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原来是个断袖》TXT全集下载_1
作者:匪君      更新:2023-06-22 04:18      字数:9797
  文案:魏延祯不是个执念深重的人,唯独荆长安是个意外,最大的执念,就是面具遮挡下的半张脸,想一睹真容。荆长安半生皆为他人活,一为家族沉冤得雪,二为同根相聚,三为报仇雪恨,却唯独魏延祯是他想要倾心相待的意外……荆长安:我本俗世偷生一恶鬼,将军此般又是何苦?魏延祯:你为俗世恶鬼,我为凶神恶煞,皆是手染鲜血,此乃绝配!荆长安:“我……不举。”魏延祯:“无妨……本将军金熗不倒一夜七次。”荆长安:“……”扒墙角的吃瓜群众:“嗷!将军原来是个断袖!”******铁血忠犬将军攻vs心硬手狠小大夫受标签: 主受 强强 天作之合 he第1章 谁是大夫暴雨连着下了数日,以致沟渠堵滞,城道积水,尤其低洼处,一脚下去,积水能没人小腿之高,可谓是寸步难行。朔阳县周边多地因此涝灾频发,赈灾迟迟下不来,百姓日子艰难倒是其次,最要命的,还是前几日刚发生过的一场战事。所处战事频发的边关城县,战争是常见之事,这原本并不稀奇,可坏就坏在,那场战事死伤无数,夏季尸体原本就腐败的快,赶上这么一场涝灾,若是引发瘟疫,那就不得好了,这边又地处河道下游,必然会直接受到牵连。县太爷是个有经验的,瞧着苗头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召集县中各大医馆药房,筹备预防瘟疫的药材着人送往军营,又抓了一部分壮丁,一并送过去帮忙收焚尸体,同时,冲进河里的,也尽量进行打捞。外头吵吵嚷嚷,荆长安看了一眼就关了店门,拿着伞转身回了医馆内堂。“怎么回来了?”胡掌柜分捡药材,听着脚步声头也没抬。“走后门。”荆长安都走过去了,想想又倒了回去,看着胡掌柜不说话。“怎么?”胡掌柜纳闷儿抬头。荆长安把伞放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蓑衣斗笠:“外头雨太大,我还是借那个吧。”胡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就有低下头忙了:“这雨断断续续都下小十天了,再不停可真要出大事咯!”荆长安伸出去的手顿了顿,一言不发取下蓑衣斗笠穿戴好,就朝后院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前堂传来的拍门声给惊住了脚步。胡掌柜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手头活计就出了柜台,一边朝前堂走一边道:“我去看看,你走你的,路上小心些,放心,我这一把老骨头,抓壮丁也抓不到我头上。”胡掌柜话音刚落,外头就砰地一声巨响,一行官兵破门冲了进来。“大夫!谁是大夫!”为首一大胡子跑进内堂,看到胡掌柜,伸手抓住胳膊就是一拽,面色急切:“你们医馆的大夫呢?赶紧给叫出来!”“哎哟……”胡掌柜瞥见荆长安,一个劲儿使眼色催他赶紧走,嘴上却还唯唯诺诺应付着:“新一批药材小人正分捡着呢,本来想着明儿一早给县衙送去,官爷们就来了……”“问你大夫,谁说药材了?”大胡子虎目一瞪打断胡掌柜:“军营里边的战马半天日头突然倒下十几匹,县太爷得到消息,命我等即刻送几名有经验的大夫过去,协助军医救治!”胡掌柜一听跟着变了脸色,战马精贵,损耗一匹就削弱一分兵力,确实非同小可,只是……他这店里的坐堂大夫也就两个,且都不住这,擦黑就回去了,住的还不近,这要叫人,一时半会儿也赶不上啊!胡掌柜正着急,荆长安就走了过去:“我跟你们去。”见大胡子跟胡掌柜一起看过来,安抚地对胡掌柜点了点头,方接着道:“我是殇医,也给牲畜看病,有些经验,我去比大夫更合适。”大胡子眼前一亮,立即搡开胡掌柜,两步过去抓住荆长安胳膊:“那就你了!”胡掌柜连阻止都来不及,荆长安就被粗暴拽了出去。第2章 半面谪仙容随行的还有几名中年大夫,走得匆忙未带雨具,早已成了落汤鸡,一个个拎着湿透的衣袖擦脸,却不过徒劳之举,雨水淌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荆长安穿着蓑衣斗笠倒是幸运的,没有一出门就浇个透心凉。眼看着那几个大夫被粗暴推搡上马,荆长安没等官兵动手,就自己朝一匹空马走,然而方一动,就被大胡子拽着胳膊扯了个趔趄。大胡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绕到荆长安面前眯起眼一阵打脸,伸手就要去取他右边脸上的黑皮面具,被他一侧身给躲了过去。“方才屋子里暗没看清,你这脸上为何扣个面具?”大胡子本来只是奇怪没有多想,荆长安这以躲,反而让他起了疑心。“幼时烧伤,形容丑陋怕吓着旁人,故而戴着面具遮挡一下。”荆长安直视大胡子一双炯炯虎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哦?”大胡子冷笑:“我邢彪肉白骨都见过,倒是没见过这火烧的容貌,不若摘下面具让邢某人见识见识!”“半日就倒下十几匹战马,如此来势汹汹,怕不是普通疾病,大人确定要继续揭人之短以取笑谈?”荆长安微微挑唇一笑,凤眼一弯,那面具外的半边容颜却是风华潋滟,说是半面谪仙容也不为过,便是一身蓑衣,都因此衬出几分别样的味道来。邢彪盯着那半张脸微微晃神,想到军营里亟待救治的战马,果然不再纠缠,但却拽着荆长安上了自己的马,马蹄飞溅,打马冲在了前头,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路顶雨疾驰,赶到军营已是夜幕低垂。即便是大雨倾盆的天气,军营的守卫依旧不见半分松懈。一行人还未靠近,就被冒雨巡逻的士兵拦了下来。“来者何人?”邢彪拽着荆长安翻身下马,上前抱拳行礼。“在下县衙捕头邢彪,奉县太爷之命,给送几名大夫过来。”邢彪瞥了一眼荆长安,见他老老实实站着没有别的动作,才稍微收起警惕心,但眼角余光依旧留意着:“县太爷得知战马一事,甚是焦急,苦无它法,便只能命在下送大夫过来,以尽绵薄之力。”问话的士兵闻言,目光越过邢彪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番,最后停留在荆长安脸上:“此人也是大夫?”邢彪接话:“是大夫,说是殇医,小时候受过火烧毁了容貌,对畜牧懂些门道,虽模样古怪了些,但战马一事刻不容缓,就一并给带来了。”那士兵眯眼上上下下把荆长安好一番打量,半晌才点点头放行。“带几位大夫去给将军掌掌眼,若无问题,再送去马厩那边。”士兵说罢冲邢彪抱拳:“县太爷仁厚,这便代将军谢过!”“哪里哪里。”邢彪示意手下把带来的几人推过去:“人已送到,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别过。”邢彪说完,干脆利落带人离开,而荆长安一行四人,则被士兵领进了军营。比起邢彪等人的粗暴,这里反而客气得多。即便如此,荆长安因为那半张面具,依旧是被重点盯着的对象。士兵盯荆长安,荆长安也在偷瞄那士兵,这一来二去,把士兵都给看乐了。“你这小大夫还挺有意思嘿……”士兵话刚冒半句就忽然一顿,转头朝不远的将军营帐看过去,立马身板一正,脸色一肃:“将军!”魏延祯闻声转头,扫了一眼停下脚步,待人走近才问:“怎么回事?”“回将军,是县衙差人送来的大夫,过来帮忙看马的,什长让小人带过来,给将军掌眼!”士兵应地掷地有声。听到这话,魏延祯这才仔细地打量了几人,目光落在荆长安脸上顿了顿,却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继续朝马厩那边走去。荆长安都已经做好被盘问的准备了,结果那人转身就走,意外之余,不觉看多了那魁梧挺拔的背影好几眼。第3章 马瘟刚到马厩,一人就慌张冲了出来,膝盖水里一砸,扑通跪在魏延祯面前。这动静惊了大伙儿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头看向那人。“将军不好了!”那人双手撑在雨水里,低着头声音都在发抖:“皓月和长空也倒下了,军医说,这一拨来势汹汹,初步断定,是,是马瘟!将军,这……皓月肚子里还揣着长空的崽儿呢,这眼看着就该……哎!”马瘟二字堪比油进水锅,炸的众人皆是变了脸色,魏延祯更是绕开那人,提步就要朝马厩里去,被荆长安一把拉住了胳膊。魏延祯转头就被怼了一物在手里,看看手里的布块,又看看已经转身去给随行大夫分发布块的荆长安,不明所以。顶着大伙儿一头雾水的视线,荆长安慢条斯理地将布块对折,捂住口鼻,于后脑勺打了个结。“这是……”“阻挡臭气和病气,未必会传染于人,但谨慎些总是好的,就是布料粗糙了些,大家多担待吧。”荆长安说罢,直接就进了马厩。一旁的士兵看的直瞪眼:“嘿,这人也太没规矩了,将军还没进呢,他怎么就先进去了?”话音刚落,小腿肚就被魏延祯踹了一脚。“马都快死光了还讲个屁的规矩!”训斥完,魏延祯学着荆长安那样捂好口鼻,跟着便迈步走了进去。随行的其他大夫也有样学样,紧随其后。那士兵挨了顿斥,摸摸后脑瓜,拽起地上那人假模假式地泄愤踹了下,这才悻悻地转身离开了。那人就一个打理马厩的‘人间弼马温’,被踹了也没敢吭声,唯唯诺诺哈腰等士兵走了,才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身回马厩继续打下手。而马厩里,荆长安已经被人领着,走到了那匹叫皓月的马儿跟前,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马头,然后开始查看起来。“怎么样?”魏延祯走过去,撑着膝盖在荆长安身边蹲下来,明明有军医,其他大夫看着资历也不浅,但他就是莫名更信任眼前这个人冷话不多的小大夫。“眼结膜潮红,畏光流泪,咳嗽,精神沉郁,呼吸不畅,有少量泡沫鼻涕……确实马瘟无疑。”荆长安起身摘下手套,环顾马厩:“这样混养不行,必须隔离,不光健康马匹要隔离饲养,病马也要,环境潮湿闷热也不利于马儿生存,必须立即换个干净通风好的地方,另外蚊虫也是疫病传染的重要途径之一,还要做好驱蚊措施。”“然后呢?”魏延祯皱眉:“可有救治之法?”“小人就一乡下赤脚殇医,可不敢给将军信口开河,古往今年,死于瘟疫的人畜不计其数,若那么容易,也不至于动辄封城绝户了。”荆长安谦逊颔首:“不过前年村子里发过一次驴瘟,症状与这个颇有些相似,那次的药方我还留着,将军拿给各位大夫看看,加以改良,兴许可以试试。”说着,拨开蓑衣,自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泛黄的药方递给魏延祯:“至于马厩环境,眼下这天气马上更换肯定不现实,不若人力打桩,离地架一层隔板,这样至少不用继续泡在水里,就是要辛苦一些。”魏延祯接过药方看了看,等荆长安说完,转手就给了军医,让他拿去给大伙儿研讨。而对于荆长安改善环境的提议,亦没做犹豫,当即就叫来人给吩咐了下去。这般干脆利落,倒是愈发教荆长安意外,不过转念想到魏家人如出一辙的秉性,又见怪不怪了,敛眉勾唇,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浅笑来。正这时,皓月痛苦的哼响再次引起了荆长安的注意,原本摘掉的手套,略微犹豫又戴了回去,蹲下来安抚地揉抚马儿脖子鬃毛。魏延祯原本都准备离开了,见罢又走了过去,看着皓月的肚子,眉宇深壑满是担忧。“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马症状较轻,救治的可能还是挺大的,就是它肚里的孩子……”荆长安叹口气:“容易小产滑胎,能不能撑住,就看它了,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做别的。”第4章 挑刺荆长安还想去看看那匹叫长空的汗血宝马,不过见已经有军医和大夫围在那,就没有过去,既然已经确诊是瘟疫,那便对症研方好了。荆长安药方已经交出去了,他一个后生,还是个赤脚殇医,没什么好插嘴的,别人问到他就应个两句,不问,便安静呆在一旁。那一身蓑衣斗笠还滴着水,站在那蓬蓬松松跟一只落水大雕似的,着实狼狈,可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却让魏延祯看的晃了神,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隐隐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这小大夫确实古怪,可是要属下安排人盯着一点?”薛廉进来正好瞧在眼里,看到荆长安那身装束便自以为明了魏延祯其中之意,上前压低声音道。“吩咐伙房熬锅热汤送过来,给诸位大夫去去寒,另外再找几身干衣裳让他们换上,人家是来帮忙的,可别给折腾病了。”魏延祯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那副将一眼:“搭架隔板的事可以盯着些,一切按大夫说的办,他们说怎么行,就怎么办。”“不是……”薛廉点了点头,正要应下,忽然觉着不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瞄了荆长安一眼:“哪个大夫啊?”魏延祯眉一挑:“除了军医就是大夫,怎么,薛副将军这是要本将军一个一个给你指出来么?”“呃……”薛廉被呛的一脸懵:“干嘛火气这么大?”“若是这批马折损在这,我火气能更大。”说罢,魏延祯径自离开了马厩。“嘿!”薛廉吭气瘪肚半天,方叉腰锉了锉牙花子:“天要下雨马要害瘟,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冲我发的哪门子火啊这是?”不过想到那群奄奄一息的马,又叹了口气,跟着愁上眉头,然而视线转到荆长安身上,目光一顿,就大摇大摆地背着手晃荡了过去:“这位大夫怎么称呼?”荆长安正在专心听大夫们说话,突然被个声音打断还愣了一下,转头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一番,才拱手行礼:“小人姓荆,名长安。”“名长安?”薛廉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子:“一般不都是字取双,你这名倒是特别,那你字是什么?”“乡下地方,不讲究那些,小人就叫荆长安,无字。”眼看着对方状似不正经摸着下巴,实则满眼隐晦探究地打量自己脸上的面具,荆长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浅浅便是一笑:“将军过来,大家都不敢说话了,这倒是没什么,只是时间就是生命,这多耽误一刻,就少一刻的抢治时间,所以,马命关天,小人斗胆,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这话说的,不呛人却噎死人。“嘿!”薛廉连被噎两回,自己都给气乐了,指了指荆长安:“好一副伶牙俐齿啊,行,马命要紧,那这任务就交给你负责了,看到没,这些马,尤其长空皓月,那可是魏将军的宝贝疙瘩,给本将军好好治,治不好,唯你是问!”说罢哼了一声,甩手往后一背,转身哼着小曲儿就出去了,那混不着调的德行,没有半点没有身为一个将军该有的风骨气势。荆长安目送薛廉离开,转头就对上大家同情怜悯的眼神。一位年长的老大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一起努力吧,无战马不骑兵,而骑兵乃重中之重,确实损耗不起。”说罢叹了口气,便跟着转了话题,看向军医,顺带扫了眼其他大夫:“老朽以为,这药方可行,不过得改一下剂量,再加三味药材,贯众、拳参、紫花地丁,都是清热解毒用的,正好给这方子中和一下,诸位以为如何?”“嗯……”军医捋捋胡须:“就照高大夫的办吧,不行咱们再行商议。”“驱虫草药先拿一些过来,这蚊虫叮咬也是传染之源,不止马厩要,最好人手一个驱蚊药包。”荆长安插嘴道。军医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便叫来徒弟安排了下去。一大锅药得费些时辰,大家也没闲着,连士兵送来的干衣都没顾上换,就纷纷挽起袖子,跟着进出搭架隔板的将士们忙活起来。这又是搭架又是给马灌药的,直忙活到天明才总算消停下来,可这却并不能让人松口气,值得庆幸的是,天色彻底亮开之际,下了这么久的雨,终于停了。第5章 袒护众人彻夜未眠,一脸倦怠。荆长安走出马厩,摘下口罩正欲去寻魏延祯,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薛廉给挡住了去路。“小大夫这是准备去往何处?”薛廉抱着胳膊:“长空皓月病情可是稳定了?”“小人正要去寻魏将军言道。”荆长安对薛廉拱手:“不知魏将军现在何处?”薛廉目光自荆长安面具一掠即收,眯眼嘴角一扯,正要刁难奚落两句,左肩就被人一掌压住,下意识转头,还没看到对方脸,人就被魏延祯扒拉推到了一边。“荆大夫请随我来。”冲荆长安点了点头,魏延祯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转身就走。“哎……”“薛副将怠忽职守,抄军法二十遍。”薛廉要说的话顿时被堵在喉咙眼,眼看人都走远了,就忍无可忍叉腰大吼:“我怎么就怠忽职守了?!”“操练!”魏延祯头也不回地撂下两字。薛廉噎了一下,据理力争:“可是,大家都在忙着搭架马厩,我操练个鬼啊?”回应他的,是魏延祯荆长安双双进帐的背影。薛廉:“……”魏延祯的营帐除了大点,布置也就那样,一套桌凳一张榻,别的便没有了,简陋又穷酸。将军营帐已经这样了,底下的更不用说,可见营里条件并不怎么样。“坐。”魏延祯先行在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荆长安便收回打量的视线,拱了拱手,在魏延祯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荆大夫找我何事?”倒了杯水放到荆长安面前,魏延祯问。荆长安诚惶诚恐地接了,这才应道:“小人是想向将军请示,可否允小人回家一趟,取一些东西再过来,昨儿个来得匆忙,身上也没个准备,医治起来多有不便,尤其皓月分娩在即,以目前状况看,肯定是不能自己顺产分娩,得外力辅助才行。”魏延祯都没有问要准备什么,听完荆长安所言,静静看了他须臾便点头允了。“成。”魏延祯目光下移,落在荆长安左手腕的月牙疤上顿了顿:“不过大雨刚收,路不好走……”抬眼看向荆长安,话锋一转:“荆大夫可会骑马?”荆长安应的坦荡:“不会。”“这样啊……”魏延祯本来想叫人送荆长安,但想了想,目前军营就自己最清闲,便站起身来:“正好我有事要去见鲁县令,就一起走吧,不过这事不急,且先吃点东西再走不迟。”魏延祯说罢出帐招呼了一声,立即便有人端着早饭走了进来,这召之即来的速度,可见是早就候在外边等着传了。荆长安原本已经跟着起来了,魏延祯一个手势,便又坐了回去。“荆大夫不必拘谨,我魏延祯是个大老粗,没那些穷讲究,怎么自在怎么来就行。”说话间,送饭的小兵已经摆好了清粥馒头小咸菜退了出去,魏延祯见荆长安端坐着一脸拘谨,便率先动了筷:“不是一会儿还要回城么?别愣着,赶紧吃吧。”“是,谢将军。”荆长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脱蓑衣,只取下了斗笠放到凳子边,这才开始动起筷来。魏延祯见状也没说什么,只道:“谢什么,这会儿本就是开饭时间,只是恰巧你在这里,便一起用罢了,你们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服劳役,难不成还不让吃饭啊?”这话……荆长安就笑笑没接话,这在魏延祯看来是腼腆,实际上却是心里揣着明镜儿。送饭的小兵一早就候在帐外,未得吩咐准备的却是双份,不是眼力见好,就是一早被人给交代过,而这个人……想到这,荆长安不由不动声色的抬眼瞥了对面的魏延祯一眼,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第6章 共乘一骑“我有一个故人……”荆长安筷子一顿,顺手放下拿了个馒头撕着吃。魏延祯的视线再一次掠过他手腕的疤痕,放下筷子。“荆大夫……”魏延祯看向荆长安,在对方抬眼看来时,才瞥眼向那疤:“荆大夫手腕上这道疤,看着像是烫伤。”闻言,荆长安拿着馒头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但随即就恢复如常,不在意地瞥了手腕的疤痕一样:“将军好眼力,小人这疤确实是烫伤……”“看着是旧伤。”魏延祯打断接道。“嗯。”荆长安将剩下的馒头两口吃下,抹了下嘴才应道:“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将军也看到了,我这脸,便也是那时候伤的。”“脸……”魏延祯恍然一笑:“我那位故人,倒是没伤到脸,只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几乎去了半条命,险些没挺过来,后来人倒是醒了,却是性情大变,且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好像,也是四五岁的时候,你俩虽然手腕疤痕很像,性子却是一点不像,他,挺倔挺跳脱的,不像你,沉默寡言。”荆长安惶恐起身:“将军故人,想来亦是身尊体贵,小人区区粗鄙村夫,可不敢亵渎,与之相比。”“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瞧把你吓的,你这粗鄙村夫,倒是比我这将军还讲究虚文缛礼。”魏延祯放下筷子:“吃好了么?”“小人吃好了。”荆长安低头。魏延祯站起来:“既然吃好了,那就走吧。”“是。”荆长安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蓑衣,便跟上魏延祯走出了营帐。两人一前一后,刚出营帐,就跟前来找魏延祯的薛廉碰个正着。“将军……”“罚你抄的军法,可抄好了?”魏延祯斜睨过去。薛廉一噎,讷讷低头:“还,还没……”“那便去抄吧。”魏延祯扭头对身边小兵道:“牵马过来……”薛廉本来都转身了,听到这话又停下转回身来:“将军要出去?”“去找鲁县令商讨一些事情。”魏延祯冲荆长安抬下巴:“荆大夫,走吧。”“哎,他,他他他也要……”薛廉指着荆长安,然而没人听他结巴叨叨,没等他说完,两人就径自离开了:“跟着啊……不过,那小大夫古古怪怪,将军为何独独对他另眼相待?”别说薛廉想不通,就连荆长安自己也纳闷儿,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他这神游呢,就手腕一紧被魏延祯拽上马背,坐在了魏延祯身后。“坐稳了。”没给荆长安反应的机会,魏延祯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嘶鸣一声,如离弦箭矢一般,冲出了军营,泥水飞溅,直奔县城。不过荆长安没有进城,在离县城五里地外的牛二坡下马,约好傍晚之前返回这里,便告辞魏延祯,转山道,徒步回了村。山路泥泞难行,荆长安紧赶慢赶,将近晌午,才看到村口的那片楠竹林。走到竹林干地跺了跺脚上的泥块,荆长安抹了把汗,这才进村。刚转身,就被人抱住了大腿。荆长安尚未低头,就勾起了嘴角。“哥哥怎么才回来呀?”抱他大腿的,正是村长何广财老来子,何宝宁,刚满四岁的一小胖墩儿,最爱的就是抱荆长安大腿。荆长安低头对上小孩儿萌萌眨巴的大眼,直觉心都要化了,弯腰就给抱了起来:“哥哥去治病了呀。”抬手自衣襟内掏出一包糖递给小孩儿:“咯,哥哥承诺你的糖,不过每天只许吃一颗,不许贪嘴哦!”“谢谢哥哥,宁儿知道了!”小孩儿见糖眼开,搂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乖乖地点头。荆长安笑着捏了捏孩子奶膘,抱着就径自去了村长家。老远就见何村长等在院坝边,荆长安快步走过去,将孩子放到地上,揉了揉脑袋,孩子笑着躲开,掉头就跑进了屋去。“怎么现在才回来?”何广财看了看小儿子屁颠颠的背影,回头看向荆长安一身蓑衣斗笠的装扮皱了皱眉,难得的雨收天,穿成这样作甚,但转念一想就回过味儿来了:“听说外头正在抓壮丁,你这一夜没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荆长安笑笑,却是答非所问:“何叔,我要走了。”何广财闻言一愣。“这些年,有劳何叔照拂,长安铭记于心。”荆长安自衣襟里摸出一个黑布缝制的荷包放到何广财手里:“此一去,前途未卜,他日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这东西,就留给何叔,做个念想吧。”何广财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张折叠好的房契,当即手一哆嗦,险些将东西掉在地上。“小……”“何叔。”荆长安打断何广财,笑着拱手:“告辞。”第7章 胆子太小辞别何广财,荆长安回家只简单收拾了两身衣裳,就背上药篓去县城医馆,还完蓑衣斗笠,便径自出城,去了约定地点。荆长安一路紧赶慢赶,一刻也未逗留耽搁,然而等他赶到,魏延祯还是已经提前等在那了。“小人惶恐,让将军久等……”荆长安正说着,就被突然怼到面前的油纸包打断,视线顺着下移,落在油纸包口外露半截的猪蹄上。“边走边吃。”魏延祯没有给荆长安过多发愣的时间,将东西塞他手里,转身便牵着马走在了前面。“谢,谢将军。”荆长安很是受宠若惊,捧着油纸包犹豫好一会儿,才下去口。冷掉的猪蹄算不上美味,但对于午饭都没吃就急着赶路的荆长安来说,却再香不过,一开始还顾及形象吃的斯文,几口后就干脆放开了。吃完解下随身带的水囊喝了两口解腻,这才擦了擦手跟上魏延祯。“吃好了?”没等他开口,魏延祯就问。“吃好了。”荆长安望着魏延祯伟岸挺拔的背影,眸光闪了闪:“将军为何对小人这般关照?”“没有特别关照,我向来如此。”魏延祯脚踩马镫,翻身上马,一手拉缰一手伸向荆长安:“上来。”荆长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抓住魏延祯的手,便被一个巧劲带上了马背,歪歪扭扭坐在魏延祯后头,手忙脚乱扶住对方腰侧,才堪堪稳住身形。魏延祯被碰了腰也没什么反应,只道了一声:“坐稳了!”随即就双腿一夹马腹跑了起来:“你要怕摔,搂着也行。”荆长安扶着没动:“就这样可以了,冒犯将军,还请赎罪。”对此,魏延祯没说什么,毕竟早上出来,荆长安也是这么扶着。再说,有他在,也不可能让人摔下去。魏延祯低头瞥了眼腰侧骨节修长的双手:“你这小大夫看着一板一眼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平衡感也差。”荆长安:“……”荆长安抿了抿嘴角,默默收回扶在魏延祯腰间的手,然而双手刚离开,就被马儿颠地后仰,慌乱扶了回去。这么一来,荆长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平衡感差了,就是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所幸坐在后头,不至于连这满脸尴尬也被看了去。对此,魏延祯却是毫无反应,只道:“薛副将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薛……”荆长安闻言一愣,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个爱找茬的大块头,只是那人说的废话太多,他一时不知魏延祯所指,便问:“什么话?”魏延祯道:“治马一事,尽力而为即可,这不是你的责任,不必心怀负担。”“……是。”荆长安瞥着魏延祯后脖根儿那一颗鲜艳的红痣,眸光微闪,随即便转开了视线。魏延祯往后侧了侧头,正要说话,就见迎面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一看马背上的人居然是薛廉,当即脸色一变,勒马扬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