,其实那耶律奴说对了,你便是那有匪君子中的匪字。我父王虽是平庸,却教导我成为一个君子。多年来我都在找我的君子道。可太难。”他又停下来,想是回想什么事情。“幼年时知道自己是王储,便事事恭顺,小心翼翼的学习朝政,观测人心。大一些破国失所,让臣子舍弃自己幼子方才侥幸生还。而后怕这张脸许多人记得,才弄出拜师学艺。燕州地界儿冷,我第一次踏上燕州就知道我对不起元子烈。这个孩子本应是锦帽貂裘,有一番作为的。幸得年幼,容貌这种事大改是正常的,加上年幼时陈王这个窃国贼见我的次数也少。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被当做质子留在王京的这么多年,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也都是耻辱。陈王称王却是一改态度,惹得百姓不堪。非我眷恋名利,贪心权势。只是我到底身为人子,倒底身怀期待,也负着万万百姓。那年小郡主点着我的鼻子愿我平安康乐,永世无忧。当真不知是讽刺,还是奢望了。”他的面容似月下仙,声音却是寡淡缥缈,讲起自己的事情又像是说着他人的旧事。他忽地饮尽坛中酒,顺手扔远,因为在草地酒坛竟是没碎只发出闷响滚了几寸。“啧啧,你怎么不说话?”少年复又换上恶劣的笑容,目光桀骜,戾气不消。喝了酒,手上沾了酒水,他凑近公子怀表现的嫌弃的在公子怀衣襟上抹了抹。“我瞧你这衣裳也不怎么干净,便与我擦手算了。你瞧你这不解风情的模样,呆头呆脑的样子像极了闻人澹。”少年打趣,可公子怀却说不出什么。实际上他现在反倒觉得眼眶有些猩热,多眨了几下眼睛方才压下泪水夺眶,可压不住氤氲水汽。他也咒骂一声:“你这魔头,我这料子贵着呢!”公子怀也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少年白眼一翻:“能值几个钱,不就是件衣服吗?你哭什么?真是事儿多。”公子怀伸手胡乱用袖口抹了一把眼睛才看清少年面庞:“我不管,我说贵就是贵!你得赔!”“我赔,我赔还不行吗?至于哭的这么难看吗?”“谁哭的难看?你这魔头净是说着谎话,我怎么就难看了!”他反驳着,眸中泪水却是不住流淌。越想止住越是汹涌。少年四下看了看:“这夜深人静的旁人看了不好,来,我给你哼调子你别哭了。”说罢少年当真哼起小调。这一次是燕国的风月小调,讲得也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夜色深沉,少年的嗓音自带清冷在夜中朦胧。但,先熟睡的却是少年。公子怀稳定情绪,看着少年的睡颜,将自己的外袍为少年盖上,竟是也哼起少年哼过的调子。不过不是刚刚那首,而是少年常常哼起的卫国边陲小镇的歌谣。讲得是一位将军和舞姬的凄美爱情。怪不得闻人澹是那种悔恨态度,原来容迟是姜王室的太子别。这么说萧清染与蒋书容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又怎会还是徐徐图之。公子怀这么多年虽说养尊处优,可倒底还是存着谨慎的。他想着容迟并不是那种无脑轻信于人的人,如果说他是姜别那就一切都清楚了。蒋书容乃是姜别母家的表兄,因为国破才入秦楼楚馆做了个清倌。这算的是姜别唯一的亲人了,姜别自然护着,便是有些过分也是会原谅的。萧清染一向自持清君侧,护朝纲。像容迟这样的就相当于谋乱。这就已经不是一个容迟能阻止得了的了。再是筹谋又怎会能让所有人都按照计划走,经年累月,稍有疏忽便是丧命。“果真是歹人忒多。”他兀自呢喃闻人澹曾说过的话。今夜萧清染睡得很不安,先是梦到那少年又来讨债,然后竟是梦到一桩旧事。飞雪重重,寒风凛凛。少年身形消瘦,衣衫褴褛。因为天冷,受寒不住颤抖。因他是个乞儿,街上无一人去理会。路有冻死骨不过是常事,他家道中落,落乞至此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只可惜满腹才学未得施展。诀别之时,少年感叹世间炎凉。忽有温热,风雪停驻,他睁眼抬眸。入目是乌发的玉琢小郎君,粉粉嫩嫩,干干净净。小郎君将大氅裹在他的身上,并不言语。这么多年了,萧清染还记得那时的温度。小郎君所给予财物与热粥,或许萧清染就是那时活过来的吧。他那时只能呆在原地,只听得小郎君的侍从一时口误唤了一声:“太子…”太子姜别…太子别…他这一路从寒门起仕,跌跌撞撞再到门客,客卿,谋士。原本是想成为姜别的左膀右臂,可那小郎君却是葬身火海。也罢,也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此事古难全啊…清晨早起,元子烈是在马车中醒过来的。他昨日才没有先入睡,只是受不的一直哼调子给公子怀。好在这小子还算可以,知道不能让他睡在外面。他洗漱后下了马车,便看到耶律奴的侍从赫萨尔顿。说起来这个少年同耶律奴声音身形极为相似,若不是看到脸还真是不容易分得清。少年颔首,赫萨尔顿同样颔首只是目光中有些欲言又止。少年弯眼,倒是有趣。作者有话要说:萧清染:我好倒霉,还不知容迟就是姜别。陈怀: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萧清染:当然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第15章 勿过容迟线一行急在傍晚行入了舟骊,少年在此地换了一身月色广袖素衣。他眉眼张扬,长相出挑,一入人群便是目光所汇。舟骊狼主瞧得少年相貌,竟生出感叹:“小先生年岁不大,竟是百步穿杨。”少年抱拳,扬起浅笑便就似在王京之中的鹤立。“狼主过奖,容迟不过侥幸方才做到。”虽是如此说却没有丝毫谦虚,隐隐略带肃杀之气竟是让狼主眉间深思。“公子…”太子汝安本是看得兴起,只听得自己带来的客卿不自觉喃喃出声便有些兴趣:“你唤得是谁?”客卿南哲微微倾身:“太子请见,这位容迟小郎君便是陈国公子烈。”“哦?你叩首的那位?”“正是。”南哲垂首,他许久未见元子烈,可那张脸却是最好的标识,容不得他认错。当初他初入世见得容迟乱了方寸,现如今入世久已,虽不似前些年那般却还是认为这张脸怕是难有人及。“元子烈,陈国荣侯燕州嫡独子。妙哉。”说罢太子汝安又去看向元子烈。生的明艳的少年,目中染着戾气,他们二人隔空遥对,他竟是觉得莫名畅快。这种畅快让他血液沸腾,甚至灼热到想朗声大笑。究竟为何?这少年竟是带着让他一燃疯癫的能力,就如同那年见到的小少年。难道真的有两个人能让他如此吗?抑制住胸腔中的躁动,他竟是把少年的面容同当年的太子别对比起来。待的对比良久才抑制不住泄了一声轻笑。南哲疑惑:“太子,发生了何事?”“无事无事。”他的面容常年病中却是带了红润,唇角笑意不减竟是愈加明显:“孤往年发现了一个宝贝,贪恋至极,却是失手险些摔碎。而今再逢…”南哲瞧得有些惧怕,只因太子汝安此时眼神太过疯狂。太子汝安性情有异,偏执到病态。可以因为一枝花将全院花朵尽数消殆。“再逢瑰宝,仍是贪恋至极…”南哲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不敢去惊扰他。而自打进了这宴会,公子怀就在搜寻,见得太子汝安便不禁全身一凛。不用再猜了,这肯定就是太子汝安了。他只在闻人澹口中知晓太子汝安所做之事,如今脑中还在回响闻人澹所言挖出尸骨,朝夕相处。看太子汝安的模样,是真的能做出来的。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叔父?他们怎能有半点相似。“容迟,你同太子汝安究竟有何?”他悄声询问,竟是得了少年一个白眼。“不过是得了妄想,着了魔罢了。”少年并不是迟钝之人,否则早就死了无数次。“可否早日离开?”“无妨,倘若只有我自己在,指不定这疯子会做出什么。但…”少年含笑,将米酒为公子怀倒上:“你来了,他就不能做什么了。”“何意?”他一人能将这疯子制服不成?“燕氏王族被这疯子杀得只有他一个了,他肖想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知我不喜不洁,若是真的疯癫必不会留下让我厌恶之处,便不会留下子嗣。”少年眸如星河,黑白分明中映着光洁点点。“他得不到我,便不会放弃,同时又怎甘心燕国他姓。再者,拥护他的,这燕国百姓谁会愿意君王无嗣。他便是再疯,也是步步为营算计来的。谋者,可耽于情,却不可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