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女荣华录》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南雨北风      更新:2023-06-22 20:17      字数:10354
  沈长安粗声道,“哪来的什么银子?沈芸娘只差没把我打出来了,一个铜板也没拿到!”他没说谎,沈芸娘一个子儿也没给。给钱的是他亲姐姐。不过沈长安可没打算把沈宝娘给的钱拿出来。李氏一看就是要补贴沈曼娘,这钱拿出来也用不到沈家家里,还不如给他当个零花。还补充道,“要和你们说了,沈芸娘就是个白眼狼。她说自己没得沈家恩惠,沈家人也别想找她要钱。下次再上门,保不齐就要被楼里的下人们打一顿。”他语气凉凉,“我看啊,我们还是靠着我姐实在些。沈芸娘的银子,我们是别想要喽。还得愁愁她别恨咱们,不然……哼,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难呢!”李氏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没钱拿回家。一听没钱拿回家,她就急了,骂道,“下贱的小蹄子!沈家算是白养她一场了,拿养她的口粮拿去养条狗也知道忠心。和她娘一样是个贱胚子,扶不上台面的小贱人!”“该死的狗东西,早死早超生!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李氏不停咒骂着沈芸娘,听的李伯言一家人拧起了眉头。见母亲在夫家人面前如此粗俗,沈曼娘意识到了李家人脸色的不对劲,赶紧阻止了李氏。“好了,娘,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白眼狼,从小就是靠不住的。现在发达了,指不定怎么嘚瑟。别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可惜李氏和沈家人都没收到沈曼娘的提示,一家子铆足了劲咒骂沈芸娘。沈松道:“本以为沈家有闺女出息了,也能帮衬帮衬家里,没成想竟然是个这样的货色。早知如此,当初一出生的时候还不如掐死她。”沈伸道,“当年在老家就是个偷懒的,现在连良心都让狗吃了。”李氏道,“当年就不该医她那张脸,就该让她脑袋烂了才好!黑心肝的小贱人,不得好死!且看她能得意几时,日后落魄了,可求不到咱们家头上!”沈长安道,“那可不,做窑姐儿能有几时风光?以后还不是得靠我们?”“……”这些人用尽一切心思来咒骂沈南云,诅咒她,骂她不知道感恩,全然忘记了沈芸娘在沈家受到的折磨。他们的养育之恩,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下回报殆尽。从沈家人的谈话中,李伯言一家子大概知道了沈南云如今的处境。贵不可言。李伯言知道京城是个好地方,早先一进京城,他就看到了这一城的富贵荣华。花满楼名扬天下,早已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够攀扯的地方。沈芸娘……也不是他能够高攀的上的人了。他觉得有些嘲讽,明明,那么美丽的女子,那个让全城的男人为之疯狂的女子,本该只属于他一人。如果娶回家的是沈芸娘,该有多少人羡慕他。一思及此处,李伯言心头是止不住的懊恼。这一天,李伯言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傍晚,他带着李老太和李老头去收拾住处时,才开了口。沈曼娘被李月娘留在了沈家,李伯言一家三口先去住处打扫。还是李老头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说道,“咋?不甘心?”李伯言这才闷闷不乐道,“爹,咋能开心的起来?”“你说说,当初要是娶回家的是沈芸娘多好。”李老头不赞同道,“当初可是你死活要退婚的。”李伯言一时语塞,“……那不是当年,她脸烂了吗?”李老头敲了敲李伯言脑袋,“那也是你嫌弃人家在先。别想了,没可能的事情。没听沈家人咋说吗?人家现在是泼天富贵的好日子过着,咱们哪,够不着。”李老太不同意了,“哪里就够不着了?再富贵不还是窑姐儿?说起来还是她高攀不起咱家呢!”李老头摇头道,“你妇道人家不懂。花满楼的窑姐儿,和咱们乡下的窑姐儿能一样吗?”“你都知道镇上混子的那个骈头厉害着,怎么就不能想想,花满楼的窑姐儿天天跟着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但凡沈芸娘命好,被哪个娶回家做个小妾。生出来的儿子以后怎么着也是个小官。咱们这一辈子土地里刨食的,能和她一样?”李老太还是不服气,“窑姐儿就是窑姐儿,给人睡的玩意儿,再富贵我都看不上!”“行了行了,人家也用不着你看上。你就看看,这间院子还是沈宝娘那个窑姐儿给你买的。”李老头嘲讽。“你!”李老太气结。老夫妻两人吵架,李伯言一句话也没插,心思飘到了别处。末了末了,李老太还说了句,“要我说,就是沈家人黑心。说不定当时沈芸娘的脸就是他们故意弄烂的,为的就是让沈曼娘嫁到我们家来。”“咱们家贴金啦?值得人家费这般心机?”李老头没好气。李老太生气道,“咱家可是镇上的富庶人家,你看看沈家从前那个破落样,李月娘可不得为她女儿使心机?”李老头劝道,“少说两句,都已经是咱家媳妇儿了,别扯些没用的。”李老太还想和李老头争辩,李伯言忽然说了句,“爹,娘,我先回房了。”说完,失魂落魄的走进了房间。李老头叹了口气,为儿子产生了一丝担忧。说到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多想些有的没的,还不是自己遭罪。第37章天街小雨润如酥。沈南云难得兴致好,从花满楼里撑了把绿色的油纸伞走上街头漫步。花满楼临近一片河流,出了门,对面就有船只婷婷袅袅在水中摇曳。楼里的姑娘们在夜里,伴着自家恩客坐上一艘小花船。无数流光溢彩的船只在河面上游走,相伴悠扬的曲调,令人沉醉。一出后院门,就见一个男人缩着手站在墙根,神色萎靡,一副想迈腿却迈不动的样子。沈南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一看,才发现,竟是李伯言。他这是……来找姑娘?也不对,北漠镇和京城相差的十万八千里,李伯言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有相好。要不就是……某个青梅被卖到了楼里?任沈南云左思右想,横竖想不出他来这里为何?踌躇万分的李伯言见到沈南云,面色一喜,小跑着迎了上前。他眉眼具是喜色,“芸娘,真是巧。我还想着这高门我进不去,你就正好出来的。”这喜悦来的突兀,沈南云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果然,李伯言竟真是来找她的。沈南云脑袋一疼,蓦然间涌上了一层怒意。李伯言喜道,“芸娘,听说你在这楼子里我还不相信,这么一看,果然是你。”他由衷的夸赞沈南云,“你生的真好看,上次你脸变成那个模样,着实吓人。”“这次我来,就是特意来接你回去的。”沈南云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接我回去?去哪儿?”李伯言道,“自然是回我家。”“现在我们一家子都搬来了京城,你是郭婶婶唯一的女儿,我们得照顾你。”他话说的大言不惭,听的沈南云怒意横生。此人比之沈长安不要脸更甚。沈长安好歹是光明磊落的来要银子,他却是打着照顾的名头,想把自己彻底控制在手。沈南云没意思和他争辩,讥讽道,“妈妈买我买的贵,什么时候你凑到了钱,再来说接我出去的事情吧。”她转身要走,李伯言却拉住了她。“芸娘,银子的事情……你挣一挣就好了。呆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挣一笔小钱,就出来吧。我李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沈南云甩开的他的手,神色淡漠道,“再说吧。”李伯言着急道,“芸娘,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这里再好,也不过是个窑子……”沈南云一直在忍耐,对他极为不耐烦,见他又要开始假仁假义的长篇大论,不由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对,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千般好,万般好。别说是个窑子,就算是个狗窝,那也是镶了金的。我愿意待着!”越说火气越大,“跟着你李家有什么好?一辈子躲在柜台后面,天天喊着卖杂货,给人家赔笑脸。这和在青楼里有什么区别?”“你们家能挣几个钱?我又能挣多少钱?”“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们管不着!”李伯言挂上了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质问道,“芸娘,你是良家女子,怎能如此……不知廉耻!”早先在北漠镇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没成想他不仅没担当,还是个没皮没脸的。是以沈南云铆足了劲讽刺他,再也没给他留面子,“我怎就不知廉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李家靠着沈宝娘才在京城里扎根。”“靠窑姐儿吃饭的一家子,不比我更不要脸?”她笑的冷漠,“但凡你是个真有心的,索性拿了银子直接来赎我。跑到后门说一堆有的没的是几个意思?还不和沈家人一样,想着捞一笔钱吗?”“你比他们还不要脸呢。说到底,沈家好歹和我有亲,你一个外人也敢舔着脸来对我说教,凭什么?”“别和我扯什么我母亲,我们都知道,当年可是你嫌弃我在先。”“落难的时候你没搭把手,现在我富贵了,你也别想高攀!”沈南云一脸嘲讽,字字句句说的狠毒,让李伯言大失颜面,脸上挂不住。他语无伦次的指着沈南云道,“你,你,不要脸!放着从良的机会不要,偏要做窑姐儿,郭婶婶知道了,一定打死你!”沈南云好笑,“要是我娘知道你们家怎么对我,说不定还会从地下爬起来找你们算账呢。”这二人争论不休,沈南云一脸云淡风轻的蔑笑,李伯言面红耳赤的激动指责着。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场老死不相往来的争吵。但一切落在暗处的一双眼睛里,却是情人间的绵绵爱意。一方笑的从容温婉,一方面庞带着再遇的羞涩。第38章李伯言一脸垂头丧气的走回家,脚步有气无力,显出了一股子颓丧感。沈曼娘早一步回到了家中。早晨她见李伯言古怪,便悄悄跟在了身后,没成想,居然见到他和沈芸娘那个小贱人幽会。沈曼娘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将这对奸夫□□活活撕了。可在京城初来乍到,又不敢做出什么过火举动,这才憋了一肚子火气郁闷的回到家中。坐在院子里,越想,心里火气越盛,气的抓心挠肝疼。一会儿在后悔自己没能当场抓住那对奸夫□□暴打一顿,一会儿又在胡思乱想他们两个该不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在想李伯言会不会不要她……思绪纷乱。等到李伯言回到家,沈曼娘的火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似的,一下全朝他喷了出去。她一见人回来,还带着这股丧气的模样,想当然以为他这是在为不能休了自己发愁。当下又急又气,又羞又恼,张牙舞爪的朝李伯言扑过去厮打,嘴里半哭半喊的骂道,“你这个丧良心的,我沈家对你不薄,你就这样欺负我!”“你就知道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还回来干什么?左不过你是不要我了,横竖做个男人,有骨气些,别住我家的院子。”李伯言在沈南云面前丧了面子,本就窝火,被沈曼娘一番推打,火气也上来了,把沈曼娘从身边推开,“说什么呢!吵吵吵,除了吵你还会做什么!”这一推,沈曼娘脚下也一个趔趄,居然跌坐在地上。这可不得了了,沈曼娘大哭,在地上撒泼耍赖,“你还打我,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为你好,为沈家好,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只得到了一顿打啊!呜呜呜……”“有了沈芸娘那个小贱人你就忘了我,就打我,糟蹋我。我清清白白大姑娘嫁给你,就是这么给你糟践的吗?”“让谁来评理也没这个理!我告诉你,你想休了我,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可能!”她声嘶力竭的控诉,吵的李伯言焦头烂额,只得怒吼,“闭嘴!”沈曼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凭什么我闭嘴?怎么着?踩到你痛处了?说到你心事了?你不就是想休了我吗?我告诉你,没门!……”她语速飞快,口中的唾沫星子不时飞溅到李伯言身上,加上在李家保养得宜,身子圆润了不少。全无当初少女时弱柳扶风的飘然出尘,却多了一股子乡村妇人膀大腰圆的味道。李伯言自诩文人君子,偏爱纤细的腰肢,听沈曼娘骂起人来和李月娘无异,又见她身形不佳,心生厌恶。沈曼娘说个没完,李伯言也不想忍耐,话赶话道,“你要是想走,没人拦着你!不就是想我休了你吗?好,我现在就去写休书!”“也罢,你沈家发迹了,看不上我李家也正常,我不耽误你的大好前程!”说完拔腿就走要往屋内去,当真是要写休书。沈曼娘一见,哭嚎更甚,拉住李伯言不让他走,“没良心的啊,你要真休了我,我,”她四下张望,冲着一根柱子道,“我一头撞死在这里,看你怎么考功名。”说完作势要撞墙,李伯言只得拉住她,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又哭又闹,动静闹的大的很。李月娘一走进这院子,看见的就是自家闺女在要死要活,女婿则是一脸气急败坏。她把手里一篮子鸡蛋扔到地上,慌忙赶过去把两人分开,“这是怎么了?要死啦,闹的这么厉害。”她把沈曼娘搂进怀里,又瞪了李伯言一眼,骂道,“怎么,你家老爷子一走,就欺负曼娘了?我告诉你,我沈家可全在京城呢。”而后又劝沈曼娘,“行了行了,说说怎么回事?”沈曼娘用帕子捂脸哭,指着李伯言道,“娘,这个丧良心的,他要休了我啊。呜呜呜……”李月娘一听,瞪大了眼睛,怒道,“啥?”李伯言在岳母面前也不敢放肆,加上他这个岳母是个混不吝的,不好好说话,指不定得惹出什么乱子。遂无奈道,“娘,你听她胡说八道。一进门就要死要活的让我休妻。”李氏糊涂了,问女儿,“怎么回事?你干嘛要他休了你?”沈曼娘哭道,“还不是他去找沈芸娘那个小贱人!我这不是给他们腾地方吗!”她呜咽道,“横竖我是个冒名顶替的,本就是沈芸娘的亲事,现在有了正主,我哪敢还在这里待着。”说罢放声大哭,李伯言心烦气躁,只想对她破口大骂!碍于李氏在此,又不敢言语。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憋屈的站着,冷哼一声,偏过头再也不理沈曼娘。李氏也深知,此刻若骂李伯言于事无补,可能还会激化两夫妻的矛盾。遂劝慰道,“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两口子别吵了。”还训斥沈曼娘道,“你也是,一个明媒正娶的娘子,还管那个窑姐儿不成?”她话里话外带着警告,既提醒沈曼娘,又提醒李伯言。“伯言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窑姐儿?要是娶回家,仕途还要不要?别胡乱吵吵,行了,把我给你带的鸡蛋拿上。午饭时间都到了,也不知道做个好媳妇,做饭去!”她把沈曼娘推搡进厨房,又把李伯言带回屋子,好言劝慰,“你也是的,曼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顺着她来就是了,何必和她吵?”李伯言心头冷笑,“我可就是顺着她要休书来的。”他冷着脸,一句话不说。李氏好话说了一箩筐,等到李伯言面色稍缓,她才转身离去。刚一出大门,李氏面色瞬间阴沉,直奔花满楼去。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沈芸娘那个下贱胚子在挑拨,她就是要找那个贱人算账去!李月娘在花满楼前大喊,“把沈芸娘那个小贱人给我叫出来!”看门的下人上前没好气道,“哎哎哎,喊什么呢?不长眼睛啊?没见这是什么地方?”他指着花满楼的牌匾,对李氏轻蔑的说道,“这来来往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随便得罪一个,你担得起责任吗?”李氏泼辣的“呸”一声,吐到门人脸上,“怎么?这里头的贱东西坏人家庭我还说不得了?你倒是叫沈芸娘给我出来,我到要看看那个小贱人敢不敢!”门人被这么一折腾,心里起了火,把李氏推下台阶,恶狠狠道,“老婆子,我告诉你,别瞎折腾,不然有你好看。”李氏毫不畏惧,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这里头臭不要脸的贱人,今天看我不撕碎了她!”说着,就往里头冲撞。花满楼里都是贵人,任凭她冲撞到了那个,花满楼都是损失。哪儿能让她进去?李氏干活干习惯了,力气又大,打人又厉害,一时间,花满楼门前乱做一团。这番动静到底还是把花满芳闹了出来,她轻摇小扇走了出来,漫不经心问道,“怎么回事?”门人放开了李氏,恭敬道,“妈妈,这女人找事儿!”花满芳上下打量了李月娘一眼,脸上带着嘲讽的笑,阴阳怪气道,“大娘,就你这德行,咱楼里的姑娘们,也看不上你家那口子吧。”这番话让周围旁观的人都笑了,确实,人人都知道花满楼是个销金窟。李氏这一身寒酸,怎么着她全家也和花满楼攀扯不上关系。花满芳斜眼眤她,问,“怎么,家里的姑娘卖到这儿了?”李氏在花满芳的衬托下显得卑微无比,加上周围人全在笑话,她面子上挂不住,说话却是气势不减。“我女儿清清白白,要不是你们臭不要脸坏人家庭,我能来你这脏地方!”“你把沈芸娘给我叫出来,我今天收拾完了她,马上就走!老娘一刻也不想在你们这肮脏地方呆!”花满芳不知沈芸娘是谁,但李月娘一口一个肮脏地方,委实惹怒了她。她眉眼转冷,“这里可没有什么沈芸娘,我看就是你这个疯婆子存心找茬。”她吩咐左右,“来人,把她给我扔远点。可别拦在门口,一不小心冲撞了贵客。”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回走。李氏还在门口胡咧咧,到底没能抵挡住花满楼的打手,被远远的赶走了。走回楼里,花满芳生气道,“去查查,哪个之前叫沈芸娘。”——沈南云被打了一顿,这一次,被打的厉害。沈宝娘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花满芳见又是她惹乱子,气急败坏的吊了她起来打一顿,就是为了让她学乖一点。打完之后,花满芳狠狠捏住沈南云的脸,阴沉道,“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老娘我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有你没你,无所谓。你要是再给我惹出事儿来,可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这京城里的窑口,多了去了,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富贵窝里待,滚到那下贱地方去也行。半年,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这之后,沈南云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醒来第一件事,就去找了二皮。花满芳说的是对的,她也不想再惹出事了。第39章伤未复原,沈南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她一日也再受不了沈家人,哪怕一瘸一拐,挪动的每一步都是疼痛,依旧要去找二皮把这件事解决了。刚走出门口,就迎上了一张圆润的白面脸颊。前头站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妇人,体态丰腴,一看便是乡下那种保养的极为精细的管家婆。手上抱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看着圆嘟嘟的,让人想掐一把。这一大一小看着可亲,但沈南云还是默默后退两步。陌生人平白示好,总让人觉得蹊跷。她不太懂面前这妇人意思。谁知,这妇人看她倒是亲热,一手抱着娃娃,还要腾出另一只手来拉住沈南云。她笑道,“这就是娃娃的姐姐吧?长得真俊俏。娃儿有这样厉害的姐姐,真是好福气。”她笑的眉眼都挤作了一团,看着可亲,可沈南云愣是从里头读出了一股子虚伪来。“你是谁?”她淡淡问道,“我没有兄弟姐妹,就我一个。”妇人一脸不赞同的笑看她,“怎么没有?娃娃不就是你弟弟?”说完招招手,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过去,沈南云看到沈同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沈南云脑子一贯好使,先头听这妇人说话,便有了三分肯定,再见沈同,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不知为何,明明对沈家人毫无情分,只觉他们恶心人。但在此时此刻,心头竟涌现出了愤怒。也许这怒意是因郭莲儿,又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她早该知道,郭莲儿死后,她又离开,沈同作为一家长子,绝不可能孤身一人。可当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出现在她面前之时,沈南云心中出了有想毁灭的冲动之外,再无其他。凭什么?凭什么她和郭莲儿两人便是累死累活的劳作?而这个妇人,看看她丰满的身形,便知道是个不动手的。一想到自己冬日顶着冰冷刺骨的水在洗一家子的衣裳,想到郭莲儿骨瘦如柴的身躯……再看妇人怀中的胖娃娃,沈南云有了想要扼死他的冲动。她停在原地,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沈同。沈同没看她,只是看着胖娃娃道,“这是你二娘,这是你弟弟。家里过的难,好容易才有个弟弟,你给帮衬些。”沈南云怒火中烧,强忍住把沈同和这母子打死的冲动,板着脸一句话不说。父女二人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妇人打圆场似的笑道,“哎呀,你看看姐儿,都乐的傻了吧?”“这将来啊,还不是得靠着弟弟来帮着?身后有了人,底气也足。姐儿你这是有了依靠了。”她乐呵呵的说着,沈南云越听,越觉得窝火。但也不想理这两个人,她转身,想要离开。今天看来是找不了二皮了,见着沈家人,心烦!妇人没让她直接走,接下来的举动让沈南云直接呆愣在原地。她两手在沈南云身上摸着,不一会儿,就把她手上的首饰,身上的钱袋子全都摸走了。东西到手之后,她拉着沈同走的飞快。沈南云还没回过神,只听见声音远远的飘过来,“姐儿,下次娘再来找你,这会子先回去了,家里着急开饭呢。”她脚底抹油,溜的飞快,一会儿,就没了人影。这是土匪?还是流氓?沈南云气极反笑,她再次回身。这一次,坚定的往二皮家里去。果然,最近过的太过良善,任谁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流氓,就得靠流氓来治。二皮和她在一条船上,她的钱,当初说好了给二皮的。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沈家比二皮更名正言顺,对于挡住财路的人,二皮会干脆的解决他们,绝不心慈手软。第40章不久之后,沈南云去找了一趟二皮。二皮把事情干脆的解决了。当沈南云再次走回二皮的小院,看到院子里立起来一个葡萄藤架子,棕色的木头在阳光的照映下,泛出闪闪的光。沈南云问,“你把事情解决了没?”二皮手上拿了个小茶壶,往嘴里嘬了一口,放下,信手剥花生米。他头都没抬,“解决了。”于沈南云而言,沈家一家子难对付。可对二皮这种土生土长的混混头子来说,解决沈家并不难。沈长安就是沈家最大的漏洞。他好赌。二皮派了人在赌坊,让沈长安输个精光,还欠下大笔债务。债主日日上门讨债,沈家人仓皇出逃。京郊附近大路好走,可沈家人走不得。他们一走小路,二皮带着一帮子人把他们连人带马车都给翻下山崖。从那地方掉下去的,没听说过谁能活。听完二皮说话,沈南云沉默半晌,道,“其实不用这样。”二皮一听这话,手里的花生仁往桌上盘子一扔,花生仁在桌上炸的到处都是。他冷笑,“装什么?嘴巴说的好听,你不就是想他们死?不然至于叫我动手?”沈南云黑着脸,“到底是我的家人,你何必这么狠毒。”二皮对沈南云嗤之以鼻,凉凉道,“这世上也许有更仁慈的手段,但我没学过,我也不会。”他说的无所谓,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我只会最简单的一种,杀人。”二皮看向沈南云,眼神像淬了毒药,“别忘了,当年杀那一窑子的女人的时候,你可没想着要手下留情。”“对我来说,你家人和窑子里那些女人一样,”他突然摇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不对,不一样。”他笑,头倒在了躺椅上,“窑子里的女人和我更亲些。她们陪我睡,你家人挡我财路,不得好死。”说完,故意看了沈南云一眼,想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沈南云也没动怒,只是淡笑问他,“你以为我会生气?”她像在自问自答,二皮听的老神在在。“不会的,我不会生气。你说得对,我就是穷作。我讨厌他们,恨他们,恨不得他们全都死了才好。”“我自己动不了手,所以叫你动手。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还不给我一点回报的,都是我的仇人。所有让我过不好的,我希望他们全都去死。”听到这里的时候,二皮眼底掀起了一点波澜。但转瞬即逝,注意力又被沈南云的话吸引了过去。“就算你不动手,迟早我自己也会动手。”说到这里,她哈哈一笑,神色带了些许疯癫,喃喃道,“你以为我没有杀过人吗?我早就动过手了。”“我杀过人,不止一个人。你见过的人,也许都没没有死在我手上的人多。”她目光缥缈,眼底涣散,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沈南云来到二皮面前,把躺倒的他拉起来,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道,“这个世上,所有和我作对的,我全杀了,一个不留。”“你记住,是一个不留。”“所以你不要和我作对,我和你好好的。”“如果哪天你和沈家人一样,想让我过不好,我就让你和他们一样。”“不,得,好,死。”最后四个字,咬着牙齿一个一个往外蹦,额间隐约有青筋暴起,听的二皮心底一片冰凉,头上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狠的,可眼神能像她一样的,还真是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就像是饿了许久终见食物的毒蛇,躲在暗处,随时准备趁你不注意咬上一口,把你置之死地。那股子凉意一下子冲到全身,大热的天,二皮手心还出了冷汗。就“刷”一下,全身想打哆嗦。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藏了一只猛兽,她在伺机而动,准备将身边所有妨碍她的——斩草除根。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探寻的东西。但他从未想过,当自己见识到真正的沈南云之时,会从心底忍不住的害怕。二皮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强作玩世不恭道,“放心吧,我们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会帮你的。”就这么一句,沈南云忽然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与伏低做小,仿佛刚才流露出的阴狠只是二皮的错觉。“那就好,我们是一路人,互相扶持,才能在这个富贵繁华的地方,好好过。”第41章今日的花满楼乱哄哄的,楼底下一片吵闹,连花满芳也没法阻止。只听见底下在一直不停嚷嚷着,“要是今天见不到小娘子,公子我就是把钱烧了也不给你们!”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一张张银票像废纸似的被扔进火盆里,烧起的灰烬打了卷,慢慢往天上扬。花满楼没弥漫了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楼顶上,层层的帷幔之中坐着一位华服男子,头发拿一根青玉簪子简单挽了,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大刺刺的,毫无姿态的坐着,身边无数美人环绕。喂酒的,捶腿的,捏肩的,送水果的……一室香甜。听到楼下的动静,男人好奇,随口一问,“楼下是怎么了?派个人去看看。”“是,殿下。”下人道了声是,走了出去。脚步极轻,一点动静也没发出。过了不久,方才离去的那个小厮又回来了。他恭敬的对男人行了一礼,声音清晰板正道,“太子爷,楼下是陆衙内在闹事。”“礼部尚书家的衙内素来不学无术,爱逛青楼楚馆。前一阵子见着了个楼里的美人,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见上一面。花妈妈不肯,陆衙内带了一箱子银票在下头烧呢。”听到这里,太子微微正了正身子,面上显露出些许兴趣,“有意思,我倒不知,还有这种求见美人的法子。”不知是想到什么,太子殿下轻轻一笑,道:“看来陆尚书家底颇为丰厚,竟容得儿子平日里烧钱玩。这样的骄奢,连本宫都不曾啊。”他语带感慨,听的下面的人慌忙跪下。