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4
作者:江予白      更新:2023-06-22 04:16      字数:9768
  当真是天气的缘故吗?她摸了摸额心,掌中一片滚烫。她这是受凉了。戚如珪咳嗽了两声,将那毛领重新戴回到脖子上。马车徐徐降速,铃铛声骤然而止。“怎么了?”戚如珪探头望去,见所有人都停下了步子。前头山脚下,沙尘弥漫,铁戈声夹杂着号角声,回荡在山谷间不绝于耳。风念柏对徐祥说:“是衡王他们。”徐祥放眼一看,果然,带头的幡旗上是龙虎军的标志。“你不是说咱们早他们半天出发的吗?怎么他们这么快就追上了我们?”戚如珪问风念柏,想到顾行知可能也在,心里发毛得很。“我也没想到他们能追上我们。”风念柏略表歉疚地点了点头,说:“不过请戚姑娘放心,既然太后让在下护送姑娘回京,就断不会让他们为难于你。”戚如珪跳下了马车。衡王人马一路直奔风家军跟前,气势张狂得很。风念柏见这道坎铁定是避不开了,索性让所有人下马候着。“哎呀呀,你说怎的这么巧,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遇到了风长使。”衡王打马而来,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风念柏满心烦乱。“微臣参见衡王。”风念柏半跪下身,连带着后头的人齐齐跪下。衡王将目光投在他身后的姑娘身上,微微笑说:“这就是戚家二小姐吧?”顾行知从后面冒出身来,一眼就看到了戚如珪。“是的了。”顾行知盯着她,冷冷说:“就是她。”戚如珪心里虚得很,却还是逞强道:“在下戚如珪,参见衡王殿下。”“你很是得体。”衡王赞许地点了点头,看了眼顾行知说:“看来那把火放得很值,长晖能舍在你手里,不冤。”孙黎低下了头。“得了,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走吧?”衡王拉了拉手里的马绳,转了个方向。顾行知死死盯着戚如珪,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狠狠打一顿,碍于风念柏挡在她身前,衡王也在场,他不好发作,只得将这口恶气吞回到肚子里。徐祥打着圆场说:“天干路遥的,我们的马都有些疲累,不比衡王的马,不吃不喝也能日行千里。就怕我们走得太慢,误了衡王殿下回京的时辰,下官提议……咱们还是分开走吧……”“别介。”顾行知摆了摆手,眼睛仍看着戚如珪:“回蔺都的路就这条官道最近,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别走着走着,遇到个山贼倭寇都没个帮忙的,戚家姐姐,你说是吧?”戚如珪面色一冷,不置可否。顾行知那声姐姐叫得着实讽刺,姐姐,姐姐,可不就是还记着十六营的那一晚吗?她理了理心绪,转眼看向风念柏。风念柏横在两人之间,委婉道:“我们原是打算休整一晚再上路的,现在殿下这么说,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休整了。”“不打紧。”衡王眉头舒展,抬头望了望天色,“我们陪你休整就是,多久都行。”没等风念柏再行开口,衡王对着孙黎说:“吩咐下去,就地扎营,今晚我们和风长使好好喝次酒。”孙黎看了眼风念柏,又看了眼顾行知,乖乖吩咐了下去。天边晕起瑰丽霞光,暮色笼罩大地。戚如珪紧躲在风念柏身后,小心观察着顾行知。顾行知站在衡王身旁,闷闷地与他说着闲话。两队人马隔着十数丈距离,后头的将士们在安营。“怎么办?这衡王是赖上我们了。”徐祥满头大汗,也不知热的,还是急的。风念柏冷静道:“咱们手上有戚如珪,他当然不会安心放我们先行入京。若真是两手空空回了蔺都,那这趟燕北就白跑了。跟着我们一起,他还能掺和一手,讨个护送罪臣之女的功赏,回京在怀德帝面前,脸上也挂得住些。”“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徐祥扫了眼衡王,发现衡王也正看着他们,忙漾起一脸笑意。“长晖,今晚一起来喝酒吧。”衡王拍了拍顾行知的肩,目光严峻道:“风家好歹是太后的掌心宠,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我知道。”顾行知低下头,细声道:“他虽在十六营嘲讽了我几句,但我也不至于恨他。”“那你为何闷闷不乐?”衡王顺着顾行知的目光看去,看到戚如珪站在那里,道:“原来你是为着她。”“她就是个贱人!”顾行知握住刀柄,腕处滋滋作响。“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十六营才死了那么多兄弟!我真想冲上去给她一刀!不,一刀还不够,要十刀,二十刀,一百刀!给多少刀能难解我心头之恨!”孙黎眼神一黯,看向衡王的底气顿时虚了几分。衡王劝慰道:“长晖,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只是现在她是太后的人,在抵达蔺都前,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回了蔺都,再治戚家女不迟。”顾行知松开了刀柄。“孙副将,你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在总营备好酒菜,叫上他们所有人,我们痛痛快快喝一场。”“在下已经吩咐过了,殿下安心便是。”孙黎小心绕开顾行知,连看一眼都觉得忌惮。“很好。”衡王握了握顾行知的手,转身走了过去。……………………营外篝火通明,酒菜飘香。众人围坐一圈,推杯又换盏。三巡过后,大家都有些醉乏,唯独衡王与长风使清醒得很,他们都不敢多喝。“无聊啊。”顾行知拍了拍大腿,索然无味地拾起桌上的饭粒,纨绔道:“若是有个歌伎舞伎助助兴就好了,光是吃酒闲话,也是乏味。”衡王默契一笑,一字不吐。“这荒山野地的,哪来什么歌伎舞伎,顾将军这是吃醉了呢。”风念柏举起酒杯,语气清幽。“我没吃醉。”顾行知斜睨着风念柏,暧昧地说:“风家哥哥那儿不就有位现成的吗?”风念柏手头一凝。“说什么胡话呢!”衡王半捂嘴笑了笑,说:“人家可是蔺都七贵,也算是世家女子,长晖怎能让人家做这些事。”“怎么就不能了?”顾行知连灌三杯,言语越发放肆:“小爷我今天就想听她唱小曲儿!”风念柏眸色阴黑,胸口的火蓄势待涌。“他这性子桀骜惯了,长使莫见怪。”衡王赔笑着说:“不过,本王也挺想见识见识那戚家女的歌喉。听说她母亲淮阴氏,早年还是扬州头牌。”“长使,你说呢?”风念柏抬起头,看着衡王。他知道衡王这是故意要羞辱戚如珪,跟顾行知这一唱一和的,让人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看她自己吧。”风念柏动了动嘴皮,道:“她若是不情愿,也不用逼她。”“去请。”衡王扭头对孙黎说:“就算是八抬大轿,也得把她给我请来。”“就说是我顾三想听她唱一首,她要是不来,我就亲自去营里请她。”顾行知满口百无聊赖,活脱脱像个流氓。“你别把人家吓着。”衡王打趣:“人家好歹是个姑娘。”“正因为是姑娘,所以才让她给爷几个唱唱歌,助助兴。”顾行知把腿搭在案上,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放进嘴里。须臾,戚如珪一身轻装入营。来时仓促,她亦无心多加装扮。只得把那满头青丝放下,随手抹了两笔胭脂。可以她的姿色,仅两笔便已足够。戚如珪进营时,在场所有男人眼里都透出一丝隐隐的微亮。“哦呦,角儿来了。”顾行知勾起一笑,眉目间满是轻浮。他没想到戚如珪会来,原以为以她这性子,定会一口回绝掉。现下看着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眼前,反而显得有些意外了。戚如珪抬起头,目无定向地看着前头,问:“各位想听什么?”风念柏长眉紧蹙,只按头喝酒。“就唱个《定鞍山》吧,如何?”衡王打眼瞧着乐到不行的顾行知,试探道:“长晖,你说呢?”“随意。”顾行知换了个翘腿姿势,一脸漫不经心。戚如珪清了清嗓子,抬起兰花指,旋然开了口。可没等她哼完头一句,嗓子眼就像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咕噜噜的,全走了音。有风刮起,吹得戚如珪身子愈来愈滚烫。她站在火堆前,垂手而立,半天发不出一丝声响。“这唱的什么东西,难听死了!”顾行知拍了拍桌,趁机挖苦道:“扬州头牌的女儿,连个曲儿都不会唱,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衡王与孙黎一阵讪笑。“原还以为你是淮阴氏所出,承了她的歌喉能唱出点什么来,却不曾想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么多爷们儿看着呢,真他妈的扫兴!”戚如珪满脸绯红,紧张得不知所措。如果说之前在十六营经历的是肉身之痛,那么现在,则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煎熬。“再唱!”顾行知扔了两个铜板过去,满心戏谑。戚如珪拧过身,冷冷盯着顾行知。“看什么看?叫你唱曲儿你不会?!”顾行知气势咄咄,越发上头。“顾行知,差不多就行了。”风念柏打眼看向衡王,发觉他现在倒装起了哑巴,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顾行知瞟了瞟风念柏,噗嗤一笑,说:“行吧,既然风家哥哥开口,我就不难为你了。”风念柏顺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戚女心领神会,正要走人,却被那顾行知一把拉住,调戏道:“这么着急回去啊?”戚如珪停下脚步。“我寻思着,你这嘴既然唱不出曲儿,那总有一件事你能做吧?”顾行知伸出腿,指了指脚上乌靴,浪荡道:“跪下来,舔它。”作者有话要说:初期男主确实有点混账,到了中后期,啪啪啪打 ? ?°??°? 女主会教他做人的谢谢观看!☆、入京晚风砭骨,吹在身上痛如刀削。营中灯火闪烁,明暗交杂,衬得气氛更加阴谲。“顾行知,你有完没完?”风念柏霍然起身,伸手护住戚如珪。主位的衡王只顾着自己喝酒,半天也没一句话。顾行知轻飘飘道:“风家哥哥急什么,我不过是让她替我舔个靴,又不是什么辛苦差事。”正说着,顾行知把腿往她跟前挪了一挪。“你看看,这风尘仆仆的,衣服脏了,鞋也脏了,戚家姐姐,麻烦你清理清理。”戚如珪置若罔闻。“怎么?哑巴了?”顾行知拽起狗尾巴草在她鼻头晃了晃,身骨徐徐舒展。戚如珪趁机一扑,迎头咬在了他右手腕上。未着布甲的皮表浮出两排齿印,有血从中潺潺渗出。“嘶——!”顾行知被逼出一声痛嚎,旋身将戚如珪踢出半尺。戚如珪只觉胸关一热,鲜血顺着鼻口直接喷落在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顾行知一手掐着她的颈,一手拿刀比在她脖前。刀光凛冽,出鞘时照得在场众人都有些晃眼,没人敢多嘴半句。戚如珪捂住伤,将脸扬在刀口,心如死灰道:“我的命就在这儿放着,你这么想要,即刻拿去就是!”“你……!”顾行知气到晕眩。“够了!”风念柏撇开顾行知的刀,横身相抵在两人中间。“这里不是蕃南,容不得你顾行知随心所欲。今天戚家女若有半分损伤,回了蔺都,看太后如何找你算账!”“少拿太后压我!”顾行知挑了挑眉,无谓道:“风念柏,我忍你也已经很久了!”顾行知将刀口从戚如珪脸旁移开,转而对准了风念柏。趁着酒兴,他才管不上什么后果不后果。此时的顾行知就是一匹撒欢儿的野马,早就脱了缰绳,四处撂蹄。风声愈来愈浓。“好啦,长晖,适可而止。”衡王放下手里酒杯,啧啧道:“今天这酒,喝着可真有劲儿啊。”顾行知听到衡王发话,像是腹背受了一箭,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刀。风念柏解开袍子,披在戚如珪身上,扶她入了座。衡王说:“怎么感觉戚二小姐脸色不对?”被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一片煞白。那白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血色,同纸一般脆薄。“装的吧?”顾行知推了推她的肩,发觉她身子也是莫名地烫。她瘫在风念柏怀里,言语模糊,整个身子像是着了火一样,哪哪儿都烫得很。“顾行知,这就是你干的好事!”风念柏将手从戚如珪额前移开,愤恨道:“她今天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别说太后,我风念柏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长使别急,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孙黎帮忙调解。“少跟我来这套。自己人?有你们这么对自己人的吗?”风念柏站起身,转头对顾行知吼道:“你知不知道,她身上还带着旧伤,如今被你这样捉弄,现在你满意了?!”话未说完,风念柏抱起戚如珪就走。他懒得与衡王行礼,只留下顾行知他们面面相觑。顾行知挠挠头,看了看衡王,又看了看孙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营中火光渐弱,整个军营被压得满是阴影。衡王擦着手说:“长晖,你确实有些过分了。”顾行知刚要解释,见衡王摔下帕子,头也不回地出了营。……………………顾行知待在营里打拳,将怒火全都发泄在那些沙包上。左靖看他打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脱手,心里也跟着犯愁。他端了碗醒酒汤进营,说:“将军,认个错吧。”顾行知放下拳,心不在焉道:“认错?我有何错?”左靖说:“将军认错,不是为着戚家女,而是为着衡王殿下。”顾行知说:“有何区别?”“区别很大。”左靖一脸忠恳:“属下追随将军多年,知道将军最是重情。今日将军当众羞辱了戚家女,让衡王下不来台,若戚家女真出了事,他是要第一个受责的,将军应该不想衡王殿下受此牵连,所以属下提议,将军主动低头,尽快平息此事,回了蔺都,也算皆大欢喜。”“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你让我如何抹得开面子去和风家人道歉。”顾行知一想到风念柏那张阴气沉沉的脸,心里满是抵触。“谁说是风家人?”左靖眸色微亮,如暗夜孤星,“是戚家人。”……………………顾行知在风家军营前踌躇了许久,最后猛一咬牙,端着热汤走了进去。戚如珪被人细心地照料着,现下已恢复了大半。只是没松快多久,见顾行知走了进来,这刚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顾行知说:“还没死呢?”戚如珪往角落里一缩,说:“你都没死,我怎会舍得让自己死?”“那刚在外头,是谁把脑袋自个儿放在我刀上的?”顾行知抚襟坐下,眼皮跳了下,说:“刀剑无眼,不怕真伤着自己?”戚如珪见顾行知靠了过来,往角落里又缩了几寸。“这么怕我?”顾行知看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调侃道:“在边沙的时候,那般狐媚主动,上赶着爬到男人身上去,怎么几天没见,就这般冰清玉洁了。”“你身上的香味儿,我可一直记挂着呢。”顾行知附耳细语,往她身上嗅了嗅。热气顺着后领口一路滑下,戚如珪微微一颤,全身上下一片酥麻。“离我远点。”她满眼厌绝,把头转过去,不愿多看顾行知一眼。顾行知收起笑,将汤碗放在桌上,说:“喏,这是本将军赏你的,快点喝,喝完了我好去向衡王复命。”“衡王才懒得管你。”戚如珪鄙了一眼,看着那汤,冷言道:“是你自己想来求原谅吧?怕我回京告你状?我偏不喝。”“没毒。”顾行知拿起碗,吹了吹,递到她身前。尽管被戚如珪看穿了小心思,但顾行知也不急,左靖说得没错,他现在低声下气,全是为了衡王。往深了说,也是为了顾家。万一戚如珪回京就此事在太后面前大做文章,保不齐连带着顾家都得受些折损。到了那时候,可不仅仅是小打小闹那样简单了。戚如珪直盯着营帐,一声也不吭,顾行知就这么拿碗等着她,等了许久,见戚如珪不为所动,顾行知暗叹了口气,“哐”一声放下碗,转身就走。“我该做的都做了。”顾行知出营便看见左靖,“她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左靖说:“将军尽力就好。”顾行知走到一边,说:“这娘们儿难哄得很,明明是她弄死了我这么多弟兄在先,现在还得要我给她道歉,我也是忒无能,被这么一个女人折腾得七上八下,你看看我这背上、手上,全都是汗。”顾行知擦了擦手,脱下长袍,与左靖慢吞吞往回走:“话说衡王之前提到的杂耍艺人的事,你怎么看?”左靖说:“属下觉得,还是不要掺和为妙。”“是吧?你也这么觉得。”顾行知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将军刚从边沙回京,身上背着边沙近万将士的血债,在怀德帝没有正经发落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地好。”“是啊,错是我犯的,皇帝老儿要打要杀,我受着便是。”顾行知望着星穹,满心患得患失道:“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把我一个人塞回了蔺都,独自去面对这样多的明枪暗箭。论为人处世,大哥二哥比我稳重得多,选他们在蔺都,怎么的也比选我强吧?”“将军言重了。”左靖看着顾行知的眼睛,坦诚道:“顾老将军那是重视将军,所以才让将军回蔺都做顾家的排头兵。蕃南多战,每逢上阵前夕都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平安归来。大内虽敬着顾家的军功,却巴不得顾家全死在前线。这样蕃南军权也不必争了,顺理成章就回到了大内手里。”“顾老将军难啊!”左靖砸吧砸吧嘴,说:“他岂会不知蔺都凶险,可跟战事连年的蕃南比起来,蔺都已经是天上人间了。”“是这么个理儿。”顾行知点点头,拍了拍左靖的肩:“还好有你陪我。”左靖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激说得有些害羞,他木讷一笑,道:“属下追随将军多年,从将军六岁起就跟着将军,从不觉得苦。”顾行知一脸欣慰:“良禽折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你这样好的近侍,跟着我,着实屈才了。”“将军……”“早点休息。”顾行知在营口停了步子,正要进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左靖说:“你再替我去看看她,别又出了什么岔子。”“谁?”“戚如珪。”顾行知眸底一黯,垂下布帘。“属下遵命。”左靖目送顾行知进营后,拔腿就往风家营里去。待他进营时,戚如珪已经睡去。桌上放着个碗,里头空空如也。……………………“入了贱籍,你就不是戚家公子了,戚家那些恩恩怨怨就成了前尘旧梦,你,当真想好了?”老翁在戚如海留下红指印的前一刻,横手拦下了他。戚如海眼里没了血色,只剩无尽的冷,他悬着手,说:“想好了。”老翁缓缓把手松开,知他心意已决,无意再多说什么。戚如海迅速将指印戳在那纸上,不曾犹豫半刻。屋外风雪乍停,晴光一点点透出云岚,投在地上,斑斑点点。“戚……”老翁顿了顿,说:“现在该叫你裴云。”戚如海点点头,摸着脸上的伤,黯然道:“也不知我那妹妹现在是死是活……”“是死是活她都认不出你了。”老翁一语道破其中心酸:“你记住,你现在是裴云,从今往后,你只为你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戚如海低下了头,拽着那玉,反复吟诵道:“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老翁将窗枢推起,日头照亮一整间屋。远方钟声回响,又到一年立春。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终于要入京了,男女主相爱相杀正式拉开帷幕!狗男人,你会后悔的 : )戏精作话我本人,谢谢观看!☆、杖刑戚如珪等人晚了半天入京,浩荡人马行至宫门口时,天色近晚。她踩在一块大理石板上,身前古城一览无余。其实自己在蔺都也曾待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陪阿爹去了燕北,就再也没回来过了。时隔多年,重返故地,戚如珪心中不胜感慨。风念柏打马而过,见她正仰面思索,提醒道:“依照规矩,回了京,先得去面圣。等面完了圣,再去见太后。他们是你今后在这儿立足的根本,个中轻重,希望你能清楚。”戚如珪敛起思绪,点了点头,跟上了风念柏。风念柏领着她,一路直奔垂拱殿外。适逢怀德帝刚用完药膳,戚如珪进殿时,扑鼻便是一阵猛烈药味,呛得她眼泪直流。她抬眼一看,见上头金座上,正坐着位面容枯槁的男子。他年似不惑,一身龙袍松松垮垮,枯发只用一根金簪插着,形销意颓,精气全无。风念柏跪下身,提声道:“微臣参见陛下。”戚如珪跟着跪了下去。座上男人“嗯”了一声,眼也不睁,只痴痴道:“你回来了……”他抬了抬眼皮,看着戚如珪说:“你就是戚泓的女儿?”“回陛下,正是在下。”戚如珪叩下头,不敢去看怀德帝的眼睛。时下已至立春,殿中并不算冷,可戚如珪总觉得湿,说不上哪儿难受。风念柏说:“应太后的意思,微臣将她带回来了。”怀德帝说:“抬起头,让朕看看。”戚如珪微微支起脸,正眼对上怀德帝双眸,一脸惶色。“戚泓把你在燕北“豢养”得极好。”怀德帝清咳了两声,捂胸道:“不仅人出落得这般标致,行事做派也跟你父亲一样,无法无天!”怀德帝的声音骤然提亮,吓得戚如珪膝盖一软,忙俯下身去:“家父畏罪自戕,罪不可逭,只是其中疑点重重,郝城一战定另有隐情,还望陛下明查!”怀德帝抚须道:“只有郝城这些?”戚如珪汗流如瀑:“边沙……边沙一事……实属臣女无奈之举……”“无奈?”怀德帝面色一愠,将擦了痰的软绢儿扔到她身前,沉声道:“你一句无奈,就打算抹平边沙近万将士的人命?!”怀德帝越说越是激动,整个身子随着椅子晃动起来。旁边的柳穆森柳公公急忙递上一杯茶,怀德帝闷了半口,想了片刻,自行开解道:“也罢,这事儿也怪顾三那小子无能,竟放任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年轻误事啊……”戚如珪缄口不言。“带她退下。”怀德帝挥了挥手,又对柳穆森说:“把顾行知叫来。”这柳穆森做了十多年内侍监总管,早已修炼成了人精儿。他虽只从旁听了几句,可也知道怀德帝为何不敢动戚如珪。说到底,他还是畏惧太后,要不人家千辛万苦从燕北请回来的人,被你这么三言两语给发落了,那这蔺都,恐怕就真要变天咯。柳穆森乖乖跑去传了旨,末几,顾行知与衡王入殿。顾行知进殿时,戚如珪正要出去,两人在门槛处擦肩掠过,空气中炸满无形的电光。“戚姑娘,以后你就是蔺都人了。”风念柏带着她往外走,手中玉扳指摘了又取,取了又摘。戚如珪说:“是不是还得见太后?”风念柏笑道:“是的了。”两人正准备往太后宫里去,却见刘尚宫领着两个小婢远远走了过来。刘尚宫俯首道:“太后有旨,戚家女入京,无须另行参见,届时新岁宴上,再见不迟。”风念柏拂了拂袖,看了眼戚家女,说:“也好,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戚二也累了。”两人又往宫外走。“你初至蔺都,想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如与我一道回风府,我那儿空房多,你去了,也好与我夫人做个伴。”风念柏徐徐走在前头,神色温柔。晚风吹动寥寥鬓发,将戚如珪显得更是娇柔。她迎在风口,穿着最素净的衣裳,一脸春光。“多谢长使。”戚如珪嘴角上扬,感激道:“长使一路拼死相护,如今到了蔺都,还对我这般细心,这份恩情,我戚如珪来日必报。”风念柏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本就只是奉命行事,做好分内差事罢了,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蔺都只会比燕北更加凶险。”风念柏神色逐渐严肃,他望向身后丛丛宫阙,感叹道:“戚姑娘,往后还请万事小心。”……………………和风夹着碎絮,扬得四处迷乱一片。行刑的官吏掸了掸身上的灰,抬手砸下一通闷棍。顾行知啐掉口中血沫,咬牙忍着,皇帝老儿殿审了半日,到头来还是赏了自己五十大棍。不过也好,挨了这顿罚,顾行知心里才会好受些。边沙伤死近万,他难辞其咎。孙黎仗着有郝城的军功,免遭其刑,这所有的罪责全由他一人担了下来。大棍一下下砸在身上,每砸一下,顾行知对戚如珪的恨便多上一层。这宫里的棍子可都是真金火炼淬出来的,寻常人只怕连十棍子都受不住,顾行知强撑完四十棍仍气息犹在,已超出常人之极限。众官吏正打着,小太监春生忽然瞥见宫墙下荡来一顶辇。香辇荡着芳步,翩翩行至众人跟前。这时春生才看清辇中的人,她一身宫装华美,身未出辇,可贵气已然摄住场中众人。“风……风……风二小姐……”掌事的柳穆森一怔,迎了上去,轻手轻脚将那丽人扶下车辇。“什么风把您从太后那儿给吹来了?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还麻烦您贵步亲临。”听到这里,小春生心里才有了点眉目。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风家二小姐,风辞雪。因常年在太后跟前养着,风二小姐在这宫里也是一等一尊贵的人物,哪怕是怀德帝见了,也是堪当亲女儿一般来疼,是万万怠慢不得的。细想间,风二已踱至顾行知跟前,她看着满头大汗的顾行知,皱了皱眉,说:“他就是顾行知?”“是。”春生口快,比柳穆森早一步答了上去。“柳总管,顾家三郎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风辞雪径直往前走着,看也没看一眼春生:“他是蕃南王最疼爱的儿子,你若是真把他怎么样了,就不怕蕃南王找你麻烦?”“微臣只是奉命行事。”柳穆森跪下身,连带着后头一排太监都齐身跪了下去。“何况……”风辞雪停下脚步,朱唇轻启,“何况,顾家与我风家情谊匪浅。你们就这样发落了他,来日……就怕你们没有来日了。”“微臣不敢!”柳穆森忙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松开顾行知身上的锁链。风辞雪款款道:“这些东西原不该是我来教的,只是太后她老人家隔着这么远都能闻着血腥气儿,实在难受,只能派我来瞧一瞧。”说着,风辞雪坐回到辇中,道:“太后近日静心礼佛,闻不得血光煞气,柳总管,杖责顾行知一事,往后再议。”风辞雪姗姗走远,春生过了许久,才从那惊艳中缓过神来。柳穆森说:“看明白了吗?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憋屈。”小春生哪里懂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风家二小姐风姿绰约的模样。往日里,他鲜少有机会见着后宫女眷,更别说是这样天仙下凡般的人。也难怪怀德帝偏疼,独独赐了她“幽梅含香”的封号,她就是太后心尖尖儿上一株旷世奇梅,世上没人能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