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TXT全集下载_15
作者:七英俊      更新:2023-06-22 06:46      字数:9717
  所以每期节目,无论马扣扣化出什么妆容,他总是只给一个不高不低的平庸分数,说两句不咸不淡乏善可陈的点评。其他几个评委似乎提前与他通过气儿,做法如出一辙。导致最终播出的成片里,马扣扣几乎查无此人。如果是超低分,马扣扣倒还有个理由刚他们,如今却师出无名,只能暗自憋屈。他卯着一股劲儿,有一期节目超常发挥,画出了自己职业生涯里最高明的妆面。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他的作品艳压全场。到了打分环节,他暗含挑衅地看着师弟,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回怎么装瞎。万万没想到,师弟一脸淡然,给了一个公道的高分,却只点评了一句:“技术不错,可惜想法浅显。”与此同时,他却对某热门选手展开了一段长达三分钟的单人采访,从作品内核聊到了宇宙的终极,最后说:“任何艺术创作,技巧终究是第二流的,你这样的人才能走到最远。”他起了这个头,其他评委也纷纷跟风,大谈格调灵魂云云。马扣扣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明知道镜头正不怀好意地对着自己,他的笑容还是逐渐扭曲。美妆这种东西,各花入各眼,大多数观众只看个热闹,至于门道全凭评委一张嘴。师弟这一番话,等于直接给他定了性。马扣扣心态崩了,在接下来的一期掉了链子。师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淘汰了他。他被淘汰的一期已经录完,但要在几天后才播出。他不想独自忍受这黑暗的几天,丧家犬似的来找师父诉苦。“真是好狠的心,给我扣这么个没脑子的帽子,直接堵死了我出师的路……而且那段话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骂的是我,踩的是你的脸啊!”马扣扣梨花带雨道:“您要为我做主啊。”李柏奚叹口气:“等我回头想想吧,我这儿也烦着呢。”他看了一眼马扣扣,突然又改变主意:“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互帮互助一下,都给对方出出主意。”马扣扣:“?”李柏奚拉着他走到无人角落,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样才能让一个……自以为是1的人……”马扣扣:“???”李柏奚:“……自愿把数字减一减?”一万年过去了。马扣扣勉强把自己从碎片拼回原形:“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是在暗示,您才是1吗?”李柏奚:“不然呢?”两万年过去了。马扣扣挂下两行清泪:“我无1无靠、1无所获的这些年,竟一直是认1作母?”李柏奚:“……”马扣扣又缓缓反应过来:“那你说的那个自1为是的……是程平?”李柏奚点点头。马扣扣的眼睛失去了高光:“所以这个万中无1的世界里,有两个珍稀品种内部消耗,还来问我怎么做减法?”李柏奚:“……”马扣扣:“要不然这样,你当我死了吧。”李柏奚:“别介,有一说一……”马扣扣决然一摆手:“我从此听不得那个字。”李柏奚:“……就事论事,小程并没有真正体验过,应该只是想当然。那硬来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引导他一……下。”马扣扣面无表情:“我只有苦劝人为爱当1的丰富经验,还没遇上过这等奇事。”李柏奚:“那道理都是相通的,你有空琢磨琢磨吧,师父的光明未来就在你肩上了。”话虽然这么说,李柏奚也没真的指望马扣扣能想出什么妙招。程平进来找他做造型时,彼此都假装昨夜无事发生,客套到诡异的地步:“程老师喝水。”“谢谢李老师。”程平感冒痊愈,立即归组,又开始努力找人尬聊练口语。之前副导演跟他当众吵过一架,转头就遇到那种事,剧组成员私下都想过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但那事归根结底还是副导演自己作死,而程平这种直来直往的直肠子似乎也阴不了人,所以大家只是转过一个念头就抛到了一边。程平持之以恒的尬聊逐渐显出了成效,现在念台词时,注意力开始从发音上解放,能试着投入感情了。这一趟复工,导演对他的夸奖多了起来,甚至连演对手戏的埃尔伯特在某次一条过以后,都破天荒地主动开口,略显生硬道:“干得不错。”程平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倒是埃尔伯特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这一笑就打破了疏离的气场:“不必这样,我只是说实话,你的眼神戏非常丰富、微妙,让人印象深刻。”程平突然觉得这人也不是无药可救的装x犯,可能只是生性严肃。于是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下一秒旁边就传来李柏奚的声音:“程老师,补妆了。”李柏奚补粉底时,程平随口问:“什么事?”李柏奚:“什么什么事?”程平:“这妆半小时前才补过,我也没出汗,你拉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李柏奚尴尬。他就是想把程平从那相视一笑的场景里拉出来而已。李柏奚深沉思索时,程平倒是想起来了:“马扣扣回来了?”李柏奚终于找到了话题:“……唉,我正为这事儿犯愁呢。”于是把师弟欺负马扣扣的事儿如此这般地说了说。他是没话找话,程平却开始凝眉思考:“节目播出后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声誉,想抵消那效果,就只能用上公关了。我不太懂,要不然我去问问经纪人吧。”经纪人在他感冒好转后,已经离开剧组回国了。李柏奚忙说:“不劳烦她了。”程平知道他俩为了自己被迫合作了一把,不代表就此统一阵线了,笑了笑:“没事儿,我不说是你。”程平回头去找经纪人语音:“有个事儿想咨询你,我有个朋友……”经纪人:“你自己啊?”程平:“不是!”经纪人:“李柏奚?”程平:“……”经纪人叹了口气:“说说吧,他遇上什么事儿了。”网络公关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节目播出前一天,就有几个营销号放出了剧透,偷跑了两张图片:“听说马扣扣的作品(左图)被评委拎出来跟右图比对,批为空有技术没有灵魂,在行内走不远,选手听了当场变脸。你们怎么看?”李柏奚倒是名气很大,粉丝不少,但会爱屋及乌去支持马扣扣的就很少了——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马扣扣是他徒弟。而这个节目也实在没帮马扣扣吸到什么粉。评论里基本全是嘲笑:“变脸?评委还是太客气了,没有灵魂是真的,技术也够呛吧。”“真的丑,比右边差远了……”“右边这个美得很高级!”第二天,节目播出。营销号纷纷道歉:“对不起,信息来源有误,把左右图搞反了,右边才是马扣扣的作品!”吃瓜群众:“……”吃瓜群众:“?”这个戏剧化的乌龙事件直接上了热搜。更多的吃瓜群众涌入,换了个角度大肆嘲笑:“听风就是雨,你们懂个锤子的灵魂,个个都是摄魂怪?”连节目组都乐见其成,又在背后助推了一把,炒出了一个话题:#没有灵魂#。师弟那番点评随着这场闹剧,彻底沦为了玩梗的元素。第40章李柏奚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师兄,护犊子呢?”李柏奚装傻充愣:“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师弟:“你居然堕落到玩公关战的地步,比我想象中还低级呢。我只是陈述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你如果不同意,可以光明正大来参赛嘛。你敢吗?”这参赛的提议就委实侮辱人了。而他还加一句“敢不敢”,好像李柏奚不自降身份去参赛,是因为怕了他似的。李柏奚也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没有回答。师弟看他哑火,哂笑一声,关掉了聊天页面。结果下一秒却收到一条微博艾特提示。李柏奚公开艾特了他:“妆容本身就没有灵魂,灵魂是属于模特的。妆容的美不该由化妆师自我剖析,而应绽放在模特脸上,等观者自行品味。许多年了,我们师兄弟切磋一番如何?只有妆面,没有解说,孰高孰低,全凭观者决定。”哦!吃瓜群众又沸腾了。有人问:“这有你什么事儿啊?”又有人赶来解说:“马扣扣这些年一直是跟着李柏奚混的,李柏奚是老板兼老师,这是亲自下场护崽来了!”“今天的李娘娘画风不一样啊,我竟然有点小心跳。”“打起来!打起来!”众人帮着疯狂艾特师弟。刚刚还在跟李柏奚呛声的师弟似乎被这个转折搞懵了,进入了装死状态。另一头,李柏奚却收到了某长期合作的品牌公关发来的信息:“李老师,打听一下,这一出是哪家品牌赞助的呀?”李柏奚:“什么赞助?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师弟都还没应战。”品牌公关:“您说笑呢吧,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早就策划好了,下战书只是走个过场?”李柏奚:“那多没意思。”品牌公关将信将疑:“不……不愧是李老师。那如果还没赞助方的话,考虑一下我家怎么样?我们可以联系直播平台、策划流程、赞助比赛双方的化妆品。观众在网上投票,票数按比例折算成捐款做公益,我们就赚个品宣。”李柏奚:“听着不错,如果我师弟应战的话。”品牌公关:“……”师弟过了很久才在微博发出回应:“师兄想切磋,我当然舍命陪君子。不过公平起见,我建议比赛采取直播形式,由第三方现场决定主题。即兴发挥,你觉得如何?”这提议背后的用心,只有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即兴是李柏奚的软肋,也是他最大的心理阴影。师弟反将一军,满以为李柏奚会骑虎难下。结果对方竟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这么说,只隔了半分钟就爽快回应道:“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细节我们回头商议。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师弟:“?”李柏奚戳了戳品牌公关:“他回复了,可以搞起来了,我让助理跟你们对接。”品牌公关:“你们这也太真实了吧?”五分钟后,刚下班回房的程平也发来了信息:“你这是在干啥???”李柏奚:“如你所见,在跟他对刚。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解决方式呢。”程平:“……我特么以为你会喜欢公关这种方式!所以才去找经纪人帮忙的!”李柏奚笑了:“公关确实帮了大忙了。但你别说,我刚发现原来硬刚这么爽的。”程平被他带偏了:“是吧,就是很爽。”紧跟着反应过来,又追过来一条:“不对啊,你有把握吗?这万一输了怎么收场啊?”他知道李柏奚败给师弟的事,也看过俩人之前对峙的状态,总觉得李柏奚距离“十拿九稳”还很遥远。李柏奚:“确实,比赛嘛,不存在百分之百的胜率。但比起以前,我现在的把握确实大了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吗?”程平明知道他设了个套儿,还是只能直愣愣地往里钻:“为什么?”李柏奚:“现在有你了。”程平:“。”虽然数字问题还没解决,但李柏奚没忘了三不五时撩拨一下,提醒一下对方:我还等着呢。程平毫无还手之力,半晌才回:“我可以去给你当模特吗?你在我脸上化。”李柏奚:“师弟不会答应的,你是明星,自带拉票效果,不公平。但你可以陪我练习嘛。”“行啊,你要怎么练,我陪你。”“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吗?你确定?”程平:“……”第二天在化妆间,马扣扣翩翩飞来,感动得七窍流血:“师父啊,你为了替我出头,真的要做到那种份上吗?”马扣扣已经迅速调整心情,安心当助理,甚至开始在剧组里猎艳了。今天早上他捧着一杯咖啡,期期艾艾地送到埃尔伯特的化妆镜前,趁机跟男神尬聊。剧组的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埃尔伯特假笑着,说一句答半句,私人气泡已经从三米加厚到了三十米,从头到尾都没碰那咖啡。马扣扣浑然不觉,冲他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李柏奚看在眼里,说:“马扣扣同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惨败的命运,都不想着复仇翻身了。”马扣扣作凄然弹泪状:“不是啊师父,只是我贱命一条,不值得您把自己搭进来啊!这世道如此险恶,万一比赛结果被动了什么手脚,您那金贵的名声可怎么办嘤……”李柏奚翘起兰花指嘣了一下他的脑门儿:“那你可真是一腔孝心。”马扣扣含羞带怯:“我是天下第一孝女呢。”李柏奚又嘣了一下:“你要真孝顺,不如想想为娘托付给你的那件事。”马扣扣想起他还在犯愁减数字的事儿,眼珠子一打转:“说起来,剧组不是正要准备一幅油画吗?”李柏奚一愣。那油画本该是开拍之前就准备好的道具。电影剧情里,画家第一次给弘画肖象的时候,以绣着金色花朵的红色布毯作为背景,让他赤身躺在毯子上。画中人的身体接近留白,在浓艳背景的反衬下,他愈发苍白,像浮世绘里没有情绪也没有身世的过路人。他们因这幅画定情,最终也以这幅画为契机走向别离。导演想把文艺片的文艺做到极致,请了个知名画家来绘制这幅道具油画。结果那画家排面大,脾气也大,不太看得上这活计,一直拖到此时才宣布开工。导演为了多一个宣传噱头,也就忍了。可对方又出幺蛾子,提出自己从不对着照片画肖像,必须对着真人,要求程平去画室脱光了当模特。制片助理对剧组转述这要求的时候,程平脸色微变,显然不太自在。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敬业”,勉强问:“要去多久?”助理:“……他说要画一周。”剧组哗然。程平:“……”一旁的李柏奚突然踉跄了一下,小步出列。李柏奚是被马扣扣给推出来的。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事到临头,却莫名有些犹豫。他稳住身形,想了想,还是顺势开了口:“其实,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试试这幅画。”导演看过李柏奚的画。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是被李柏奚的画打动了,才会邀其入组。这会儿他心里对那画家颇多埋怨,也想换个方案,抱着试一试的心理问李柏奚:“你需要多久?”李柏奚:“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够了。”导演一拍手:“太好了。我猜,你也不需要对着真人画肖像吧?”李柏奚正想回答,身后的马扣扣又捅了他的腰窝子一下。李柏奚出口的话语临时打了个转:“起稿阶段,还是面对真人更好。”导演大皱其眉:“为什么?”李柏奚:“。”导演:“?”李柏奚急中生智:“照片没有灵魂。”十万八千里外,师弟打了个喷嚏。导演:“?”导演迟疑着去看程平:“我不想让我们的演员感到为难……”“我没问题。”程平斩钉截铁。李柏奚看了他一眼。他真的知道自己在促成什么吗?于是这天拍摄提早结束。李柏奚严肃道:“辛苦程老师了,我们去加个班吧。”程平也严肃道:“好的。”两个人一脸肃穆地离开片场,走进了李柏奚的酒店房间。两个助理已经贴心布置好了全套场景,在房间里完美还原了画室一角。金红色的布毯一半挂在墙上,一半垂坠到床上——免得程平躺地板上当模特。床边甚至立着两盏烛台,作为画室光源。程平站在原地,望着那张铺成金红色的大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何人都能预见接下来的走向了。李柏奚闷咳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就听程平问:“那我去躺着?”李柏奚:“……嗯,去吧。”于是程平一件件地脱掉衣服,戴上长款假发,爬到毯子上,僵硬地陷入柔软的布料里:“是这样吗?”他的身材已经完全贴合了弘的样子,苍白伶仃,显出一种任君采撷的柔弱。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声调古怪,倒显得恶声恶气。他不想让李柏奚发现自己仅仅是被对方目注着,就起了不该起的反应。李柏奚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犹豫了。这一幕场景太过逼真,逼真到了不祥的地步。但他为了这一刻经营许久,总不能半途而废。别的不说,自己这会儿打退堂鼓,程平该怎么想?李柏奚:“再侧过去一点……左脚屈起来……头再抬高一点……好,就这样不要动。”他举起手机,有些仓促地“咔嚓”一声拍了一张:“好了。”程平正在琢磨着这鬼姿势要维持多久,闻言一愣:“什么好了?”李柏奚:“你可以动了。”程平:“你不是说要对着真人起稿……才有灵魂吗?”李柏奚:“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获得灵魂。”程平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他躺着没有动,感到李柏奚接近过来,手指垂落,指腹带着暗示的意味擦过他的唇瓣。李柏奚轻声问:“之前没解决的那个矛盾,你想好了吗?”逃避不是程平的风格。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算矛盾……我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是1,所以才想着,那我来当也……”话语声消失在了李柏奚的双唇间。这个吻又深又长,带着显而易见的目的性。李柏奚循序渐进地抚摸他,唤醒他。程平喘了起来,抬眼去看李柏奚。对方的双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千百年来那些投井的人,或许也是被这深邃劝诱吧。纠缠间,李柏奚拨弄了一下他的假发的发丝。程平顺着看去,一念生起:“我们这样子……真像画家和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声像是将一个粉饰已久的隐秘乍然戳穿,李柏奚悚然一惊:“别胡说,你跟弘能一样吗。”然而真的不一样吗?如果有一天,程平也像弘一样变了,不再带来灵感,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喜爱他吗?李柏奚不敢叩问自己。他一直没忘掉屠简问他的那句话。说到底,在看完这个剧本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清楚了,自己对程平的欲望并不是纯粹的爱。它羼杂着自我投射和补偿心理,矛盾而又精致利己。正如画家知道,只有爱着弘的自己才无限接近那个高尚的虚影。可它永远都只是虚影,到情丝断开那日,自己就会被打回原形。程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摇,主动朝他偎去,说着情话:“是不一样,你比画家好多了。”李柏奚舌根发苦:“也没有。我是个冒牌货。”程平近乎天真地看着他:“你男装我也喜欢的。”李柏奚苦笑:“不是这个问题。”程平又说了一遍:“男装我也喜欢的。”于是李柏奚突然之间就明悟了。程平什么都知道,程平早已看穿了这个虚伪而怯懦的自己。即便如此,程平依旧觉得满足。他的错付是心甘情愿的错付。就在这一瞬间,卑劣感让李柏奚既无地自容,又欲火焚身。这一朵鲜花是为他而开的,注定要折在他的手里。折得惨烈决绝,折得娇艳欲滴。他们的第一次,像天造地设般契合。在攀上顶峰的那一刻,程平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李柏奚将他翻过来,温柔地吻去自己制造出的泪水,像个伪善的圣人。第41章为了让李柏奚专心画弘,导演特地调整了拍摄日程,将程平的大部分镜头延后,让他在这三天里有空当模特。这就给了他俩充足的时间暗通通通通款曲。在不通款曲的时候,程平就看着李柏奚画画。之前他只看过李柏奚的商业设计稿,虽然觉得厉害,但作为门外汉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这还是他第一回 见识李柏奚真正的绘画水平。导演要求尽量模拟后印象派时期的画作,所以李柏奚没怎么参考照片,倒是用刮刀堆叠了大面积的色块,浓重的金红互相冲撞,将苍白人体染上热烈的颜色。即使如此,那道抽象的身影依旧与程平惊人地神似。仿佛他这几天彻底摸清了程平的每一寸皮肤、每一节骨骼,即使蒙上眼睛也能一一还原。连程平自己都说不清到底相似在哪儿,只是莫名从那糊成一团的五官里看出了一双倔强的眼睛,硬是让这彻头彻尾的悲剧式人物燃起了一层凤凰的火。李柏奚换了支细一些的笔刷,开始勾画披散的黑发。程平跟他挤着一张椅子,趴他肩上看着:“我是不懂行,但我觉得比拍卖会上那些几百万的玩意儿好看多了。”李柏奚笑了:“拍卖会本来就是互炒加洗钱用的。不过不能一杆打死,也有真大师。”程平:“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当大师,还要挣这辛苦钱?”李柏奚手中的笔停了停。这话程平以前就问过,当时他搪塞过去了。此番再问,李柏奚慢慢说:“我不想给艺术界增添更多垃圾。”程平:“……你认真的吗?画成这样的?垃圾?”李柏奚:“动笔时心里没光的话——”程平:“就‘没有灵魂’?你不是对这个嗤之以鼻吗?”李柏奚笑道:“恰恰相反,我是灵魂论的忠实拥护者,比我师弟那个伪信徒忠实多了。”正因如此,所以才改行的。“化妆时我不需要有灵魂,你有就行了。不过我最近发现,这个思路可以递进一下。”李柏奚指指未干的颜料,“如果你当模特的话,说不定我能肝出本作品集。”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这说得太功利了,他用余光观察着程平的表情,想找话补救。没想到程平一脸理所当然:“可惜你俩比赛的时候我不能跟去当模特,否则还能给你套个buff。”李柏奚:“……没办法,比赛是我提出的,规则上总得迁就他一下。”赞助方已经定好了比赛的时间地点,让李柏奚几天后飞回国内,做个现场直播。师弟听说他指定了赞助商,就要求指定模特。他拉来的模特却是个熟人——张影帝最近换的那名新欢。师弟毫不遮拦:“刚好他也是张影帝新作的主演嘛,让他刷个脸,顺便就给我们的电影打个广告了。”李柏奚:“?”师弟:“?”李柏奚:“既然这样,我带程平。”师弟:“那怎么行,粉丝一入场,不就变成两个明星的人气之争了?我俩就共用一个模特,保证公平。”李柏奚:“……”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柏奚订了几天后的机票。程平:“你这师弟够可以的,连伪君子都不当了,光明正大做真小人。他到时候不会作弊吧?”李柏奚:“不会,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一战他也等了很久了,会积极对待的。”程平:“那可不好说。要不然你趁着这几天,先在我的脸上练习几款创意妆?到时候你要是现场抓瞎,就回忆一下我的脸……好歹让我派上些用场。”李柏奚猛然转头看着他。程平仿佛全盘接受了这份功利的感情,甚至开始乐在其中。程平:“看我干嘛?”李柏奚低头画画,没有搭腔。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程平对着他画到一半的稿子拍了张照,问:“能发出去吗?”李柏奚:“请。”程平跟经纪人打了声招呼,便发了微博。粉丝自然是一阵欢呼,开始热烈推测是不是与电影有关。鹤伞不会在国内上映,但程平的团队还是逐步做了公关宣传。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这个题材与阵容一传十十传百,还没杀青就被传成了颁奖季潜力股。程平看着评论刷刷地涨,有一种众目睽睽之下偷情的刺激感,嘴角轻轻翘起。李柏奚用余光望了他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被我这样画,就够好了吗?”他当惯了老油条,这一句像是在问艺术,又像是问别的。如果程平不想谈,便有条退路。他这么云遮雾罩地问出来,却被程平一秒钟破了障:“够好啊。我没有你们搞艺术的那么纤细。喜欢与喜欢没有区别,只要是喜欢,就是好的。”李柏奚:“……”程平耸耸肩:“反正我也没怎么体验过。”李柏奚这回感受到了心脏的刺痛。他想起了对方那对奇葩的父母,以及讽刺的暗恋史。他似乎忘了,程平人生中被爱的经历实在堪称贫瘠。而自己却堂而皇之地趁虚而入。他不愿再细想下去,用一个吻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于是他们又通了一回。凌晨四点半,闹钟振动,床上纠缠在一起熟睡的二人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梦游般穿上衣服,推开了房门。程平脚下发飘,咕哝了一声“回见”就要顺着酒店走廊飘回自己的房间。为了在剧组的眼皮底下暗通款曲,他这几天都是凌晨溜回去,早晨再从自己房里走出来。李柏奚半闭着眼“嗯”了一声,正想搂一下他,忽然听见吱呀一响,走廊里的另一扇房门缓缓打开了。俩人瞬间清醒,屏息凝神僵在了原地。下一秒,另外两道身影梦游般飘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披着睡衣没系扣子的马扣扣。送他出来的,是头发翘起的全剧组男神,埃尔伯特。李柏奚:“……”程平:“……”他俩无声对视,都疑心自己还在梦里。李柏奚的大脑艰难启动,运转几秒,将“那俩人有了一腿”的推测扼杀在了摇篮里。他正在搜寻着其他合理解释,就见马扣扣半闭着眼回身,在埃尔伯特脸上嘬了一口。埃尔伯特坦然受之,终于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眼走廊。埃尔伯特:“……”李柏奚:“……”程平:“……”马扣扣还在闭眼梦游往前走,埃尔伯特一把扯住了他。马扣扣一个激灵:“……”四具顽石耸立在时间的湍流里。第42章八目相对间,一分钟过去了。终于有一尊石像动了——程平转了个身,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门。这动静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余下三人有样学样,各回各房,全程无人出声。凌晨的走廊,宁静祥和。接下来的几天,李柏奚要顾着剧组,还要准备比试,天天连轴转,也没空去盘问那俩人。埃尔伯特还是那副拍摄之外拒人千里的老样子,在片场只是默默准备台词,也没见他跟马扣扣有什么互动。李柏奚有时甚至怀疑当夜真的只是发梦。只有一次化妆的时候,埃尔伯特直挺挺地坐着,突然极其僵硬地关心了一句:“说起来,你在这儿待得好吗?”李柏奚:“……”片子都拍了三分之二了,你这话问得。这次灾难性示好终于让他确定了,那晚不是梦。男神这是试图对马扣扣的娘家人抛橄榄枝。比试前夕,李柏奚出发去机场,拉了马扣扣送行:“说吧,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